“岂敢在姜将军面前托大。”余沁坐下来,“早前靖王世子晏衡曾到过崔家,我为防他看出端倪,这几日接连在此地转悠,不敢轻易前来。先前还被人跟踪来着,不过已经被我甩脱。”

“什么人跟踪?”

“没敢回头辨识。不过,近来风声实紧,在下以为咱们还是尽快撤出为妙。林家与大理寺接连失手,靖王府与大理寺都在严抓一切线索,我等出入定要多加注意。”

“我至今不明白,刺杀林复时为何会恰巧遇到靖王世子前去,我听说,这位靖王世子是个被靖王夫妇纵坏了的纨绔,一个与林复素无瓜葛的纨绔,如何会恰巧去林家?”

锦衣人看着他:“你莫不是疑心有内贼?”

“倒没这么说,不过小心为上。”

锦衣人又指着白衣人手里的卷宗:“有了这些,想必线索更明朗了?”

“不能太乐观。”白衣人神情淡淡,“这些年扑空的次数还少么?”

锦衣人点点头,又道:“大理寺现已防成了铜墙铁壁,早前安插前去的人,上次刺杀高衍时一齐被拔除了,再想钻空子,实无办法。

“还有个不好的消息就是,林复已经醒了,而且已经松了口。”

“林复所知不多,倒还不惧。”白衣人把卷宗合上,放回包袱起身:“反倒是失手的那两个已经没有用处了,最好是想办法永绝后患。”

“这个办法可难想。”

“倘若想不着,那就只能做好被盯上的准备,”白衣人看过来,“令兄在牢狱,你要多当心。”

……

李南风站在街头,半晌不见高贻回来,便先回了酒楼。

“蓝姐儿!”

刚至店堂,迎面忽然有人喊她,她抬头看去,心下一惊,急步上前:“表哥!”

向来沉稳而处变不惊的高贻一脸凝重站在面前。

“你怎么了?你方才去追谁了?”李南风追问。

高贻看看满座的店堂,摇摇头道:“我们上去说。”

李南风急步跟他上了楼,沏了杯茶给他。

高贻端起来一饮而尽,自己又斟了一杯,却不喝了,只怔怔执在手上:“我刚才看见个人。”

“……我知道你看见个人。”

“这个人我以前见过。”

李南风微顿,等他下文。

高贻说着自袖笼里掏出先前的黄色丝络:“你是锦绣堆里出来的,先看看这个,你见过吗?”

李南风接来看了看,织得还算精巧的一根络子,但质地不算上乘。

“丝络我见得多,但这个我没见过。这是什么?”

“明慧留给我的。”

“明慧?”

高贻把杯子放下,点点头:“对。”

李南风立时明白这个明慧何许人也,她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高贻匀了口气,又把茶喝了半杯,往下道:“明家离高家不远,是同个镇子的乡绅,但明慧只能算是明家的养女。她六岁到明家,明老爷是她堂叔父,她原住在潭州,父母过世后被明老爷接到嘉兴。

“我小时候自疆场回去,在高家住了几年,因为两家相隔不远,也算是与她有段两小无猜的情缘。

“后来我大军打到洛阳,我又回到了军中。走之前我跟她说好我会去提亲,但结果,我父王封王就藩之后,我着人去联络,明家却说她已经跟人订婚了。”

“竟是这样?”

李南风还以为是他没个交代给人家,人家才另择了婿的,没想到他竟是被人放了鸽子!

“明姑娘跟什么样的人订的婚?那人有多出色?”

虽然她觉得他抠门儿,但人家是随军打过仗的亲王世子,又是世家出身,论人品论相貌论实力都算顶呱呱,那明慧既然得到了高贻的承诺,那以宁军当时的攻势,她没有理由非急在那一时找夫婿。

第481章 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我是听派过去的人说的。”高贻摇头,“你也知道咱们宗室议婚的规矩,提亲是不由自己登门的,王府派了长史前去,长史回来告诉我明家说她订婚了,我后来又回了嘉兴找她,结果明家却已经搬走了。

“我问留守高家行宫的典史,他们说明家离开了嘉兴,不知去了哪里。”

李南风没想到他这么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道:“既然如此,表哥该想开点才是,明姑娘有了婚约,你再追逐也不合适了。”

“不,”高贻吐语,“如果只是这样,我自然死心,但是我差去明家的长史,却带回来她给我的一条黄色梅花丝络。

“当时我以为那条丝络是她用来跟我道别的,但像这样的一模一样的络子,进京之后我曾经见过一次。”

“哦?”

“那会儿正是宗室子弟们进京给老太后跪灵前期,我因为进京早,皇上指派我接待和安置,当时在人群里我看到有人配剑上系着这个。

“但我差事缠身,来不及去细究,后来再找,也就没找到了。我在当日所有宗室子弟里打听佩剑上有黄色丝络的人,他们都说查无此人。”

李南风觉得这事儿古怪了。“所以你刚才……”

“我刚才追的那个人,就是我之前佩剑上缚着丝络的那个人。”高贻定定望着这络子,“其实我在这一带走动好些日子了,那个人我见过不止一次,早前几日前我就在这里见过他,但此人似乎很擅斥侯学,每次我都被甩脱了。”

李南风听明白了:“明姑娘留了丝络给你,而这个人曾经佩戴的剑穗上也有同样的丝络,所以你怀疑他跟明姑娘有关。”

“没错。”高贻点头,“我与她从相识到分别,足有六七年,那几年我对她怎么样,她心里清楚。她对我怎么样,我心里也清楚。

“她身为养女,突然另择了夫婿,自然也可能是她养父的意思,若是这般我也不怪她。但她既然送了我络子,那为何这世上又还有另外一条?”

“会不会是巧合?”

毕竟这样的络子,李南风也织得出来。

“就算是巧合,那为何后来我找不到人?他们又为何要搬家?”

高贻眉头深锁:“我原本是打算就此放下的,但我整个少年时期的念想最终只留下这条络子,而如今让我发现还有另外一条,又还有另外这么一个人,即便是巧合,不问清楚我也心有不甘。”

“你莫非怀疑你追的这个人就是明姑娘的未婚夫?”

高贻没吭声,自行又斟起茶来。

李南风看着高贻这模样,分明就是对明姑娘放不下,既然放不下,那肯定是不需要她再物色什么姑娘的,也算是松了口气。

但是,这黄色穗子太奇怪了,虽然说不见得户户人家都爱权贵,但明慧跟高贻是有情份的,这种情况下,再移情就有些不合常理了吧?

明家不管短见还是远见,也没理由在那当口拒绝这么一门挑不出毛病来的婚事。

再者,即便要拒绝,搬家是不是也太过激了点?

为何就偏在那节骨眼儿上搬了?活似知道高贻会登门似的。

再有,高贻说那人还深谙斥侯学,军营出身的人才通这个,明家是乡绅,又怎么会跟军营里的人有来往?

“这事是挺奇怪,你说追的那人在这里转悠了好几日,他为什么在这儿转悠?他又为什么会在进京的皇室宗亲队伍里?”

李南风拿着络子,接着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所以故意滞留京师?”

高贻抬眼,扶杯道:“果然被你猜到了。的确,见过那条络子之后我心里就挥之不去。

“那日阿檀给我设饯行宴,我是很不愿意离京的,因为好容易有她一点线索。

“恰巧听说阿檀去了林家,当时我察觉他肯定是有要紧事,但正常而言,是用不着我去的,我去也不过是想看有没有机会可利用。

“结果当真让我碰上了他们在打斗。我假意受伤,延长了一点留京时间。后来,你就都知道了。”

李南风道:“回头皇上若知道你故意如此,仔细让你脱层皮。”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摇头,“这么多年我就喜欢过她一个人,六七年的情份说断就断了,就算是我不如人,我也要从她口里得到一个答案。”

李南风还没有吃过儿女情长的苦头,但替他想一想,心里也难受。

她道:“既然有一模一样的络子在京师出现,那么只要找到此人,就算他跟明慧没关系,至少也可以排除是不是巧合。”

高贻点头:“正是这样。”

“那你去找过五城兵马司吗?你可以找负责这一片治安的指挥使,请他帮忙找找看。”

“我找过了,没有。”

李南风想了下:“那我能帮你做什么?”

她不会傻到还认为高贻带她出来,是当真让她找媳妇儿的。

高贻长吐气,说道:“按理我却早就应该离京归府的,但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人,别的人我也担心口风不稳,只有你和你哥哥还有阿檀信得过。

“但你哥哥和阿檀都有职务,我不能因私事相扰,因而想到你。

“京师各府你肯定比我熟,这人既然曾经在宗室队伍里出现过,而既然进京的宗室里又没有这个人,那我想他当日出现在那里,多半可能是哪个派去接待的府上的人。

“虽然找人犹如大海捞针,但我仍想请你帮我留意留意各家,或者是这个络子。那人的画像我回府画给你,络子你就先拿着。”

高贻把络子给她。

李南风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行。回头我织个差不多的当样子,然后把这个还给你。”

虽说她不爱串门,但是明家这事这么奇怪,她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少不得替他留意留意了。

高贻点点头,带着疲色地捏了捏鼻梁,而后冲她笑了笑:“表哥欠你人情,回头但凭你什么事,我都帮你。”

“你记得就好了。”

两人话谈完,这边就上菜。

第482章 不能赴约

既答应了高贻的事,李南风就不能不放心上。

明家搬家姑且还可说是有他们自己的原因,高贻所追的人曾经佩剑上的络子若是也来自于明慧,那就不简单了。

首先他能摆脱掉高贻几次三番追踪,便可证明高贻猜测,此人可能是军营出身,军营出身,那么巧,韩拓与姜图他们也是呢。

傍晚高贻拿了画像来,画上是个瘦削脸的男子,单眼皮,薄嘴唇,很普通的长相。

她让杨琦去约晏衡。

李夫人散步回房正好在门下遇见高贻身边的宫女,她皱了下眉头,等她走后问金瓶:“近来贻世子跟蓝姐儿来往倒是密切。”

金嬷嬷也有点迷糊:“兴许是他们表兄妹情份好。”

李夫人望着她:“她到底跟谁玩得好?”

金嬷嬷更加答不上来了。

“太太,王妃遣人来传话。”

李夫人唤她传进来。

来的是檀香。见了面先微微笑着福了礼,然后道:“王妃听说太师府喜事忙完了,正好王妃也有些日子没出门,想请郡主明日去别邺消遣消遣。”

李夫人也微笑道:“王妃近来好么?”

“劳郡主惦记,王妃一切安好。”

李夫人微颌首,说道:“那多谢王妃美意,只是这几日正忙着我们世子与姚家议婚的琐事。恐怕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得闲。到时候我再登门拜访。”

檀香眉目之间略有迟疑,但也很快称是拜退。

金嬷嬷道:“明日不是有空么?太太不想赴王妃的约?这大热天的王妃相邀,怕也是有话要说。”

李夫人往屋里走:“存睿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如今两家也隔着甚多阻碍,这当口无谓应邀。”

金嬷嬷颌首,随她进门了。

靖王妃得到擅香回话,眉头又蹙了点。

“近来郡主并未阻拦蓝姐儿与衡哥儿来往,却又不肯赴约,从上次王爷与太师碰面的结果看来,看来太师这边是块铁板。”

说完她又道:“世子呢?”

晏衡正在打点侍卫去祖籍的事宜。

因为回头还得请四叔公在婚事上给态度,便少不得以王府的名义行事,靖王指派了初霁领队,而后王府两个典史,晏衡因为另有目的,于是把管卿与周密也给算进了侍卫队伍。

靖王妃另备了一马车的重礼,虽然每逢年节都会派人送礼过去,但这次自然又不同些。

沈侧妃见了道:“迟早也得让衡哥儿回去祭祭祖才好。咱们虽说是开宗立府了,但崇瑛终究跟祖籍还亲近,孩子们身份再高,也不好忘祖。也免得将来有人拿这个当话柄。”

靖王妃点头。又问她:“驰哥儿婚事,你怎么想的呢?若他们三个都成家了,齐齐回乡去那才好。”

沈侧妃叹气:“他这性子,过两年再说吧。”

靖王妃道:“我看他自打习起工夫,精神头倒比从前好了。加之膳物调养,来日成亲生子应该也不成问题。再者,近来跟他弟弟接触也多了。”

沈侧妃扬唇:“是啊,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又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靖王妃笑而不语,与她同回内院了。

翌日清早晏衡打发人走,又去了趟大理寺打听审林复的结果。

衙门这边姜凌已经透露出了姜图进京的日期,依照惯例,外乡进京的人员都得持有关碟,就算进城不用关碟,留宿也得要。

当然姜图这当口十成十不会用真名,但是按照当日进城的名单去查访,范围就小了很多。

再者,姚霑也留下了早年姜图的画像,也可以对照参详。

晏衡却对这幅画像并不抱希望,因为姚霑一员武将,能把画像画得像到哪儿去?别说又过了这么多年。

不过一个个抓来审,数目多而且不一定见效。姜图也没那么傻会呆在屋子里乖乖等你来抓。想想前几次,明明看着人都有影了,却还是让人逃了,未免让人憋屈。

回天罡营一看袁缜挎着一大篮子葡萄,想着回头要去见李南风,便放了他下晌的假,然后把他葡萄诳过来,拎着到了李家。

李南风选了湖边吹风,俩人铺了小薄毯坐在草地上,一面吃葡萄,一面问起审林复的结果。

“郑王府原有四个幕僚,当年走出来三个,其中一个就是杨姝的父亲,林父不是三个幕僚之一,只是王府的典史,另两个一个姓徐,一个姓梁。指挥他们行事的是这个姓徐的。那个姓梁的,林复说他也不知下落。”

“林复知道的不多,都是听凭他父亲的指令行事,后来林氏离家,而林复又进了大宁朝堂,他自称其父只是为向郑王府尽忠。”

晏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前些日子我接触过林复几回,再回想林氏,还有当初寻找杨姝的那些人的行事,我隐隐有种感觉,这郑王府的人行事跟魏王府的人还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晏衡静默许久,摇头道:“我这会儿也说不上来。”

李南风听着,便把高贻给她的画像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晏衡接过来。

李南风把高贻的事给告诉了。然后道:“这个明家也很奇怪。”

晏衡道:“他在哪儿遇见此人的?”

李南风说了地址。

晏衡盯着画像看了会儿,吐了葡萄籽,然后把唐素喊来:“前番宗室进京吊唁,奉命接待的是哪些人?”

唐素想了下:“是礼部,鸿胪寺,以及几位武将。属下记得礼部这边是李世子,鸿胪寺是少卿段世维,杨玄,武将有有好几个,具体都有谁属下因为未曾接触,不太清楚。不过广平侯,英国公在内,此外还有几位将军。”

晏衡拿了画像给他,然后道:“去查查几个勋贵武将,那人会武功,在文官府上的可能性不大。”

唐素却道:“与其这么样去查,倒不如先寻詹事府的直接拿名册。”

“詹事府?”

“正是。早前是东宫掌管的,各府派出来的人员詹事府都有名册在案,若是能拿到这份名册,再排查就简单多了。”

晏衡看了眼李南风,李南风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进宫找太子殿下!”

第483章 有选择吗?

晏衡无语,拍拍屁股起了身。

两人到达东宫,太子却在坤宁宫。听说他们来了,也不起身,直接让李南风他们过来。

等到人来了,太子笑道:“这禁足令一撤,到底是不同了。”

李南风知道他拿她开涮,也不在乎,先与晏衡跟皇后请安,然后各自坐下来,皇后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好做了艾叶凉糕,马上端午了,吃这个可防生疮。”

素馨端了凉糕上来,李南风一看,青绿如玉的米糕铺在竹叶上,直接拿笼屉端上来,很是有些古朴之趣。尝了一口,又觉软糯清凉,原来还调了少许薄荷。

看得出来皇后在宫里这些日子,既不用操心后宫,又不用操心儿女,心思都用在提高厨艺上了。

晏衡吃了两块糕,便说起来意:“因为查到点线索跟老太后大丧有关,所以要借詹事府的名册一阅。”

太子授意王信去詹事府。

又笑问李南风:“好吃吗?”

李南风点头:“娘娘手艺本来就好,近来越发精进了。皇上和殿下可真有口福。”

太子道:“那你就多进宫来看看我们,就可以经常吃到。”

晏衡看了眼太子:“殿下婚事议的怎么样了?”

太子议婚提上日程,近来隔三差五都会有礼部的人往乾清宫递奏折,皇帝看完也会给太子看看,太子又不认识这些人家的小姐,事实上看了也是白看。

皇后虽然有心想让他自己选,但这太子妃的位子,不但是未来国君的妻子,也是大宁的国母,不能任性。

太子停住凉糕,瞥他道:“你很关心?”

“臣作为臣子,关心殿下是本份。”晏衡一脸正经。

太子把凉糕放下来,说道:“听仲文说,南风前几日得了两盆紫罗衣,一直没弄清楚哪来的,或许我可以找仲文聊聊。”

晏衡捏着叉子,忽地笑起来:“太子妃之位非比寻常,殿下大可慢议,稳妥为上。”

太子白了他一眼,把剩下半块糕给吃了。

跟李南风说着话的皇后看他们聊的投契,也很高兴,跟李南风说道:“还有生的没蒸的,你带点回去,让你们母亲也尝尝。”

李南风谢过。

坤宁宫里也不方便议正事,寒暄了几句家常,王信便取了名册过来。

晏衡接了名册就要告辞,皇后让人把凉糕拿出来,给晏衡和李南风一人一份带回去。

出了宫,晏衡把册子给唐素,进宫之前原本还打算跟李南风找了个戏社再看两出戏,结果因为皇后有赏赐,只好又各自回府。

李南风拿着糕到了正房,李夫人正歪在榻上小憩。听到珠帘作响她就睁开眼了,看着李南风抱着食盒走进来。

“娘娘给母亲的艾叶糕,是娘娘亲手做的。”

李夫人坐起来,看向她:“你进宫去了?”

李南风点头。

“跟谁去的?”

李南风自裴寂出现后,内心对李夫人的热情就急速降了下来,近日并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和谐了。

又知道晏衡在李家不受待见,此时听她这么一问,便觉得是明知故问,故意找茬儿。她说道:“跟谁去的也没什么区别。”

李夫人也被她的呛话弄得皱了眉头:“怎么说话呢?”

李南风不想起冲突,没有吭声。

李夫人本也就是问上一句,看她这模样便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道:“跟贻哥儿去的还是跟衡哥儿去的?”

李南风反问:“您怎么就吃准我非得跟人去呢?”

李夫人眼神往外一瞅:“西南角门外,那辆马车隔三差五地停着,要想看不着也很难。”

李南风顿住,猜到她迟早是会知道晏衡来找他,心里倒也不惧。只是不欲再把这话题往下说,看到桌上的糕,她就推过去点,说道:“这是生的,皇后说还需蒸过才能吃。母亲歇着吧,我先回房去。”

李夫人抬步挡住她去路,垂眼凝视她:“你父亲一向怪我管你管的太紧,但话我却得给你撂在这儿,不管你哥哥也好,你也好,只要我在一日,你们就得从一而终一日。

“若是今日跟这个好,明日跟那个好,那你就是搬出天王老子来,我也要把你这双腿绑住!”

李南风只觉受到了侮辱:“您几时见我今儿跟这个好,明儿跟那个好了?”

李夫人寒脸:“上次半夜家里查宵小,我在东北角门内墙头上发现几盆被踩塌了的吊兰。而我听说,你这阵子跟贻哥儿走得也挺近。”

李南风脸色一顿……

李夫人压下来声音却压不住情绪:“你还记得当初怎么撕谢莹脸皮的吗?当时你可是义愤填膺,慷慨得紧。既也知道她不对,那你就应该洁身自爱!”

高贻这里倒罢,李南风是真没有想到她竟然看穿了晏衡半夜来找过她的事,也没想到她看穿之后竟然也没马上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么说来皇帝那道圣旨下过来,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至今也没有对她的外出说过二话,是因为她心知肚明,怕再拘下去,晏衡还会趁夜进府来?

想到这儿心里又冷了冷,原还以为她近来态度变了,是放过她了,原来她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沉下气道:“我跟晏衡从小就在一起,来往再正常不过,且我也并没有像谢莹那样想要伤害谁。

“如果不是母亲为了阻止我和他来往,我们又怎会想办法见面?

“难道这不是因为母亲太过擅长横加干涉我的选择而导致的结果吗?我就不明白了,我为什么不能跟晏衡往来?

“就算是从前我们打过架,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我们自己都不计较,你们倒要替我计较吗?”

李夫人听到末尾脸色青寒:“你至少该对得起你自己的选择!”

李南风脑子里闹哄哄的,根本不想去细究她的话,只觉得她这番话可笑得紧。

前世她把陆铭强塞给她的时候也是这般道貌岸然,选择?她什么时候容她选择过?

就是重新放她去见晏衡,也不过是怕他闹腾得厉害,回头不好收拾,才放她出去跟他接触的罢了。等她想到了什么主意,指不定又要对她下手了。

想到这里她说道:“您想过吗?您越是这么做,我就越是听不进去。母亲还是好好待父亲吧,毕竟这世上能包容您的人也只有父亲了。”

第484章 我不承受

李夫人蓦然顿住,立在原地怔然无语。

李南风话出口那一刹那她也有点后悔,她知道李夫人的弱点在哪里,当初她私下里对付永王府,丁点儿也不肯透露给他们,就说明她有多骄傲,也多么忌讳她那段凄零的过去。

李存睿就是她宜乡郡主的脊梁骨,但在她嘴里却变成了父亲对她的爱纯属是包容,不管怎么说,作为最了解内情的人,然后看准亲生母亲的软肋直接丢刀子,总归不是什么荣耀。

但她着实不能原谅她再干涉她,就像也曾因为晏衡瞒着他去针对裴寂一样,这种被忽略被漠视存在的感觉相当让人难受,次数多了,也就使人狂躁。

于是她下意识地也想让李夫人尝尝被她这个亲生女儿漠视感受的滋味。

晏衡虽然还没跟她提什么终生之约,但她相信他已经有打算了,倘若她方才不这么做,那么若等晏衡有明确意向的时候,她想她一定也还会出来阻拦。

因为李夫人不满意她,也从来就没有站在她的立场替她考虑过,一切都在按她自己的意愿在行事。

所以为什么裴寂一出现,她就会对李夫人冷下去呢?因为裴寂是导火索,而陆铭的背叛,她受到打击后李夫人再对她的言语伤害,一步接一步地压垮了她对母爱的渴望。

任何一个敌人她都可以放心去搏,如陆铭,如程淑,但唯独这个人是她的生身之母,她不能下手,永远都不能。

自知不能,她也只能选择忽略和忍受。但忽略不等于遗忘,重生之初她原以为这一世只要保持相安无事便好,但她如影随形的管束,那种自己根本无法逆转的无力感,太折磨人了。

倘若没有先前这番问话,最多也就是这么冷下去,但终究这番话又勾起了她熟悉的恶感。

李夫人的脸色仍然十分难看,在暮色里灰黯一片,就像是泥泞糊过的砖墙,眼神也空洞如无一物,一身的光华悉数退尽。

她极缓地道:“是这样么?”

能看到她这副样子,李南风本来该感到高兴,两世里都试图掌控她的人终于也被她报复到了,这多么使人扬眉吐气。

但她却找不到什么高兴的劲头。也许她的初衷也并不想这么对待她,但她又已经习惯于不再逆来顺受。

她说道:“让他进房是我不对,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妥。但我刚才说了,倘若你不横加阻拦我,我也用不着以这种办法跟他会面。

“您横加干涉我和他正常来往,连个理由也不给,不就是想让我屈服你吗?

“如果我是听话的,那在你看来已经有了儿女私情的我和他,岂非情份就这么被你掐断了?

“你没有问过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样的人,父亲是个男子,倒还知道旁敲侧击我属意什么样的。

“你呢,你从来只是高高在上把你认为正确的道理直接灌输我,从来不讲什么原因,可见你要的只是我服从,接受。

“我若屈服了你,岂非就违背了自己的心?”

“你又怎么肯定我就是要阻挠?”李夫人颤声。

“因为我没有你听你说过,你甚至连跟我说要把我关到几时都不曾说。”李南风静静望着她,“你只是告诉我你的决定,而不解释你的做法,你让我能怎么想?

“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对我采取的不是镇压手段?你什么时候不是直接教训我?

“在沧州时,我因为晚归,你嘲讽我,你数落我,你可曾问过我遇到了什么危险吗?我跟晏衡打架,你关心过我是否心里委屈吗?

“你说我行为不检,倘若我真不把名声闺誉当回事,那我为何要因为他扯我裙子跟他拼命?

“你还记得谢莹登门那回吗?我提醒你,说她这个人自私凉薄,你第一反应是不信任我,相反怀疑我是不是有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