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道:“听你的。”

马车里俩人窃窃私语,凑头盘算着婚后小日子的时候,角门内的李存睿已经好几次忍不住要冲出去了,全靠李夫人眼神制止了他——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先前李南风一出院子,李存睿就发现了,紧接着他就把李夫人一道唤上跟了过来。

本以为也就站着说个话而已,没想到竟把李南风如何出门,如何上车,如何轻车熟路地往臭小子怀里扑的一幕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李夫人当然也看了个明白真切,虽然是角门外,到底墙内也是看家护卫在的,大半夜的跑出来私会当然是不好,可这么白眉赤眼地冲出去,让人听见了,显然就更不好了。

要论她从前,自然是立马得另想个法子把李南风叫回去,然后狠训一顿,再把她关起来。

但如今想想,便是这么做了又能如何呢?她拦不住她奔向心上人的脚步,更何况从今往后他们也算是名正言顺要在一起牵扯一辈子的。

李夫人在自己的教条和调整之后的为母的心态里挣扎了两轮,就下意识制止住了李存睿。

她想,到底还是女儿的快乐更重要吧。只要她不做出比这更出格的事情来就好。

她侧首看着夜光里的李存睿,扬唇挽住他的胳膊,说道:“他们有他们的活法,我们有我们的活法,回房吧。”

李存睿先是还不肯走,再一看挽在自己胳膊上的这双手,愣了下,然后眼神就软了。

李太师与夫人成亲近二十载,鲜少得夫人情意流露,像这般大胆——不,像这般温柔的亲近更是前所未有。他忍不住将手掌覆上夫人手背,说道:“你说的对……”

梅花落尽,杏花就紧接着开了。

宫里太子大婚,迎娶杜家小姐为太子妃。成亲当夜,东宫静悄悄地,翌日王信给皇后的回话,说是太子跟太子妃衣衫齐整地下了大半宿的棋……

李南风的前一世,太子妃并不是杜家小姐,那位太子妃入宫两年就薨了,后来陪在他身边的都是妃嫔。

这位太子妃她不知性情如何,但是一看她在太子面前一面泰山崩于前而不变于色的势态,李南风就莫名觉得她这个曾经变着法儿欺负她的表哥往后的日子,应该也会挺有意思的。

杏花开过后,桃花李花也开了,到满城飘起了粽子香的时候,晏驰也成亲了。

李家跟杜家有应酬往来,李南风随李夫人提前到杜家添妆,杜芸音担忧地向这位未来的弟媳妇吐露心情:“听说二爷不苟言笑,我却是很喜欢笑的,也不知道过门后要不要迁就他点儿?”

李南风听完愣了,一颗葵花子磕了一半停下来:“晏驰不苟言笑?这谁造的谣?”

不苟笑是真的,不苟言,简直是无稽之谈,要不赶明儿让说这话的人见识见识晏二爷说话的样子?

杜芸音听完不知说什么好了,便在满腔不确定中出了阁。

李南风闲得慌,隔日寻晏衡出来吃饭看戏,顺便打听他二哥二嫂新婚状况。

晏衡有些困惑:“不知怎么地,我这几日在府里,见到他们走倒是走在一块儿,相互之间却是半个字儿都没吭,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第569章 新郎倌儿

李南风愣住。

她哪能知道怎么回事?难道入个洞房,二奶奶还能把二爷给得罪了?但他也能隐约猜到,这俩人不说话,十有八九是跟伍芸音早前听到的谣言有关。

她说道:“多处处就好了。”

除此之外,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夏天荷花开,荷花香气铺满了整座别邺,靖王妃兴致来了,这办了个赏花宴,邀请李家府上的女眷前往别邺赏花,顺便商议婚期。

李南风跟何瑜徐宁在戏园子里戏看的正好,晏衡驾着他的枣红大马跑过来了,还带来了皇后有喜了的大好消息。

进坤宁宫贺喜的时候李南风见到了快活得宛如少年郎一般的她的皇舅,还有最近又瘦下来了的袁缜,问他:“最近衙门里很忙?”

袁缜答:“不忙。”

“那是皇上又给了你别的差使?”

“也没有。”

“那你怎么又瘦回来了?”

袁缜侧首想了下,没有说话,但是脸有点红。

李南风与晏衡的婚期在七巧节定了下来,商定在来年四月,一个百花盛开,不冷不热的季节。

是年十月,李家给李南风举行了盛大的及笄礼。宫里有赏赐,城中许多贵眷也来了,嘉宁县主终于摆脱了小姑娘的装束,梳上了大姑娘的发髻,钗环头面,妆点得娇美如花。

从此她人前是明艳知礼的李家大小姐,靖王府的准世子妃,人后还是被自己哥哥嫌弃得不得了的那个惫懒丫头。

这一及笄,李家就开始准备嫁妆了。晏家也开始筹备婚礼了。

靖王妃拜托了将作监给世子妃打造见面礼要用的头面首饰,靖王则拜托了工部打造花轿。

巧的是近期朝中没有什么大典,将作监刚好腾得出手为这场婚事效劳,所以除了这边,便连李南风出阁的头面首饰也都揽了下来,用他们精湛的工艺来为这场婚事添彩。

晏衡搬出澹明堂,开始门窗刷漆,调整内外院进出路径,附带的小花园也照李南风的喜好拾掇起来。

所有人在为他们婚事操心,但他们俩见面的次数反倒少起来,一是要成亲了,两边长辈要遵古礼,叮嘱少见面。

二来他已经开始上神机营当差,李南风也要忙着绣喜服,俩人偶尔能出来约着吃个肉串儿,或者跑相国寺寻成悦喝杯茶,已经很了不起。

高贻卸下世子爵位回到秦王府,原以为会遭受秦王好一顿斥骂,还有秦王妃的哭诉,没想到到家之后秦王夫妇只看过圣旨后就打发他回了房,啥也没说,啥也没问,只是等他和明慧成亲之后就把他踢去手下屯营里当了个统领,半个月才许回王府一次,明慧自然就独守在王府。

前几个月自然是煎熬的,但明慧却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不但把份内事做好了,还开始往长远筹谋起两口子的日子——

在王府的舒坦日子只是暂时的,皇帝卸去高贻爵位之后,至今连个应有的郡王之位都没赐下来,照这个样子下去,将来秦王百年归天,他们就得搬出王府自谋生计,又怎么能不未雨绸缪呢?

两口子如今住在王府,嚼用都是公中的,已经省了一大笔钱,不过是晨昏定省侍候公婆而已,这有什么好说的?

明慧就着手头的进账悉心打算,高贻也力求在营里能谋个前程出来。三月间倒是有了成果,高贻被提了副指挥使,而明慧也把成亲时得到的钱财,与积攒下的钱。

托人置了个小庄子,如此便是搬出王府,度日也是没有问题了。

提为副指挥使的这一日,高贻刚好从太子的来信中得知了李南风的婚期,且太子还在信中问他要不要进京观礼?

高贻就想起有一次在李家后园子里钓鱼,几个人说起晏衡这小子运气好的时候磨得牙痒痒的事情来,不由会心一笑。

明慧问他笑什么,他说道:“咱俩能成亲,蓝姐儿帮了大忙,我还欠她个大人情,这个热闹咱们得去凑凑。”

明慧也想到了李南风当日对她的诚恳,点头道:“是该去。只是,咱们无诏不得进京,能成行吗?”

“这个你放心,殿下既然来信问我,自然他会打点好的。”

说罢他便提笔写起回信来。

信到了太子手上,他看完,也扬唇笑起来,起身去了御花园。

皇帝陪皇后在逛花园,三个人在亭子里落座,太子便提到高贻想回来参加李南风婚礼的事。

皇帝算了下日子,也快了。但他对高贻的气还没消,不准。

太子探头一看皇后与太子妃赏花去了,便压声道:“阿檀悄没声地就把蓝姐儿给拱跑了,父皇不想让阿檀着着急吗?”

皇帝看向他。

太子笑得意味深长:“太师和仲文有多疼蓝姐儿,父皇是知道的,儿臣最近便听说仲文在苦思妙计,看大婚之日要如何使阿檀过三关斩五将才能娶到蓝姐儿。”

“哦?”皇帝这才有了点兴趣。

刁难新郎倌,这是好事啊!

当初他想把蓝姐儿招进宫当儿媳妇来着,太师不答应,他那妹子也不答应,不答应就算了,居然还白白便宜了晏家。

晏崇瑛那家伙当初可是在接皇后回宫这件事上,频频看过他笑话的,怎么能让他那么顺当就把儿媳妇就抬回去呢?

那也太难让他这个当皇帝的心服了。

“你们打算怎么着?”他问道。

太子笑道:“这事儿儿臣得听仲文的,毕竟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大舅哥。”

皇帝摇了两下扇子,就点头了:“准了。”

前往秦王府送信的人前脚出了城门,后脚太子就着人告诉李挚了。

何瑜下晌才帮着李夫人把喜帖拟好,回房就见着这阵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李挚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她问道。

“妹子要出嫁了,当哥的心里高兴呗。”李挚躺到躺椅里,两手枕在脑后,果然很惬意的样子。

“高兴?”何瑜狐疑地望着他,“你前阵子那个样子,可不像是很高兴。”

李挚看了眼她,翻身别过脸去了。

这事儿可不能跟她解释。他这媳妇儿跟蓝姐儿私下里好得很,他不能把真话告诉她,不然蓝姐儿回头一准知道了。蓝姐儿要是知道了,阿檀不等于也知道了?

想当他们李家的姑爷,没有那么轻松的。

何瑜看了会儿他,走了。

“你说他有秘密?”

李南风听完何瑜对李挚所言所行的描述,手里的针线停了下来,“莫不是他在外有什么情况?”

“那倒不至于。”何瑜咳嗽着。

“那他高兴个啥?亲妹子要出嫁了,他不是应该难过得肝肠寸断才是吗?”

“可能还没到肝肠寸断的时候吧,”何瑜托腮,“还有半个月呢,要不你容他酝酿酝酿?”

李南风点头,恩准了。

沉浸在即将成亲的喜悦里的晏衡,每日除了当差便是视察新房进度,并没有想到防范新婚结亲还潜伏着“危机”。

眼看日子一天天临近,王府一切准备就绪,他也跟兵部告了假,准备安心安意当他的新郎倌。

这日却接到消息,说是高将军也进京来了。

晏衡想了半天才意识到“高将军”是高贻。可按说高贻被削了世子位就该好好在咸宁在呆着,怎么忽然上京来了?

“据说正是来赴世子和世子妃的喜宴的。高将军是世子妃的表兄,而且早前世子妃还帮过高将军的大忙,于情于理他该当前来。”

阿蛮说的这些晏衡都知道,他只是奇怪,高贻是怎么说服皇上下旨允他进京的?

晏衡隐隐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气息,不过婚礼在即,天大的事也得等他成了亲再说。

婚期是四月初八,初七这日便开始上太师府来催妆。高贻和袁缜果然都在。

晏衡原本想邀请袁缜帮他催妆来着,但袁缜说他曾经在李家寄居过,而且他姑姑又是李南风的舅母,所以他只能算是李南风的娘家人,不能站在男方来催妆。

晏衡觉得他说的竟有点道理……

这一日大家客客气气,嫁妆顺利地抬走了,女方这边还纷纷道了几声恭喜,李挚和霭地跟晏衡唠了几句家常,俨然一个沉稳大气的长兄。

但越是这样,晏衡心里就越有点打鼓,别人倒罢,李挚怎么可能对他这么亲厚呢?

“你们——没什么阴谋吧?”临行前他到底忍不住掉头,眯眼看起了他们。

李挚端着茶看过来,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袁缜也上上下下地瞅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滑稽可笑的话。

“你想多了,”还是高贻仁慈,看在当初找到明慧,他也出了力的份上,给了个回应给他,“赶紧抬着嫁妆回去,今儿晚上好好歇着,把精神养好,到明儿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晏衡轮番再把他们瞅了一轮,总觉得他们有鬼。可又实在也想不出来他们能干嘛,难不成还能把李南风锁起来不让上轿?

但就是他们想锁,李存睿也不会答应吧,舍不得女儿是一回事,要拦他女儿的喜轿,那不是跟他李太师过不去吗?

再瞅了他们一会儿,他翻身上马,说道:“那哥几个,咱就明儿见了!”

第570章 不放心她

晏衡怎会看不出来李挚他们几个有鬼,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再来几个他都不带怕的。

不管他也不打没把握的仗,回到王府,仍是把管卿他们找来:“你们几个从现下起给我埋伏在李家周围,情况允许的话可以接近府里下人,尤其是李世子身边的人打探打探,看看李世子打算明儿怎么拦我的花轿?”

侍卫们麻溜去了,晏衡踱了两圈,还觉得不是很放心,又找到晏眉,让她赶紧去李家串个门,找到李南风问问什么情况。

李南风对李挚这边什么情况全然不知,李挚那人能是好相与的吗?还能有消息传到她耳里来?

晏眉到来时她也只能留着吃茶,不过听完晏眉来意,再看她巴巴地来这么一趟,她也察觉了一点端倪,早前何瑜就说李挚不对劲,难道是他真想出啥夭蛾子?

打发晏眉离开,她少不得唤来梧桐,让她去到李挚那边探听消息。

可是李挚防她也跟防贼似的,哪能有什么消息打听出来?

简直一切都在李挚掌握之中。

李家已经接连办了两场喜事,上下默契已成,上晌顺顺当当行完了所有礼节,便开始等待着添妆送嫁的客人来。

李挚身为大哥,这里里外外的事情当然少不了他,跟何瑜也是连续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了。

午间有宴,宴散后他瞅了个空子到扶风院,赶了丫鬟们出去,而后掏出一把银票和文书塞给李南风:“这是东郊一座五百亩地的田庄,给你了。这里还有五百两银子,都是我早就攒下给你当嫁妆的,收着。女人家手里多留点钱,稳当。”

李南风看了下,说道:“你不是给过了吗?”不但给过了,而且晏衡都已经抬到王府去了。

“那是明面上的,这是给你的私房。”李挚道,“你放在身上,带过去,自己攥着就好了。”

“那怎么行?”李南风推还给他,“你如今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干嘛还私下给我嫁妆?”

“在成为有家有室的人之前,这笔钱我就已经准备好了,跟你嫂子没关系。以后哥哥赚了钱,那都是她的,你就是想要也没得了。

“总之嫁出去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哥哥就算疼你,力量也很有限,多囤点钱在身边总是好的。

“过门之后,记得孝顺公婆,对阿檀也好一点,男人嘛,在外头再厉害,回到家里也还是希望能有个人体体贴贴的对自己。别仗着自己有娘家支撑,就嚣张跋扈,那样自己会吃亏的。”

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妹子,他哪能不心疼啊,只是彼此都有这么好的出身,他就是想表达心意也十分有限,除了塞钱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然,如果有人给你委屈受,你也不要怕,在外头的话,哪怕夫家不给你出头,娘家也一定会给你出头的。

“如果阿檀让你受委屈,那你就回来。哥哥养得起你。哪怕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只要哥哥在,也养你。”

李南风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把他胳膊给抱住了,头搁在他臂上:“你放心,以后等你有了孩子,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的!我发誓!”

李挚也有些情难自抑,任她抱了片刻才说道:“反正你这辈子姓李,是李家的姑奶奶,这是怎么也抹不去的。记住了,哥哥永远是你的亲哥哥,有什么不开心的,随时都可以跟我说。父亲母亲,还有我和你嫂子,永远都不会把你当外人。”

“我知道了。”

李南风拭着泪。

前世没有机会得到过的贴心的话语,这一世毫无预警的听到了,李南风的心里暖烘烘的跟藏下了一颗太阳一样,本来没有的离别之情,这一刻也全都涌了上来。

“手头的事情忙完了,也去跟父亲母亲也说说话,他们也很舍不得你。”

李挚最后交代了几句,便出了扶风院。

从小就跟在身后“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的跟屁虫,如今竟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心里头就透着那么酸。

可是这也是她的幸福,他自然是期盼着她未来能平安快乐的。

“世子,高将军来了。”

刚出来,前面就来人说高贻和袁世子来了,他连忙收整了心绪,迎了出去,而后邀着他们上了书房。

高贻打量着四处:“勤哥儿呢?”

“他跟蓝姐儿也是一伙的,不让他来。”李挚边说边拿出个包袱交给袁缜,然后唤了宜姜引他去耳房。正经的样子跟方才掏私房给妹妹当嫁妆的他判若两人。

说完问他高贻:“太子殿下来了不曾?”

“快来了。”

李挚点头,探头看了眼外头,然后又拿出把弓给他:“这个你拿好。”

高贻打趣:“这大喜日子,怎么凶器都出来了?”

“什么凶器?这是新的,你再仔细看看箭头!”李挚敲了敲箭头说。

高贻看到箭头上刻的“百年好合”“多子多福”几个字,立马又瞅了他两眼。

“咱们刁难归刁难,让阿檀知道李家的姑娘没那么好娶过门的,这是应该的,但一切还得以祝福他们为前提。我就这么一个妹子,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夫,他们过得好了,能长长久久恩恩爱爱,我才能放下心来。”李挚抚着弓箭,叹着气说。

高贻没有妹子,但看到他这模样,也不由动容。他拿着弓说道:“你放心,将来他们再没有更幸福的了。”

李挚点头,高贻也点点头,转身走了。

李挚这里刚站没一阵,外面说太子殿下距离太师府已不过一里路,老爷已经在下令前往前院迎接,便连忙赶往前院来。

由于李挚口风之严密,管卿和唐素他们在李家蹲了一夜,什么线索也没蹲着,回到王府禀了晏衡,时间有限,晏衡暂且也无计可施。

倒是晏弘看得挺开,说道:“你娶了人家的妹子,让人家刁难刁难多正常,管他什么招数,你老老实实见招拆招,让他心里舒坦舒坦便是。”

“可我好歹是李南风的丈夫,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糗?”

道理晏衡都懂,但他一生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不给李南风长长脸?再怎么他也不能在李挚他们跟前认怂啊!

“晏家的子弟,当然不能输了阵势,”晏驰看过来,“论武功他们没一个比得上你,最多就是拿读书人那套给你设阻罢了。要想不认怂,你带个有学问的人同去比较保险。”

二奶奶伍芸音听到这儿忽然看了眼他。

“老二说的对。”晏弘似是受到了启发,“除去文武两项,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刁难,无非这二者。我今日需得随父亲迎客,不如,就让你二哥伴你同去迎亲。如此也稳妥一点。”

晏驰虽然目前还只是举人功名,远远不能跟李家那些人相比,但是李家知道晏衡学问如何,必然不会走什么刁钻的路数。

既然如此,那么有晏驰去也就可以了。

晏衡看向晏驰。

晏驰支着额,看似不情不愿:“那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二奶奶看着丈夫这个样子,再次心想,这人果然不好相与。

原定的前去接亲的时间是申时末刻,晏衡纵然做了准备,为怕耽误吉时,也还是提前到了申初出发。

沿途便有许多人打趣说新郎倌猴急,他也懒得理会,倘若大舅哥们不是这么难缠,谁愿意这么猴急来着?

晏衡向来不畏人言,泰然自若地到了太师府。

耳听得锣鼓喧天,炮仗齐鸣,太师府正门大开,所见之处处处充满了喜庆气氛,满世界的都在为他们贺喜。

晏衡心下激荡,一步一行变得郑重,他虽然也不算什么愣头青,成亲这种事他也算驾轻就熟,但因为此生要娶的是李南风,所以情不自禁会想要郑重一些。

迎门的仍然是李挚,以及李家的一众子弟,看上去都挺正常的。

按章程他应该先拜见岳父岳母才能去牵新娘,李存睿夫妇在正堂,他磕了头,敬了茶,甚至还连到场祝贺的太子都行了国礼,终于也就到了该去领人的时候了。

第571章 我眼光好!

李挚出了扶风院之后,李南风还没来得及去上房,李夫人就在她盘头的时候带着金嬷嬷到了房里。

全福娘子先退下去,李夫人看了会儿女儿,伸手替她把颈间的璎珞整了整,然后道:“我也没什么好嘱咐的了,你很聪明,也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晏家是武将世家,如今开国武将功臣声势大,很正常,可要想保得长长久久,也需收敛些来的稳妥。将来子弟们的人品学业,也要好好抓紧。”

李南风点头。

李夫人又把金瓶唤过来,说道:“这丫头办事还妥当,让她跟着你。你把疏夏留下,到正院来。”

李南风听到这里,旋即看向金瓶。金瓶眉眼里隐隐透着欢喜,看起来李夫人是早就跟她交代过了。

李南风提裙跪下来:“女儿怎敢使唤母亲身边的人?就让金瓶留着侍候母亲吧。”

李夫人道:“你乳母去的早,不然自然是她跟着你。你嫁过去也不能没有个主事的,难得这丫头跟你贴心,年岁经验也都压得住事,大户内宅里没有她不懂的,让她跟着去,我和你父亲也放心。

“只是有一件,她也快到婚配的年纪了,去了后你给她许个妥当的人配了,也好让她家里放心。”

李南风听得李夫人这是决定了,忍住心潮涌动,伏地磕了三个头。金瓶也跟着跪下,叩谢主恩。

李夫人看她良久,缓缓吸了一口气。

“起来吧,把额头拾掇拾掇。你父亲那边你先别去了,他只怕没工夫见你。”

说完她站起来,看着她们起来后,才出了门。

金瓶送到廊下,回到房里又跟李南风磕了头认主,而后道:“太太是疼着姑娘的,奴婢原先没说错吧?”

李南风瞅了她一眼,攥紧手又看向了门外。

何止是如今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她的母亲的确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但她也从来没有忽略过身为母亲的责任。也许,她一直都尽力了。

李夫人来过这么一遭,李南风就安心安意打点妆容了。

侍卫们承担了前院望风的职责,晏衡刚到府,她这边就知道了。

全福娘子给她把盖头盖上,金瓶拿着苹果与玉如意给她捧着,这里便搀着往门外去。

金瓶梧桐跟在身后,只见他们一路出了院子,便有些不解,连忙停下问道:“夫人这是上哪里去?咱们县主不就是在这儿等吗?”

全福娘子有两位,一位便是姚霑的夫人裴氏,另一位是英国公府世子夫人杨氏。杨氏笑道:“太子殿下和太师都有吩咐,让县主移步正院。”

李南风听着不对,停步掀起喜帕:“为何移步正院?”

裴氏与杨氏相互对视着,咳嗽道:“是太师先前有交代的。”说完又催道:“快走吧,新郎新妇还要奉茶,别耽误了。”

既然是李存睿吩咐的,那李南风自然得听从了,但为什么还有太子的事?她这还没捋清楚,杨琦就飞快进来了:“禀县主!属下探出来了,世子和太子殿下他们合伙设了局,要考咱们姑爷呢!”

“设局?”

李南风愣了,接而也不必全福娘子们催了,自己就抬脚往正院去!

扶风院与正院有专门的连接甬道,李南风进了院子,等候在这里的几位堂嫂立刻将她引到了西厢房。

“去看县主准备好不曾?”

还没坐稳当,这时院子里就传来了李挚的声音,接着又有许多脚步声响起来。

李南风赶忙立在窗前看向外面,只见李挚高贻他们都进来了,太子果然走在最前面。

何瑜李舒还有明慧她们也都喜气洋洋地随在他们身后,不过一会儿功夫,这偌大的院子,就变得拥挤起来。

“他们到底设的什么局?”李南风心下疑惑。

杨琦这才瞅准了当口说:“听说世子要在这边设关卡,让姑爷文武全过才能接到县主您!”

“文武全过”?看来是真要考了!

“蓝姐儿呢?”

刚想到这,脚步声便纷至沓来,金瓶迎到门下,只见何瑜她们这些女眷鱼贯而入,随后梅氏她们也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我哥哥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李南风忍不住问起来。

李舒先到李南风旁边:“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都是二哥哥安排的,而且瞒我们瞒得好紧。具体怎么做我们也不知道。”

说完门外又来了人,把李舒何瑜请了出去,这便就带走了一半人。

此时院里已经来了许多人,东西北三面都有立着好些手捧朱漆托盘的丫鬟,托盘上结着彩绸,角落里还摆上了一架鼓。

李南风匆匆撩起喜帕看了眼院子,这阵仗乍看倒是跟正常出阁没什么两样,可为何李舒何瑜她们又走了?她们俩可是被安排在她院里照应的。

李南风不知道李挚究竟要怎么给晏衡这个下马威,一面盘算着,一面也有些坐不住。

而与此同时晏衡领着人群已经进了院门——

从下马到进院门这一路都很顺利,直到看到这满院子分成了东西北三面阵营的架势,他这才在院中止了步,打量起这阵势来。

“妹夫来了!”

前来打招呼的是李隽李速,二人笑微微地跟晏衡抱拳。

晏衡回礼,而后道:“二位哥哥,还请来人引路,让我去接南风出来奉茶。”

“时辰还早,奉茶不急,南风自然也是在等着你去接的,只是她身为当今圣上钦封的县主,也是我二叔二婶唯一的宝贝闺女,今儿要接到他,我们还得先看看妹夫的诚意。”

李速说到这里,周围的欢声笑语就安静了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今儿的主角,新郎倌身上。

晏衡微笑:“哥哥们若问别的,我可能没有,但这诚意,你们想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好!”

人群里传来喝彩声,李隽扭头一看,是李勤,不由瞪了一眼。

然后收回目光道:“妹夫有这心意,我们也深感荣幸。说是考,也不难,就图个喜庆罢了。这第一关——”

李隽顿了下,拢手笑道,“我们李家是读书人家,当我们李家女婿,总得通些文墨,这里有盆牡丹,限时半柱香,等到鼓点一止,你写首诗出来,便算过了。”

果然!

晏衡看到架起来的台子,就不由跟晏驰对视了一眼。

写首诗咏花倒还不算太难,晏衡多高深的才华没有,但好歹跟涂夫子读过几年书,写几句打油诗还是不难的。他提起笔来,稍一酝酿就要写,晏驰唤住他:“你想写什么?”晏衡便念了给他听。晏驰稍一思索,便道:“‘绒团’改成‘夜雪’,‘流春’改成‘攒春’,再把‘珠光’改为‘莹华’。”

晏衡稍一细品,便照他说的写了下来。

李南风原本在厢房珠帘后坐得端端正正,可看到屋里人都挤到门口看热闹去了,她也忍不住起身了,看到李隽要他写诗,她不由得替晏衡捏了把汗。但看到他身后还站着晏驰,心里又踏实了几分,晏二爷行事虽然一言难尽,但既然跟了过来,定然得发挥点作用。

果然未久她就看到晏驰提点晏衡了,而后晏衡提笔落墨了。

李隽李速二人看完后点点头,笑道:“原来我们新姑爷竟是文武双全。那就不耽误时间了吧,考完了文,咱们来考武,你往前方看,立面屋顶上,垂着九个绣球,但这里只有三枝箭,若你能在这条线之外,用这三枝箭把绣球全射下中,那么这一关便也过了。”

晏衡抬头看去,只见屋檐下红绸结着的九只绣球并成了一排,如帘子般挂在檐下,这种情况下用三枝箭射中九个绣球基本是不可能的。

刚刚才因为新郎倌做出了牡丹诗而喝彩起来的人群再度又安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