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春风里,缓缓吸回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已经是拓跋人,也差点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现在——

“你,不用上点药吗?”

略带着点疑虑的声音突然打断她的遐思。

她下意识看向手背,只见血已经顺着手指滴下来了。

但她只一顿,又立刻将头抬起,双目如电往他看过去——虽然血统的发现令她激动,但眼目下却有个致命的问题!

如今朝廷正在竭力搜索赫连族人,而面前这人却恰恰好看到了她的血——

她浑身毛孔骤然收紧,再次下意识地聆听四下。

没有人了。

她把目光再度回到这人脸上,而他目光仍落在她伤口上,仿佛除了这道伤口,他并不关心别的似的。

她是赫连人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心念顿转,她突然打了个寒战。

面前的人眼里平静无波,看不到底。

定立半刻,她略清了清嗓子,和霭地道:“你有药么?”

“有。”

说着,他起身跃下秋千,缓步走到柳树后一片草地上,然后顺手摘下一小把不知名的叶子。

他拿着叶子在手心里捻着,一边慢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跟她招了招手:“把手伸过来。”

他竟比她高出一个头,以至于她须得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如果他要捉她,眼下她逃也是逃不掉的。

何况她也不能逃。

她思忖着,指着秋千旁一块大石头:“你能坐下来吗?”

他便就坐了下来,大刀阔斧地,扭头望着她。

她走上前,将手缓缓伸过去,目光紧盯着他的脖子。

他伸手握住她指尖,将捻碎的草药吐在手心,娴熟地敷在她伤口上。

沈羲却选在这时突然间拔出头上簪子,飞快抵在他喉间!

“你虽然无辜,但我却不能留下你!”

她在他耳畔低语,声音冷到连她自己都陌生。

她知道她在冒险,但她不能不这么做,一旦她是赫连人的消息传出去,哪怕不传到沈家,她这一世也都完了。

她怎么能就这么白白死去?

老天爷送她回来,是让她复仇的。

她也不想杀人,可他若不死,她自己就完了!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很抱歉。

因为她的突然袭击,他的手停下来。

沈羲手下用力,簪子已经将要刺破他皮肉。

她当真是没留余地的。

她必须活命!

四周忽然又变得如子夜一般幽静,没有鸟鸣,没有风吹,除去某处偶尔传来的一两下风铃声,什么声音都已没有,包括呼吸声。

沈羲屏着气,簪子在往下扎。

但忽然,她手下却又顿了顿!

——风铃声?

她脑海里警铃大作。

没有风,连眼前他一头飘散的发丝都丝毫没有动,风铃声是哪里来的?!

她蓦地又回想起先前赫连少年的话,只要进了这条小胡同,韩家的人便不会追进来。

韩家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可是连恶鬼都不会追进来,那这胡同里的人会是什么人?!

这男子虽然着装简朴,但分明衣物做工都极之考究。

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

她低头看着坐在石头上的他,忽然把簪子收了回来。

如果他是连韩家的人都不敢随意招惹的人,那么凭她能杀得了他吗?

如果他有这么可怕,那他若要捉她,为什么还要给她治伤?

她呆呆地望着他,颈背处突然冒出片冷汗。

但他却没有抬头,等她将簪子收了,便依旧不紧不慢地帮她涂着草药,而后又翻开袍角,撕下一片里子布,将她手掌包上,打了个结。

他全程甚至连手都未曾抖上一抖,仿佛刚才那一顿,只不过是为了听她说一句话。

簪子扑通掉在地上。

沈羲退后半步,握握两拳,忽然无声地掉转头,提着裙子,往来路上拔腿狂奔而去。

等到她人影消失远去,这时秋千架旁紧闭的门内忽然走出一人。

他锦衣绣服,腰悬宝剑,却飞步到达布衣人的面前,躬了腰。

同时墙头上,远处的屋檐下,树上,呼啦啦一群紫衣人如同同时飞向秋千畔的驽箭,瞬时在空地上聚满乌压压一片。

“少主!”

锦衣男子关切地望着石头上坐着的人。

但他却并没有示下。

只是撑膝托腮,仍然闲得跟随便做点什么事情打发时间都行的样子,顺手捡起掉落在脚尖前的那枝梅纹银簪,扬着眉,在手指间把弄起来。

第40章 手怎么了?

沈羲如同进来时一般顺着胡同狂奔!

直到冲到胡同口,看得到外头大街上悠然路过的行人她才停下来。

街头已经恢复了平静,远处韩府前面的空地上也早就充满商贩们的吆喝。

她扶着墙壁再回头看了眼后头,胡同里依然静悄悄,没有追喊,也没有脚步声!

一颗心在胸膛里四处乱撞。

她抚着胸口,背抵墙壁闭上眼睛。

但是眼前浮现的仍然还是那双无所掩饰地展示着惊讶之色的瑞凤眼,那面对脖子上的银簪却呼吸丝毫不乱的面孔——

她猛力甩了甩头,睁开眼来!

“姑娘!”

耳畔突然传来元贝的呼唤,她坐在三步外的马车上,车夫已经把马车赶了过来。

“您可算出来了!”元贝急得两眼泛红,“奴婢追着您到了这里,又不敢进胡同,您没事吧?”

沈羲竭力压住心跳,接住跳下车来的她,掏了绢子给她抹眼泪:“我没事。这胡同里住的是什么人?”

“奴婢也不知道。就是刚才听人说这条胡同早被人买了下来,外人谁也不准进去。奴婢想着是私人地方,自然不便擅闯。又不确定姑娘是不是进去,就在这里等着来着。”

私人的地方而已?

韩家的奴才还会顾忌这里是不是私人的地盘?

沈羲扭头又看了眼胡同内,凝起双眉。

但她不想去探究了,好奇心太重一样会害死人。

何况她还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她看了眼车夫,牵着她上了车:“先回府去。”

她手上还有伤,万不能再在外头转悠了。

血统也保留了于她自己这是好事,但同时却也带来了致命危险!

往后她不止不能随意冒险,更是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看到她流血——包括身边的裴姨娘和丫鬟们。

回府很快,车夫想必也是赶着回来吃午饭,一路专挑少人的胡同横冲直撞。

沈羲也懒得理会,进了二门,直接便往梨香院而去。

裴姨娘正在太阳底下给沈梁晒被褥,见到她回来连忙迎上:“吃过了么?”

她摇摇头,到了房门口,又停步与匆匆迎来的珍珠道:“打盆热水进来。”

随后进来的元贝挎着花篮抱着糖葫芦,进门先唤来沈梁:“四爷快来,看姑娘给您买的糖葫芦!”

屋里沈梁听见声音,先爬到桌子上往窗外看了看,然后滑下地,屁颠屁颠地跑出来。

他两眼放光地接过去,先小心翼翼地往顶上露出来的山楂上舔了一口,然后才又巴巴地举着跑到裴姨娘面前献宝:“姐姐买哒!”

裴姨娘掏出绢子来擦他的花脸,一面嗔道:“姐姐可越发惯着你了。”一面拂拂衣襟,出门往厨院里去提饭。

家里倒是一切安好。

珍珠这里端了热水进屋,沈羲已经将手指上的血渍先行擦干净了。

看到她被包扎的伤口,珍珠还是惊呼着冲过来:“这是怎么搞的?!”

“不小心被树枝挂了下,没有大碍的。你先出去吧。”沈羲轻描淡写地打发着她。

珍珠虽是担心,但在她的命令下,到底还是不敢拂逆。

沈羲等她出去,随即便把门栓上。

沾水先把露出来的皮肤上血渍全部清洗一遍,然后又解开布条,另拿了块自己的帕子包上。

她院里没有人穿棉布的衣裳,倘若让人看见这个而起疑心,终归不好。

等到全部弄完,抬头望见洗脸架上铜镜里的自己,她才卸了重担似的吐出口气来。

没有人知道先前在韩府门前那一刻,她是多么想拔下头上的簪子冲进门去,就如当年温婵杀她一样,寻到她之后毫不犹豫地插进她喉间!

将她捅出全身血窟窿,果断地了结这一切!

可是这又怎么能够?

先不说她没有办法冲过重重防卫近得了她的身,就算是能近身,她又岂能逃得过命抵命的下场?

姓温的不光欠她一条命,还欠着张家那么多恩情!

她借着张家的跳板拥有着如今这一切,张家灭亡了,而她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拓跋人给的荣华富贵!

就算拿回她的命,她岂不也还是亏了?

若是命抵命,那就更不值了。

她已经死过一次,若是这次还要因为复仇而送了命,那她就真是白活了!

可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她单枪匹马,定然掀翻不了她。

更何况她仍然还是赫连族血统,就更不能冒然行事!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生起几分后怕。

多亏得她先前没有打算轻举妄动,不然的话,这会儿必然又已经命丧黄泉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坐回去,望见桌上拆下来的棉布条,她又不禁拿了起来。

胡同里那个人,既然没有追杀她,想必应该不会再揭发她了吧?

她是深闺小姐,与他再相逢的机会可以说几乎没有,只要他们不碰面,应该她就还算是安全的吧?

她抬手撑起额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手指触到发髻,她突然又坐直起来——是了!她拿来杀他的银簪她都忘了捡!

当时只顾着尽快逃命,居然完全没有在意这个!

揪了手指半刻,很快她又放松下来。

慌什么?

不过是枝普通的银簪子,他就是捡到又能如何?上面既没有刻她的名姓,也没有任何标识,无论谁捡到,也是制约不了她的。

她重新将那布条拿起来,然后将它丢进铜盆里。

“姑娘,该用饭了。”

裴姨娘轻叩着房门,温柔的声音一如往常。

她稳了稳心神,再看看包扎好的手,走过去将门打开。

……

没有人察觉沈羲出去一趟回来有什么显著变化。

反正自她病好醒来,性子忽然变得沉静了是事实,所以就算她大白天的关着房门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倒是见多了她悉心教导沈梁读书的样子,而以为她是在潜心看书备课,因此愈发没有人前来相扰。

第41章 珠花好看

到了下晌,前去刘府赴宴的黄氏纪氏也前后脚回了府。

沈歆鲜少在京,因此参加这样场面的宴会的机会也不多。

刘府里人来人往,她憋着满肚子话没说,回来路上又忍了一路,到家后便连回房换衣也不曾,直接就随黄氏到了正院,缠着她问将起来。

“母亲今日可见到韩老夫人了么?我听说连刘夫人在她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来着,可是事实?”

要说今日刘家寿宴最大的亮点,便是没想到刘夫人居然把当朝韩阁老的祖母给请去了。

韩阁老权倾朝野,先帝驾崩之后,他就立马入阁当上阁老。

当朝最有权势的三人里他占据其一,他在大周,可谓是打个喷嚏全城都要抖三抖,他的祖母韩老夫人自然也是尊贵非常。

听说轻易也不曾出来赴宴的,但这次却给了刘府面子,也就难怪风头让她给抢了去。

在沈歆心里刘阁老身份已然了不得,没想到居然还要在这位韩老夫人面前宛如晚辈。

“唉,差一点就见到了。”

黄氏一面对镜卸着妆,一面在镜子里冲她道:“老夫人进门的时候我本与你丁伯母在一处的,谁知道我才去解了个手,那老夫人就被迎进内院去了,你丁伯母倒是见着了。——还有三房!”

说到这里黄氏便回头冲三房方向瞪了两眼。

今日许是与她相冲,不止是错过了给韩老夫人行礼,岂料纪氏也跟着去了凑热闹。

她几次寻到刘夫人想要说说沈祟义这事,纪氏都粘在一旁寸步不离,一副摆明就是来坏事的模样!

以至于弄得她白丢了二百两银子的寿仪,正事却连半句都未曾说!

沈歆也知道三房特意前去捣乱,听到这里也渐渐沉了脸下来。

府里人原本不多,公中给出的用度又宽裕,要想克扣点中饱私囊,简直不要太容易。自二房回来后,这里头油水又大了。

沈若浦可不会多管二房用度够不够。掌家的只需各处都抠摸点儿,积年累月,那可就是不少的家底。

纪氏自是掌权掌上了瘾,哪里肯让他们回来?

因此不由冷哼:“她狠倒是狠,将来可莫要栽在这个‘贪’字上才好!”

黄氏闻言看了眼她,没说话。

纪氏母女也在撷香院里边卸妆,边说话。

“母亲,今儿韩二小姐头上戴的珠花好看,听说是珍翠斋出的,我也想要一枝。”

沈嫣爱娇地揽着母亲的肩膀,头靠在她肩窝里撒娇。

“珍翠斋出的,那可不便宜。”纪氏摘下翠玉耳环,收进首饰盒里道。

“母亲可只有我一个女儿。您都舍不得给我花么?”

沈嫣把头抬起,定定看着镜子里的她:“上个月二舅母自广西回来,我听他说,父亲给那个小贱蹄子新打了个赤金镶八宝的璎珞,足有三四两重。才不过五六岁的人,脖子上倒挂了这么大个东西。”

她天生嗓子娇媚,在说到这席话时,缓慢的语气更显得意味深长。

纪氏停住动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便就一点点地泛起青来。

她抚着脸颊:“一眨眼,那小贱蹄子都有五六岁了。”

“确切地说,是五岁八个月。她只比懋哥儿小三个月,不是么?”

沈嫣望着她,说道:“我还记得懋哥儿才刚刚学会走路,姓乔的贱人就牵着那小贱蹄子回府来了。父亲带回来的酥饼糕果,先让那小贱人挑完了才让懋哥儿吃。

“还有——”

“够了!”

纪氏腾地站起来,扶着椅背,咬牙紧瞪着前方。

她的面目变得扭曲,满头珠翠之下,看不到华丽,只有怨毒。

“你买那枝珠花,要多少银子?”

沈嫣款款走上前,微笑道:“五十两银子,想是够了。”

纪氏闭一闭眼,等到气息平顺,然后走到帘栊那头,打开床头的小铜匣子,取出张银票来给她:“拿去。”又道:“记得顺道也给你弟弟买点什么。”

“知道了!”

沈嫣娇笑着扑上去搂住纪氏脖子,贴脸亲了亲,然后像只蝴蝶般,翩然远去。

纪氏望着欢快离去的女儿,颓然坐下来。

早上没顾着授课,下晌沈羲把沈梁唤到房里将课补了,又看过他的功课,才又许他玩耍。

他却是没急着走,跟在她身边磨蹭了半天,看她把琴台旁的花瓶换了水,又把花架上的兰花给浇了。

追着她东拉西扯了半日,最后才望着渐渐西斜的太阳,鼓足勇气期期艾艾地道:“我可以去园子里玩玩儿么?”

“当然可以。”沈羲一面整理着原主留下的书籍,一面交代,“只不过不许去偏僻地方。一个时辰必须回来。还有不许与人起冲突。你没有人跟着,如果回来晚了恐怕有危险。”

沈府属拓跋族建筑,后园没有能淹死人的湖,只要避开是非之人,通常是不会有事的。

“知道了。”

他哧溜一声滑下凳子,迈着小腿爬出门槛。

爬到一半他顿了顿,又扭头过来望着她:“我可以带糖葫芦去吃吗?”

翻着书的沈羲闻言笑起,头也未抬说道:“那是你的东西,你可以自己作主。不过最好别吃多了,仔细虫子把牙齿全吃掉。”

“我就再吃一根好了!”

他保证道。然后这才高兴地翻过门槛,小跑着往自己屋里走去。

元贝一共买了六根糖葫芦,不同的口味。

裴姨娘拿瓷盘装了,放在他屋里高柜上,防止他顺手偷吃。

他自行搬了凳子,爬上去挑了一根,然后往桌上盘子里又拿了两块点心揣着,蹦蹦跳跳地往后园子里走去。

自打回府后,沈羲就交代他不许去府里玩,更不许去后园子里玩儿。

可是他悄悄地跑到后园子门口往里看过,那里面有庑廊,有假山,有许多花,还有凉亭长廊什么的。

最主要的是,假山下的引流池里养了许多大鱼,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好看得很。

进了园门,他直接往种了满片牡丹花中间的假山而去。

然后趴在水池边,拿揣在兜里的点心投食喂鱼。

一群痴肥的锦鲤闻讯而至,争相抢夺他洒下的食物。

因拥挤而拍打出的水花溅得四处都是,落到他脸上,引得他咯咯地笑起来,连糖葫芦也忘了吃。

第42章 不许说她!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时候池子对面响起另一道声音,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拿着个巴掌大的竹蜻蜓站在对面,皱着眉头招呼他。

沈梁站起来,指着池子里的鱼说道:“我在喂鱼。”

他知道这是他的三哥,三太太纪氏的次子沈懋。

沈懋满脸严肃,沉着脸走过来,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瞥一眼那鱼,鄙夷地说道:“这鱼有什么好看的?真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沈梁抿抿唇,没有说话。他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在他看来,能看到这些鱼已经使他很高兴了。

不过他不想跟他争论,姐姐说过,祸从口出,如今他们在府里这样不受待见,口舌是非,首先是最应该避免的。

沈懋见他没出声,便又皱着眉头去打量他,看到他身上穿着最差等的布料做成的衣衫,那眼里的鄙夷便又多了两分。

再从他衣衫上滑过,目光落到他手里的糖葫芦手上,他便不由道:“你哪里来的这样的糖葫芦?是杏子味的么?”

事实上糖葫芦是很普通的零嘴儿,但是纪氏觉得这种东西配不上他四少爷的身份,从没有买过。

可是在小孩子心里,但凡好吃的就是好零嘴儿,哪里顾得上去管它高低贵贱?

眼下看到这飘着酸甜味儿的吃食,他竟是忍不住换了口吻。

“嗯,是裹了蜜的杏子,是姐姐买给我的。”

沈梁偏着脑袋,骄傲地把糖葫芦举起来:“姐姐今儿出门,给我买了六根!有杏子味的,有山楂味的,还有杨梅味的和红枣味的,都很好吃!三哥要不要尝一口?”

他把它伸过来,大方地邀请他分享他的喜悦。

徐懋咽着口水,想接却又未接。

他低头看看手里沈嫣给他带回来的竹蜻蜓,郁闷得眉头打结。

沈嫣从来没有给他买过什么好吃的,更别说什么各种口味都齐全的零嘴儿!

下晌她上街去买首饰,回来就在家门口给了带了个这玩意儿!

他何曾稀罕什么竹蜻蜓?

府里下人都会编的!

他床头都挂了好几个了,全都是她为了打发他而随手买回来的!

他心里生气,在前面院里闹了一通。

母亲虽然安慰他,可又总安慰不到点子上,所以跑到园子里来散心,没想到居然又遇见他!

他们不是都说沈羲是个没脑子的傻瓜么?她为什么对弟弟这么好?

而且他还是个妾生的!

他是沈嫣的嫡亲弟弟,居然混得连沈梁都不如!

这么想着,他越发生气,再看伸过来的糖葫芦,就觉得无比扎眼了。

“谁稀罕吃你的?我才不吃!”

他重重扬手把面前的糖葫芦拍开,撇着嘴道。

沈梁满心欢喜地想与他分享,哪里料到他竟会不领情?

手里没防备,整根糖葫芦便倏地被拍飞到水里,瞬间落入鱼儿们的争抢范围!

他都懵了!

这可是沈羲特意买给他吃的!

他小脸儿憋得通红,大声道:“你干嘛丢我的糖葫芦?你赔!”

“我才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