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个人如果只是倚靠着出身便自觉高人一等,那这个人必然没有其它过人之处可炫耀!”

沈梁抬起头,眼神里的伤色渐渐退去。

沈羲缓缓神色,拉起他的手,接着柔声道:“我们不能选择出身,但是可以选择未来要走的路。那么你是想做个被出身掌控着命运的人,还是成为一个靠自己的能力使别人由衷敬仰你的人呢?”

“我想做个像姐姐这样强大的人!”他抬眼望着她,说道。

沈羲扬唇:“姐姐还不够强大。但是一定会变强大的。

“出身的事情,你记住我说的话就是,你确是庶子,但在我心里,你并不低贱。

“只有那些为一己私欲而不择手段,罔顾是非原则的人,他们才卑劣低贱!”

“我知道了。”

沈梁张臂扑到她身上,抱住她的脖子,软软地呢喃:“我会听姐姐的话,做个正直而有用的人,将来让谁也不敢再小看咱们!”

“好样的!”沈羲赞道。

他的绒发贴在她脸颊,身上有清香的皂角味和稚童独有的奶香味。

第46章 真好算盘

沈羲内心也变得安宁平和起来。

纪氏这里必然有着不少后患,可是,在维护家人安全面前,没有什么值得权衡。

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替她守护好她的家人,也算是她的责任吧。

门外廊下,前来送饭的裴姨娘背抵着廊柱,早已禁不住放下食盒,捂着脸无声地垂起眼泪。

纪氏这里前脚寒着脸回房,后脚拂香院就得到消息了。

黄氏听林嬷嬷说毕,心里的震惊便就全写在了脸上:“你说纪氏不但没伤着梁哥儿半根汗毛,反倒还让羲姐儿给赶出来了?”

“这可不止我一个人瞧见,先前三太太领着人前去梨香院时,就有许多人瞧见的!

“大伙都想看好戏,便都候在梨香院外头,谁知道二姑娘竟挡在四爷跟前,压根就不让三太太近身!

“而且反倒还把三太太给训得面红耳赤,这不,拿她没办法,便就气冲冲又回房了。”

林嬷嬷眉飞色舞地说将起来。

黄氏自锦榻上下地,顺着屋里的蜀绣大屏风踱了两圈,然后停在东边帘栊下,回头道:“这死丫头莫非是不要命了?

“前番讹了我五百两银子,这次又跟三房叫板,她莫非以为这府里头真没人能治得了她了?”

“这事可难说。”林嬷嬷走上前,“据看过回来的人说,二姑娘话说得滴水不漏,就是告去老太爷面前,恐怕三太太也占不着多少便宜。

“依我看,她这是全仗着老太爷还念着当初二爷二奶奶的好呢。”

说到沈崇信夫妇,黄氏眼里的冷意不免又加深了些许。

“他们能有什么好!若不是因为他们,咱们老爷说不定也早就调回来了!都是因为他们!”

林嬷嬷不敢再做声。

过了半刻,黄氏又把目光转过来道:“不过她们俩闹起来倒也是好事!

“那死丫头讹我银子的事我可没忘呢!我且看她们斗着,最好是拼个你死我活,等我回头瞅着机会,我再报报之前的仇!”

林嬷嬷点头:“正是这么个说头!老话不是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黄氏扬唇冷笑起来,活似已经得手了似的。

纪氏这边自不消说了!

栽了这么大个跟头,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回房瞅见沈懋那副样子更觉窝囊,气得把跟着他的小厮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才罢休!

无奈气归气,一时又想不出法子怎么治沈羲,也只好且等着机会来临,再一把收拾她了!

梨香院这边点的是珍珠自己制的素绸罩灯。

沈羲饭后喝了半盏茶,望着案上的灯,却是了无睡意。

纪氏先前的话再次勾起了她对沈崇信夫妇死因的好奇,之前犹还不急,如今却是再也憋不下去。

二房如此没地位,必然有原因,而不弄清楚原因,她们只能永远站在被动面。

背地里的算计也就算了,搁哪里都有,可这明面上也能被人欺负,实在说不过去。

总觉得沈崇信夫妇干了什么对不起沈家的事似的……

当然,还有她指着她说她不是沈羲。

当时她虽答的镇定,却不代表心里不虚。

她托腮想了片刻,便就让珍珠把裴姨娘请了过来。

等裴姨娘落了座,沈羲沏了杯茶给她:“梁哥儿睡了?”

裴姨娘点头,又捧着杯子望着她道:“梁哥儿有姐姐关照,老爷太太也自可瞑目了。”

沈羲不置可否,唇角扬起,摇起扇来。

“你这话里意思,倒像是我从前不曾关照来着?”

“自然不是!”裴姨娘略慌,放下杯子站起来,“妾身不会说话,但妾身的意思是,姑娘待梁哥儿是打心底里的好,老爷太太在天有灵必是知道的!”

沈羲无意使她惊慌失措。但因为此行因有目的,也只能暂且委屈她,顺势将这恶人给做下去了。

她没让她坐也没有解释,只说道:“有件事说出来可能你不会相信。”

“不知姑娘所指何事?”裴姨娘拢手道。

沈羲望着她:“不瞒你说,自打上次病醒之后,我脑子就突然清醒了,转得也比从前快了。

“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大半,相隔越近的事情我反倒记得不多了。

“比如我能记得我幼时写过的诗句,父母亲给我买过什么,去过哪里,但是,他们的死因,我反而记不大清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裴姨娘目瞪口呆。

连沈崇信夫妇的死因她都不记得?

这怎么可能……

“你看。”在她发愣的当口,沈羲已经提笔写了好几首儿诗,“这首是我五岁背的,这首是我七岁时父亲教的,还有这些地方,也是父亲母亲带我去过的。这些我全都能记起来。”

想要了解原主从前的生活点滴并不难,毕竟这满屋子都是她的痕迹,带来的几箱书里也能找到许多零碎记录,这些综合起来,自然能为她的话作证。

裴姨娘拿起纸看过,脸上的惊色退去大半。

但转而,她又迅速抬头看向她:“那怎么——难道姑娘,是心性恢复到从前了?!”

沈羲幼时随沈崇信夫妇外出致病而落下后患,后来总有些丢三落四,而在那之前,她却是极聪敏的!

她虽没有亲眼见过,但身边人转述得还少吗?

“不好说。”沈羲严肃地道,“这几日我暗地里曾绞尽脑汁地想过,但是也没有回想起半点。反倒是小时候的事都还记得。”

珍珠七岁才到她身边,而元贝年纪比她小,裴姨娘是后来的,刘嬷嬷那会儿根本就没曾就近侍候过她,她们知道她过去的机率微乎其微。

先前纪氏临走时说她不是她,已提醒到她这确然是个待解决的问题。

虽然她还魂的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证据证明她不是原主,她就是表现得再异常,人们也不会想到换魂这样诡异的事情上去。

但她的变化摆在那里,她若不给出个恰当的解释,此后定然还会有人惊奇。

而她却不能让人对她身份起疑,因为她用的虽是拓跋人的身体,流的却是赫连人的血。

一旦让人因为这个而发现到她的秘密,那么再说什么复仇都是白搭了。

第47章 大义勇者

裴姨娘执着绢子半晌讷然未语。

沈羲居然把沈崇信夫妇的死因都给忘了,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她近来表现又着实与以往不同。

尤其是先前与沈梁说的那番话,放在从前是绝不可能从她嘴里出来的。

不是说她没有这份心,而是说她压根就没有这么清明的心思。

她连自己的主见都控制不了,又谈何帮年幼的沈梁竖立信心呢?

所以有时候,她也暗暗地想过沈羲是不是换了个人?

可是她仔细看过,她与从前的她毫发无差。

而且她眼下还能记得幼时的时候——换了个人,这又怎么可能呢?这怎么换?太不着边际了!

那么就只有她一病出现了奇迹解释得通,这一病,竟然让她恢复成从前的她了!

“这可太好了……”

她喃喃地道。

“是啊,”沈羲也道:“我记得之前曾听大夫说过,人若是受了大刺激,有时候是会有忘性的。

“想来我就是因为父母亲的死打击太大,这次便就借着病症给刺出来了。

“可是那毕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又怎能不知道他们的死因呢?”

裴姨娘吐了口气,走回原位坐下来。

她说的很对,哪里有别人都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反倒是她这个正经嫡女不知道的道理?

这里静默片刻,便就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说不得,只不过对于咱们来说,事情太意外,没有人想要再回想罢了。

“再者,又因为事关朝廷,所以有些忌讳,便没有人将之挂在口头。”

“朝廷?”沈羲戚起双眉。

裴姨娘点头:“老爷太太是因为救下了一个赫连人,然后被宫里赐死的。”

救了赫连人?!

沈羲着实吃了惊,半晌也没能说上话来。

沈崇信是因为救下赫连人而被赐死的……她猜想过无数个可能,却绝没有想到这点!

“姑娘也觉得不可思议罢?”

裴姨娘道:“其实当时我们也是万没有想到。

“自打大周定国,朝廷就在四处追捕赫连人和大秦遗臣,那天正值隆冬大雪,老爷太太被庄子里的庄头请去吃年酒,回来天近黑了,走没多远,就在雪地里发现个都快冻僵的人。

“姑娘也知道,老爷太太都是菩萨心肠,当时便就倒回庄子里将他救了回来。

“可救醒他之后发现他是赫连人,大伙也都吓了一跳。

“有人劝老爷将他交到官府,有人劝他将他送回原处,任他自生自灭,但老爷太太纠结半晚,最后还是将他安置在了一处隐秘之地。

“老爷太太回来完全没有透露,随行的人也个个缄口未提。

“但腊月底小年刚过,凌云阁就突然来人把老爷带走了,到了腊月十五,太后就赐下懿旨,并有一瓶毒酒,命狱卒当场行了刑。

“老爷至死也不肯承认,而太太也没有逃过这一劫难,同样被宫里赐了白绫。等到老爷尸骨送回府里,太太也就刚好殒命。

“太太临终前将你我唤至身前,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毕,然后便将你我推了出来。

“姑娘哭得几次昏过去,而老太爷怒火万丈,却还不让您替太太送终……”

裴姨娘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眼泪一串接一串地落下来。

沈羲望着她,心里也如同灌了铅,沉甸甸地。

怎么那么巧,他们也是死在腊月十五……

她虽然未曾经历那一幕,可是却完全能体会到她的心情。乍听到张家全灭的消息,她的心也是如同被万把刀子齐齐扎着的。

沈崇信不过是对一个落难之人伸了援手,结果便落得夫妻双亡的下场。

而他们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还毅然去做了,这就难怪沈若浦会对二房如此硌应,对自己喜爱有加的亲生儿子的遗孤,也表现得如此冷漠了。

因为站在他的立场来看,沈崇信为了个朝廷不容的人而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这实则也是一种不孝。

他迁怒于孙子孙女,也不是全然没来由的了。

但是她虽然能够理解沈若浦,却绝没办法埋怨沈崇信夫妇。

从道义上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做了一个路见不平的人而应该做的事情。

而从赫连人的角度来说,他却是个真正有是非感,有大义的勇者。

作为一个拓跋人,他能够顶住压力相救一个外族人,这又多么难得。

她掏出绢子,递给裴姨娘。

裴姨娘接了帕子,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过了这么久,我已经不那么激动了。今儿也不知是怎么,想来是先前梁哥儿闯祸招的。

“如果没有太太,我早就死在多年前的护城河里了,哪里还能在这里,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

“更别说太太还许我为老爷留下梁哥儿了。我这条命就是太太给的,一想到这些,我就控制不住。”

说到这里,她眼眶又红起来。

沈羲斟了杯茶给她,让她平息。

然而自己的思绪不免又浮动起来。

照沈崇信的遭遇来看,赫连人几乎成为了这个朝廷的罪恶之源,虽是未曾祸及父兄家人,到底丢了性命。

可为何日间的老妪又说只要不是纯正的赫连血统,即便是捉到也不至杀掉?

况且她救下的少年也未曾被人揪往官府送死,可见老妪说的无假。

那么为何沈崇信夫妇却会因此引来杀身之祸呢?

莫非是那个赫连人身份特殊?

想到这里,她不由问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裴姨娘吸了吸鼻子,止住哭声,说道:“他是秦灵帝的侍卫。其实,他还是老爷太太的旧识。”

“旧识?”

“没错。”裴姨娘点点头,叹气捻着绢子,“原先我就曾听太太说过,老爷原先还在考大秦的科举时,曾受到过宫里贵人相助。

“那年老爷进宫殿试,被同行的考生所坑,去大殿的路上险些摔落阶下。天子面前失仪可是极不敬的事,何况还是那样的场合。

“但当时有个侍卫从旁瞧见,便就暗地里伸手捞了他一把,使他免除了祸端。一直到太太临终前,我才知道这个侍卫,就是他们所救之人。”

秦灵帝的侍卫!

沈羲紧握着扇柄,整个人如已石化!

第48章 他死了吗?

她没有想到沈崇信夫妇所救的居然是秦灵帝的贴身侍卫!

前朝的宫廷侍卫,那可全都是毕生忠于皇室的人,他们的骨子里全都刻着对主子的忠诚!

这样的人就算不至于对新朝廷产生什么影响,可到底杀了才算放心,这也就难怪大周朝廷知道后,会下赐死诏书了!

……怪不得当初沈歆会骂裴姨娘是赫连人的走狗,合着她这句话不是只针对裴姨娘,而'是把整个二房都骂了进去,把沈崇信夫妇也当成给大秦朝廷卖命的人了。

“秦灵帝不是早由张家人为首的臣子们护着南下了吗?为什么他的侍卫还会在京郊出现?”她不由问。

“据说是当初留下来断后的那批人。还没来得及退出河北就传来了灵帝死讯。后来也就在京师一带隐匿了。”

裴姨娘叹道。

沈羲凝着眉,喃喃道:“这些我委实都想不起来了。”

“太太从来没有告诉姑娘,姑娘自然不知道。”裴姨娘道,“姑娘天真纯朴,太太也是不想姑娘藏太多秘密,所以很多事情才没来得及讲。”

原主之前那性子,分明就藏不住话,就是她自己不说,别人想套她的话也是轻而易举。

胡氏不告诉她,哪里是嫌弃她,分明是护着她,到底一个人没有办法镇得住心里的秘密时,那么十有八九会被这秘密所害的。

所以会被蒙在鼓里,也就说得通了。

沈羲明白裴姨娘是在照顾她的面子,遂点头领了她的情。然后道:“那么想必,这位侍卫后来必然也是捉起来杀掉了。”

“并没有。”

她只当此人再也没有逃况的可能,哪料裴姨娘却双目炯炯望着她,说道:“他是感染了伤寒病倒的。

“老爷将他藏在隐密之处,当时是已经服了药又退去了寒热,除了盘缠,太太还让老爷带了一大壶熬好的汤药以及干粮给他。在那个时候病死是肯定不可能了。

“后来一直到老爷太太遇难前,刑部也一直没有此人的任何消息。

“姑娘知道,咱们老太爷可是刑部二把手,哪怕捉拿赫连人是凌云阁的专职,刑部也不可能收不到半点风。

“何况,凌云阁没有衙门,只有个东狱,被捉人的花名册还是在三司手里管着的。”

沈羲微怔:“这么说来,他还活着?”

裴姨娘别开脸,没说话。

沈羲看出她在回避,遂又道:“他在哪儿?”

裴姨娘无奈,望着窗外怔怔地道:“老爷回城的那天夜里,是将他藏在南郊的。

“咱们那会儿在南郊青石镇还有座小庄子,老爷对外称去收帐,实则将他安置在那里。

“直到咱们去杏儿沟时他应还在的。但是后来咱们家产全部没了,也就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杏儿沟离青石镇不远,后来有一次我去镇上采买,看到那庄子早已经变成别人的,原先我们在镇上的宅子,门庭上也挂着别家灯笼了。

“但是他身怀武艺,想来是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完她望回沈羲。

沈羲却没她这般乐观。

毕竟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哪怕他不是纯正赫连人,也哪怕他已是个侍卫,可谁让他是秦灵帝宫里的人呢?

世上如沈崇信夫妇这般的人可不多,大部分还不是得而诛之。

不过,直到她们去杏儿沟时那人还在青石镇,哪怕不在沈家宅子,只在镇上住着,裴姨娘她们就不怕万一官府发现而再次惹祸?

裴姨娘似看出她的疑惑,遂接着说道:“当时大秦朝中有名的臣子,大伙都见过,认得出来的之外,别的不重要的人都没有画像,隔了十多年,也少有人能指认出来。

“谁又会记得一个侍卫长什么样子?更别说他们当时连这个侍卫的名字都没有,还是有人举报朝廷才知道。”

“谁举报的?”

“哪里知道?”裴姨娘拭着眼眶,“人做了坏事,他也不会自己跳出来。”

沈羲也猜着她们是不知道的,否则早就该挂在嘴上了。

但她还是将歪着的身子直起来。

至少她先前那话倒不错,宫里侍卫多如牛毛,就算是秦灵帝身边的近侍,恐怕也没有资格被拓跋皇帝当成眼中钉。

想来就是因为只是个侍卫而已,沈崇信夫妇事情暴露后才未曾祸及父兄子女。

而大秦亡国都十二年了,十二年的风霜足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

再者也不大会有人来牢记一个侍卫长什么样子,所以会被人盯着追杀的可能性极小极小。

这么说来,此人活着的机率竟还有大半!

此时此刻,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侍卫,沈羲竟有些放不下了。

若她能寻到此人……

她身旁正需要有个会武的人,而这个人选却又极之难挑,并不是随便寻个护院就能满足条件的。

他不但需要很强的武功,还得拥有即使知道她是赫连人的真相,也不会背叛她的忠心……

这个大秦的侍卫,说起来可真合适。

她这里沉吟了半晌,问裴姨娘道:“他叫什么名字?”

“叫戚九。”裴姨娘道,并顺手拖过针线篮子,拿起里头一方素绢帕子绣起来。

戚九。还真像是个侍卫该有的名字。

沈羲暗忖。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裴姨娘目光从针线篮里移出来,说道:“老爷太太的死因大伙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这赫连人的身份与他们的瓜葛,却只有你我知道。”

沈羲点点头。

胡氏死前将这段说给裴姨娘,想来也是让她日后传给自己听的。

不过对于胡氏这般信任她,她又有些好奇:“你与我母亲之间,倒有些出人意料。”

裴姨娘手下微顿,抬头怔怔看了眼她。

沈羲也看过去,望见她头上竟连个像样的钗饰也没有,忽然又想到她先前说过的在青石镇上的庄子宅子来。

珍珠曾说过沈崇信夫妇在时二房的风光宽裕。

在没分家的情况下,想来就算没有万贯家产,至少以胡氏的嫁妆,还有沈崇信当时的官位来推断,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方才裴姨娘又说他们在南郊都有座小庄子小宅子,那这些家产呢?

第49章 这笔钱呢?

总不可能因为救赫连人而死,连私产都让朝廷给抄走了吧?

她说道:“父母亲在世时,咱们二房的帐簿你那里可还曾有?”

从各方迹象来看,裴姨娘当时就算不是胡氏的左右手,也必然是她的心腹妥妥无疑。

所以帐本什么的,应该也在她手上。

听到她说要帐本,裴姨娘便把头抬起来,半张着嘴愣愣看了她半晌,然后道:“帐簿?”

“对。”沈羲清着嗓子,抿了口茶,“我也得学着母亲怎么管家理财的了,不是吗?”

裴姨娘哦了一声,连忙放下针线站起来,走出房门回了房去。

不到片刻,便就抱着个方方正正的小包袱回了来。

“这是原先太太在时留下的帐簿,虽说应该是没有什么用处了,但我识字不多,也不知道究竟要紧不要紧,倒是都带在了身边。

“还有两本就是姑娘原先记着的帐,我也一并收起来了,姑娘既要看,便拿去吧。”

包袱因为包得太久,四角都磨白了。

沈羲将之打开,随手翻了翻,果然都是当初胡氏留下来的私产簿子和部分流水帐。

其中两本记得稀里胡涂,字迹也不似前几本,想来便就是原主的笔迹了。

此外还有几张夹在胡氏流水帐里的誊抄的单子,竟然还是胡氏的嫁妆单子。

略略看下来,光是压箱的银子就有六千两。此外还不包括家俱古董,金银首饰,漆器绸缎什么的,算算倒是万两还远远往上了。

对于京师一般官户来说,这样的嫁妆已很拿得出手。

不过物产虽然丰厚,单子上可赚利润的田产却是没有。

想来因为胡家离京遥远,当时也顾不上置这些。

而他们去赴宴的庄子,以及青石镇上的庄子宅子,想必应是婚后二人赚下的家产。

这么一大笔家产不知了去向,可是件大事!

为免问多了引得裴姨娘起疑,她这里把她打发回房休息,才在灯下看起帐来。

这灯便亮到凌晨才灭。

纪氏此番吃败,心头郁闷自不必说。

但是她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她就不信区区一个沈羲,即便是这次占了赢面,日后就没有栽到她这个当家太太手里的时候!

眼下先把长房给弄出京师才为要紧。等手里掌家大权保住了,再收拾起二房来,岂不是眨眨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