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倒不算什么。

她道了谢出去。

沈若浦在房里凝眉略想,便又叫来福安:“既然是歆姐儿与棣哥儿去,那么你再传个话下去,让府里渠哥儿嫣姐儿他们也都去坟上拜拜。”

第53章 替她出气

有了沈若浦发话,沈羲前往三房支钱就快了。

纪氏等她走出门,一张粉脸便就刷地沉了下来。

“人是他们二房的,如今竟连上个坟都要往公中支钱了!”

沈嫣笑眯眯偎过来,半搭在她身上,说道:“母亲又何必为她置气?您不是都说了,总有让她服栽的时候么?

“她倒罢了,难成气候。倒是有件事我是刚才听说来的,母亲可知道为何林家的大公子也会跟着同去?”

纪氏望着她。

沈嫣坐起来,先拈了颗蜜饯吃了,才不紧不慢说道:“那是因为今日林夫人来长房串门的时候,林公子也跟着来府了。而母亲肯定不知道,林夫人前来,乃是为着大姐姐的婚事。”

“婚事?”纪氏眉头骤动。

沈嫣望着她:“大姐姐都满了十六了,早到了该议婚的时候。

“难道母亲不知道,他们这次回来,除去为大伯父调任的事奔走,还有就是为了大姐姐的婚事?

“林夫人给大姐姐说的这桩媒,男方便是宫中杨太妃娘家侄儿,杨府的公子。”

纪氏当然知道黄氏滞留京师所为何事,他们留京这么久,不就是打着议婚的名义么?

但是她却真不知道丁氏给沈歆说的乃是杨府的公子。

沈嫣抱着蜜饯罐子,扬唇望着她道:“杨家昔年保皇有功,府里的大姑太太又是宫里的太妃。

“如今先帝虽不在了,可太后当初也曾得杨太妃侍候过半年汤药,在如今太后垂帘听政的情况下,杨太妃这份体面可谓了不得。

“杨府与我们沈家也算门当户对。认真说起来,恐怕还要强上些许。虽不是簪缨之族,到底人脉宽广,这可是个不错的人家。”

她拈了颗蜜桃脯放进嘴里。

纪氏眉头皱起来,杨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她当然知道。

她倒也不是眼红沈歆嫁得好,只是沈歆这婚事若是定下来,长房暂且必定还不会走。

而且到时出嫁,沈崇义必然也会回府。

以杨家的人脉,必然能在沈崇义回调的事上帮到些忙。

——既是成了亲家,又有谁会不希望亲家也能走起来呢?到底相扶相帮,才好同进同退。

就是如今帮不成,那也是早晚的事。

沈嫣这番话,果然令她把沈羲的事给撂一边了。

没有什么事情比她揽住府里的中馈权更重要,沈歆这门婚事,不能不让她上心。

“你怎么知道的?”她不禁问。

沈嫣轻笑:“歆姐儿因为能与林霈去踏青,把个暖玉斋弄得人仰马翻,我还能不知道?”

说完她又道:“一个破山沟沟,不知道有什么好去的。

“况且林霈为的是羲姐儿去,又不是为她,她倒是巴巴地上赶着当起龙套来。”

纪氏望着她:“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沈嫣笑着,不说话。

这当口绿萍掀帘子进来,说道:“老太爷那边着人来传话,二姑娘和四爷不日要去杏儿沟扫墓,因着大姑娘与大爷也去,因此让三姑娘,二爷三爷也都同去。”

沈嫣一颗蜜饯倏地卡在唇齿间,再也笑不出来了。

沈羲收到全府少爷姑娘全去杏儿沟的消息已是翌日早上。

很显然她并没有打算去这么多人,但沈若浦的示下,她没有办法违逆。何况沈歆都去了,也不差多两个。

雨下了两日,到清明前一日,乌云竟逐渐散开,太阳金光将屋顶琉璃瓦照得刺目耀眼。

院里新种的花木经过雨水滋润,纷纷精神到像是准备随时再迎风猛蹿一截。

桃花落了满地,枝头花苞又绽了新的出来,一切都表明,这再适合出行不过了。

午饭才过,林霈就派了人来,指名要见羲姑娘。

“我们公子说,明儿辰时,他会准时到达府上。与姑娘不见不散。”

沈羲对这句不见不散颇为硌应。

她这里定了出发时间,拂香院与撷香院便就动手收拾起来。

沈棣他们因是爷们儿,本就不大肯拘在府里,对于踏青什么的虽没有多大兴趣,但是能出府溜达总是值得高兴的。

沈歆自不必说。

唯一郁闷的只有沈嫣,不过她讪讪过了两日,也早已经接受现实。

到了这日早上,沈羲带着沈梁刚用过早饭,林霈就从院门外快步进来了。

只见他依旧一身白衣,披着轻薄的银灰色披风,发丝全结于头顶,拿羊脂白玉簪束着,踏着廊下被风吹落的一地落红,倒是好一个富贵公子哥儿。

“我给你带了昌裕兴的零嘴儿,你在路上闷了,可以拿来磨磨时间。”

他从小厮手里接了两摞包好的糕饼零食放在桌上,又自动将一旁两个包袱拎给了身后小厮。

沈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站了半刻,扭头与珍珠道:“把零嘴儿钱付给林公子。”

早就呆愣着的珍珠连忙垂头翻起荷包来。

林霈满腔欢喜僵在脸上,脸色有些难看:“你就这样看不起我?”

沈羲拳头抵唇,轻咳了声。

不等沈羲说话,林霈便就睨了眼她,大步往外头走了。

沈羲回头招呼裴姨娘:“我们也走。”

他气走也好,也免得接下来再做出什么给她招麻烦的事来。最好他负气直到他们从杏儿沟回来——不不,最好是就此不理她,更好了。

珍珠不是说过,沈崇信出事之后,他可是曾经在街上碰见,连招呼也不想与她们打的?

她替原主出出这口气,也该的。

杏儿沟在离京二十里地的黑河镇。

沈家古早的时候也是在镇子上的,当初也只是乡绅,后来逐渐发达,又开铺做起了买卖。

再后来读书入仕,渐渐挤入仕途,虽然不温不火,总算出身上是一步步高贵起来了。

但秦周两朝都信奉落叶归根,沈家的祖坟地,自然就一直留在杏儿沟。

沈羲一路从珍珠她们的谈话里捕捉信息,填补着认知上的空白。

来之前她以为真如沈歆所说这只不过是座小山沟,哪知道车行半个多时辰后,马车从驿道拐上一道侧道,绕过几座田庄,渐渐地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

沿途都是田庄,路上人烟不绝,四面村庄房屋也不少。

第54章 斯人已逝

河岸上,田埂旁,柳丝迎风飘舞,粉的桃花与白的杏花遍布在小陌上,迎面吹来的风里都带着温柔的草木新发的气息。

路旁挎着篮子默默让路的高瘦妇人目光总望着车厢,许是少见有外人进村来罢?

听到沈梁趴在车窗上,激动地呼喊着路过的狗儿们的名字,沈羲就知道快到了。

果然,过了村口小石桥,就顺着野花夹道的小路进了座后山有着漫山杏花的村庄。

两山环抱之间的开阔地上,有座门前屋后都种着两人合抱粗的老杏花树的宅子,自然便是沈宅了。

而依附在中间主宅两侧的还有东西各一个跨院,都另有门出入。

马车从正门进去,下了车裴姨娘便牵着沈梁往东面月洞门过去的东偏院走了。

沈羲打量了两圈,只见这是个三进院子,几名长工已闻讯走出来卸马车,而另有对身穿葛衣的男女与沈歆他们打完招呼,然后匆匆迎了上来。

到了跟前冲着她躬身行礼:“方才旺儿去镇上回来,说看到姑娘回来了,我们还不信,如今见着了,可算他没瞎说!”

二人在她面前礼数周到,却不见拘促疏离,反倒是笑得脸上鱼尾纹都出了来,透着打心底里的欢喜。

原主好歹在此地住了三年,沈梁都能跟佃户家的孩子上山下河的玩耍,她自然与周围人们也熟。

她那性子或许不适合内宅生活,但在这样的地方,却又是极合适的。

沈羲猜出他们便是庄头齐顺与娘子齐二婶,便说道:“劳烦你们惦记。我们不要紧,只消把别的姑娘公子招呼好就成。”

齐二婶忙着要说什么,齐顺却止住她,说道:“姑娘吩咐的,小的心里都知道。但请姑娘放心便是。”

沈羲点头,这时候旁边几位村妇等到沈歆他们已全皆进屋,便也一窝蜂迎上来围着问长问短。

她都一一地答了,又让元贝拿出林霈买的那些零嘴儿,拿了些出来散发给长工和佃户家的孩子们。

寒暄完之后进到院里,出乎意料的是,这小偏院里收拾得竟比原先的梨香院还要顺眼。

家俱材质什么的不去说它,乡下地方,也不可能置多贵的家伙什在此处。

只是即使粗朴,却四处干干净净,地板但凡有破损的地方都修补得平平整整。

门窗都是新糊的,窗外一蓬迎春花,正开得耀眼夺目。

一只大花猫趴在花丛旁石墩上,在太阳光下眯着双眼,冲着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一切都说明,庄子里的人热情都不是敷衍,她们离开了镇上,屋子也还是有人经管的。

院里只有四间房,裴姨娘已经照从前惯例住了东边耳房,珍珠元贝则去了西边耳房,沈梁住在东厢,而正房自然是留给她的了。

随同他们来的还是管事娘子史瑞家的。

这里稍事休整,史瑞家的便就着人前来传话,准备前往坟园祭拜。

大周既然都不拘男女大防,自然女子也可上山扫墓。

坟园在两里外的东山上,整个两百亩的山头全都是沈家地盘。

史瑞家的张罗下,所有人都到齐了,当然除去林霈。虽说他与沈崇信夫妇也熟,但到底别家的人,又岂有真上山去的理儿?

沈歆因为林霈不在,所以诸事看不顺眼。

沈嫣虽没有说什么,但注意力全在她的漂亮衣裙上——即使扫墓对衣着有讲究,她也旁若无人地穿上了彩色衣裳,脸上虽然没施胭脂,但头发却是精心打理过的。

而沈渠自不必说,一路上盯着村里少女们,就没挪开过眼。

沈棣作为长孙,到底沉稳些,还知道看着些沈梁沈懋。而这对小的许是前不久才结过梁子的缘故,倒是相对安静。

沈崇信夫妇合葬在山腰,坟前种着两株银杏树,已抽出了满树嫩叶。

沈羲私心里觉得应该对他们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们俩傻,那样的情况下很应该先保自己的命才是,而很多时候,就连沈羲在遇到这样的情况,说不定也会先顾着自己,可是他们的“傻”,在沈家一府人的自私冷漠面前,又多么难能可贵。

最后她伏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

下山回到宅子里,看看天色,还未到午时。

沈羲换回日常衣裳,便就唤了元贝道:“去请齐叔过来。”

齐顺就在隔壁,闻讯自己便走了进来:“姑娘有吩咐?”

沈羲看看左右,走下石阶道:“我想弄辆车去青石镇,但是又不想让别的人知道。”

说着她目光往正院方向瞟了瞟。

齐顺微顿,转而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说道:“姑娘要是不嫌弃,小的家里恰好有辆车,正好可以让旺儿送您去,就是那车不如府里的车舒适——”

作为杏儿沟的庄头,家里自然也薄不到哪里去。马车宅子什么的自然是有的。

“旧些没关系,只要能走就成。”沈羲道。

齐顺应声,立马就掉头去办了。

沈羲这里便又交代元贝前去准备,然后找到裴姨娘又叮嘱了几句。

这时却有个二十出头,四方脸穿短打的青年走了进来,见了沈羲便躬身行礼称姑娘,原来正是齐顺的侄儿旺儿已经驾着马车到来。

元贝先出去看看外头有无人,然后才选了僻静的偏门让沈羲上车,然后自己也登上来,一路往青石镇方向而去。

沈羲对青石镇有印象。

南郊这片多是富贵人家的别邺田庄,而青石镇则是南郊最大的镇市。

镇子不但比得上京外一些小县城,而且繁华不输城内,肖家当初就有别邺在镇上,当年她也曾经随表哥们来过,只不过她反而嫌太过繁华而来得极少。

昨日来之前她已经看了舆图,黑河镇距离青石镇不过七八里路。

旺儿赶车竟赶得极平稳。

而马车也不如齐顺说的那么破旧。

外表虽然普通,但里头却特意铺上了崭新的软垫,还有洗好的瓜果与装了盘的糕点。

看得出来,原主虽然在沈府处处碰壁,可在这杏儿沟,却是极得人心的。

第55章 怎么是他?

沿着河堤往东走了三四里,然后又北拐上一条宽阔驿道,逐渐景物就熟悉起来。

路上往来的人马也多了,许多锦衣绣服的官家子弟,也有打制得极为华丽的官眷马车。

这是条贯穿整个镇子的主路,镇子东西约有四五里路长,大街两旁还有许多胡同,都是人烟不绝的。

街上满是挽着手漫步的妇人女子,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悠然随和的表情,即便是驾马行走的权贵子弟也不少,但是当街纵马的却鲜少见到。

不得不说,在残暴的大周天下还能看到百姓们拥有这样的面貌,着实不易。

沈崇信夫妇安置戚九的宅子位于西街。

戚九的下落委实可遇不可求,她只能先以打听宅子为主。

到了街口她打量了一番四处,最后让旺儿在一座门下挂着大红灯笼的宅子前停下来。

元贝惊呼起来:“这不是从前咱们二房的宅子么?”

沈羲看了眼她,然后才又将目光望回去。

这宅子东西不过十来丈长,内外两进,不算大。

但是能在青石镇上拥有座这么样的宅子,也是不太容易的事。

据珍珠说当初二房人脉甚广,几乎日日皆有客到访,想来当初选择在这里置业,乃是沈崇信动用过一些门路的。

“没错。你和我先到对面茶馆里地方坐下,旺儿,烦你帮我去周围打听下如今住在这宅子里的人是谁,这宅子售买来的各路信息,越详细越好。”

为了避免裴姨娘她们过多怀疑,她能从身边人口里所知的讯息有限,只能从宅子的售卖来源上下手。

这么大座宅子少说也得三四千两银子,可原主卖了它却仍然穷成那样,这不能不使她更加怀疑起这背后的内幕来。

旺儿闻言便将马车赶到了宅子对面的茶馆。

茶馆还算干净,沈羲点了壶茶,便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元贝坐下后又狐疑地看了看后方。回头见沈羲望过来,便说道:“奴婢怎么觉得有人盯着咱们似的?”

沈羲顿住,也凝神看了看四下。

店堂里男女都有,且都做日常打扮,均是三两一伙,谈笑风生,并没有谁像在注意她们的样子。

外面街上的人们也都十分放松悠闲。

她看了眼元贝:“注意下就是了。光天化日地,不会有人轻易生事的。”

元贝点头。

这里等上了茶,沈羲又顺势往窗外看去。

窗户是打开的,所以对面一举一动全在眼里。

宅门左首是家银楼,右首是家小赌坊。门前一排卖针头线脑以及捏糖人等等的小贩。

街上行人不管农夫村妇还是达官贵人,皆一副盛世安宁的样子。

她不禁又想起裴姨娘口中的戚九来。

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如此繁华之地,显然更容易藏身。当年沈崇信将他藏在这里,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身为秦灵帝宫里的侍卫,没有跟随他南下殉国,而是在京师城外病倒在路旁,谁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能想见的是,他的存在并没有引起谁的怀疑——至少在他露出伤口前是如此。

秦宫侍卫们身上都有独特刺青,想来他的身份之所以暴露,乃是因为大夫医伤时看到了刺青的缘故。

她端了茶,并不喝,只透过那茶汽凝视着街景,一边猜想着他应该会是个怎样的人,现如今又正做着怎样的营生。

“开!”

这时候,对面赌坊里传来一声高呼,紧接着又有潮水般的吆喝声传来。

她顺势看去,只见占地不过两个门脸儿大的小赌坊里,人声鼎沸。

赌客们站的站着,坐的坐着,将里头挤得严严实实。

而靠窗的一张桌子,更是围观者甚多。

一个随意束着长发的男子面向着大街,斜倚在方桌畔,扬着薄唇,支肘托腮,左腿屈起支在条凳上,望着左右两方坐着的人。

他显然是庄家,因为面前已经堆了大大小小许多碎银。

——小赌坊里重在怡情,来客都是本地乡绅子弟,或者偶尔来消遣的客人,极少有用到大张银票的。

从前跟哥哥们混得多,虽然没入过这种地方,她也多少听得了些。

沈羲原本只是顺眼扫过,但目光滑过那男子面容时,她又倏地定睛看了过去!

这一看,她立时屏了呼吸,背脊僵直……

这男子眉目英挺,浑身一股慵懒散漫的气息,竟赫然是那日小胡同里看破她血统的人!

他依旧穿着身做工讲究但面料舒服的布衣,长发也披散着,只不过随意在脑后束了一束。

这副随兴的样子,与那日在大柳树下无事荡秋千的样子如出一辙!

而他旁若无人处在那群赌客里,竟莫名有种群龙之首的气势……

沈羲心神骤凝。

她以为并不大可能再遇见他,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也在这里。

这毕竟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她没有理由不在意。

她看看左右,茶客们自有消遣,高谈阔论,并无人注意她。

她啜一口冷茶,放松下来。

事实上,如果没有亲眼验过,谁会知道她是赫连人呢?

都是她自己想太多。

她再往对面看去,赌坊里又生起阵欢呼,想来他又赢了一把,正在扬唇收着银子。

这个人,果然是个草莽么?

可是一个草莽,怎么会住在北城那样的地方?为什么会买得下那么一条小胡同?

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赌钱赢的吗?

沈羲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他哪来的钱,与她有什么相干?

她的目的是来查宅子的,她不该管太多。

可即便如此,她心里又还是忍不住绕到他身上去。

毕竟他的反应太让人奇怪。

之前因为觉得不会再遇见,倒也罢了,可如今真又见着,心里的疑团便就噗地全冒出来。

身为大周子民,他居然对送上门有着纯正赫连血统的她视若未见,他与赫连族有什么瓜葛?

而且关键是她都对他起了杀机,他后来也没想杀她!

在如今普天之下都在剿杀赫连人的情况下,她可不相信他会不知道她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好奇便有些抑制不住。

第56章 先生您好

他若与赫连族有交情,那他出现在这里——他该不会就是戚九吧?!

可是再一想,她又皱了眉头。

大秦宫里的侍卫,须得经过至少十年的超强训练,同时还得年满十八才能正式起用。

就算当年覆国的时候他才正式当差,到如今也至少有三十岁了。

何况沈崇信考进士的时候他就在宫里,可见年纪还要更大。

对面那男子看着虽不青涩,却远远不够这个岁数,又怎么会是他呢?

她信手拿了颗盘子里的杏仁吃着,再看向对面,眉头又皱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的身份还是可疑的。

她能够确定的,应该是他至少对赫连人没有明显的敌意,也不需要靠杀赫连人来保护自己利益。

他本身无拘无束,看模样又于这京师四处十分熟稔,戚九是个武夫,想来与草莽打打交道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万一他们之间相互认识,又或者,他还认识别的赫连人,倘若问到了,那她岂不是也不亏吗?

那她要去问吗?

杏仁停在嘴边,她把眉头紧锁起来。

这想法有点冒险。

毕竟她上次还妄图想杀他来着。

她捏着这杏仁,思索起来。

赌坊这里萧淮捻着两颗金豆子,也有些心不在焉。

苏言忽然走到他身后,躬腰在他耳边道:“人已经进街口了,请少主示下。”

萧淮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只见街口果然出现几个驾马的人,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子,满身结实的肌肉以及他腰间挎着的长剑,都说明他是个练家子。

他身后四个人也是目露精光,武功看不出深浅,但绝对训练有素。

他们一踏进街中,目光便在人群里穿梭,行走极慢,让人看不出来是出来消遣还是办事。

他给了他个手势,然后伸手开了盅。

“又是大!”

周围一片哀呼声。

苏言在潮水般的声音里离去,萧淮这里则又笑微微地收起银子来。

窗外街上那五骑依旧在人群里慢行,等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萧淮这里又开了第二盅。

“唉!”

周围传来的声音越发痛心疾首,萧淮却不紧不慢地收起银子,起了身,退到了人群后。

被挤开缝隙迅速合拢,又有新的庄家坐了上去。

他才刚在后门处站定,取过酒壶喝了杯酒,后门进来的紫衣人就悄无声到了他跟前:“禀少主!陈贼已经约好在柳儿胡同,小的们是现下就开始行动还是?”

听到柳儿胡同,萧淮一杯酒停在唇边,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他略顿了下,然后摆摆手,放了酒杯往前门走去。

沈羲坐在店堂里,还没拿定主意要怎么做,就见他已经慢吞吞地自店堂里走出来,然后顺着二房老宅子门前方向往西边走去。

她也不知怎么地,立时也起身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