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贝在身后大喊:“姑娘!”

她丢下句:“你在这儿等着!”然后便冲出人群,尾随在他身后,迤逦而去。

萧淮走了半里远,脚步就缓下来,余光略略向后,继续去往前方。

沈羲几乎没有什么跟踪经验,但是幼时与哥哥们躲避家里人寻找也有些心得,此刻她跟得不十分紧,且行动又磊落,即使有人看来她也并不躲闪,仿佛就是名正言顺。

她也并不是想打探他去做什么,不过是想寻找机会问他两句话,因此这心里倒没有理由不坦荡。

眼看着他往左拐进个胡同,她连忙加快脚步进去。

却哪里还有人?一条胡同光秃秃的,居然连户人家都没有,不过是道两座宅子之间的巷弄而已。

一旁宅子内的萧淮透过门缝环胸望着她,等到她转脸过来,原本他还微微眯着的双眼,忽然就因为皱起的眉头而微瞪起来——

想来世上人脾气再好,也不会有人对意图取自己命的人抱有什么好感。

他两眼又眯起,隔半瞬,跃身上了屋檐,如履平地般自她反向落了地。

“哈哈哈……美酒佳人都已备好,今儿陈爷可得不醉不归了!”

然而他才刚落脚,一旁的另一条胡同里就传来道刺耳的笑声,而且咚咚的楼梯响声也跟着传出来。

萧淮看看身后大门,脚步一错,忽而又回到先前那胡同处,啪地拍了下沈羲肩膀。

沈羲真是魂都差点没吓出来!

身子僵了半日然后转身,恰就见到始作俑者如同沙场上擒到了敌军首领的将军般站在面前。

“找我有事?”他问。

沈羲不知道是该先问候他还是该先问候他母亲。

一口气吊在喉咙口好半日,才勉强咽下去,强按着吐了口气,说道:“你好。”

萧淮慢吞吞看一眼隔壁墙内探出来的槐树枝,扬着唇道:“啊,你也好。只不过你这两个字吐得可真艰难。”

沈羲在袖子里握了握拳。

算了,一切都看在他帮她上了药而且还帮她保守了秘密,同时还没有反过来掐死她的份上,不计较好了。

她没忘记自己还有目的,礼貌地颌了首,说道:“上次的事情多亏先生相助,先生的恩情我这里已经记下了。

“今日的事您也说对了,我确实有点事想麻烦您。敢问您认识一个叫戚九的人吗?”

萧淮注意力已全挪到身后,嘴里无意识地道:“戚九?”

他身后的胡同口正好走过去一行人,为首的一个正是先前骑在马上的络腮胡。

络腮胡两眼十分不安份,一面走着,一面将苍蝇般的目光粘在沈羲脸上,肆无忌惮地将她打量。

沈羲沉了脸,将脸别开。

萧淮握拳咳嗽,摊开一手支在墙壁上,恰恰好将她上半身挡得严严实实。

身后说笑声远去,萧淮手还撑在墙壁上,且眉头紧凝,思绪似已远走。

而转瞬,他又忽然收回身,一言不发地便转身便往外头走去!

“你等等!”

沈羲赶紧提裙追上,眼看着他越走越远,不由喊道:“还没告诉我认不认识他!——戚九!”

因为急切,这声音或许有些大,他停住了,周围一小圈的人也都闻声看了过来。

一个坐在不远处小马扎上,守着一堆各式小木偶售卖的单眼皮妇人,甚至还扭转身子,上上下下地盯着她瞧起来。

第57章 谁是幌子

沈羲眼望着前方,余光却也落在妇人身上。

她瘦削的脸颊像被刀削出来的,而气质里的清淡,让人联想到路边的野菊。

她看了会儿沈羲,便将目光收回去,拿起两只木偶,慢吞吞地朝面前路过妇孺兜售起来。

木偶十文钱一个,十五文钱一双,比起别的地方卖得便宜得多。

沈羲也将目光收回来,走向萧淮,扬唇道:“六九五十四,七九六十三,我方才看了看,先生今儿赌运不错,算起来,应该赢了不少银子。”

她姿态淡定,早已不是先前追着他问真相的样子。

她已经不用再跟他证实他认不认识戚九。

刚才在胡同里她的那一问,他的表现已经让她心里有了答案。

如果他真的认识他,那么他不会在她吐出戚九这个名字之后,只是心不在焉地重复着她的话。

就算他只是一时的没在意,可是,那这一时之后呢?

自那络腮胡在胡同口外出现,他便再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过。

就连她脸上透露出对络腮胡的嫌恶时,他伸臂替她挡了脸,他也未放松对络腮胡的注意。

而不管络腮胡在身后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始终没有回头。

他在她面前的出现,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在借她为幌子,避开那络腮胡罢了。

这也就能证明,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目的也是在络腮胡!而并不是为了戚九而回避她。

他根本没有觉得戚九二字与他有什么相干。

但凡有点交情的人,被旁人打听到头上,怎么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戚九这名字实在也太普通了。

铁营的侍卫都没有真实名字,如果她猜的没错,戚九实则应该是根据编号排的“七九”才对。

这样的名字,就是当街叫十遍,也极少有人把它与十二年前的秦宫侍卫编号联系在一起。

萧淮摸了摸鼻子,两眼略带茫然,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毕竟,他并没有想到他赢了多少钱,居然还被个小姑娘从旁窥了去。

沈羲本来就没有打算与他攀谈。

他把她当成了避人耳目的幌子,可反过来,他又何尝不是她的幌子?

卖木偶的妇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

早晨刚进杏儿沟,她就在马车里看到了她。

虽然只是一瞥,但她幼时要读那么多书,记那么多音律,识那么多锦缎绣线,她的记忆力怎么可能好不起来。

早上还在杏儿沟呆着的妇人,忽然又在青石镇上出现,先前元贝在茶馆里说到感觉有人盯梢时,她恰恰又透过窗户看到了街对面混在小摊贩里的她。

如果说这还叫做凑巧,那当她追着这男子到得半里路之遥的这里呢?

为什么她也跟着过来了?

她卖的木偶,每一个都浑圆而规整,但又还落有偶见的刀痕,这明显是凭手削出来的。

凭手削出来的还卖这么便宜,难道削个木偶出来就跟玩儿似的吗?

除去能把刀使得极厉害的高手,还有谁能把削木偶当成玩儿似的?

如果说一开始沈羲的目的还在萧淮身上,那么从在最后一次看到这妇人开始,她其实已经转向她了。

她如今的身份只是沈侍郎府上不受宠的小姐,不会有人肯花不菲的价钱来聘个刀工出神入化的杀手来杀她。

世上没有那么多温婵,沈府后宅里那些女人更没有这样的胆量心计。何况温婵当初如何找到杀手的,也很可疑不是吗?

她也没有钱,值得人去劫。

那这个在杏儿沟出现的妇人,她的身份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当她把戚九两字当街叫出来,反应最为特殊的就是她……

旁人虽然也投来了目光,却大多都只是顺眼看看,很快就陆续收回目光继续吆喝。

她却看了她好一会儿。

可见,真正对这个名字有反应的人不是面前的男子,而是这妇人。

“打扰了。”

她冲萧淮微微颌首,而后目不斜视地离开他,往人流里走去。

她没有再看那妇人。

不管她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她不来寻她,她便不能去点破她。

纵然沈崇信于戚九有恩,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交情。

作为原主,她必然不会想再去沾惹这些是非。

而作为她,在她已经透露出了她在寻找她的信息之后,也只能等她自己寻上门来。

她若直直地上前相问,岂非成了挟恩图报?

何况,这恩也不是她自己施的。

“放肆!——你敢抓我!”

才刚走到街边,突然人群里就传来声暴喝!

紧接着路人乱成一堆,街中央刀光剑影,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围着那络腮胡厮杀起来!

她赶紧后退,突然有人抓住她急速掠往后方,这速度快到惊人,转瞬就进了后方一座店堂!

她血往上涌,猛地回头去看,竟然对上张略带点不屑的脸——

不是她!

店堂里的人都已经逃出门口,如今空空如也,她迅速奔到窗下往人群里看去,只见满大街的人争相奔走,哪里还有那妇人的踪影?!

她略有些失望。

难道,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那妇人跟着她,不是因为她来的?

“打完了打完了!可以出来了!”

门外的嚷嚷声又打断她的思绪。

她定定神,回身冲萧淮行了个礼,然后快步出了门,往先前的茶馆而去。

萧淮透过窗户望着她背影,眉头紧凝起来。

“少主!人已经拿下!”

这时候,店堂里突然已多了好些人,先前大街上围捕的那帮黑衣人已经扭着那络腮胡进来了。

络腮胡骂骂咧咧,一直到进来看到他,那双眼才蓦地瞪大,一双腿也就此软了下去:“下,下官拜见——”

“陈将军,你好啊。”

萧淮从窗口收回目光,扬了唇,拎了袍子,在椅上坐下来。

沈羲穿过人流,回到大街对面的茶馆。

旺儿已经回了来,正坐在原先她坐过的位置。

见到她时两人都立时站了起来:“姑娘去哪儿了?”

沈羲坐下,不答他们,兀自先斟了杯茶喝了,然后又望着对面出起了神。

街上人比起先前已经少多了,举目望去,再无那妇人影子。

即使她不是戚九,她的频繁出现也一定不寻常。

她一向对自己的判断有把握,但这次,她判断错了吗?

第58章 什么来历?

可是她如果错了,那妇人为什么会在杏儿沟路边望着她。

如果是普通村妇,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明知道是沈府的女眷还盯着里面直瞧?

没有人规定侍卫就不能是女的。

铁营里除了向秦宫输送侍卫,还有影卫。

而贴身相护的这种影卫,有时候为了避人耳目,往往会征用女子。

这妇人年纪合适,如果那木偶是她刻的,那她也会武功,也就更加吻合了。

而既然她才进杏儿沟她就知道了,那她这些年难道一直都知道原主在杏儿沟吗?她的近况她知道?

“姑娘您怎么了?”

她的神情令元贝有些担心。

元贝不知道她刚才那么急着走出去,然后过了这么久又心事重重地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羲垂头吐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可能想多了。

除非真的是这些年戚九都在杏儿沟四下走动,否则不会那么巧,她一出现她也跟着出现的。

她把茶喝下肚,说道:“打听出来了么?”

“嗯!”旺儿重重点头,说道:“这宅子如今是户姓柳的人家在住。

“柳家是本地的乡绅,家里后辈出息,就给老太爷老太太在这里置了这座宅子。但却不是三年前自姑娘手里转手的买家,而是自一户姓魏的人手上转来的——”

“慢着!”

听到这里沈羲蓦地将他话头打住。

三年前自她手上转手?这宅子难不成是原主自行卖出去的?

沈祟信夫妇才死了几年,她就着手卖房子了?

如果说是近来才转手她还能理解,可是三年前二房还极为殷实,伸手就卖房子,未免说不通!

她望着他们:“是三年前卖的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三年前我们才搬到杏儿沟不久,就有人前来打听姑娘要不要卖青石镇上的宅子。

“姑娘最初不肯卖。后来没隔多久,就又有人找上门来说咱们宅子那片官府要征用,让我们赶紧出手,否则的话迟了可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后来姑娘就急慌慌地以千两银子贱卖给了个姓吴的人。

“但后来不但这块地并没有征用,刚才旺儿查到的,反而那姓吴的又转手卖给了个姓魏的,去年那姓魏的又以四千两银子卖给了如今的柳家!”

说到这里,元贝语气里略带埋怨,但又不敢表现得很明显。

沈羲总算听明白了。

原主那傻妞竟是被人给坑了!

千两银子便将座位置这么好的宅子卖出去,这姓吴的定是看准她身边没人,极好骗的了!

只不过她再傻,背后也有沈府为仗,谁有这么大胆子,敢直接上来打她的主意?

她想了下,说道:“那姓吴的买了宅子多久倒给的姓魏的?倒手价是多少?”

旺儿看了下元贝,说道:“没出一个月!没听说多少银子。

“但是,这姓吴的却听说是姓魏的的人,因为去年宅子交接立契的时候,姓魏的是露了面的,据说那姓吴的鞍前马后,殷勤得紧,还称那人为老爷。他们是一伙的!”

没出一个月便倒了出去,而且姓魏的是姓吴的的主子,那这宅子八成是姓魏的瞄中,这姓吴的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但是既然是正当交易,为何又还需要把姓吴的推出来?

沈羲心里疑念顿起。

她道:“能查到这姓魏的什么来历么?”

元贝摇头:“据说是京外的,人早就脱手走人了。这一倒便净赚了几千两,自然逍遥快活去了。”

沈羲沉吟。

敢在刑部左侍郎眼皮底子篡夺他家人的私产,这胆子着实也不小了。

只不知道这姓魏的胆子是自己长的,还是旁人给他的?

“让让!让让!上菜了上菜了!”

这时旁边已传来菜肴香气,小二传菜声音已经一阵高过一阵,原来这茶馆里竟也兼做饭食。

沈羲回神看看天色,竟已是过午多时,便连忙着旺儿叫人来上菜,先张罗起吃的来。

青石镇上的宅子失得蹊跷,别处房产银钱什么的想来也是差不多了。

倘若偌大家产乃是让原主这般败光的,那就别怪裴姨娘和元贝她们对她那么无语了。

原主手上丢掉的虽是二房私产,二房有姐弟俩在,沈若浦不大可能伸手管理。

但是毕竟数额不小,在得知被原主败尽之后,沈若浦必然也着人查过,但至今也没听见有个说法出来,可见是没抓到对方什么把柄。

这姓魏的如是主谋,那他必然来头不小,而且也不是随意行事。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人,能让沈若浦也查不到头上?

这里用完饭,沈羲上了马车,又着元贝去附近买了些小巧玩意儿带给沈梁,便就打道回府。

旺儿知道沈歆那帮人与沈羲不对付,有心带着她逛逛,因此回去走得慢,半个时辰有多才进了杏儿沟。

这个时间自然该出门的都出门了,因此宅子外头除去路过的佃户们,并没有人。

沈羲沿原路从偏门进到小跨院前院,先招呼了沈梁过来拿吃的,然后才进房换衣裳。

裴姨娘她们自她回来才算安了心,一面张罗茶水一面又问长问矩。

沈羲无心多说,回房关了门换了衣裳,又把裴姨娘给叫进来,掩了门道:“那个戚九,是男是女?”

裴姨娘怔住,侧首想了片刻才道:“我也没问,想来是男的吧?”

她只是个内宅妇人,对朝堂不熟,自然不大了解侍卫还分哪几种。

沈羲坐下来,凝眉想了想,又说道:“不知道附近村里,有没有个卖木偶的妇人,单眼皮,瘦高个儿,三十出头的模样?”

“卖木偶?”裴姨娘茫然略顿,说道:“并没有。不过姑娘说的单眼皮瘦高个儿的妇人倒是满地都是了。就是那双眼皮儿长的丰满漂亮的却不多。”

沈羲听完将手捂了脸。

铁营里的影卫,当然是越长得不起眼越好,怎么还能丰满漂亮!

“姑娘见到戚九了?”裴姨娘走过来,疑惑地道。

沈羲摇摇头,把手放下来:“没有。她身份特殊,哪能说见到就见到。”

第59章 别粘着我

“没见到也好。”裴姨娘叹道,“想来他也不容易。

“若是他还安康,总算也全了老爷太太的心愿。

“到底若没有当年他在秦宫里那一救,老爷考不中进士,做不成官,也没有后来咱们二房的好。没见到,大家都落个心安。”

沈羲闻言静默下来。

她说的竟也有她的道理。

沈崇信是在任上死的,也不是什么大不敬之罪,何况凌云阁也没有他十足证据,因此死的时候没夺官,还是照的原来的官品。

如此她沈羲沈梁也都还是官户子弟,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仍然享有不少恩遇的。

可若当年在秦宫里失仪而落了第,他就必须得延后几年再考。

大周至他死时总共才建国九年,他就也入了官途,那么短时间又哪里蹿得到当时的官阶呢?

朝代兴亡普罗大众也预料不到,总而言之,还是有戚九的恩在先,才有沈祟信他们报恩在后的。

她如果再行打扰,看起来的确像是在为难人了。

——算了,她还是另外再行想办法吧。

就算身上这秘密要命,眼下也只能尽量避着了。

“知道了。”她嘟嘴看了眼她,说道。

裴姨娘少见她这副娇嗔的模样,原先就不说了,后来她病醒了,也是成日里严肃得不行,眼下看她这副小女儿态,也不由心里泛暖,说道:“你饿了没有?姨娘给你做吃的。”

“我想吃青团儿。”

清明时节,不吃青团儿又吃什么呢?

裴姨娘麻利地领着珍珠出去摘野菜了。

宅子的事情算是有了点眉目,只是该怎么进行下一步沈羲还得细细筹划。

那么大笔家当,光是收集信息都得花上不少时间,而目前她身边的人手也太少了。

除去两座宅子一座庄子,还有那么些古董字画,得去牙行里寻下落。

还有钱庄里那几万两银子,究竟被谁转走了?

这些都得细细地查,而她是不可能全部亲历亲为的。

珍珠元贝她们是得用,然而这件事还不能让她们知道得太多,毕竟她还得掩饰还魂的身份。

所以这么说来,她就得增添几个人手。

将来要用人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就是目前找不到护卫,她也该为自己找几个得用的人先储备起来。

只是如今这些事全由纪氏与孙姨娘把持着,她又该怎么做才好?

“林公子。”

正歪在床头寻思着,这时候窗外传来珍珠的声音。

沈羲凝眉,爬起下地,从窗缝里往外看去,只见廊下已站了个人,白衣皂靴,不是早上在梨香院被她气走的林霈又是谁?

她顿了下,赶紧又绕过屏风身回床上,扯了被子盖上。

珍珠推门进来看了看,果然就出去回话了。

林霈站在庑廊里,听完珍珠的话也无可奈何。

掉转头走到前院桃花树下,又不禁停步抬了头。

这院里的桃花也娇美,与林府里他门前的桃花一样,赏花哪里不是赏?舍近其远跑过来,不过是为着某个人罢了。

一墙之隔的正院里,沈歆刚刚午睡起来,透过窗户看了眼前院,便问进门来的冬萤:“林公子呢?”

林霈约她出来踏青,结果上晌他们上坟的时候,他则自己跑了出去。

中午吃饭时问起什么时候带她出来,他说正午天太热,须得下晌。

这不已经下晌了,也该动身了。

“林公子在二姑娘屋里。”正在叠被褥的秋蟾说道。

沈歆正在束衣,闻言把头抬起来,脸色刷地就沉下去了。

他们俩如今倒是焦不离孟了,没有他们长房,她沈羲上哪里认识林霈去?竟然敢背着她呆在一处!

她七手八脚地把衣裳束好,拿起团扇便跨门去往东偏院。

才刚进门,就林霈痴痴立在桃花下,也不知立了多久,花瓣都已经落了他满身。

“霈哥哥!”

她忍着心里不悦走上前,亲昵地在身后唤着他。

“哎!”神游中的林霈倏地转身。

眼里的热情与火花完全没有掩饰,但在看清楚她面容的刹那,又迅速敛了回去。

“怎么是你?”他下意识皱了眉头。

沈歆又不瞎,怎么可能没看清他的变化?暗地里咬了咬牙,说道:“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林霈寮落地回头看了眼身后,没说什么,一言未发地抬脚走了出去。

“霈哥哥!”

沈歆追着他出门,绕到他前面将他挡住:“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看到我就走?”

林霈望了望远处,收回目光望着她,说道:“我哪里有看到你就走?我仍然把你当妹妹。

“只不过你不觉得,作为如今正在议婚的你,总这样跟我粘在一起,有些不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