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坐在这里枯等,她也神态自若,看不出来仗势欺人,也没有什么奚落或是愤怒,浑身只有一股轻慢。

只不过她的眉眼里,终究还是显出几分惯常低眉顺眼的姿态。

在他们中间的几案上,摆着只翡翠镯子。

“太太和二姑娘来了。”冬萤上前说了句。

沈歆立马便站了起来,被沈羲一瞪,她又立刻坐了回去,换成缓慢悠然的姿态站起来,又冲黄氏矮身一福,这才唤了声“母亲”。

黄氏乍看到她这副姿态不由讶然,但转眼她便就已准备冲上去。

沈羲伸手将她衣裳一拉,咳嗽了下,她这才又看了眼对面,然后问沈歆:“究竟怎么搞的?”

“想来这位定然是沈夫人了。”

这时候上首坐着的掌柜站了起来:“鄙姓刘,乃是本店的二掌柜。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翡翠镯子是齐夫人放在鄙店抛光的,令嫒误以为是鄙店的货物,拿来看的时候一时不慎,就打出个豁口来。

“现如今齐夫人正与沈姑娘商议赔偿。眼下您来了,也就好说话了。”

刘掌柜打着拱,说完话退到了旁侧,显然是不想参与这场纠纷。

黄氏看模样与这位齐夫人也不太熟,不过到底理亏,还是先颌首致了致意。

然后拿起那镯子来看了看,果然外沿被磕出个米粒大小的豁口,使得这镯子变得难看起来。

但是一个这么小的豁口便要价两千两银子,这未免也太黑了!

黄氏心里憋着气,看向沈羲。

那齐夫人也把目光溜过来,睃着她们。

沈羲接过镯子,走到光线亮的地方反复细看,只见这镯子清透飘绿,清透处呈冰状,而飘绿处则绿得十分饱满,倒的确是只吃价的镯子。

但磕个豁口就要价两千两,也着实黑了点。

她放下镯子打量这齐夫人,身上没有什么纹饰可以看出身份,而连黄氏都不认识,想必家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

但是既然明知道沈歆是侍郎府的小姐,而且还是主管刑部的侍郎,想来背后实力也不会太弱。

想了想,她便就先跟齐夫人施了礼,然后道:“不知夫人觉得我们应该赔多少合适?”

齐夫人也打量眼她,笑道:“不知姑娘是?”

“我也是沈家的小姐,这位是我的大姐。夫人跟我说,与跟她说都是一样的。”沈羲颌首。

“原来也是沈家的小姐。”齐夫人站起来,说道:“那我就直说了。

“我这只镯子,买来的时候花了三千两,而且是我家老爷特地买给我的寿礼,所以这镯子价值可称价值不菲。这个豁口,少说也得赔我两千两银子!”

“哪需要那么多钱——”

沈歆脱口嚷道,等接到沈羲的目光,立时又清着嗓子打住了。

她现在已早就没哭了。不知为什么,看到沈羲也跟着来了之后,她的心也定了下来。

沈羲先望着刘掌柜:“敢问掌柜的,一只这样的镯子,贵铺售价多少?”

刘掌柜没料到会祸水东引,看了眼齐夫人,咳嗽道:“上好的老坑冰种,也是有值几千两银子的。”

“那您看,这镯子算不算几千两的上好货?”沈羲又问他。

刘掌柜长吸一口气,摸起了鼻子。

显然这位齐夫人他得罪不起,但沈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这种问题,令他夹在中间真是为难。

但既然问了,他总也不能不吭声。微顿了下,他于是就抬眼道:“以姑娘之见,这镯子质地又如何?”

第99章 灯不省油

沈羲知道他在踢皮球,但是也不在意。

她微微笑道:“这玉镯的确是少见的老坑冰种飘绿翡翠,很衬齐夫人的气派,也确实值不少钱。

“不过细看之下,这冰种底色却仍然不够纯净,而且这飘绿的浓度也太过高了些,人常道过犹不及,绿过了头,便也就折了价。

“这样的镯子,我想正价也就是千两上下,夫人说是三千两买来,怕是被人坑了。”

她将镯子放回桌上,态度不卑不亢。

刘掌柜听她说完,目光立时便投了过来。

齐夫人听闻,也盯着她再打量了两眼,说道:“这分明是几千两的东西,你的意思,我在骗你?”

“夫人当然没有必要骗人。”沈羲笑道,“只不过东西摆在这里,京师识货的人也不在少数,我说的对不对,不光二位有数,就是拿出去请行家鉴定,也是有结果的。

“如果这镯子花了超过一千二百两银子的价钱买来,夫人真真是亏了。

“所以让我们花两千两银子来赔一个磕了这么小豁口的镯子,而且这镯子修复之后并不折损原价,这价钱我们也委实不能接受。”

豁口小,打磨打磨,或者雕琢一下,都可以算是复原。但无论做哪桩,都值不了两千两银子的工钱。

齐夫人脸色有些变了。

她站起来,盯着沈羲端详了几眼,说道:“姑娘可知道我是谁?”

沈羲微微一笑:“只要您不是宫里的娘娘娘娘,这两千两银子我们都不会出。”

齐夫人冷笑:“你们不出,那谁出?我这东西是你们摔坏的,我可没求着你们来拿,现在摔坏了,还想赖帐不成?!”

“我也没有说要赖帐,该赔的我们赔,但超出的一文钱我们也不会出。”沈羲淡笑从容,寸步不让。

实际上她看出来,这齐夫人并不是什么显赫家族的女眷,倘若是的话,难道她的脸面还不值区区两千两银子?

更不用说抬出身份来压人了!

谁家有脸面的也做不出讹钱的事啊!

既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那么她有什么好让步的呢?他们沈家乃三品官户,也不算弱!

齐夫人完全沉了脸,不想这丫头竟会有这样的底气和勇气!

而黄氏与沈歆更是早就已不敢做声,她们当然不想出这笔冤枉钱,两千两银子呐!

倘若沈羲能帮她们省下来,那她们不是算做捡了大便宜?!

“呐呐呐,我看不如这样,沈姑娘您看看,您能出多少钱?”

刘掌柜眼看着气氛僵下来,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两位有话好好说,京城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伤了和气。”

沈羲笑着跟他比出两个指头:“我么,最多出二百两。”

“二百两?!”齐夫人惊叫起来。

“没错。”沈羲敛了笑容,“这样的镯子,这么大小的豁口,打磨工钱顶多五十两,倘若雕图案,最多也就一百两。我出两百两,多出的一百两算我们给夫人赔不是!”

从前由她经手的首饰玉器何止一两件?大周物价与五十年前大秦不相上下,她岂有估不准的道理!

开口两千两,当她们全跟她一样没见过宝贝呢!

“不成!至少得赔我一千五百两!”

齐夫人也看出来遇到了行家,立马跟她扯起皮来。

刘掌柜一时也有些为难了。正在这时,有伙计悄悄冲他打眼色。

他悄步退出来,到了庑廊侧边的楼梯口下,苏言负手立在倒数两步楼梯上,垂眸道:“少主在处理公务,你不知道么?”

刘掌柜岂敢相瞒?随即把来龙去脉跟他说了。

苏言听完走下楼梯,往内堂那头一望,果然见着沈羲与齐夫人正在纠缠不下。

他立定想了想,挥手让刘掌柜离去,而后又折回了楼上。

楼上硕大书案后执笔坐着的萧淮,听到楼梯轻响已经抬起眼来。

苏言不料他有注意,随即走过来:“韩家那位上京来的亲戚女眷,被沈家大姑娘摔坏了一只镯子,要讹沈家两千两银子,如今沈家二姑娘正在替长房出头。”

萧淮听到沈家,眉头微微一凝。

这里垂眸再写几个字,又顿住,到底提笔站起,漫步走到窗前往下方内堂看去。

果然见着几个女眷立在那堂间,西面站着的是个透着精明的少妇,而她对面站着的,正是被他连放过两次的沈羲。

那妇人一看就不是盏省油的灯。

而沈羲立在她对面却面带微笑不卑不亢,跟几次在他面前呈现出的戒备与提防都不同,更不同于小胡同里拿簪子意图想灭他口时的狠厉果决,这么看来,也不怎么省油。

他垂眼打量起她们。

“倘若齐夫人定要这个价钱,那么不如我自行出钱去买个同质地大小的镯子赔给你,你再把你手头这个换回给我好了。”

沈羲见对方不让步,便又给出另一个选择。

买一个回来也才千把两银子,不比赔她一千五百两要好得多?

拿回这只破损的,出个百把两银子修复好,然后再转手卖出去,指不定还一文不亏。

齐夫人当然不肯:“我就要我这只!”

“那就没办法了!”沈羲摊手,“我就只能出这么多,夫人若是不服,自可去顺天府递状子。”

刘掌柜见状,连忙给个台阶给齐夫人:“不如这样,夫人这玉小店帮忙修复了,工钱分文不收,沈姑娘这二百两银子,就权当给你赔的不是。您看成不成?”

他们店日进斗金,若是把时间全耗在这里,还不知影响多少生意。

虽说这琼花台的东家谁知道了也惹不起,可偏生没人知道。

明面上,这两边他都不能得罪,也就只能息事宁人了。

齐夫人面上恨恨,但心里知道也差不离儿该收场了。

跟来的人里也还有韩家的人,这要是把她为着几百两银子跟人不依不饶的事传到韩家人耳里,她脸上也没光。

便就沉了脸冲刘掌柜道:“看在你的面上,我就认了栽!”

说罢夺过黄氏递来的两百两银票,拿着玉便往前台去了。

沈羲等他们走后,这才端起桌上早凉了的茶一口灌下了肚。

第100章 想要考我?

“羲姐儿!”

黄氏攥着绢子望着她,激动得几次翕开双唇都没说出句囫囵话来。

她没有想到沈羲竟然会这么仗义,如果不是她,那么今儿这两千两银子她们是非出不可了!

她们是绝没有这么样的本事说出那块玉的底细的,就是认得出来,也不见得有勇气说得出来!

她这谈笑风生地,就给省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她怎么会不激动?!

“歆姐儿还不谢过你妹妹!都是你闯的祸!”看到旁边杵着的沈歆,她赶紧把她拖过来。

沈歆心里五味杂陈,从害怕彷徨到尘埃落定,她的心一直在起起伏伏。

她也不知道如今对沈羲是什么心情。

但能肯定的是,如果今天没有沈羲过来,又或者她来了却并不伸手,而只是袖手旁观,今天她绝不可能有这么好过!

她这里顶着张大红脸要行礼,却被沈羲拦住:“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说完她眼角溜了旁边的伙计一圈,沈歆顿时也明白了,这是给她留面子呢。

又不由想起她往日提点过的她的仪态来,于是赶紧挺胸收腹地微垂首地站好。

沈羲招呼道:“走吧。”

萧淮见得她款款走入了店堂,这才收回目光。

原来她不止是对他这样的无辜人士下得了毒手,这张嘴也是厉害得很。

到了店堂内,那齐夫人已经走了,沈羲便就要跟刘掌柜打招呼离去,哪知道刘掌柜却在柜台里匆匆跟她招手:“姑娘留步。”

沈羲停下来,刘掌柜笑呵呵到了跟前,跟她拱了拱手,说道:“方才看姑娘竟是个行家,鄙店这里正好刚到了批货,不如也请姑娘慧眼鉴定鉴定?”

沈羲扬唇笑了笑。

这掌柜的果然是个会做生意的,他这哪里是想请她鉴定?分明就是要拉她们两单生意。

不过想想方才也得亏他从中解了这个围,才得以爽快收工,人家还白赔了百把两银子的修复工钱,没道理这点面子都不给。

便问黄氏:“伯母要看看吗?”

黄氏如今一切听她主张,何况沈歆出阁在即,也确实需要几件新整首饰压箱底。

眼下见她没有拒绝,自然看出来她想维护这层情面。

当下遂道:“看看也好。只不过我们若看中了,掌柜的可别要价太高了。”

“这层好说。”

刘掌柜笑着作了个请势,引着她们进了柜台东面的隔间。

这隔间应是作为贵客登门时,或者是有贵重货品出示时的地方。

长短只有八步见方,对面墙顶上连接阁楼,仰头看得到露出的一小段栏杆。

屋不大,但是墙上挂着的两副秦代名士的字画却是真迹。

屏风下的小条案与成套的太师椅桌几,皆是花梨木制就,且桌上铺的锦袱,也是上等的挑花云锦。

就连屋角花架上的兰花盆,也是五百年前的官窑古董。

看来这琼花楼的东家,家底确实阔绰。

刘掌柜招呼她们几位坐下,等伙计们上了茶,便就招手唤来他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紧接着,那伙计便就捧了长长短短十来个盒子进来,每个盒子都嵌以镂花,上描着漆绘,看着便觉精致。

“在下眼拙,还请姑娘帮着验验货。”刘掌柜人胖,笑起来慈眉善目地,活似庙里的弥勒佛。

他将就近的几只大小盒子全打开,就见盒子里的镯子,钗子,环佩等等,在红绫布的映衬下,各自焕发出光彩来。

沈歆看得有些眼发直,但却谨记着沈羲的话,尽量不动声色,不露怯。

黄氏也看着沈羲。

沈羲先扫了一眼,只见这几件货里真假掺半,立时也知道这刘掌柜的是真存了考她的心思。

若不拿出两分本事来镇他一镇,恐怕回头真要拿些次品抬高价钱,好把那百两银子的工钱给赚回去了。

便就勾起唇角,先拿起一只羊脂白玉的钗来,说道:“这枝籽玉钗有明显皮子,为水产白玉。质地虽然极好,只可惜雕工稍差。

“倘若原玉份量足够,制成茶杯大小的摆座花卉,少说也得二三千两银子,做成钗子,也就只好卖个八百两上下了。”

刘掌柜听完定眼望着她,眼里发亮地点了点头,又挪过来一只玉珮。

这是枚雕着大小两朵缠枝牡丹的平安扣。

沈羲拿起来:“这是冰种化底翡翠,中间带紫罗兰的价钱一向卖得高,尤其这图案纹样设计得也很不错,少说也值两千两了。”

刘掌柜两眼愈发透亮,接而又挑出一只通亮飘绿的玉镯来给她:“请姑娘估价!”

沈羲看了眼便笑道:“这个,您三十两银子卖给我都不要。”

黄氏与沈歆怔住,刘掌柜也深深望起她来:“还请姑娘详解。”

沈羲拿起来,说道:“这质地虽也是糯种,但这飘绿颜色不正,仔细看的话里头混有明显青色,整个看起来也呈江水绿。

“再有这纹理走向,本来若雕成团形物件倒也还好,偏生开成镯子,这翠也坏了,自然就不值钱了。

“不过刘掌柜这么会做生意,拿它唬个一二百两银子回来也是不成问题的。”

她这话摆明是揶揄,但刘掌柜也不见尴尬,而是也微微笑,若有所思地地点着头。

黄氏母女是早就听懵了!

原先只当她不过是嘴上厉害,没想到竟还有几分真功夫!

萧淮在楼顶上望见,不由再次揣起了袖子来。

据他所知,沈若浦这个排行第二的孙女身世并不咋地,难道那会儿他打听的消息有误?

他忽然摘下指上的玉斑指,反手递给苏言。

“看来,姑娘果然是位难得的行家!”

十几件玉器品鉴完,刘掌柜已忍不住深深点头。

这里刚要让沈羲再鉴鉴其余几个别的,这时候伙计便轻声跟他说了句什么。

他点点头站起身,冲沈羲笑着致了致意,便就出了门去。

黄氏见着屋里没了人,便指着先前那糯种镯子问沈羲:“这镯子当真不值什么钱?”

她瞧着挺贵的呀!

沈羲还没答话,刘掌柜复又走了进来,落了座之后望着沈羲:“在下这里还有一物,请姑娘看看!”

说着他拈起只斑指,轻轻放在她面前盒子上。

第101章 污臭之物

萧淮揣着袖子垂眼望着下方。

沈羲拿起这只斑指,只见半寸长一截圆筒,质地乃为和田青玉,中间镂刻着青龙入海图案。

她拿着它在指间转动着,看到中间浪花上有着许多古旧刻痕,另有几个细小篆字,她不由拿到光亮处细看。

是“之涣”两个字,旁边还有个细小的图章!

她倏地收回手来,望着刘掌柜:“此玉质地上等,雕工也相当精细,关键是它来历——从图案上龙纹印章看来,这应是大秦开国帝君祈镇玉之旧物!”

“姑娘好眼力!”刘掌柜忍不住击掌。“不想姑娘连古器也识得!”

楼上萧淮也眯了眼。

沈羲面容淡淡,古玩玉器是一家,没什么稀奇。

刘掌柜道:“那么还请姑娘估个价。”

“估价?”沈羲听到这里,神情便怠慢起来。

“怎么?”碰到了行家中的高手的刘掌柜,已抑制不住迫切心情。

沈羲瞄了他一眼,把斑指递了回去:“这斑指上余温尚存,也不知道是从谁手上现取下来的。

“男人身上的污臭物,掌柜的竟也拿来让我一个官户小姐估价,要我估,怕是一文都不值了!”

这斑指不但干干净净,隐约飘着沉水香,刚才他出去一转便就拿着这东西进来,若不是现摘下来的,她能把名字倒写!

作为店家掌柜,他明知道她是刑部府的小姐,居然还拿陌生男子的随身之物品鉴让她品鉴,真是太失礼了。

刘掌柜立时怔在那里。

楼顶上栏杆内的萧淮始终纹丝不动,但他身后的苏言却已皱紧了眉头。

毕竟污臭物这几个字,谁都受得,唯独不好用在这位爷身上。

但萧淮也只是瞥了沈羲两眼,便就神色如常地漫步回了房。

恃才者他见得多了,即便被骂了句,又何曾值得他动气?

也不过就是会点品鉴的能耐而已!

“姑娘——实在是让在下汗颜。”

刘掌柜被打了脸,也不生气,只是微笑将那斑指收回来,而后道:“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不过当今天下,像姑娘这样的鉴赏行家着实不多,在下邀请姑娘,实则是有个请求。”

沈羲自看到他拿着假货混迹真货之间,便就料到他定不止跟她兜揽生意这么简单。于是道:“掌柜的不妨说来听听?”

“在下想请姑娘帮忙鉴定本店贵价玉器,同时兼职估价,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说到这里他看看沈羲脸色,又马上道:“倘若姑娘同意,那么在下答应,不但每月聘金八十两,您几位今日在鄙店购买的一应货品,也全数只收一成的利润!”

黄氏母女听到末尾这句,立时挺直了脊背!

一成的利润!

谁不知道黄金有价玉无价?倘若只收一成的利润,那也足够她们省下一大笔银子的了!

然而沈羲却扬唇冷笑道:“掌柜的这是把我当什么人呢?家祖再不济,那也是正三品左侍郎!

“作为他老人家的孙女我却要出来替人做工挣钱,这要是传出去,我沈家成什么了?”

刘掌柜万没想到她竟会拒绝,毕竟八十两银子每月的聘金,已经比得上寻常鉴玉师的两倍薪酬了!

“姑娘若实在不愿意,在下也不敢强求。只不过姑娘这一看一准的本事,浪费了却着实可惜……”

他抱憾地道:“其实不瞒姑娘说,正是由于眼光精准的鉴玉师难找,所以上个月连亏了两单大生意。

“我们东家责怪下来,我也只好亡羊补牢,赶紧四处寻人,没想就遇上了姑娘……

“不瞒您说,今儿令姐若非是姑娘来,这两千两银子也是非出了不可的。”

说着他望向沈歆。

沈羲听他说到这里,便问道:“那位齐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刘掌柜道:“齐夫人是韩家的亲戚,都察院监察御史韩缙大人的妻子秋二奶奶的亲姐姐。前些日子才进京来探秋二奶奶的。”

听到是韩家的人,沈羲忽地将身子坐起:“那这韩缙大人与韩阁老又是——”

“亲兄弟啊!”刘掌柜诧异地望着她,“姑娘不知道吗?”

原来韩家不光是韩顿出息了,就连温婵的次孙都在朝为重臣!

当日在韩府外卖花老妪说了挺多,她也没记全,——原来那齐夫人竟还是韩顿弟媳妇的姐姐!

她笑了下,说道:“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知道外间这么多事。”

说完她品了品茶,沉吟了下,又思忖起来。

这玉器店生意不小,竟连韩家什么时候来的女眷都知道,想必消息来路十分宽广。

她便就接着说道:“掌柜的既是诚心要人,我也不是不能应。我也不要你聘金,只不过却有个小事,还得麻烦你帮帮我。”

刘掌柜听得她转了口风,立时道:“姑娘请讲!”

沈羲回头看了看黄氏她们。

沈歆呈现出少见的机灵,立时搀着黄氏站起来:“我和母亲去外堂看看有没有合衬的首饰。”

等她们出了门,沈羲便与刘掌柜道:“掌柜的也是个爱玉之人,我听说我们三太太娘家侄女,纪小姐就藏有一块上等的老坑玻璃种翡翠。

“就是不知道那玉是从哪处得来的,掌柜的若是能帮我打听出来,我便无偿帮你鉴三个月的玉。”

刘掌柜听她说完,神色目光已俱都凝重:“姑娘此言当真?”

“当真。”沈羲回望他,“不过,我可不答应坐堂。顶多只能答应,一个月里挑那么几天集中帮您鉴。”

“没问题!”刘掌柜拍板,“平常的货色我自还有人,只有上档次的才敢惊动您。姑娘给我三日时间,至多五日,我帮您打听出来!”

沈羲款款站起来:“那我就静候掌柜的佳音。”

刘掌柜恭送她到店堂,黄氏母女已经相中了几样首饰。

他当即发话让她们随便挑,然后又嘱咐柜上的人按一成利润计价。

黄氏母女听得这话,当即又拖着沈羲作起参谋来。

而刘掌柜则拿着那枚斑指,撩着袍子来到了店堂最顶的阁楼。

萧淮坐在躺椅上看军报,披散的发丝如水貂皮一样搭在宽松的衣袍上。

刘凌轻手轻脚到了跟前,躬腰伸手,呈上那只斑指:“少主。”

萧淮看也没看地拿回来套在指上,然后又看起了书。

一时见他还没走,便道:“还有事?”

第102章 心意难平

刘凌还以为他先前着人拿着斑指下来是有什么示意,哪知道直到他把人送出门他都没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