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吗?”沈嫣将上身倾向她,“我打小就被你嫌弃不是男孩儿,被你挖苦我长相妖媚像狐狸精,被你数落我不会帮着你讨好父亲。

“说我一无是处,为了跟纪家要贴添嫁妆,被你当废物似的丢到纪家三年。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脸说出把我送到纪家三年,是没送错来的?你是不是以为你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都是英明的?”

她依旧笑微微的望着纪氏,但是那眼里的冷意却渗人极了。

纪氏无端的打了个寒颤,咬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嫣笑起来:“你如今都要走了,我还能说什么?”

“你看看你自己,”她扬眉盯着她的脸,“自私凉薄,生就一副刻薄的嘴脸,儿女只是你用来稳固地位的工具!

“如果不是你,我会在纪家被纪颉给盯上吗?我九岁就差点让那畜牲给碰了,即便如此我还找不到人替我出头!

“你说,你算什么母亲?”

沈嫣望着她,眼里全是嘲弄,声音是轻的,但每个字却利如刀斧!

“你被玷污了?!”纪氏双手挡在胸前,不知道是在阻挡沈嫣,还是阻挡这个消息。

“很意外对不对?”沈嫣咧嘴笑着,“倘若我说是,你是不是接下来又想说我不要脸了?

“你一定想说,肯定是我不对,是我生性放荡招蜂引蝶,在你看来,所有的错,所有的罪过都是我引起的,对不对?”

沈嫣还在笑,但纪氏的脸却白了!

她在纪家被玷污了?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起初我不明白,我是你生的,又不是乔氏生的,为什么活泼一些在你眼里就是放荡?

“后来我明白了,你无能,你蠢,你斗不过乔氏,所以你就迁怒到我身上。s

“可是我有什么错?我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是你亲生的,我承受了你所有的怨愤,难道是我自己想要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沈嫣不紧不慢的说着,微颤的双肩却透露出她内心强行抑制着的愤慨。

“为什么我一直没听你说过!”纪氏觉得喉咙干涸,魂魄也不像是自己的了!

“就是说了,又怎么样?”沈嫣满眼里全是冷笑,“就是说了,你难道会替我出头?会安慰我?会去找那个畜生算账?

“你只会不停的咒骂我,责打我。

“倘若我真的失贞了,你为了能给父亲有个交代,甚至也还是会让我嫁去梅家。

“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以这样的身份嫁去梅家,就算是没人逼我死,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走投无路自己寻死!

“你甚至连替我跟梅家退婚,转而让我嫁给纪颉这个畜生,至少全了我清白的想法都没有!

“所以你不该怪我为什么没告诉你,你以为你怎么对我都是我应该受的,我永远都不应该恨你,哪怕是我被你害死,我也不应该报复你!

“但我吃了一世的亏已经够了,如果重来一世我还要吃同样的亏,那我就真白活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纪氏接连遭受两次打击,完全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她急冲上去抓住了她的肩膀!

沈嫣望着她:“你怎么会听得懂?你关心的永远只是能不能跟乔氏抢风头!

“你知道被夫家所有人和亲生母亲逼上绝路的滋味有多痛苦吗?你知道你完全看不到未来的滋味有多难受吗!

“在纪家的时候倘若不是我憋着这口气要逃离,想尽办法劝说着外祖给了你那间铺子,我恐怕到现在也还在纪家受那畜生的猥亵吧!

“而正是拜你打小的教育所赐,也使得我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之后,连一丝向老太爷,向父亲告状的勇气都没有!

“那畜牲之所以敢这么对我,不就是因为看准了我不敢跟你说么?不就是看准了你压根就不在乎我么?!

“你觉得我太狠心,把你的钱拿走,还把你推入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境地么?

“不!这是你咎由自取!你就是拿十倍那么多钱也换不回你们纪家上下所有人害掉我的那条命!

“如果我不这么做,在我出嫁之前那畜生一定还会找到机会把我给玷污了!我不报复你们,难道就该傻傻的等着你们一个接一个的来害我吗!”

这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在击打着纪氏耳膜!

她完全已无法思考了!

她的确不知道沈嫣在纪家过得怎么样,那些年她根本就没有过问过!但她也绝没有想到

她的意思是说,在纪家那三年,纪颉一直在暗中猥亵她,而且还打算在她出嫁之前直接把她给了吗?!

而她之后为了不让沈崇光责怪,还把她直接嫁去了梅家?

她凭什么这么臆猜?!

可是她就算这样做了,那也没错啊!

她是他们的母亲,难道她不应该在沈崇光面前稳固自己的正室地位么?!

难道她这个当女儿的不应该配合她么!梅家身份比纪家身份高多了,让她嫁去梅家,难道不是为她好?!

第127章 活该被冤?

“那铺子,是你让你外祖父给了我的?”她颤抖着,“那你回来后性情有变”

“我怎么可能不变?”沈嫣含泪冷笑,“九岁,你知道那对我来说是多大的痛苦和恐惧吗?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不是我时刻防备,那他早就已经得逞了!

“你们纪家简直全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一定觉得我卑鄙无耻,但在我心里,你们纪家的人,品行连我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纪氏冷汗如雨,咽了口唾液:“那你一回来就劝我和你舅舅谋取二房财产”

“当然是为了报复你们!”沈嫣呲牙笑起来,哭着的她看起来带着一丝阴鸷,“倘若成功了,老太爷没有发觉,那我就可以慢慢将这笔钱从你手上夺过来!

“倘若像现在这样,老太爷发觉了,那我就可以眼看着你们倒霉!看着你们一个个咎由自取!”

说到这里她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她:“你们也别怪我,我已经被你毁过一世了,如果你们不贪,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

“你的钱我拿了,我的仇报了,接下来,我也该拿着它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她在晨风里冷笑,纤瘦身子摇摇晃晃,像风里摇摆的秋草。

窗外一片静默,沈羲纹丝未动,远处院子里垂首立着紫薇她们也不敢有丝毫声音。

眼下的沈府,谁才是强者显而易见,她们都是在府里呆久了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她不让说话,她们便不敢吭声。

但是这样的静,也还是太压人了些。

沈羲看看已然逐渐亮起的天色,回头再看了眼虚掩的窗户,才舒开不久的眉头又凝了起来。

她已然猜到纪氏联合纪家谋取二房财产,沈嫣有极大的嫌疑在内,也以为先前在万荣堂她挑拨纪氏与纪鹏,乃是为了替自己脱罪,所以才会自万荣堂出来之后直接到了撷香院。

但却没有想到背后真相竟是这样!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她的遭遇也委实算是可怜,都是女孩子,她认同她的说法,纪家里外就是一帮混蛋!

但是一宗归一宗,沈嫣唆使纪氏连同纪鹏谋夺二房财产,虽说是为了报复他们,而报复的方式有千百种,她凭什么单单挑中无辜的二房下手?

就因为原主人傻,所以就活该当冤大头?

从这点上说,她饶不了她!

她缓步下了廊。

丫鬟婆子们等她经过身边,齐刷刷地又将身子绷得更直了些。

她扫她们一眼,开口道:“我来过这儿么?”

一群人微顿,立马有人摇头回答:“没有!方才绝未曾有人进来过!”

沈羲扫视到她们每一个人都表了态,这才瞄准了紫薇:“把你们姑娘拿了纪氏私房钱的事情,悄悄儿的传出去。”

紫薇只微微一怔,与她对视半晌,最后驯服地低下头来:“是。”

纪氏一走,三房便没了主母,他们这些人去留都成问题,而面前的沈羲,是可以主宰她们未来的。她的命令,她们不敢不遵。

沈羲迈步出了院门,直接走回梨香院。

如今要治沈嫣实在太容易。

三房如同一盘散沙,沈嫣已经没有跟她斗的本钱,而她既然已经盯上她,自然也不会再给她作乱的机会。

纪氏除了她还有两个儿子,只要紫薇把她私藏了纪氏钱财的事情透露出去,接下来根本不必她动手,沈嫣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拿捏拿捏她的话,还是太便宜了她,按理说她应该快刀斩乱麻,斩草除根的。

但是如今的沈嫣却与她一样,是死后还魂回来的,而关键是,她还是来自未来!

她对五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如指掌,对未来却一无所知。一个从未来回来的人,哪怕她就是从两三年以后回来,她也还是具有存在价值的不是吗?

就冲这一点,也值得她暂且留点余地。

……折腾了整夜,沈府终于在晨曦里迎来一片安静。

从纪家得回的财产沈羲一件件全都对过,且验明了真假,这才让人锁进了腾出来的小库房。

然后又拿了钱出来,昨夜里每个出了力的下人都能得到二两五两不等银子的发赏,下人们高兴得直磕头,欢天喜地地出了去。

天大亮后纪氏便就出了府。

福安安排了人看守着,等到沈崇光年底回京写了休书,她才能从沈家除名。

沈嫣安安静静呆在她的融月斋,一整日都没有动静传来。

沈渠掉了几颗眼泪,随即问起紫薇她们将来去向?紫薇她们皆不曾理会。

她们都是纪氏的亲信,如今纪氏只带了陪嫁过来的两个嬷嬷走了,她们又哪里知道自己去向?

若是年纪大些还可跪请出府,可这不上不下的,走也走不得,留也无人会收留,才叫真正尴尬。

倒是沈懋追着纪氏马车哭出了坊门,最后被奶娘用强的抱了回来。

沈羲醒来的时候听到丫鬟们转述,并没有回应什么。

沈懋虽然可怜,可这都是他母亲造下的孽,倘若她真为子女考虑,又怎么会做出这种昧良心的事来?

不去想沈嫣的话,她心情其实还不错!

傍晚躺在桃树下躺椅上,眯眼在夕阳里满足地掸了掸手里那一大沓银票。

银票她本来还以为沈若浦会提出帮她保管,没想到他始终没吱声,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翌日就传来纪鹏被控获罪,徒刑十年的消息。

当然状子是沈若浦重新写过的,纪氏那段肯定没加进去。

接而沈若浦又在朝上弹骇了纪士辉。

没过几日,便又传来纪士辉连降两级放了外任的消息。

纪家那边怎么闹的沈羲也不怎么关心。反正珍珠旺儿她们自会关注,一旦有事,自会主动告诉她。

但纪氏突然倒了,府里中馈便须从长计议。

这日沈若浦休沐,便就把人都传到揽月厅来训话。

先是说了一通府里规矩要从严整治等等,便就说到了这中馈要交到谁手上的事。

孙姨娘到底是个妾,府里又不是没人,怎么会有让她全权掌着的道理?沈若浦在这点上还是清白的。

第128章 倒霉壮丁

于是他话音一落,大伙便就将目光全都投在了沈羲身上!

很显然,如今府里最能耐的就是她了,这权力不让给她能给谁?

沈羲却笑望着黄氏:“现成的主母不在这里么?还用得着议什么?”

黄氏慌忙摆手:“我不行!我哪儿行?!”

她哪有这个胆子敢越过她去?

孙姨娘也道:“我看大太太合适,二姑娘也合适!”

沈羲理都没理她,却与沈若浦道:“不必议了,大伯母目前在府里,就让她管很合适。”

沈家壮大了,对她只有绝对的好处。

而沈家将来就是沈梁的后盾,让它壮大起来,口碑名望拔高起来,也是为沈梁日后前程铺路。

所以这中馈权她是肯定要掌的,不但要掌,还要将它掌牢。

但是就算她眼下收服了长房,又铲除了纪氏,却并不能使所有人心服。

就算是沈若浦相信她能管教好沈歆,也不可能完全放心她来当起这中馈之主的重担。

下人们不敢轻视她,不过是因为她手段强势,可接管一整座府邸,那可不光是手段强势就行的。

黄氏原本还要推辞,看她说得果断也不好再作声。

沈若浦拈须点点头,也说道:“既然老大家的还在府里,就且管着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出了万荣堂,黄氏就在庑廊下把沈羲拉住了:“怎么会这样呢?我自忖没有这本事。”

沈羲笑道:“大姐姐马上要出嫁了,伯母难道不想在她婚事上拿出点当家主母的排场来么?”

黄氏顿住,她当然想啊,她当了主母,毕竟走出去也觉得体面两分。

可关键是,她如今行什么事都不由自主地会考虑沈羲会怎么想,生怕行差踏错,这又怎么能管得好下人?

再说了,沈羲也的的确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先这么着吧。”沈羲沉吟道,“等歆姐儿出阁后再说这个不迟。”

眼下她还要顾顾韩家这边。

黄氏这才算有了底,闭口不再提了。

家财这事搞掂,纪氏这祸患也除了,梨香院的日子又趋于宁静。

如今除去手头有钱,该给的各项嚼用也一样不缺。

黄氏掌家之后,从前的粗茶叶沫子如今看不到踪迹,送来的都是跟拂香院平等的新茶名茶。

衣裳首饰这些,例行如何就如何。

虽然如今住的仍然是不上眼的梨香院,但府里上下再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个院子。

而沈羲日常除去调教沈梁沈歆,便就着旺儿珍珠上街去打听哪里有铺面可售,找那地段好的不算太大的买两间来放租,如此不需操心经营,但同样也能攒点积蓄。

沈嫣深居简出,话也不多,碰面的机会也不多。不过沈羲并没有忘了她,还是派了凭霜去仔细盯着。

沈若浦则开始忙碌起来,据说是宫里小皇帝快满十岁了,宫中准备大宴,所以各衙,哪怕是看起来不相干的刑部,也要跟着配合起来。

再一算日子,离她从韩家回来也有二十来天了,秋氏那边也该有消息传来了。

韩缙既然也和沈若浦说温婵都已经收下了,还问东西的来处,可见那两盒熏香还是砸出了水花来的。

她再看了看黄历,温婵是六月廿九的生日,还有二十多日,她不是整寿,想来也就家里子孙们聚聚。

按理说这种时候秋氏是肯定需要表示的,金银珠宝温婵又不缺,缺的只是称心的东西。

倘若不出意外,她想,离她面见温婵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如此心里有了底,便就暗暗琢磨起来。

这日早饭后正看着珍珠自牙行拿回来的铺子信息,元贝忽然进来道:“姑娘,琼花台刘掌柜请您过去一趟。”

说到琼花台,沈羲脑门上吹过一阵风,这才又想起半个月前被萧淮威胁,得帮他鉴十年的玉。

想到这个略有些无可奈何,毕竟谁也不想被契约绑着。

但叹了口气,也还是起身整妆,然后让旺儿赶车到了琼花台。

刘凌笑眯眯地老远就迎了出来,引着她到了二楼西边一间内外两室的小房间。

这房间位于店堂楼上,约摸两间那雅室大小,里头桌椅锦榻俱全,外间则摆着张镶着赤金贴片儿的鸡翅木书案。

案上又搁着文房四宝并一只尺来见方的三层方盒零食盘子,荔枝桂圆杏仁松子什么的都有。

琼花台日进斗金,反正也不差这点排场。

“姑娘瞧着可还够用?”刘凌笑微微问道。

那日萧淮派人来说沈羲会给他打工十年,他嘴都差点没笑歪!

要知道他的收入也是与铺子收入相关的,倘若赚的多,她这个掌柜的分红也多,这么说来沈羲就是她的财神爷,他怎么可能不把她侍候好?

“差不多了。”沈羲坐到书案后,支着扶手看着四处,“门窗都打开,光线暗了不好使。”

刘凌连忙照做。回转身又笑道:“没想到姑娘还是被世子请回来了,在下也很荣幸啊!”

沈羲睨着他:“倒霉呗。被抓了十年壮丁。”

“姑娘怎么这么说?”刘凌笑得嘴角都扯到耳后根去了,“姑娘这样的人才,世子肯定不会亏待您的!”

沈曦呵呵冷笑了两声,没说话。

再不亏待,那总归也是吃了亏。将来总得找个什么机会,把这便宜给捞回来才好。

这里恰巧伙计已挽着两只大竹篮子走了进来,里头装的满满当当地都是才到的玉器。

“盒子上都编了有号,姑娘在这簿子上都写明产地质地还有特征与售价范围即可。”

刘凌接了篮子放在案上,然后又递了个蓝皮大簿子过来,便就笑着哈了腰,出去了。

燕王府这里,彻夜回到京师的萧淮一觉醒来,晨曦依然如常才刚刚投到骄阳宫琉璃瓦上。

侍官抬了早膳进来,一面侍候着他用膳,一面将一张杏色纸笺小心翼翼摆在他手畔。

他瞄了眼。

侍官忙说道:“是礼部送来的请婚折子,王爷让奴才拿给世子瞧瞧。”

他目光在侍官面上停留不动,侍官渐渐地将脑袋垂下,到最后竟像是脖子上坠了重石,再也抬不起来。

第129章 给我沏茶

正进门的苏言见状,连忙走过来:“兵部侍郎来了,来请示苏培芳等一干将领如何备案?

“此外王爷那边似乎也在怀疑苏培芳和陈修等人死因有异,听说前些日子韩顿还曾经传刑部侍郎沈若浦去问过话。”

萧淮听完,拿起手畔的杏黄纸笺来擦了手,丢入面前残羹里道:“怎么死的,难道偷袭我还不够么?”

苏言颌首。

萧淮啜了口茶含在口里半晌,漱漱口吐出来,又说道:“沈若浦怎么说?”

“韩顿那边后来不了了之,沈若浦应是没曾说什么。王爷这里也并没有传他,应是了了。”苏言道。

萧淮双手搁在案上,眼望窗外,没再出声。

隔半晌他给自己又斟了茶,说道:“去吏部递个折子,就说陈修渎职一案,沈若浦办得不错。”

苏言颌首退下去。

侍官这里又斗着胆走上来:“禀少主,王爷有话,再过不久便是皇上龙诞,请少主着人挑几样质地好的玉器送到承运殿,备选为进献给皇上的寿仪。”

萧淮看着空旷的殿宇,像是根本没听见。

苏言闻言,立刻折转身来:“这点小事,你们自行去琼花台找刘凌不就好了吗?难道这也要少主亲自动手?”

侍官连忙称是。

待要退下去,萧淮却忽然间拂袖一扬,站了起来。

“备马。”

刘凌让人送来的玉饰足有二十几样,当然也不全都是极名贵的。

这家伙做惯了买卖,算盘简直打得哗啦啦响,原本说好只鉴鉴高价玉,现在连中等价位的都弄过来了。

不过看在不算多的份上就不说他了,反正她打听消息的时候多了去呢,日后也不怕他还不上这人情。

这里看珍珠站着干等也无趣,便让她去里屋先歇着,回头她走的时候再叫她。

才拿了尊玉白菜在手里打量,忽听一墙之隔的楼梯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正疑惑着会是谁,就见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前,一身玄衣并束着金冠的男子大步从门前经过,眼角漠然往她这屋里一瞥,便就去往了对面的阁楼。

怎么是他!

沈羲皱了下眉头。

不过这是人家的地盘,他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很正常。

她继续做她的事。

这里正提了笔,忽然又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刘凌到了跟前道:“沈姑娘,手头这几件玉借我用用。”说着便伸手来搬。

沈羲望着他:“世子要看玉?”

刘凌道:“是王爷要。不多说了,烦请帮我把那个放进来。”

他边说边抱着桌上一尊半尺高的玻璃种翡翠兰花,以及她手畔这颗玉白菜放进竹篮,然后又示意她帮着递身后的两尊玉雕。

燕王要买玉?沈羲挑眉。

这么说燕王是知道这玉器楼是他儿子的了?

“姑娘也去去吧?”刘凌走到门口又回头与她道。

去就去吧。省得他回头又跑过来。再说她也好奇那小阁楼里还装着什么宝贝玩意儿。

这里放了笔,便就抱了尊羊脂玉的并蒂莲,跟着他到了对面。

苏言上前将门开了。

就见这长跨十来丈的屋子一览无余,靠北的地方只竖了道八屏大屏风为遮挡,南面大部分空间都是空着的,只在西墙下摆了张大书案。

这会儿,那人正席地坐在书案后锦垫上,盯着她瞧。

沈羲颌首跪坐在案旁,将玉雕摆在他面前。

萧淮垂眸望着她,只见十余日不见,她身上打扮竟然变得阔气多了。

不止从原先七八分新的寻常料子的衣裳换成了织锦裙裳与烟罗纱衣,身上飘着的香也换了一种。

仔细看下来,就连手腕上也多了个低调的羊脂玉镯子。

只不过手背上那道疤还隐约可见,她倒也不在意,举手投足,也不曾刻意避避。

看样子,倒像是悄没声儿的发了笔财!

看了几眼他收回目光,挪过这尊并蒂莲在手看起来。

沈羲顺势也去看他的脸,比起上次来像是略略地瘦了一圈,默默算了算日子,离上次在小胡同里见到他时才过去了半个月,难道他才从大同刚回来?

不过即便是略显倦色,看上去情绪却比那日在小胡同里要松缓得多。猜想是大同的事情处理的还不错。

“哪个最值钱?”

正胡乱开着小差,他忽然问起来。微哑嗓音缓慢又平稳,一如往常。

她清了下嗓子将竹篮里的翡翠兰花给了他,说道:“这座虽然不大,但是质地好,是最抬得起价的。”

萧淮接来看了看,拿了给刘凌道:“包起来。送到承运殿。”

沈羲便也跟着刘凌起了身。

哪知道他扇子一指,却是又说道:“给我沏杯茶。”

沏茶?有没搞错,她又不是他的侍女。

她站着没动。

萧淮收回目光,左肘支在案面上,右手抚弄着指上的斑指,漫声道:“给沈若浦记功的折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吏部了,要不然,我去把它调回来?”

记了这功,日后升职可就有大用处了。难道他连赚她一杯茶喝都赚不到?

沈羲听完顿住。既是记功,那你又不早说!

她立马笑了下,行了个礼:“世子稍等!”

而后快步出门下了楼。

萧淮瞥着她背影,抖开扇子,一下下扬了起来。

没片刻她端着托盘上了来,毕恭毕敬献到他面前。那面上虽然风平浪静,但眼里藏着的笑意却跟春风似的,遮也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