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想过养尊处优的日子?何况她还是从前朝的富贵窝里出来。

沈若浦也才五十出头,身子骨也硬朗得很,在朝上少说也还有十几年的做为。

以他如今三品的位阶来看,再往上升,也就是从二品往上的六部尚书,或者是兼领品阶低,但是掌领实权的六科或内阁了。

拓跋人尚武,于文治上有着天生的欠缺,朝中武将遍布,但能臣凤毛鳞角。

而定国之后却需文臣治国,朝中急缺人材。

于是纪士辉之流不过举人功名,也能混到个正四品的礼部郎中。

韩顿这种在张家受过优质教育的人材也就更能发挥所长了。

沈若浦才情般般,八股文却读得好,倒是个名符其实的进士,于这层看,他履历是足够的。

第130章 胆儿真肥

再者这些年将吏部也打理得极好,行事不见得格外圆滑,终归中规中矩,没曾出什么差错,于是资历也还过得去。

这么说来,他官位再往上提提,还是很能胜任的。

沈若浦位高权重了,才能带契沈家水涨船高,沈家好了,她岂不又重新风光荣耀起来了吗?

只要沈若浦能够爬到高位,等到十几年后,沈梁也能入仕了,沈家后继有人,还怕底蕴修不上来?

所以这杯茶,她倒是沏的心甘情愿。

萧淮看她两眼亮晶晶地,仿佛整个人都发起光来,唇角便略带着一丝没好气,微微扬起来。

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呢,听说刘凌要聘她鉴玉她就顺势提出让他帮着打探消息,听说他给吏部递了折子,就立马跑去沏了茶。

再看她这身打扮,意思是这笔家财拿回来了?

算了算,他去大同也不过十余日,她就这么利索?

想到这里,他睨着她道:“纪家怎么样了?”

沈羲可完全不晓得他脑袋里想些什么,突然听他问到这里,就愣了愣。

萧淮又睨她:“你难道没带耳朵出门吗?”

沈羲才想起他隐约说的是纪家。

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张口就道:“纪士辉贬职了,纪鹏入狱了,纪氏搬去了家庙,等着我三叔回来就休她。

“钱啊什么的我都拿回来了。感谢世子,我会铭记您的恩德的。”

反正她就算不说他也会能打听到的,倒不如卖个乖,全部说出来。

萧淮看她轻飘飘三言两语道尽,倒像是拿回这笔家财,就跟吃了棵大白菜差不多。

十来天工夫把纪家上下一网打尽,还把所有东西都收了回来,这手段不错啊!

一个都不放过,也真够坏的。

他收回目光端起茶,茶杯上残余的一缕百合香飘入鼻腔,他略停了下,才慢慢抿了一小口。

沈羲见他今日居然还会跟她聊天,可见心情不错,也就放松了下来。

看到案面上楠木盒里有散香,便就点了一块投进案角香炉里。

萧淮望着她,她忙说道:“我看这香是醒神的香,世子面有倦色,想来往来奔波,十分辛苦,晚上点会影响睡眠,白天点反倒能使人神清气爽。”

萧淮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放了杯子,顺手收拾起一旁散落的公文来。

沈羲奇怪他居然会这种地方处理公务,而且小胡同宅子里似乎也是他常呆之处,反倒是衙门里他的公事房干干净净。

难道说他建这个玉器楼实际上是为了多个地方当公事房?

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癖好。

“你上次指的路,还不错。”

嗯?沈羲蓦地抬头。

他却依然慢吞吞的收拾着公文,看也没看她。

她指的路,是说上次去大同走宣化那条路?

她想了下,只得又问候道:“那世子一路上可还好吧?”

反正他权大势大,如今又成了她的东家,她多讨好讨好总是没错。

萧淮看着恨不能把拍马屁三个字直接写在脸上的她,凉嗖嗖收回目光,说道:“难得你没有跟刺客合谋埋伏在那里突袭我,这个情我也只好领了。”

沈羲一本正经道:“瞧您说的,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去突袭您呢?

“何况未来十年我都得生活在您的眼皮底下,我也不过是求得这辈子有饭吃有衣穿,不至于担心受惊而已,日后还得请世子多多关照,怎么可能自取灭亡?”

她这里说的云淡风清,萧淮目光却定了下来。

如今京师纯血统的赫连人已然绝迹,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成为沈家小姐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背负着这身血统要想在京师毫无负担地过日子,几乎不可能。

在小胡同里她的慌张无措,她的狠戾果绝,都说明她心里所承受的并不如她面上这般轻松。

而在刑场下,在中军衙门,她面对他时几乎全身毛孔都紧绷了起来,而他分明对她并没有起杀机,那时的她却如同惊弓之鸟,远不如眼前这么顽皮活泼。

再把那时的她与方才她这番话对应,就让人有了些感触。

如果当日她遇见的不是他,她十有八九已经丧命刀下。

一个小女孩子,能活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他清了下嗓子,说道:“我不动你,没人动得了你。”

沈羲没听清,微倾了身子“嗯?”了一声。

萧淮扔了折子,左手支在膝盖上,望着探到眼前来的这颗有着漆黑发丝的脑袋,拉长音道:“你不是跟刘凌说,被我抓了壮丁?

“你心眼儿这么坏,恐怕想找你拼命的人会有很多。被我抓了壮丁,至少没人敢杀你,所以这可是你的福气。”

既然是他萧淮的壮丁,除了他能动,谁还敢动?就连他廊下养的鹦鹉也绝没有哪只猫儿而敢多瞄上一眼,何况是个人?

沈羲屏息望了他眼眸半晌,确实过了有那么片刻才听懂他的意思。

他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那这就是说她有了靠山喽?

可说来说去,不还是说她的命在他手里捏着?

普天之下就他一个人知道她什么身份,要她命的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凭别的事,谁还要得了她的命?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还福气?!

对了,居然还说她心眼儿坏,他哪只眼睛看出她心眼儿坏?

她扯了扯嘴角,把前倾的身子收回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我与世子,也就是彼此彼此。”

至少她没做过诬告部下并且还杀人灭口的事吧?

一个其心至毒的人,居然也好意思说她心眼儿坏!

萧淮望着她一脸正经下的那抹不以为然,淡定收回了目光。

比起在小胡同里毫不犹豫地想要杀他灭口时的凶残,说他污臭时的刁钻,她骨子里这份不羁与叛逆显然可恨多了。

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藩王世子,能在他手下溜走的狐狸并不多。面前这一只,看起来道行还不浅。

彼此彼此?

胆儿还真够肥的。

沈羲嗅出一丝老谋深算的气息,忽然不想跟他耗下去了。

她是来当差的,可不是来陪他老人家唠磕的。

“世子要是无事,那我就告退了。”

她爬起来。

第131章 你得负责

“少主,贺兰大人来了。”

沈羲爬到半路,苏言恰在这时候进来,她身子便刹时顿在那里!

贺兰大人,贺兰谆?

他怎么来了!

她迅速往萧淮看去。

打从上回自中军衙门骗了贺兰谆出来,她还再没有见过他!如今算算也才不过过了个多月,在别处遇见还好,她还可以赖,可在萧淮这里见着,贺兰谆一定会认出她来的!人家可是燕王府的掌宫大人,出个行都那么大排场,骗了他还被他抓到,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瞪眼望着萧淮,萧淮也半支着手肘,凉凉地望着她。

真是没出息,有刚才那拐着弯儿骂他跟她心眼儿一般坏的本事,怎么转眼就怂起来了?

沈羲眼巴巴望着他,脑子却转得飞快。

贺兰谆应该不是他早就请好过来的。

可这会儿他要是袖手不理,她绝对会被贺兰谆撞见。而她根本不知道贺兰谆已经到了哪儿,如果是就在门外,她这会儿若是自行开门出去,便等于自投罗网。而萧淮若想拿捏她,只要让贺兰谆进来,他便可以逸待劳。

不行,他必须得掩护她!

“世子刚才说的话还是算数的吧?”她利索地又跪坐了回去,脸上看不出半点失措来,“我如今是您的壮丁,除了您,没有人敢动我的,这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刚才还说了会对她负责,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萧淮撇开脸,抖开扇子道:“其实你跟我也就是彼此彼此。”

“对的!”沈羲啪地击起掌来,“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唯独就是嫉恶如仇,心地善良,杀伐决断,除恶务尽,禀持正义为原则,虽然说有点往我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但我觉得与世子在这点上堪堪就是彼此彼此。”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坦率极了。

萧淮扇子停下来,斜睨过去的眼神就像一把刀,一刀刀地在她的厚脸皮上刮着。

出尔反尔,文过饰非,简直厚颜无耻!城墙都快要比不上她了。

他盯了她半晌,重又面向前方:“他来干什么?”

苏言静看了他们半日斗法,这时见终于扯上自己,便颌首道:“王爷看过刘凌送过去的玉雕,问世子怎么不亲自去?接而问及世子对礼部那折子的态度,咱们宫里的人答不上,王爷便遣了贺兰大人过来。”

沈羲清了下嗓子。

萧淮瞪了眼她,隔半刻哔地收了扇子:“先让他在楼下等等。”

苏言颌首。

沈羲麻溜地起身,匆匆跟他施了个礼便就开门出去了。

这里刚回到小房间将门关上,楼梯口就有脚步声传来。

贺兰谆走过门口,恰巧听到这关门声,双眼略略往门上一扫,才又朝东边阁楼走去。

他这里进了门,迎面便闻到屋里传来阵似有若无的香气,这香气且还似有些熟悉,仿佛曾在哪里闻到过似的。又见萧淮正坐在案后慢吞吞收着散落的折子,而案前还焚着香,便缓步到了跟前,抬手扇了扇那香雾。

萧淮望着他。

他侧首道:“你有女客?”

萧淮清冷如常:“我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有几个女客不是很正常?”

贺兰谆没急着说话,在沈羲原先跪坐的位置盘腿坐下来,然后才扬唇道:“那可少见。我记得你寝殿里连个宫女都不曾有。王府里的歌姬舞姬似乎至今也未曾得进你昭阳宫半步。年初广平侯送了两个美妾给你,你好像连看都没看,就直接转送去了杨驸马府上。”

萧淮扬着扇子,“那只能说明他们办事都不行,怎么送都不如我自己在外头挑的合眼。贺兰大人要是羡慕,不如改日我送几个给你?”

贺兰谆扬唇:“可惜我玉阑殿没有余地,不然就生受了。”

萧淮笑道:“一个靠出卖朋友谋求富贵的无耻之徒,还怕在王府里求不到地方放姬妾?”

这话像把刀子掷过来,但他说完泰然扬扇,仿佛刚才那不过是日常寒暄。

贺兰谆微默半刻,也笑着端了茶杯:“这话,贺兰生受。”转而,他又道:“王爷差我来问话,世子对请婚之事考虑得怎样了?我这个卖友求荣的无耻之徒,对手上这份富贵可看重得紧。世子还得给个明确态度我才好回去交差。”

萧淮拖来只大迎枕搁在左肘下,斜歪在上头,修长身躯似要伸展满整间屋子。

贺兰谆挑眉望着他,顿了顿,又说道:“这次折子里的名单上,可有韩家的表小姐,韩家老夫人唯一的外孙女。王爷目前可没打算与韩家交恶。你直接这么扫韩家的脸面,王爷那里不太好交代。”

萧淮没说话。

贺兰谆吐了口气,又道:“你这次几乎把大同二十名参将灭了将近三分之一,也太猖狂了。就是王爷不追究,文官们也会借机生事。王爷的意思,是让你从文官里头找门亲事订下来,只要联了姻,王府也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而如果选的是韩家,那就更好了。

“韩家是慈宁宫的近臣,他们这明摆着是打算安插个眼线进来,监视王府举动。不然的话,就凭你世子爷的条件,入选的绝不会是表小姐,而该是他们本家的小姐才是。可即便如此,为了大局着想,这却是相对较好的做法。”

萧淮直到他停住后再没做声,他才道:“说完了?”

贺兰谆凝眉顿住。

他坐起来,双目似胶着在他脸上:“贺兰大人见谁逼迫我逼成功过么?”

贺兰谆在他注视下,垂下眸来。

他有多倔犟,显然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无论谁想胁迫我,我都不介意玉石俱焚。”

萧淮将右掌覆在他喝过的茶碗上,说完他收回手,掌下的茶碗已然化成渣。

贺兰谆盯着这堆渣看了半晌,深吸一口气,抿唇站起来,缓步出去了。

屋里恢复清静。

苏言轻步走上来,跪在跟前收拾案上瓷渣。

萧淮如同雕像,眼神在缭绕的香雾里深不见底。天光自窗外照在他侧脸上,利落的五官恍惚间半明半黯。等苏言将要走到门口,他垂眸启唇,啜了口茶说道:“韩家那表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第132章 再入虎穴

沈羲闭门等到对面阁楼里传来动静,又趴在门缝里看到贺兰谆带着人下了楼,这才回到案后坐下来。

贺兰谆是燕王身边的重臣,也知道这里是萧淮的地盘,而她又被十年契约绑着,即使今日避过了,日后也还是会有不少机会见面。

她不可能每次都这么避着,还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打消掉他对她的留意才好。

只有除去了他的疑心,她才能找机会挖掘他的身世。

不过他顶着这副脸在大周行走,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她一样怀疑过他的身世?

朝中应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与徐靖同年岁的,以燕王的年纪,而且也曾是大秦的战将,按理说他是见过徐靖的。

倘若见过,那有着跟徐靖一样长相的贺兰谆又是怎么成为他心腹的?

这人还真是一个谜。

这里正琢磨着,忽然间房门被叩响。

接而被推开,大片天光随之泄进来,而有着一副颀长又结实的身材的人则巍峨如山,逆光立在门下道:“明儿上晌,再到这里来一趟。”

沈羲不明所以,但看他脸色清冷,一看就是不能拒绝,也只好嗯了声,点点头。

来就来吧,反正她也要寻他问问贺兰谆那边到底怎么搞,他跟人家比较熟,兴许会有主意。

萧淮交代完便就下楼走了。

沈羲将剩下几件玉捣饬完,交了给刘凌之后,也打道回了府。

院门口是裴姨娘来迎的门,她边走边问道:“老太爷回来了吗?”

她还惦记着萧淮给他请功的事。

裴姨娘道:“还未曾。”

她点点头便就先回了梨香院。

按理说沈若浦会很快收到消息,眼下虽然不见得立马就有可擢升的缺儿,但这功绩落到了实处,总归有好处的。

到了下晌,她这里正听沈梁背诗的时候,沈若浦就派了人传她到万荣堂。

“今儿皇上嘉奖我了。”

一进门,便听他目光灼灼地道:“就是陈修那案子。我打听了下,原来是燕王世子往吏部递的折子,给我请的功。

“看来你说的对,幸亏未曾前去告诉燕王陈修之死有冤的事,否则不止得不到这嘉奖,还要得罪人。”

沈羲也松了口气,笑道:“祖父办事尽心尽力,这嘉奖是该当的。”

沈若浦捋须笑着。

想了下,又转身从案上拿了一撂小纸盒过来:“宫里太后赏的点心,小姑娘们都喜欢,你拿去吃。”

沈羲接过来打开,是几样精致的面点。

宫里不但给了嘉奖,而且还有赏赐,这脸面可就大了。

只不过这脸面多半还是因为萧淮,否则的话凭沈家这阵势岂能得?

由此也看来,燕王府的地位当真是殊尊了。

如今沈羲那边也沉得住气,多日过去也未曾有什么动静传来,以致于她也还没能找到机会从她口中挖出未来景况。

也不知道没有她在的情形下,沈家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禀老太爷,栗子胡同的陈大人求见。”

这时候福安进来禀道。

沈若浦连忙跨步出了门。

这道嘉奖令果然给沈若浦带来了许多荣耀。

从下晌开始,登门拜访的客人明显多了起来。

沈羲虽然呆在梨香院也不曾出去,但外头的消息却未逃过她的耳朵。

翌日早上大理寺少卿府的女眷又登门来拜访黄氏,顺便前来给沈歆添妆。

沈羲让沈歆回院里答礼,不用过来。

早饭后收拾妥当,看着天蓝风清,便就带着丫鬟们拿着小铜钩在槐树下采槐花。

忽然间凭霜就带着一脸的惊诧走了过来:“姑娘,韩家的秋二奶奶着人来请您过府吃茶。”

秋氏?!

沈羲闻言心头一顿,禁不住扭头往院门看去,果见个打扮甚为得体的嬷嬷立在门廊下,那装扮与她上回在秋氏身边见到的仆妇如出一辙!

她麻溜地下了小木梯,好家伙,她盼星星盼月亮,到底把她给盼来了!

“奶奶还好么?”她走过去笑问道。

婆子颌首:“回姑娘的话,奶奶近日挺想念姑娘的。”

行礼归行礼,婆子眼里的恭敬却不见半点。

沈羲也不在意,原先连沈家下人都狗眼看人低呢,何况韩家?

她略想了下,便就让婆子等着,然后回房另换了身衣裳。

珍珠道:“姑娘这是即刻就要往韩家去么?世子那边怎么办?”

琼花台的幕后东家是谁她当然已经知道了,燕王世子明显来头比秋氏要大,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看重秋氏的邀约。

沈羲蓦地想起这茬儿,插簪的手顿了下,然后才说道:“现在还早,先去完韩家再去见他也来得及。”

萧淮寻她个女流之辈想来没有什么要紧事,如今沈家只剩下沈羲那里待了结,接下来她就该把精力放到韩家这边。

温婵那边她已经拿了薰香投石问路,这一次,她就得设法与她见上一面了。

不过她若迟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但是转念一想,又管他呢!

在夺命之仇跟前,就算是他就站在她面前,她也无论如何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你让旺儿去琼花台告诉声刘凌,就说我有事耽搁,得迟些再去。”

梳完妆她对着镜子静默半刻,到底还是吩咐了一声。

而后将早就准备好的几盒薰香与几样小绣品包上,领着珍珠出了门。

这都快一个月了,秋氏能按兵不动到现在,委实算了得了。

按理说她等不上这么久,是她成心晾着,还是韩家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但韩家都得瑟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事令得她这二奶奶都抽不开身设法讨好温婵呢?

这里一路琢磨着,不多久便就到了韩府。

这次来便就轻车熟路了。

遁着那日原路进了翰然堂,远远地就听秋氏清脆的笑声传出来。

细听之下是她说道:“这是好事!有什么说不得的?”

等到跨进二门,果然就见内院里站着几个年轻女眷。

秋氏今日穿着身绛色长比甲,下覆水红色石榴裙,比起上回的贵气,又另具几分妩媚。

站在她身边的另两个是做官家小姐打扮的少女,个头都差不多高。

着藕合色对襟纱衫的那个鹅蛋脸,柳叶眉,大眼含情脉脉,口角吟笑,白皙丰润,温和可亲,很是抢眼。

第133章 高门闺秀

而另一个则穿着杏黄色刺绣衣裙,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段轻灵,神态安静,瓜子脸,丹凤眼,顾盼生辉,明艳动人。

相对于着藕合色衣衫的姑娘,她的姿容更绚丽,更直接,也更……熟悉。

三人听到动静俱都看了过来,秋氏当先笑道:“我们的贵客来了!”

说着迎上来:“我跟姑娘们说,我前不久结识了个妙人儿,她们不信,非要等着见见。来来来,我来给你们介绍!

“这便是我跟你们说起的沈姑娘。这位便是我们西府里的凝姑娘——”她指着穿藕合色衣衫的那位。

秋氏今日的态度比起当日热情得多,不过这却在沈羲意料之中。

她于秋氏有着利用价值,怎么可能不给三分脸面?

这里听说面前这位便是传说中的韩二姑娘韩凝,她便就定睛打量起来。

韩凝微笑颌首,落落大方,目光也稳重,倒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为大家闺秀。

“凝姑娘。”她略略颌首致了致意。

大家都是官户小姐,即便他韩家权大势大,她也不必如旁人一般将腰身低下去。

韩凝含笑将她打量了两回,这里秋氏又将沈羲引向一旁的黄衣少女。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也略添了几分凝重:“这位便是我们家的表小姐,我们老太太和姑太太的掌上明珠,闺名一个姣字。”

沈羲知道温婵的小女儿嫁给了姓宋的人家。便就冲宋姣道:“姣姑娘。”

这声姣姑娘她唤得略有些意味深长。

宋姣与温婵长得竟有七八分像,方才乍看那一眼,她竟有些时光并未溜走数十年之久的错觉。

除去相似的面容,许是同样客居的缘故,就连她神态举止里那股克己自制,也像极了温婵当年在张家时的姿态。

所以她对这宋姣,竟是感到十分熟悉。

宋姣也一丝不苟地回礼,之于韩凝的落落大方,她更多的时候都在静静关注周围的一切。

沈羲目光滑过她双手,顺势顿了顿,发现这双手竟不如一般千金小姐的细嫩,白是白,就是略粗,像是常年习武,而不曾握针线。

她见过许多拓跋人家的女子都习武,何况宋家也是武将转投科举,他们家小姐会得几手防身功夫不奇怪。

“你就是沈姑娘?二嫂给我们老太太的薰香,就是你制的?”

这时候,那头紫藤架下又走出来个十三四岁的红衣少女。

她与韩凝一样也是张鹅蛋脸,眉间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衬上她娇嫩且带着丝嗲音的嗓音,平白就显露出几分娇蛮之气来。

韩凝笑着道:“这是舍妹,让我们宠坏了,沈姑娘莫见怪。”又道:“敏姐儿,可不能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