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倒也没多问,便就打马直接入了王府。

沈羲好奇道:“这是谁?”

苏言略顿,凝眉道:“燕王府定狱的司监大人,人称王府三骄之一的雄狐霍究,姑娘不认识?”

沈羲顿住。

霍究进了承运殿,门下解剑交了给侍官,然后进门冲燕王见礼。

“属下收到消息便已赶来。将到门口如何又收到王爷吩咐撤回的指令?”

燕王点了块龙涎香,丢进香炉里。

“你白跑一趟了。世子没等你到来上刑,便已经往宫里递了给皇上请婚的折子。如今慌了手脚的是慈宁宫。”

说着他端着香盘转过来,扬眉道:“他如今不但不必受罚,且还自行了了残局。这回击的手段,怎么样?”

霍究微顿,垂眼道:“在属下心里,唯有王爷堪称真豪杰。”

燕王笑了笑,缓步走出珠帘。

到了王座下,他笑容却忽而敛了。

“只可惜,他还是不够像我。”

当日裴姨娘就说过,燕王府有“青龙白虎并雄狐”之说。

青龙是萧淮,白虎是贺兰谆,而这雄狐,就是执掌五军都督府刑狱“定狱”的霍究。

霍究是燕王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名字也是燕王起的。他一生只唯燕王之命是从,连皇帝他都不曾放在眼里。

他不像萧淮这么生杀随兴,也不像贺兰谆那么温润谦和,但他的凶残却无人能及。

他也不轻易与人有接触,但落在他手里的囚犯,燕王交代过只留一只气,那就绝不会有第二口气出来。

只是他常年呆在京郊屯营定狱,因此沈羲还真对他关注不多。

她这边回到府里,便着了旺儿上街留意燕王府与韩府消息。

而韩家这边,宋姣回到府里便直接被迎到了安荣堂。

温婵早已从下人嘴里得知了经过,见到宋姣时面色沉凝,虽没说什么,但很显然对这结果有些愠怒。

倘若宋姣能成为燕王府世子妃,不光是她女儿女婿的地位能跟着水涨船高,她这个外祖母也将锦上添花,没想到她费了那么多功夫在礼部打点,却还是没谈成!

萧淮分明还拿了宋姣的香囊,可见是对那东西起了心的,只是究竟为什么又一口拒绝了?

而且为何在他出去一转回来之后,竟然立马就在那当口作出发动部下往慈宁宫递折子的举动?

她感觉他中途定是去见了什么人。

而这个主意,八成就是这人出的。

否则的话他根本多此一举把宋姣送过去,而可直接往宫里递折子!

她想不明白。

这个人会是谁呢?竟然想得出这样以攻为守的主意?

皇帝才十岁,至今谁都还没想到给他议婚这事,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会想到利用皇室宗亲单薄无靠这件事,直接反将宫里一军的?

郑太后当然吃不消他上折子给自己设套,这逼婚的事,便就让他反手一招,眨眼间解决了!

等宋姣告退出去后她说道:“去打听看看,萧世子近来又新收了谁做幕僚?”

她这里算盘落空,宋姣心里又何尝不恨?

回到房里呆坐了半晌,心里头那股火还是旺旺的。

她素日话不多,也不爱抛头露面,可这不代表她是个甘心受气的人。

萧淮她是不敢惹,人家挑不中她她也没办法怪罪,可他对她的浑然看不上眼,却让人觉得憋屈!

她姿色强人一等,才情自认也还不弱,他萧淮就算各方面条件一等一,她也不见得半点配他不上。

被他视若无物地拒绝,这于她难道不是冒犯吗?

他如果对她无意,那他要她的香囊做什么?如果对她有意,又为什么直言拒绝?

她这样的条件,难道连让他稍稍假以辞色都不值吗?

但她也知道,就是再气忿,她拿他也是没办法的。

谁让他位高权重,高到足以藐视所有人呢?

可话说回来,倘若不是他拥有着这样的身份,她又必对这世子妃位耿耿于怀?

一大早起来,沈羲便着珍珠去琼花台跟刘凌打听王府消息。

这回刘凌倒是没跟她打马虎眼儿,直接告诉她萧淮的婚事黄了,礼部也没再拉着给他议婚的事不放。

下晌她去万荣堂给沈若浦磨墨,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朝上对萧淮杀大同诸将的事还持何态度?

沈若浦也说早朝上再没有人提及这件事。

看来她还是猜对了,宫里那位一路厮杀过来的太后的确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第144章 我很害羞

皇帝未亲政,羽翼也未丰,再者主要是兵权都掌在燕王府手里。

眼下这个时候,能是提醒百官皇帝该选皇后了的时候么?

虽然短期内大周没有皇位之忧,燕王看起来也没有想坐这个江山的意思。

可是真把燕王府逼急了,掀翻你这才坐了十二年的江山不是轻而易举么?

燕王府要功绩有功绩,要实力有实力,只要他们想要,便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不过沈羲也奇怪,就算这江山是李锭与燕王联手打下的,燕王有资格与他平分江山。可李锭当时究竟是怎么甘心放手让燕王掌着这天下兵马的?

又或者说,燕王是怎么从李锭手上争取到这份殊荣的?

那可是天下兵马!

将掌着天下兵马的藩王留在京师,面上瞧着是护佑李周江山,也可说是皇恩浩荡,可打仗亲兄弟,仗打完了,还能有那么亲热到不分彼此?

就算燕王当得起这份殊荣,李锭又岂会不设法替自己想想?

沈羲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些弯弯绕。

不过从太后作出反应的速度来看,她虽然有这份撩拨撩拨燕王府的意思,却还是未敢真正招惹。

所以燕王府也才会给她这个脸面,明知他们把宋姣送到王府是起着监视的作用,也还是二话不说照做了吧?

只不过他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萧淮这里既着人将更烫手的山芋丢了入宫,他当然乐得看她跳脚了。

韩家这边她已开始密切关注。

宝贝外孙女没套着萧淮这头肥狼,温婵想必十分窝火。

她窝火就好,她一窝火,就会有动静,她一有动静,属于她的机会才会到来。

过了小暑,天儿就变得像蒸笼,除去早晨清凉,白天屋里简直都已经热烘烘。

这几日厨院里日熬汤水解暑,空气里都飘着股淡淡的糖水味儿。

沈羲怕热,又喜洁净,一出点汗便要沐浴,天天摊在竹簟上,恨不能时时龟息。

裴姨娘便又上库房里挑了几匹浅色烟云纱给她制了几件薄裳。

试穿的时候,裴姨娘望着她身上的月华裙,忽然就道:“姑娘一直没觉得身上不舒服么?”

沈羲顿住,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裴姨娘微沉气,看了看左右门外,然后道:“姑娘家大了,每个月便会来癸水。姑娘一直没有见红?”

她都十五岁半了。按理说很该初潮了。

沈羲闻言头皮有些发麻,一直还以为她们不会关注她这些事情,没想到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

她垂头理着裙幅说道:“早已经来了的。我也有这么大了,这些事也不便跟姨娘说,我都自己收拾好了。”

裴姨娘听到她说来了,神情微微变了一变:“来了?”

沈羲眨巴眼:“是啊!来了。”

裴姨娘屏息片刻,上前了半步:“我怎么没有听珍珠她们说起?”

“我也没有告诉她们。”沈羲定神,“我还是个小姑娘,我也很害羞的。”

裴姨娘没再说什么,但是从她微翕的双唇里还是能够看出来她想说点什么,只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

只在沉吟半晌过后,嘱咐道:“那几日,可得注意点。下次什么时候来,告诉我一声儿,我给你弄点吃的调理调理。”

沈羲自然爽快答应。

不过她却不明白,裴姨娘听说她初潮早来了之后,神色如何会变得凝重?

这两日沈歆没来梨香院,还有几日杨家那边便得前来过聘,沈羲也乐得清闲。

但是下晌正睡着午觉她就被沈歆给拽起来往拂香院去了。

过聘的时候杨家长辈以及媒人是会过来的,这也是自上回三房捣乱之后沈歆再一次接受检验,而有了上回的事情,这次她在人前的表现也就显得至为重要了。

“你看我穿这身可好?这些钗环可还行?”

沈歆指着铺在床上的衣服首饰道。

沈羲看了两眼之后便坐下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越是隆重越是心虚。”

沈歆绷起的神经蓦地松了下来,她说道:“我不也是急着想树立起好形象嘛。”

说完见她一路走来两颊热得红扑扑,便让秋蟾去捧冰镇的莲子羹来,一面又让冬萤执扇给她扬风。

沈羲满足地吃了口羹汤,想到杨家,她不免道:“这杨家那位太妃,在宫里很有地位?”

“还行。”沈歆在她这里学了经验,不打无把握的仗,这些日子也没少搜集杨家各路消息。

“如今是太后垂帘听政嘛。比起别的那些个太妃来,杨太妃处境倒还算是不错的。

“因为昔年太后跟端康皇后相斗时,杨太妃暗地里帮过太后一忙。

“而且杨太妃的女儿宝铮公主又甚会讨太后欢心,先帝驾崩之后,无子的嫔妃们几乎全让太后给下旨殉了葬,杨太妃却留了下来。”

无子的嫔妃全部殉葬?这郑太后果然是个狠角色。

杀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生出儿子来的?

沈歆忙着杨家将来下聘的事,在梨香院呆的时间少了。

府里也在忙着这个,而沈若浦近来却忙着衙门公务,皇帝又快龙诞了,着家的时间实在不多。

小皇帝生日在乞巧节,算起来只有二十来日了。

近来宫里各司,内阁以及礼部,鸿胪寺,到处都启动起龙诞大典盛事的步骤来。

皇帝八岁未到已登基,可谓是摇摇晃晃上的这个宝座。

如今好容易熬过了两年,十岁也算是半大孩子了。

大伙都觉得可以行个大典来彰显下龙威,同时展示下登基两年以来于大周各项作为,得以让普罗百姓增长增长对周室朝廷的信心。

于是这次宫宴,说是给小皇帝贺寿,还不如说是给大周扬威。

“……午时将分别在乾清宫与慈宁宫设宴。

“申时御花园内将设校场行文武比试,各府男女子弟皆可入场。介时胜出者将能得到太后与皇上恩赏。

“诸位看看可还有什么意见?今日集议有了结果,各部也好实施。”

乾清宫内,百官们散了朝后,各部要员又被留了下来。

礼部侍郎文远铮背完流程,便冲四面诸官,以及上首龙案后端座着的皇帝拱了手。

萧淮端着杯子坐在东侧太师椅内,仿佛跟这满朝文武没有多大关系。

第145章 这大奸臣

一旁中军都督府的佥事胡威歪身凑过来:“依世子之见,咱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萧淮抬眼看了看人群,垂眸吃茶。

胡威知道他这是不打算掺和,便也与文远铮遥遥摆了摆手。

“入夜后敦颐园也将会有灯会,还有梨园戏班子,一直到子时止。”

文远铮接着往下说起来。

萧淮听到这里,不由凝眉看起殿外来。

这样的集议,他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参加,如果不是燕王去了前军营巡视的话。

灯会和梨园戏班子,都是女人们喜爱的玩意儿,依他之见,实在不必拘着他在这里。

不过,女人们喜欢的?

他眼前忽然滑过那张笑起来有着亮晶晶双眼的小脸儿。

嗯,搞不好她喜欢。

顿了下,他抬眼道:“那园子容得下那么多人?”

他这里一开口,满堂的目光便几乎全都投了过来。

文远铮忙施礼:“灯会和梨园班子设座都不多,只皇亲勋贵及正二品以上官户官眷可有资格进入。”

正二品以上。

他支肘在膝上,轻晃了晃杯子。

文远铮见他没下文,也不知道哪个字说错了,便又揣着胆子试探:“世子若有示下,下官洗耳恭听。”

案后小皇帝也眼睁睁地看过来。

他放了杯子,扬袖起身。负手在殿前微顿,忽然扭头又往座中沈若浦看来。

众人也皆随着他目光看过来。

沈若浦不知道何以被他这般盯着,屏息着未动。

还未等想好下一步动作,那人却已经说话了:“若依我之见,这样的盛会,还是可以预留出一两个名额,给予那些办事得力,且又忠于职守的官员作为奖赏的。

“也不知韩阁老意下如何?”

小皇帝立时往就近的韩顿看去。

沈若浦自认在这满堂衣冠之中上不上下不下,不知道何来殊荣,令得这位世子如此这般惦记自己,却知道早前宋姣与萧淮议婚一事

这位世子谁都不问,偏点了韩顿出来做答,这当众压他威风的心,不是明摆着吗?

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萧淮点的韩顿,却不等于也是把他给架起来烤了么!

同样也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韩顿微顿之后扬了扬眉,揣袖点头道:“臣附议世子。”

“圣上登基两年,大周天下安定昌盛,朝野上下俱都功不可没。沈大人掌管刑部多年,一直兢兢业业,踏实缜密,确实很该得到这样的奖赏。”

众人虽觉这话略怂,但若让他们出来说说话,却没一个人敢。

萧淮又看向龙案后。

小皇帝忙道:“朕允准!赐沈爱卿大典之夜入园赏戏!”

沈若浦连忙跪谢龙恩,又转头谢过韩顿厚爱。

萧淮望着韩顿笑了下,出了门去。

他这样连句恩都不曾谢,告退也不曾说,众人不敢有什么屁放,但到底还是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韩顿。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也太嚣张了!

韩顿却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早前他们怎么合着伙儿算计他的事,还真真儿地印在人眼前没曾消去。

他这是撒火儿呢。再拘着他,是想闹得连大典都办不成么?

沈羲才发现,裴姨娘竟然有手极好的厨艺。

原先她留在梨香院的时候多,往外去的少,如今院里人来了,她往府里走动的也多了。

下晌竟然弯去厨院里做了四五样私房菜,把鸭丝撕成绣花针那么粗细,拿香油芝麻一伴,再加些切得纸薄的脆腌笋下去,沈羲光就是这盘菜就吃完了一碗饭!

撑着后腰在庑廊下散步的时候,沈若浦就遣人来把她传到了宝墨斋。

一看他面色凝重,沈羲便忍不住道:“老太爷莫非又有了什么烦心事?”

沈若浦叹道:“我怕是要陷在陈修这案子里出不来了。”

沈羲讶异。

他这里便把日间集议的事给说了。

“我也不知造的什么孽,萧世子跟太后和韩阁老撒火,却挑中我当了炮灰。”

他靠进椅背里,仰头望着房梁,手指无奈地轻叩着扶手。

沈羲听完微顿。

这萧淮也太嚣张了!要是搁在张解手里,那就是十足的大奸臣,不拿千百折子淹死他是不解恨的!

不过这大奸臣好歹没帮着李周灭了她,她得领了这个情,不能骂太狠了。

再者他之所以当着众臣来堵韩顿,自然是以牙还牙,报他当婚之仇。

只是为何偏挑中了沈若浦,让他有幸得了这入皇家园林听戏的资格,她却也不是很明白。

可能是因为他们这恩怨,刚好是起源于沈若浦经办的陈修的案子?

但是不管是什么缘故,总之沈家从中落不着什么不是。

她笑道:“这不是好事吗?有燕王世子这一抬举,老太爷快成红人了。”

“红什么红?”沈若浦睨她,“如今外人只当我得了燕王世子的心,却不知道我压根连私下见都没见过他。

“我觉得我就是颗棋子而已!如今有用了,便被人抬在手里,来日他们俩斗完气了,又携手并进了,谁还记得我是谁?白担个虚名!”

沈羲听他抱怨,忍不住好笑。

“燕王世子和韩顿,还远成不了党派之争,老太爷多虑了。”

沈若浦气闷着没说话。

半晌,又直身坐起:“你说,你祖母现如今又不在了,那看戏逛园子赏灯会什么的,不都是女人家喜欢的玩意儿么?

“偏点了我这么个孤老头子,难不成我到时候一个人坐在一旁,陪着那群官眷看戏?”

别的事也倒罢了,这事儿,他怎么去?

姨娘是不得出门应酬的,也总不能带儿媳妇去,这萧世子不是纯粹给他找事儿嘛!

沈羲听到这里,不免狐疑地盯着他瞧起来:“那老太爷唤我来的意思是?”

“既是皇上恩赏的,我总不能不去。”沈若浦道,“叫你来当然是让你随我入宫,帮我圆了这场面。”

沈羲只觉刚吃下去的那碗饭瞬间化成热血涌到了心口:“让我去?”

她怎么能去?

宫里那对母子誓死屠尽赫连人,她若是去了,那岂不等于自投罗网了吗?!

她才不去!

“我怕,我没见过那么大世面,我不去。”她说道。

第146章 手足凉薄

“不去也得去!”

沈若浦瞪过来:“你连去韩家赔罪都不怕,回头还一个人高高兴兴地就去串门了,你还去见了他们老太太!当我不知道呢,也见你说怕?

“你少跟我来这套。这可是圣旨,没得推的。还有半个多月,赶紧去准备着!”

说完他站起来,负手出门去了。

沈羲追出去还想再抗议抗议,他却已经进了周姨娘的院子!

未免气闷。

她能去韩家那是要找温婵复仇,这跟她去不去赴宫宴有什么关系?

“谁在那里?”

正郁闷着,珍珠忽然轻斥起来。

定睛看去,却见一人正鬼鬼祟祟从花枝后探出头来,瞧着竟是沈渠!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羲对这贼头贼脑专盯着丫鬟看的沈渠没好感。

沈渠如今心里恨着她,但是也怵着她,并不敢造次,说道:“没什么,我往嫣姐儿屋里去,路过这里而已。”

沈羲凝眉扫了他几眼,没再理会,回梨香院去了。

三房里如今都有人盯着,真若敢闹事,让她拿着了把柄,也正好让沈若浦从严里管束。

只不过沈若浦也精力有限,沈崇义兄弟但凡有一个能在家里分担些职责,帮着沈若浦严管着子弟,也不至于放荡如斯。

否则的话往长远想,多出几个沈渠这样的子弟,沈家要起来还真不容易。

沈渠眼瞧着她出了院门,才又一溜烟从角门出来,往撷香院去。

府里哥儿们十岁往上便都分院另住。

因此沈渠到沈嫣房里竟还要经过万荣堂。

沈嫣在房里做针线。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

她也知道沈羲一直还等着跟她算帐,但她一直没有动静,她这颗心便也一直悬在那里。

有时候她想,不如把她放逐到杏儿沟去,倒也好了。

她前世里十六岁嫁去南边梅家,出嫁前两个月,被借口登门来添妆的纪颉骗到花园里奸污。

当时她哭着跑到纪氏面前告了那畜牲,但纪氏却反而将她毒打了一顿,买了副避子汤熬了给她吃,然后两个月后依旧将她嫁去梅家。

新婚当夜她将梅公子灌醉,却没想到他虽然醉了,意识还是清醒的,亲眼看到她将藏在枕下的纪氏给的鸡血洒在床褥上,当场便就将她的谎言给戳穿。

于是从此开始她就被梅公子所嫌弃。

但他仍然隐瞒着没跟家里说,直到两个月后被梅夫人瞧出来端倪,他这才把实情托出。

梅老爷当日便即写信给沈崇光,沈崇光三日后到达,因为恨着纪氏,连因由也不曾问过,便扇了她几个巴掌,又将她抽得撞到墙上昏死过去。

但是也多亏得这顿打,梅家到底还是没忍心写休书,只是将她冷落在偏院。

没两年,她就自己寻死了。

而直到她死时,她娘家也再没有人登门看过她一眼,你要她对沈家能生出什么样的感情来?

但是眼下她对自己的将来,也是充满迷茫的。

她虽然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要避开前世的命运,是为了要复仇,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也并没有想到沈羲会变得这样让人难以捉摸。

她措手不及,都还根本没有来得及备好退路,纪氏和纪家就被沈羲给整垮了!

她的人生再次被全部打乱。

这辈子的清白是保住了,按理说,可以挺直腰杆嫁入梅家。

梅家并不是那么苛薄的人家,前世里若不是她破了身后被纪氏硬塞给他们,他们对她一定会很亲厚。

但即便知道他们家还算不错,她却也还是不想再嫁进去。

即便是她这辈子能够堂堂正正成为梅家少奶奶,前世在丈夫眼里看到的讥讽与嫌恶也还是在她心头抹不去。

何况她到底还是不洁了,她恶心她自己,被纪颉那双脏手所碰过。

但如果不嫁,她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沈家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两世也没有机会变得格外强大,也没有本钱一直呆在沈家直到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