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昔年音律的确是到了精湛的地步,可是论起书本知识,所涉猎的范围,又岂有肖氏和张解亲自教出来的张盈这么广?

她琴艺不如她,可她懂得多,真不是吹,实打实地比琴艺她或许没把握,可比这些,就是温婵本人来了她也能打她个落花流水!

韩家小姐们都是温婵教出来的,看她挑的那几只曲子,她宋姣有多深墨水她还看不出来?

她这里把话转向温婵,宋姣果然就回头往温婵看去。

温婵端坐在席位上,心里却是已然如翻江倒海了!

这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么深的音律知识?她不过是个拓跋族出身的寻常官眷而已……

关键是她那临危不乱泰然自若的神态,怎么那么令她感觉熟悉?

还有她怎么会知道她深谙音律,特地让宋姣来问她?她这真是出于敬意而抬举?

她心里没来由地有一阵慌。

为什么这丫头每一次露面都会扰乱她的心绪?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老太太?”韩凝在旁边轻声提醒她。

她垂眸略舒了口气,再看下去,说道:“姣姐儿这轮该认输了。沈姑娘学识渊博,让人钦佩。”

她能怎么样?她确实是没曾教过她们这些太深奥的东西。

因为她自己本身也不是太懂,要说这些,到底还是张盈厉害!

她读的书多啊!她琴艺不如她,可是她哪里弹的不好,哪里应该纠正,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就好像对金玉古董的赏鉴,对各朝代文字的通晓,还有甚至是在天文地理上——

自从徐靖去了军营,她就对天文地理也开始有了兴趣,以致于后来钦天监司正也拗不过她纠缠,认她当过一阵子挂名徒弟!

她就是太能了,懂的太多了,所以才让她那么怕啊!

“这位沈姑娘,真是每次都让人刮目相看。”

身边韩凝深深望着下方,幽幽说道。

温婵看了眼她,继续往下看起来。

借着她这句话,这第一轮的胜负便就定下来了。

其余各方反应倒还算好,除去林霈眼里多出不少震惊。

北面这里沈若浦神色也松了不少,到底轮下来一轮,总算是也保了些脸面,就算是后面几轮全都输了,那也没有什么要紧了。

韩顿神色没有多大变化,落在沈羲身上目光却也多了些。

最上方的郑太后,目光却似是粘在沈羲身上了。

直到在她身上看了半晌,她才又凝眉往韩家女眷那边看去,不过全程她却也是半个字都没说。

台上又开始第二轮。

这里比得热闹,萧淮与贺兰谆却正在叙话。

远处传来阵阵锣鼓欢呼声,几次扰到他们无法安心继续。

他凝眉道:“那校场比试还没完么?”

苏言走上来:“本来快完了,不过,拔得头筹的宋小姐又点了沈姑娘上台,这会儿刚比过琴试。”

听到宋姣寻到了沈羲,贺兰谆蓦地凝了双眉。那韩家可不是好惹的,不知沈羲怎么会惹上她?

萧淮却定立未动,紧接着也起身往外走来。

沈羲和宋姣这里刚刚比过琴试第二轮。

第二轮没有什么胜负,听写都是基本功,沈羲强不到哪里,宋姣也弱不到哪里。

这一轮下来,宋姣倒是又已经恢复镇定。

最后一轮由郑太后出题。所有人目光又仰望到了北面。

郑太后略想,目光从沈羲脸上划过。

再想了想,又看向沈若浦,然后提笔写了个龙字,举起来道:“谁先弹出一首带龙字的曲目,谁便是胜者。”

如此简单的题目,倒是令大家都愣了一愣。

随即又有人暗自点头,这种情况下,太后肯定不会扫宋娇的面子,这么做,看来是想放水让她赢了。

但温婵往太后看过去,眉头却不觉皱了起来。

还未等她有所表示,宋姣手下一曲《龙翔操》随即便已经奏响!

再看沈羲这边,她双手交握着,却始终没有要动的意思,直到宋姣一曲奏毕,她也还是端坐在那里。

众人又看不懂了,她这是认输了?

郑太后眉眼深深,说道:“沈羲如何不动?”

沈羲随即起身,冲座上皇帝深施了个礼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回皇上的话,自幼家父即教导臣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因而君上为真龙天子,臣女为君之子民,岂能以龙为曲乐戏之?

“这一轮,沈羲甘愿冒违旨之罪而拜下风。”

郑太后是一国之太后,且还是垂帘听政的执政太后。

她不是眼界只有内宅四方天地的寻常妇人,更不是眼里只有争宠斗权的寻常宫妃,她既以龙出题,又怎么能当真以字面意思去领会?

再者,沈若甫抢了韩顿的功,让他们白忙活一场,难道他们心里对沈若浦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拜宋姣所赐,今日还有的是她出风头的机会,她怎可能明知是个坑还往下跳?

第168章 下点彩头

她这里话毕,郑太后目色就深沉起来

而小皇帝则有些错愕地回头看了眼她,随后又转头去看右首的韩顿——朝上的风云诡谲,于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来说委实有些难度了。

韩顿没说话,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沈若浦。

沈若浦整个人是懵的,他知道沈羲这么做是何道理,他也算是个老官油子,这些厉害他没有不知道的,可是沈羲又怎么会洞察得这么透彻?

而她所借口说是沈崇信教导她的,这同时又替沈家表明了一片忠君之心——她哪来这么一手官场周旋的手段?

不是他说,满朝文武里,能像她这么敏锐机警的官员也并不太多!

她今日,真是都快让他不敢相认了……

满场无数道倒吸冷气声响起。

宋姣脸色发白,刚刚才浮到脸上的那层得意已然不见!

她从来没想过郑太后这题目考的不是琴技,而是纲常礼仪!

而让她出题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便等于是跳入了自己挖的坑里!

她看向韩顿,韩顿冷眼睃过来。

不过他也只是看了眼她,便就转向了沈羲。那神色莫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半瞬,他与皇帝说了几句什么。

小皇帝神情一松,便道:“沈爱卿治家有方,今日不但挺身救朕,府里的小姐也明理如斯,传旨,赏沈羲珍珠一斛,绫罗十匹!”

太监们立时诏告四方。

沈羲从容谢恩,这边厢宋姣窘在那里,已有些无地自容。

韩顿为显胸襟,这个时候当然没有为难沈羲之理,而只能提议皇帝行赏,可却把她这个亲表妹给晾在了那里。

她心里发酸,当着众人,却还只尽量稳住不能失态。

贺兰谆立在角落负手望着这幕,对表现得无懈可击的沈羲又起了些探究。

大周闺秀底蕴远不及大秦许多,宋姣这样的能与韩家本家小姐齐名的闺秀,几乎已经可以胜过天下八九分女子。

而他以为沈羲能拥有那份临危不乱的胆识已然不错,加上还会被刘凌请去鉴玉已是了不得,她居然在学识上都有过人之处!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沈羲两眼装不下那么多人,谢完恩起身,便就又转向了宋姣。

看清她的斤两后她倒是不急着下去了。既然被激到了台上,那若不捞回点本来又怎么对得起自己?

她扬唇道:“宋小姐,时候不早了,不知我们还要不要再比下去?”

宋姣生来傲气重,原本叫她上来就是为的让她丢脸的,没想到自己竟初战就已告败,心里本已窝火。

再听到她这话,脸上更是挂不住。

她这意思岂不是在揶揄她是个输家?

咬牙想了下,便说道:“为什么不比?我还想请教请教沈姑娘的精湛书法呢!”

说罢便就已经走到左首书案后,挑了枝狼毫,往沈羲看过来。

她虽侥幸赢了琴试,也不过是因为她轻敌而已,书法是她强项,她岂可能再输她?

沈羲点点头。

音律上她强在功底知识,技艺上略差苦练此项的温婵一筹,这琴试已经胜出,便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书画二字,岂不是到了她本家?

但她却未曾立时行动,只扬唇笑道:“若是要再比,咱们就得下点彩头了,否则也没有意思。不知姑娘依也不依?”

宋姣身后可是堂堂韩家,眼下既是韩顿没说她什么,她又岂会在这当口短了气势?

凭她要的是什么,难道她还给不起不成?再说了,输的还不定是谁呢!

她沉脸道:“那就请诸位作证好了!”

沈羲点点头,不动声色走到高台右首的书案后,信手拿起一枝烟墨,不紧不慢地磨起墨来。

众人听说这局下了彩头,更是来了劲!

门下贺兰谆凝眉环起胸,只望着沈羲。

她的字他是见过的,当日那样情况下,她随手写出的一笔字已然让人拍案叫绝,不过在试场上,她能否让人惊艳?

他负手走到北面,在小皇帝右首找了处空座坐下来。

一道巍峨身影从他跟前经过,竟是萧淮已带着侍卫们到了小皇帝右首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贺兰谆玩味地看了他两眼,不紧不慢抖开扇子。

台下这里宋姣已经吃过败仗,这次学小心了,沈羲在磨墨她便铺纸,沈羲挑笔她便沾墨,沈羲落笔她也跟着沾墨落笔。

一会儿等她默完一首《蜀客吟》,扭头一看沈羲还在不紧不慢地写着,便瞟她一眼,示意宫人挂上牌子。

书法上她先前已经连赢过好多轮了,这次她又选的是最拿手的行草。

沈家底蕴她不是不知道的,沈若浦及子弟都没有谁的书画特别出色。

她沈羲自幼养在深闺,且还听说在庄子里磨耗过三年,赢她一局琴试便已不错,这书画二局上她休想占得到她半点便宜!

四面的喝彩声立时如潮水般响了起来!

“宋姑娘果然是高手!这字豪气干云,刚劲有力,看来是稳居胜座了!”

有人完全不加掩饰地表达着赞赏。

宋姣只觉七窍舒畅,憋着的火气瞬间消散出来!

她分明也看到韩顿眼里有着一丝赞许之色,再看小皇帝右首空位上竟然也已经坐了有人!心里微动,转身望着沈羲,愈发盼着她早些拿出结果,当着萧淮的面辩出个真章来!

沈羲管他们怎么闹腾,直到把全幅都写完了才停笔站开。

宫人也是在宫里混过许久的,上来取字的时候目光落在纸上,便不由怔了怔。

回头看了眼沈羲,这才放慢手速,小心翼翼拈着两角挂上左面竖牌。

这字一挂上来,全场就逐渐安静了。

所有人目光落在这字幅上,定定地似已无法移开!

他们虽然谈不上什么诗书行家,可终究大部分也都是读书人。

成天握着笔杆子,字好字不好还是能看出来的!

沈羲写的也是幅行草,可是通篇看下来布局完美,笔触流畅,行云流水,飘逸灵动,远处的人或许看不清楚,但就近的人看在眼里,却觉神魂都随着这笔触而自由游舞起来!

相较于宋姣那幅,她这一幅无论是格局还是气韵又或是功底皆为高出一筹还不止!

第169章 谁能想到?

宋姣自己也算个行家,看到这幅字时她心下就咯登一沉!

这笔字又岂只能以个好字足以概括?

常言道见字如见人,这幅字高洁清灵,似山涧瀑布不染尘埃,又似天上浮云舒展自由,且还不说笔力,光是这股神韵便已足够将她的锋芒给比了下去!

她倏地往北面上席看去,只见包括韩顿在内,小皇帝以及众臣全都已经掩饰不住惊色!

其余包括贺兰谆以及就近的高官们,再还有温婵这一席上的人,全都似已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连轻易喜怒不形于色的萧淮,此刻眼眸也格外深沉,视线指向从容立在左首的沈羲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羲除去看了两眼郑太后,便只有意无意往座席上温婵看过去。

温婵端坐着,双手交握着,指甲却险些将手心掐破!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慌神的感觉了,可是沈羲的字却让她心惊肉跳!

让她惊跳的不是字迹本身,而是她整个人!

她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间都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眼熟到让她一旦分心就让她误以为张盈就站在眼前的错觉!

她六十多年里,所见过的不惧任何场合的同龄女子便只有张盈!

哪怕是五十年过去,张盈的字她已经记不得了,但她远远地立在那里,却与昔年立在万千人当中众星捧月的她毫无二样!

难道她会是鬼吗?

她甚至有了这样荒唐的想法!

她闭一闭眼,再睁开,她又强行吐了口气。

如果她是鬼,她又怎么可能站在太阳底下面不改色?

她不是鬼!

那她是谁?!

“把沈姑娘,请过来我看看。”她极力地稳住情绪,吩咐着韩凝道。

五十年的修炼,已经足够使她掩饰住心里的惊涛骇浪,但掩饰得住,不代表能平息得住。

韩凝心里也是对沈羲惊讶到不行,但她正要起身,却见到那边厢韩顿却已经抬脚下去了。

韩顿到达台上,四面议论声再次静下。

一手支在膝上不发一言的萧淮紧盯着下方,目光忽然眯起来。

苏言频频地扭头望他,神情也半点不轻松。

宋姣今日丢了大脸,有这满场无数双眼睛瞧着,就算是太后与小皇帝有心维护韩家脸面,判宋姣赢,那也堵不住攸攸之口。

而且沈若浦也是堂堂正三品,在座的多是比他职级低的官员,哪怕面上不得不逢迎韩顿,可心里也自有一杆称。

倘若今日判了宋姣赢,那日后他们这些低阶官员除去依附韩家还有什么活路?

关键是,谁又能保证自己在巴结的道路上不出半点差错?

比试事但朝局事大,谁不首先替自己着想?

所以沈羲等于是稳操胜券,而且是逼得宋姣在场上再无翻身之机。

但谁又能说她什么?这可完全是宋姣逼她上台来,总没有把人逼上台,还不许人家比自己强的道理?

所以韩顿,包括韩家人此刻心里的郁闷,大家都不难猜出来。

而韩顿自然也不可能在这当口斥责宋姣,那么他走上台去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萧淮单身撑膝,前倾着上身的姿势,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让人觉得只要台上有点什么异动,他便能瞬间飞纵过去。

而这边贺兰谆也哔地收了扇子,紧盯起台上来。

东面席间的林霈完全看不到这一切,他一双布满了震惊与钦慕的眼睛里,只有沈羲。

沈羲面对着停在面前的韩顿,弯腰施了个礼。

韩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走到那幅字前,双手拈起细看起来。

坐在上首的他们其实先前是未曾看真切的,但远远瞧着已是比宋姣的出色很多,就近再细看,果然是不假,远看神韵,近看劲道,哪一样她都不输。

“不知道沈姑娘师从于谁?”他目光仍停在字面上,侧对着她问起来。

沈羲道:“自幼得家父指点,还请韩阁老不吝赐教。”

她的字集肖太师与张解二者之长,且她又精于变化,韩顿是瞧不出来历的。就算是温婵,也不能断定。

虽然说是沈祟信教的难以服众,但那又怎样?反正他已经过世了。

再说了,难道还不许人家生前藏拙么?

果然韩顿扭头看了一眼她,眉头凝了起来。

很显然这话不够说服力。

不过他也不打算深究。

再顿了片刻,便就扬唇道:“沈姑娘才华横溢,让人钦佩。只是不知道姑娘要如何使舍妹兑现承诺?”

虽然说事情是宋姣挑起来的,遇上这么个硬茬也只能算她倒霉,但是这也毕竟关系到韩家脸面。

倘若沈羲要狮子大开口为难宋姣或者踩压韩家,那他显然也不会同意。

眼下他倒要看看她打算如何维护到韩家面子?

沈羲倒似胸有成竹,看了眼宋姣,忽然抬步,走到她那幅字前说道:“宋小姐的字别具一格,令沈羲十分仰慕。还请宋小姐赏脸,将此墨宝惠赐于我。”

她这话一出来,不光是韩顿宋姣愣了,就连满座看客也皆都讶然起来!

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是期愿她借机给韩家个下马威的,也深以为先前她提出要设彩头就是为让宋姣加倍丢脸,因为反正到时候吃亏的也不是他们这些人。

而还有一部分则在等着看她怎么得理不饶人之后,韩顿反手再给她一记重击!

谁能料到她居然跟宋姣求起了字?

这胜败场上,以胜者之姿跟对手求字,这无形中等于是给对方设了台阶维护她脸面!

这是胸襟这是气度!

韩顿虽然见多了风浪,但听完这话之后神情也还是倏地松了。

绝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罔顾她的好意,她如果不这么做,谁也不能说她不是。而她哪怕是趁机奚落宋姣两句什么,跟她讨点彩头,只要不过份,他也决不会怪她。

只不过她彩头讨到了,宋姣的台阶她也递上了,关键是还做的这么大方,谁能想到呢?

再看看紧咬下唇立在那里的宋姣,在这一比之下立时又见高低了!

郑太后微眯眼看了半晌,忽而扭头端了茶,慢吞吞轻抿起来。

整个书法比试她像个局外人,表情始终没有太大变化。

第170章 最后一轮

这里韩顿负手顿了片刻,把目光收回来望着宋姣:“姣姐儿还不把字取下来?”

他冲她微笑着,眼神却是冷的。

台上四处忽地传来吐气声。

萧淮紧握的拳头松了松,端起面前早已凉了的茶,再往沈羲看一眼,灌了下去。

真是害他白担心一场。

贺兰谆也收势坐回来,松下的情绪里略带着好笑,扇子也扬起来。

林霈则紧抿着双唇,目光依然紧落在沈羲身上。

沈羲这么做当然是故意的。

打宋姣的脸当然要狠,但是韩顿她目前也还不能得罪,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把事情做绝,只有既打了她的脸,又不落韩顿惦记那才叫做真赢。

再说她最终目标又不是拿住个宋姣,而是那看台上紧盯过来的温婵,她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于情于理,这个时候先顾及着韩顿才是必要的。

宋姣到了这会儿,哪里不知道自己又多败了一回?

一口牙咬得死紧,不想这沈羲竟这般可恶,不单只在比试上压她一筹,居然当着韩顿的面,还有太后皇帝以及文武百官的面让她无地自容!

以踩压别人来借此衬出她自己的宽容大度,她跟那些面上贞洁暗地里一肚子阴暗龌龊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回头往台上看去。温婵正深深凝望着这边,但她心思全都在沈羲身上,并没有顾及到她宋姣。

而宋娇见她没有示下,还以为她也是赞成她反击的。

因此瞬间底气骤增,反手将字取下来,紧盯着沈羲,双目如寒星道:“沈姑娘的胸襟让人佩服。不过你我尚未比完,沈姑娘今日会不会赢到最后也未可知!”

温婵没说话,旁边坐着的韩凝却是拧起了眉头。

沈羲接连两局都赢得这么漂亮,她还能有什么胜算?

再者就算她赢下画试这局,除去打脸被打得好看一点,还能怎样?

而且关键是,沈羲底子深厚,俗话说书画一家,她字写的这么出色,画功又能差到哪里?

她已经是极之不看好的了。

不过照宋娇的性子,她也是不会不战而降的。

果然台上宋姣已转身面向沈羲:“沈姑娘样样精通,这最后一轮,不知道敢不敢跟我比比射箭?”

她自己不敢与人比女红,却挑人跟她比射箭?

在场众人有些都替她尴尬起来。

但是韩顿听到这里,却也沉吟着未语。

琴棋书画上宋姣是不要想了,就是换上韩凝过来都未必斗得过沈羲,但是这骑射二艺,沈家总不可能教她罢?

今日校场上风采可谓让她沈羲给全包了!

连韩凝都没把握得胜,举朝还有哪家闺秀能比得过?

沈家突然出了这么个丫头,他不可能不好奇。

倘若她连武艺都会……那可就太值得深究深究了!

因此,他不但没有阻止,哪怕就是知道众人在腹诽宋姣,他也宁愿冒着让宋姣再丢一次脸的风险,也要试探试探。

宋姣瞥见到韩顿未说话,胆子便又再足了些,扬声道:“只要沈姑娘答应应战,并且赢了我,不但我宋姣从此之后甘拜下风,以弟子身份自居,更可以任凭姑娘提要求,我宋姣绝无怨言!”

沈羲怎么可能答应?

“沈家早从曾祖辈起便未曾行武,沈羲不会武,遗憾不能领教姑娘技艺。要比,咱们就比绘画女红。”

说着便要退下。

宋姣却伸手拦住她:“你是不会还是不敢?若是不敢,那令祖今日这护驾之功恐怕就要白担了!”

她岂会看不出韩顿容许她逼迫她出手的意思?只要韩顿容许,她就是当场把她打趴下她都敢!

今日她接连丢了大脸,他们沈家倒是出尽了风头!她想随随便便把这荣誉赢走,没那么简单!

哪怕他沈若浦是升了官,她也会回去求温婵,让他这官当不安稳的!

沈羲可以认输,却最恨人威胁。

她这话一出来,她的目光却也冷了冷。

她要真不想比,谁还能强押着她?

可她宋姣也未免欺人太甚太不要脸!她倒也真敢说,也不怕她当庭将她这些话给抖落出来!

究竟谁给她这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