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肘斜坐的样子冷漠像石雕,而隐隐环绕在他周身的怒意又使他看起来像只压抑的兽。

沈羲没有动。

望着他侧影,她忽然想起了表姐肖皇后。

她记得肖皇后说过,她觉得皇上最吸引她的时候,是他埋首于政务中的样子。

她的男人心里装着天下,而她的心里则装着他。

她说这话时的骄傲,恍若就在眼前。

后来她常常回想起面前这人的时候,反而也并不是他的凶狠和暴戾,也不是他宝马长啸疾驰入天下人视野的威武霸气。

而是他身披银甲,带着倦色,边拿折子边举箸,忙到只能抽空垫垫肚子时的随意到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不会知道他那么狼狈的样子,却出其不意地印在她心里。

她又怎么会没有心?

他的骄傲他的口是心非,他这一身的臭毛病,她不知不觉都肯惯着他。

她也不觉得憋屈,肖氏说过,真正的贵族,是有傲骨而无傲气。

“既然我没有心,那我走了。”

去他的婚约吧!

既然不在乎,那她再也不回来了!

她爬起来。

一只手蓦地将她的手攥住!

她扭头,这人仍然没看她,绷脸坐着望向前方,透着十分隐忍。

肖氏教得出贵族,却教不出四平八稳的淑女。

沈羲幼时也借着舅舅在国子监任职的便利,去偷看过美男子。

也曾看过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但她这样的面对一个男子,是头一回。

她在他面前有许多头一回,屈服,顺从,亲近与被亲近。

有东西在试图撩开她着力掩盖的情愫,她竭力按住,而它狡猾得很,逼着她不能不正视。

萧淮手未动,身子也未动。

内心却如烈油烹淋。

他何尝是真气她,不过是想逼出点她的心意来罢了。

他恼恨这种抓不住她的感觉。

她的慧黠果决,她的冷静胆气,都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优势于她来说都可有可无。让他觉得如果没有他,她一样能活得很好。

旁人求之不得的世子妃身份,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要紧,他知道,她是真的不怎么看重这身份。

所以偶尔他会暗地里庆幸她有着这身不能暴露的血统,如此才能使得他有了被她依赖的机会。

他知道他的醋意和霸道,都不过是在展露出他的患得患失。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世上也只有这样一个她。

她不知道她的一个转身,就已抵得上千言万语,他哪里还曾生什么气?她哪里还需要认什么错?

“一阵冰一阵火的,你是想磨死我么?”

他抬眼看向她,一张脸俊如雕塑,手下越攥越紧,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手揉碎,声音却哑到快要出不来。

沈羲忍痛不理他。

他将手松了松,才发现触手一片冰凉。

再摸摸她手臂,也凉得像被水泼过。

他不由分说将蟒袍脱下裹在她身上,领口收得密不透风:“宁愿赌气吹风,也要跟我施苦肉计呢?”

“谁叫你乱生气。”沈羲莫名委屈,眼眶酸酸的。

他凝眉望着她,拿掌心将她眼泪抹了。

一腔恼意全化成水,吐出来的话哪里还有什么横行气势:“是我错了。”

她只要回来,那么所有的不是他都心甘情愿揽下了。

沈羲撩眼:“什么?没听清呢。”

“我说我错了!”他腾出一手揉她的脑袋:“再淘气试试。”

沈羲扬眉吐气地吸了吸鼻子。

他眉眼渐深,将她扣到怀里暖着。

苏言走到门下,见状下意识后退。但终究是退不得。

他道:“少主,姑娘府上的马车,已经在胡同口催请了。裴姨娘说,如果再不放姑娘出去,她们就要闯进来了。”

沈羲直起身。

萧淮看了眼她,将她肩上袍子拢好。

戚九听到胡同口传来动静,立时跳下车。

裴姨娘几乎是蹿出了车门,看到伟岸如山的萧淮身旁,立着的沈羲安然无恙才总算松了口气。

目光落在她身上披着的绣着耀眼金色蟒龙的衣袍上,她又忍不住惊了一惊。

萧淮直接将沈羲抱上马车。

“明儿到铺子里来。”他低声道。

沈羲没答应。明日她必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又怎来得了。

“那就后日。”他箍紧她肩膀,不容她再推。

她好歹点了点头。然后把袍子取下来:“衣裳。”

这蟒袍是朝服,按规制,乱穿的话要被言官弹骇的。

“穿着。”萧淮将衣裳重又裹回到她身上:“夜里冷。”

嗓音还是嘶哑的,但是透着不容拒绝。

沈羲从了。

马车声嗒嗒地远去。

他这里翻身上了苏言牵来的马,远远在跟在她们车后,直到望见他们入了沈府地界,才打马离去。

月凉如水。

路上裴姨娘频频盯着沈羲身上的衣袍,眼里忧虑去不尽。

沈羲虽然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等到进了抿香院,她才停在庑廊下说道:“没有姨娘想的那么严重。”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裴姨娘深深凝眉:“燕王府的人终究是我们招惹不起的,你真确定要嫁过去?”

她略静默:“成亲的事还早呢。”

裴姨娘拉起她手来,叹道:“姨娘什么也不图,就图你这辈子安安稳稳,太太平平。”

沈羲点点头,回握她的手:“我们都会的。”

沈羲或许并没有想裴姨娘那么远。

她想不到一辈子那么长,不过心底有些东西已经有变化了。

要说她对未来日子有多少信心么,并没有,毕竟她如今还是靠着沈家和萧淮的余荫在苟活。

她不像沈嫣,她能看到后头的事,可以按步就班地活着或者做着改变。

她看不到,只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摸着石头过河。

可这有什么关系,她不需要用看得见的未来给自己壮胆。

萧淮的衣裳她拿来洗好,不敢放出去晾,只能搁在薰笼上烘着。

也给他薰了香。

拣香的时候,顺便给他另拿出搁香炉的,放身上的,薰衣服的各种用途的来。

等到都弄好,她便将衣服连香一起拿包袱包起来。

第215章 本事通天

这一夜自然是没怎么睡。

天明前略阖眼,再起来后眼圈下便就落下淡淡乌青,转头就见戚九抱胸立在窗外不停地觑她。

她微赧,但也顺其自然。

反正脸皮已经够厚了。

早饭后,戚九还在偷觑她,被她叫进来,为自己辩护:“你就是把我脸看破,我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而且,就算他是燕王的儿子,是大秦的敌人,我也不会生出负罪感。”

十二年前他还不知道有没有十岁,他又没有参与这场战争。

而且大秦亡国也有它自己本身的问题,就是没有拓跋人篡朝,也会有别的人夺下这皇位。

她只是个想要太太平平舒舒服服过一辈子,顺便把私仇给报了的弱女子,江山的事她扛不起。

如果硬说赫连人是亡在拓跋人手上,可是沈崇信夫妇也是拓跋人,他们不但没有沾上赫连人的血腥,更甚至为赫连人送了命。

再者沈若浦本性也善,大多数人也没有什么大恶。

所以人性的罪恶,又岂与种族有着什么必然关系?

当然,郑太后与李锭屠杀赫连人这件事得另说。

戚九清嗓子坐下,说道:“属下又没有说什么。只是好奇萧——世子是什么时候发现姑娘血统的?你们该不会——”

她比了个暧昧的手势。

大秦都已经亡了,反周复秦这种事不是喝鸡蛋汤,没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与她一个侍卫不相干。

她的立场就是服从身为余数不多的赫连贵族的她,就是忠于她。

既然择了主,那主子就是要进山当土匪,她也会二话不说跟着去招兵的。

沈羲脸上通红,绷着脸走开去:“你好奇的太多了!”

走到帘栊下她又停住脚步,手搭着珠帘道:“既然这么闲,不如去查查温婵?”

当年的谋杀案残留疑问太多。她决定先以韩若矩这边做为突破口,再次撬开温婵的壁垒。

韩若矩身上定然也有猫腻,于是眼下拿回温婵霸占的张家财物倒是其次,先还是要顺着这条线先把温婵和韩家的底给摸清楚。

戚九去了。

沈羲略想,这里又把裴姨娘请来。

“姨娘可记得祖母和母亲说过盈姑祖母过世之后,是怎么定的案没有?”

裴姨娘沉吟道:“我进张家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府里提及这件事的人很少。

“只记得奶奶说过那么两三回,说是姑小姐早起出外进香,在相国寺外后巷里遇上了行刺大臣的刺客。”

沈羲微愣:“张家直接对外说是行刺?”

大秦重礼教,一般姑娘家被劫被行刺这种事都不会直言公布的。

“是的。”裴姨娘点头,“到底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的宝贝娇娇女,老爷太太也爱护这个妹妹。

“据说他们那会儿伤心欲绝,直恨不得掘地三尺找出凶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名声不名声?

“当时宫里也下了旨,先帝与肖太后那会儿同时下旨捉拿。

“与姑小姐有婚约的安国公世子即日便领着人满城内外地搜索,这件事情,当时还是闹得挺大的。

“直到大半年后与张家相邻的成亲王幼子也被刺杀,凶手当场捉到,这案子才算是水落石出。

“原来刺客是因为成亲王害死了其手足兄弟,才集结了一批杀手行刺。

“而他们当日误以为姑小姐是亲王府的人,所以杀错了人!”

沈羲目瞪口呆!

成亲王府便是与张家并立于玉玑坊的三户高宅之一。

张家居其中,成亲王府居其东。

在那样天色未明的夜里稍有疏忽的话,的确是有可能会被人认错!

若不是她就是被害死的张盈,不是因为她确实是活生生被温婵拔下发簪给刺死的,她还真就信了……

可是分明她有着最清晰不过的记忆,她分明就是温婵给杀死的,怎么会变成刺客是冲着成亲王府而来?

“难道他们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温婵?”她惊问。

裴姨娘深凝地望着她:“怎么会无故怀疑到温婵?

“当初姑小姐的确是和温婵同去上的香,但是所有同去的二十来个人里无一不受伤。

“盈小姐与温婵同坐的马车最为显目,刺客会冲她们的马车下手十分正常。

“而且重要的是,除死去的姑小姐与护卫下人之外,温婵是受伤最重的一个!”

沈羲脑袋里嗡地响起来:“温婵受伤最重?她怎么会受伤?!”

她分明记得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披着狐皮裘子,头上插的步摇都未曾乱上半分!

她怎么会受伤?!

“这却是肯定的。”裴姨娘道,“温婵后来一些年,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据说伤口还会作疼。

“那时候张家总有宫里赐的御药,韩顿还常来替温婵讨药。老爷和太太也证实,都说是那个时候落下的伤。

“也是看在这份上,当初老爷才答应收下韩顿在张家读书。毕竟张家是不轻易收外来学生的。”

沈羲有些摸不懂了……

这么说来温婵是以苦肉计的方式避开张家对她的怀疑,从而洗清自己的?

“具体是怎样的?她是怎么伤的?”

她深觉这里头猫腻大了。

成亲王幼子必定也是他们欲盖弥彰的牺牲物,但温婵还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去买凶故意刺杀亲王家眷?

裴姨娘眉头已皱得很深:“具体的我并不清楚。

“只是听说被人发现的时候温婵伏在姑小姐身上昏迷了过去,背上肩上都有伤痕。

“有一刀甚至刺在了肩胛骨上,离心肺距离并不远了,这都是老爷到场亲自看见了的。”

沈羲像是整个人凝固在空中,张煜亲眼看到她受伤,那这伤就假不了了!

亲眼看到她趴伏在张盈身上,而且是背部身负重伤,且同去的仅存的下人那会儿全都已昏迷,又或者不在跟前,这样难道还不能洗脱她的罪名?

这样不但能洗清她自己,甚至还能替她在张家人面前博取不少感激,哪怕是落下些伤,这倒是也值得!

而且不管怎么说,有了刺伤成王幼子的凶手的招供,这案子也算是结案了。

只不过温婵是怎么做到的?

她死前亲眼见到她付了银票给刺客,已经打发他们走了,而她自己不可能从背后给自己几刀!

那就是她除去那批刺客之外还另有安排?

第216章 怎么才来

可是,那毕竟是几刀子,如果这伤能令到张家消除疑心,至少是那些年里没有存疑,必然是不轻的!

她温婵狠得下心这么对待自己?

她又怎么会放心让刺客下手?

她就不怕万一人家索性把她杀了,然后一走了之?

再者,就算是不死,万一伤的重了落下残疾,她还怎么跟徐靖成亲?

虽然最后没嫁成,但她至少是抱着这个心思来的。

“姑娘似乎也对昔年这段知道得挺清楚?”裴姨娘终于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她呐然未语,一时组织不了语言出来。

不管怎么说,温婵一个人断然完成不了这么大一件事,她定然还有帮手。

而有这个帮手就是扎伤她的人,那么她何以会如此信任这个人,让他在自己身下落下这样的伤,便就耐人寻味了!

这个人难道会是韩若矩?

可是韩若矩……

她下意识甩了甩头。

她直觉韩若矩有猫腻,可她却又抓不到点上……

韩若矩时任五城兵马司下的指挥使,管着京师治安,诚然他有条件帮他,那她是怎么认识他的?……

不不,就算围在张家养女身边的拥趸也很多好了,可为什么是他?

就算韩若矩有能力有条件好了,她这么大胆的念头,韩若矩又怎么会下定决心?

还有,温婵是为了嫁给徐靖以及掠夺她的所有才会杀她的,固然她得到了属于她的一部分东西,可她渴求的徐靖却没有得到。

哪怕就是徐靖断然回绝了她好了,她也没有理由嫁给韩若矩……

再者,就算有韩若矩帮忙,他们又真的具备了这样的能力吗?

她脑子有点乱。

头绪多到忽然间又没了头绪。

如今只能祈盼戚九能快些查出些眉目来供佐证了。

府里在忙着后日沈歆归宁的事,黄氏等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好在沈羲当初未曾扛下这中馈,否则的话她又岂还有时间去见萧淮?

燕王在得到贺兰谆回话之后撤销了对萧淮与沈羲这桩婚事的关注,果然已经遣人到了沈家,要请沈若浦择日上王府吃茶。

但是因为沈歆归宁,少不得暂且往后拖一拖。

赐婚虽然是不可违逆,可是倘若燕王不同意,那么这婚约要落实也是难如登天的事。

只有开始起三媒六聘,那才等于是他点头答应了。

而至于婚期究竟什么时候履行,只要理由得当,燕王不会关心的。

萧淮按部就班地度过了两日后,这日也早早地到了琼花台。

他在倾听苏言对调查韩家的回复。

“消息不是韩顿发去的,而是韩家二老爷韩建彰。

“但韩建彰个人并没有实力针对少主,而韩家老夫人因为宋姣被赐婚,据说日前还被其女来信埋怨,据说不日就将进京。

“所以,属下猜测,指使韩建彰给王爷送信去的这人应该是韩家老夫人。”

萧淮久久没有说话。

苏言略顿,又道:“韩建彰自幼资质平平,上头不但有哥哥韩建渠压着,下面也还有韩顿与韩缙兄弟顶着。

“原先在五城兵马司当了几年副指挥使,后来韩顿入了内阁,他嫌再呆在五城营没面子,索性就回府打理起了家务。

“因其嘴甜心又滑,倒是挺得他们老太太欢心的。”

萧淮睨他:“有什么破绽?”

苏言凝眉,摇头道:“此人嫖赌不沾,而且也不喜应酬。除去熟人饭局,他几乎不参加。

“至今没听说过有什么明显的破绽在外,倘若来软的,着实难以下手。”

而燕王在朝,他们也不能不顾后果地去撩当朝首辅的叔父。

在接连与韩家交过几回手之后,明显他们眼下应该收敛收敛了。

萧淮啜了口茶含了半晌,说道:“一个人总有欲望,何况他还是个有权有势的正常人,先盯着看看。”

苏言会意。

正要下去,侍卫就把挎着包袱的沈羲引进来了。

萧淮目光落在她身上,再也不能移开。

满屋子人知趣地退尽,包括跟着过来的珍珠。

萧淮随手拿起面前舆图,清着嗓子,慢吞吞说道:“怎么才来?”

沈羲坐下:“世子来很久了?”

她望着他身上打扮,他今日没穿蟒袍,一身青色锦衣,也没束龙冠,只拿了只简单的金冠束着。

看着亲近了不少,不过那股气势还在,举手投足间隐隐生威,寻常望见,真是难以逼视。

而面前一杯茶,早已经见底了。

“我也才来。”萧淮咳嗽。说完轻睨她,真是明知故问。

沈羲抿唇轻笑,将案上的东西挪挪开,然后将包袱打开:“衣裳我带过来了,还带了几盒香。”

萧淮闻到熟悉而纯净的沉水香味,垂眼看去,便见衣服已整整齐齐叠在里头。而旁边还躺着几只盒子。

拿起来打开,那香淡匀而怡人,与昔日宋姣手上挂着的香味道竟是丝毫不差的。

想起她当初巴巴跑到王府来坏他的婚事,他心里泛蜜,嘴角也不由扬起来。

“笑什么?”沈羲问。

“没什么。”他拿出两颗香放进腰上荷包,面无表情说道。

沈羲虽然猜不透他心里小九九,但也从他眼里看出来一丝得意,随即也睨了眼他。

萧淮细看她的眉眼。“为什么眼圈是青的?”

她虽然施了层脂粉,颊上粉嫩如脂,但也经不住他这用了心的细看,眼圈下一片淡青色,往日朝气蓬勃的她,此刻看起来有些憔悴。

“你这两日有心事。”

那天他就看出来了,她回来跟他认错的时候简直有些忍辱负重。

沈羲下意识捂了捂脸颊。

她确实有满腹心事,不过不值一提。

她说道:“一些琐事而已,能解决。”

萧淮望着她,没说话。转眼看着包袱,又拿起那衣裳来:“你还洗了?”

沈羲抱着胳膊侧伏在案上,皱着鼻子笑道:“不洗怎么办?搁着也好臭的。”

“说谁臭呢?”

他忍不住去捏她的鼻子。

手指刚触到她脸上,他便已有些移不开。

再看她,脸上也正渐渐飞出红霞,半垂的眼帘在睑下拉出两排长长阴影。

他一颗心柔成了春水,手背在她脸侧轻拍了拍,然后淡淡把手收回来。

第217章 去求子吗?

“我今日休沐。”他拿起手畔的舆图装作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