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连忙上前:“我们是刑部侍郎沈家的人,这两位是纪娘子的儿女,还请放行!”

官兵倒也识趣,立刻摆手让他们进去了。

等到进了院子,便见空地上已经放了副门板,纪氏半睁着双眼静躺在上方,连白布都未曾来得及蒙上一块。

“母亲!”

沈渠扑过去。

沈嫣立在沈羲身边没有动,但眼眶已红,攥着绢子的双手也在披风下颤抖。

当初的气恨在经过纪氏一连串的噩运后她已消去大半。

那个时候都没曾狠心将她杀死,这会儿她已然平静,却陡然又传来纪氏死讯,自然不能再无动于衷。

沈羲示意丫鬟们上前将她扶住,自己走到尸身旁,掏出夜明珠来,就近看了看她的脖子。

脖子上果然有勒痕,而她双眼半睁,嘴半张的情况也确实符合吊死的状态。再看手脚,并无伤痕。

“那遗书呢?”

她站起来。

才刚把话说出口,屋里就走出几个着官服的人来,为首的四十来岁,目光锐利,着正三品官服。

顺天府级别甚高,府尹便是正三品,眼前这官员可见就是府尹杨谦了。

但通常这种人命案子是惊动不了他尊驾的,即便纪氏曾为沈家三夫人,在她已下堂的情况下,他也没有理由亲自过问。

她眉头紧拧。

而杨谦自起身时便直直往她走过来,定住在三步外道:“敢问姑娘可也是沈府的小姐?”

沈羲点头:“我是沈家二姑娘沈羲。这二位则是纪娘子的长子长女。该问大人,纪娘子的死可是有什么可疑之处?”

杨谦听说她便是沈羲,不由定睛看来,再将那日校场上的人与她对上,便收回目光从身后捕头手上接过几张纸,递了给她说道:“既然姑娘来了,那么不妨先看看这个。

“这便是纪氏死时留在身上的遗书,她的仆人看到后送来官府,因事关重大,本官也不敢怠慢。”

沈羲听到这里心头便有些发紧,再接过来看了看,脸色也忍不住变了:“‘宠妾灭妻’?!”

纪氏的遗书上居然字字句句控告的是沈崇光宠妾灭妻,而她却变成了含冤而死!

这就怪不得连杨谦都亲自过来了!

“大人!不知道有何证据能证明这遗书是真的?!”沈羲将纸塞到沈嫣手里,立时问起来。

纪氏出事的时候沈崇光压根不在府里,况且她分明就是自己作死,怎么可能是宠妾灭妻而被休的?

当然,她也承认沈崇光有些方面的确做得不好,但是给人扣帽子也是要讲证据的,纪氏怎么会这么恶心?

临了还要写下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遗书栽赃沈崇光?

这于她有什么好处?

于她的子女又有什么好处?!

她不相信纪氏会蠢到这个地步,别说她要是真有这么想不开,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死在杏儿沟?

好歹还能以沈三太太的身份安葬,也不必让沈嫣他们兄妹背负不光彩的名声!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并且还接受了沈崇光的休书与赠与,可见她也是不想死的!

“刚才本官已经着人比对过字迹,证实确实是纪氏亲笔无疑。本官这就要呈奏朝廷,等待大理寺与都察院来人公断。

“沈姑娘如果有疑虑,可以在此等候片刻,也可以另起折子上诉。”

杨谦很官路地说完这席话,随即将遗书自沈嫣手里抽了回去。

沈嫣双唇颤抖了好几次也未能发出声音,她望着地上静躺着的纪氏的尸体,摇头喃喃地道:“这不可能!她没有必要这么做!”

“那字迹你认得吗?”沈羲忙扶着她问道。

她抬头望着她,一双大眼空洞无神。

看到她这副模样,沈羲也无须再问了!

纪氏的笔迹沈嫣当然认识,她既然辩认过了,那就证明字迹无假。

可是纪氏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开让开!这里不许呆了!”

几个官兵奉了杨谦的命令过来驱赶,沈渠与他们推搡起来,沈羲连忙唤带来的护卫上前阻止。

然后她又唤了旺儿过来,退到院墙下问他:“这些日子当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这院子?”

“没有!”旺儿笃定地道:“这院子总共这么大,小的让他们俩日夜轮流值守,不可能会连有人进没进去都看不到的。

“就算是翻墙入内行凶,里面也定会有动静,然而纪娘子与何嬷嬷还有春眉每日里起居并无异常。”

第306章 证据在哪?

那就怪了。

既然没有异常,纪氏又怎么会突然上吊?

她承认她下意识地还是认为她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首先她出事的时间不对劲,为什么偏生是沈家父子与萧淮皆都去早朝的时候?

其次,纪氏自杀的动机,她虽然从未把沈嫣当亲生女儿,但毕竟还有两个儿子,她不可能不知道在写下这样的遗书之后会造成什么后果。

有这封遗书,沈崇光跳进黄河都已洗不清。

而杨谦将它带上朝廷,那么必然只要大理寺派人前来确认过纪氏死亡属实,笔迹属实,基本上可以当廷摘掉沈崇光的乌纱帽!

沈崇光丢了官,那么沈渠沈懋都落不着什么好果子。

当初沈梁不过是跟沈懋打架,纪氏就不顾一切跑到梨香院来逞凶,她怎么可能会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怎么可能会愿意他们跟着受连累?

所以,纪氏没有在这个时候自杀并且诬告的动机。

最后的疑点,当然就是遗书所指的对象太明确,直接指向沈崇光!

正是由于目的明确,她才不能不把事情往深里想,文远诤想借宫宴的事坑沈崇光未成,紧接着又被郑太后召去狠训。

事后他半点动作也没有,怎么可能叫做正常?倘若沈崇光今儿被丢了官,他和韩顿岂不是称心如意了?

基于以上,问题又来了!

没有外人进入的情况下,纪氏又是怎么被杀死的?这遗书又是怎么留下来的?

她忽然抬头:“纪氏身边那两个下人呢?!”

如果说确定没有外人进入,那纪氏的死很可能就与那两个下人有关了!

小门小户的没有旁人,纪氏那性子又容易被人掌控,她身边这两个人如果联手害她,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旺儿和沈嫣皆被她突然的声音吓住,紧接着也领会了她的意思,连忙抬眼四处去搜寻。

旺儿跑了一圈回来说道:“早就不见了!官兵们也在找她们!据说怀疑是事发后卷财逃跑了!”

沈曦的心开始往下沉,她能想到的,她感觉凶手都想到了。

现在哪怕是她认定那两个人就是凶手,也没有办法,杨谦去了朝上,而且表面上看起来证据确凿,文远诤他们多半会坚持要当廷定出个结果来。

她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纪氏被谋杀的证据,替沈崇光洗冤?

如果找不出来,按照韩顿与郑太后的默契,沈崇光的下场她几乎已经看到了,而搞不好连沈若浦都要被牵连。更别提将文远诤一党拉下马了!

燕王府在朝上虽有实力,但在“证据”面前,萧淮若强行护着沈家,那就是罔顾王法!

“先去打听看看宫里如今什么情况!然后——”

说到这里她咽了口唾液,又摇了摇头,说道:“然后赶紧去一趟威远侯府,请世子夫人帮忙派人找找纪氏身边那两个人!”

原本她想找贺兰谆帮忙,但基于他在燕王父子之间的立场,还是不要让他为难比较好。

五更天时城楼鼓响,文武百官随即整队入城门。

小皇帝坐在了龙椅上,而身后的珠帘里,太后也落了座。

胡维一抬起头,小皇帝就看到他了。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来来去去无非是各项事务进展。

眼看着天色亮了,折子也奏得差不多了,胡维就忽然站了出来,说道:“臣有本上奏。”

等御前总管李秋挥了手,他便就朗声道:“臣要参礼部员外郎沈崇光宠妾灭妻,抛弃糟糠,毒害妻族,罔顾人伦!”

这话又如一道炸雷!

满殿里被炸起纷纷议论,沈家父子虽有准备,这时候也不免愕然!

萧淮迅速寒眼往胡维看去,但未及说话,却就有太监走过来道:“苏大人在外有事禀告。”

他再看了眼沈家父子,出了殿来。

玉阶上立着的苏言快步迎上,说道:“戚九在宫外传来消息,说纪氏死了!”说罢便快速将事由交代了清楚。

萧淮神色骤寒,回头看了下殿内,对胡维的举动忽然也了然了!

他凝眉道:“去找近日盯着文府的人,文府里谁最得文远诤信任,把他提到午门外等候!”

苏言走后他回到殿里,胡维仍在滔滔不绝往下控诉。

沈崇光虽然还能定立,额间却已有汗。

小皇帝往萧淮看来,萧淮眉头微凝,也在看着沈崇光。

苏言带来的消息虽然没说到遗书的内容,但是从胡维的弹骇来看,已经跟纪氏被休整个内幕脱不了干系了!

他说道:“这么说来胡大人一定证据确凿?”

“下官既然上奏弹骇,自然有证据。”胡维语气铿锵,将折子呈给小皇帝道:“沈崇光不但冷落糟糠,宠幸妾室,且还给原配纪氏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沈家将纪氏移出沈府,还仗势将妻族纪家也罗织罪名,纪氏的长兄纪鹏被打入狱,其父纪仕辉也遭牵连。

“沈崇光更是一回京就将纪氏休出本族,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少!”

“皇上!”沈崇光听到这里已快步走出列来,禀道:“纪氏被休乃是因犯了七出,臣并未违制!

“至于婢妾乔氏,乃是臣在接到委任状之前就已经收为了通房。后经父命应允抬举为妾。纪氏被休与乔氏之间并无冲突!”

文远诤站出来:“沈大人说纪氏乃犯七出,不知是犯了七出哪一条?”

小皇帝抿嘴看着他们,并没有吭声。

沈崇光牙关紧咬,却迟迟未曾开口。

沈渠沈嫣都大了,沈嫣更是个姑娘家,且还与梅家有婚约。

凭他与梅家的交情,以及梅家的人品,纪氏即便被休,这婚事保住也不难。

可若是把纪氏自盗的丑行公开,梅家读书人家,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自家儿媳妇是个这样的毒妇教出来的女子?!

他就是再浑,也做不到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亲生女儿的前途给毁了!

“回皇上,纪氏性情乖戾,主持中馈期间伙同胞兄纪鹏一道算计沈家家财,中饱私囊,后经由府里拿到她贪墨的证据,臣便就作主将之移出府外安置。

“然她执迷不悟,沈崇光回京之后,遂写了休书。”

沈若浦到底在官场上混得久,知道轻重,胡维竟然弹劾沈家罗织罪名毒害纪家,必是有备而来。

倘若再遮瞒,恐怕还要被他们拿来大作文章。

第307章 还想狡辩?

“那敢问沈大人可有纪氏贪墨的证据?”

胡维往下追问起来。

沈若浦凝神片刻,才向上俯首道:“事过境迁,即便当时有证据,如今也已无存了。”

事实上休妻还需要对外呈交什么证据呢?大多都是两姓双方心里有数即可。

他说没有证据理论上也没有错,但事实上纪鹏的供词是双刃剑,他不会傻到被胡维一逼便把它呈交出来,以使沈家变得被动。

何况胡维就是有证据那也定然是伪造的,他一个断案的刑部侍郎,还不至于让他唬住。

“既然没有证据,又如何证明犯了七出?”胡维紧咬不放,而且声音还愈发高了起来。

小皇帝抿嘴沉默,看了眼沈若浦,又再看了一眼。

萧淮凝眉片刻,忽然说道:“我刚刚收到宫外传来消息,纪氏于昨夜三更时分在住处悬梁死亡。”

纪氏被休内幕不抖出来,沈崇光宠妾灭妻的罪名便将掀不掉,胡维眼下之所以逼迫沈家拿证据,也定是看准他们不会轻易将证据拿出来。

只要拿不出证据,便于文远诤他们那方更有利,朝堂上他无法私下与沈若浦对话,便只有赶在杨谦到来之前先将事情抖出来,让他有所防备了!

沈若浦听到这里果然顿住,并立时往萧淮看过来!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也能让人感觉到他在屏息。

但他也只静默了片刻便就微微沉了气,再往顺天府尹素日站位看去,果然并不见杨谦人影。

如果说萧淮吐露的事实令他震惊,那么杨谦的缺席则将他立时从失措中惊醒。

纪氏于三更悬梁,而萧淮说的是死亡而非自尽,那就是说她死因有疑。

再结合胡维选择弹骇时机这么巧来看,很显然今日事情就是场阴谋!

而阴谋的目的当然就是要将沈崇光拉下马,更甚者,将他这个刑部侍郎也顺便加个同谋的罪状上去!

如此看来,纪鹏的供状无论如何就得拿出来了!

虽然一时没有办法找到文远诤他们阴谋的证据,最起码沈家得自保!

想到这里他说道:“臣的孙女沈羲处应还存有当时纪氏勾结纪家行恶的罪证。臣奏请回府取证。”

萧淮都能收到纪氏死的消息,沈羲必然早就赶过去了,而她必然也已知朝上情状,他需要与她通气。

“跑来跑去的未免太麻烦,臣建议宣沈羲携证上殿。”

韩顿抢在小皇帝开口之前出了声。

沈若浦凝眉:“韩阁老好意下官心领,只不过官眷岂能出现在朝堂?”

沈羲与纪氏一案关连甚大,韩顿难不成还怀着将她也一股脑儿拖下水的心思?

“沈爱卿就不必推辞了,哀家在此,议的又是沈家的事,沈羲有何不能进殿的?”

珠帘后传来太后温婉的声音。

“沈姑娘这会儿正在柳儿胡同纪氏出事现场,沈大人可直接派人去柳儿胡同接人!”

恰在这会儿殿门外又传来道浑厚声音,顺天府尹杨谦正拿着份卷宗大步往外进来,到了殿中下拜道:“启禀太后,皇上,顺天府尹杨谦有本上奏!”

殿里剑拔驽张的气氛陡然被这声音扯散,瞬间也只余他一人声音:“臣奏请皇上下旨,着大理寺及刑部调人前往柳儿胡同验尸!

“礼部员外郎沈崇光已下堂的原配纪氏,三更时分被身边仆人发现悬梁自尽,身后并留下一封遗书,状告沈崇光宠妾灭妻罪状种种!”

满殿里忽然肃静!

沈若浦额间已微有汗意!

原来纪氏死在这当口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她还白白给文远镛他们提供了一份指证!

沈崇光站出来:“敢问杨大人,纪氏所写遗书何在?!”

杨谦看了一眼他,自怀里掏出纪氏遗书,当众宣读起来!

这字字句句竟全都是状告沈崇光如何虐待漠视纪氏,而如何偏宠着侍妾乔氏,接而将她逼上绝路的!

但却没有一句是真,全都是歪曲事实借题发挥,甚至连她与纪家闹翻的原因也归咎到了沈家头上!

而偏又对这段经过含糊其词,并没有想当然地件件桩桩写清楚,好让沈家借机拿证据出来反驳!

“皇上!”沈崇光走出阵列,撩袍跪在地下:“纪氏之死疑点甚多,臣请奏严查!”

“现如今纪氏都已经在以命相告,这白纸黑字的,沈大人居然还能说得出不是因为宠妾灭妻?”

文远诤尖锐的冷笑声在安静的殿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沈大人该不会想说纪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特意求死来冤枉你吧?”

“倘若确是如此,文大人难道有什么意见吗?”

沈崇光血性汉子,屡屡被文远诤一伙言语针对,已经忍不住反唇相讥。

文远诤冷笑,对着百官及座上太后皇帝摊了摊手:“据本官所知,纪氏与沈崇光共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沈渠已将十五岁,长女沈嫣也已满了十四,幼子沈懋七岁。

“纪氏如果是犯事下堂,也不可能置子女不顾。

“如果不是因为在沈家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她有什么理由要寻死?

“刚才沈家父子还口口声声说宠妾灭妻没有实证,眼下实证就在眼前,莫非你还想抵赖?!”

“皇上!臣奏请勘测完现场再行定论!臣对纪氏的死因以这封遗书真伪也感到疑惑!”

沈若浦走出来道。

萧淮并没有吭声,朝堂上争执这是必然的。

但这个决定不了最终胜负。

能决定胜负的只有落实纪氏的死跟文远诤一党有关。

他扭头望着殿门外,心里迫切地想赶去沈羲身边,看看她究竟有了什么进展?

如果她没有更好的主意,他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大理寺少卿去看看吧。顺便把沈姑娘也请过来。”珠帘后太后说道。

小皇帝这里沉吟半日,看了眼大理寺卿林钧韬:“朕觉得这么大的事,还是林爱卿亲自去比较好。”

林钧韬便是林霈的祖父,与沈家交情甚笃,哪怕出了林霈被萧淮欺压的事,基于丁氏夫妇对林霈昔年告密的事了如指掌,理亏的缘故,两家交情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萧淮迅速往龙案后小皇帝看了眼,然后又扫了眼身后杜嘉他们。

杜嘉随即出列:“臣愿陪同林大人走一趟。”

第308章 君心难测

文远诤道:“此乃三司职差,似乎与五军都督府并无什么关系。”

萧淮不由分说拍起来身边燕王的茶几:“肯与不肯是皇上定夺的事,文大人可是要代君下旨?!”

燕王慢吞吞扭头看了眼几上跳起来的玉盅,又慢吞吞仰头看了眼他。

文远诤噎住,却也不得不老实下来。

杜嘉很快与林钧韬和杨谦带着人出了门去。

柳儿胡同这里,戚九已经回转,沈羲听完朝上情形,也未曾再说话。

而这边厢威远侯世子夫人何韵收到传话后,则早已经着人赶在城门大开之前布下,逃走的何嬷嬷与春眉无论如何是不要想混出城去了。

但沈羲还是没有办法放心,因为除去让她们逃走,还有个办法让她们彻底闭嘴,那就是灭口!

如果她是文远诤,她定然不会让她们有张嘴的机会……

如今她只期盼文远诤能蠢一点。

但显然事情总在往最坏的方向行进,她这里才打发戚九去街口打探朝廷可有来人,旺儿这里就气喘嘘嘘带来了消息:“靳少奶奶的人在北城海子畔柳堤下,发现死了的何嬷嬷与春眉。

“一个是被掐死的,一个是被毒死的,现场看上去是两人为争夺财物而自相残杀的样子!”

沈羲一颗心晃了晃,隔了好半日才又定下来。

她们越是没活成,则越是说明纪氏的死是个阴谋,但她哪怕就是能猜出整个来龙去脉,也没有证据证明这跟文远诤乃至韩顿有关!

拿不到他们破绽,又怎么才能化险为夷?

“姑娘!”戚九回来了:“皇上派了杨谦和大理寺正卿林钧韬还有武宁伯世子杜嘉过来了!”

沈羲往胡同口望去,只见果然远远来了一大路人马。

听到说小皇帝派了林钧韬过来,她忽而怔了怔……

这种情况下跟沈家有关联甚多的都该避嫌的,林家虽与沈家交情淡了些,却没有到损伤根本的地步,小皇帝居然派了他来?

……他是人小不懂事还是故意的?

再看到杜嘉,她就直接迎上去了:“杜将军,朝上怎么样?”

杜嘉能过来,必然就是萧淮授意的。

等杨林二人进院之后,杜嘉便就将朝上经过与她迅速说了个明白:“寄寒遣我来的意思也是要看你可有什么主张?

“姓文的他们看模样是咬死这个不放,要立马断出个结果来的。

“还有韩顿和太后都提出让你进殿,估摸也是要将你卷进的纪家这案去,你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她若是跟燕王府没有婚约倒不要紧,关键是她有。

纪鹏这事是她主办的,如果韩顿他们反咬成功,那么搞不好郑太后还得借此训她行事出格,总而言之,他们若赢了,什么话都由得他们操纵了。

沈羲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我先着人回去取证据,然后随你们一道进殿吧!”

纪氏的伤她刚才看过,确实像是上吊死的,如果仵作没有别的新发现,那么她的死因加上她的遗书,便已经给沈崇光给定了罪了。

就算是拿出纪鹏当初留下的证据,在活生生一条人命面前相比,显然也算不得什么!

然而太后懿旨又岂是她能违抗的?

就如沈若浦当初所说,如果注定逃不掉,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杜嘉这里进了院子,沈羲也着戚九速速赶回去取纪鹏的供词,想了想,又着她将从前侍候过纪氏的丫鬟找一个过来。

安排完之后她又与沈嫣进院看了看。

尸体已经抬进了厅堂,仵作正在查验。

林钧韬带着人在查看四处,沈羲这才得了机会进去,只见房里地上翻倒着一张凳子,梁上还悬着一条白绫。

屋里很简陋,比起纪氏从前的奢华来简直天上地下。也看不出什么异常痕迹。

沈羲心下更沉了。

她实在已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现如今呈交纪鹏上去,最多也就保住沈崇光官身,但却不知将贬去什么地步。沈若浦与她又不知该受到什么牵连,更别提沈嫣的未来!

而唯一反败为胜的办法只有从文远诤这边下手,但,连太后都站在他们那边,她还有什么办法?

“尸体表面并没有伤痕,且脖子上的勒痕与悬梁角度一致,再加上死后各部特征,可以确定是死于悬梁窒息。

“但是是不是自尽却不好说,因为也有可能是事先将之弄昏迷之后再伪造自尽现场。从现有证据来看,还是倾向于自尽。”

仵作正在跟林钧韬他们回话。

沈羲听完退回到院门口,与沈嫣凝眉道:“我们毫无证据在手,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沈嫣默然半晌,却忽然道:“姐姐有没有觉得皇上对咱们沈家态度比较微妙?”

沈羲倏而顿住。

沈嫣道:“皇上派的是林家老太爷过来的,而且,之前在温氏想加害你的时候,也是皇上私下里给咱们老太爷通风报信的,你难道不觉得意外?”

沈羲心头涌动,她何尝不曾猜想过小皇帝对沈家怀有偏爱之心?

如今太后摆明是韩顿那一伙的,燕王府势力再强也不能代替宫里下旨,如果小皇帝心里真是向着沈家的,那么事情会往什么方向走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是皇帝,哪怕没亲政,也还有他身为天子的权力在……

“可万一不是我们想的这样呢?”

她还是冷静了下来。

郑太后是小皇帝的生母,他们俩相依为命,而且韩顿很明显是在帮着他们俩稳固皇权,他有什么理由帮着沈家?

就算有之前沈若浦的救驾之功在,在朝局变化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为着这个跟帮着自己的韩顿过不去。

除非……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忽然道。

沈嫣是重生的,她哪怕不曾参与朝政,对未来的情形必然也比她了解的多!

沈嫣看看左右,压声道:“有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就在明年秋天,有官员弹劾韩顿的叔父韩建彰的小舅子在京师横行霸道,还虐待自己的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