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应节地换上了各色彩灯。

燕王走出承运殿,盘手托下巴地立在庑廊下看侍卫们点灯,雄伟的王宫将身量高大的他衬得愈发伟岸。

空气里飘来鲜花与馔膳的香气。

透过掩映的人群,他看到精壮的霍究矫捷而轻快地上了石阶,并且大步地往这边走来。

到了稍远处他摘下佩剑丢给侍官,然后到了他跟前俯身:“王爷!”

燕王扬唇:“有你喜欢的女儿红。”

霍究直身笑起来,一向冷酷的眉眼里展露出少见的飞扬。

燕王转身往殿里走:“贺兰呢?”

侍官弯腰道:“掌讯司的人说,大人已经别过沈姑娘往王府赶了。”

霍究凝眉跟上来,望着燕王欲言又止。

贺兰谆回到王府,先入玉阑殿更衣。

每逢年节,燕王都会钦点几个得力部将进府赴宴,这也是属下部将们的荣誉。

作为王府掌宫,负责整场宴会是他的份内事。

跨进殿里他却一眼见到了坐在桌畔的霍究。

“王爷怎么会让你去见寄寒的未婚妻?”霍究锁着眉头问道。

掌管刑训的他,语气里总会不自觉地带着丝迫人的气息。

贺兰谆在帘栊下顿了顿,才缓缓伸手让侍官上来解大氅:“怎么会这么问?”

霍究眉头拧得生紧:“掌讯司的人说你刚刚才跟她分别。”

他伸直长腿搁在脚榻上,把眉头又拧紧了一点:“他既然让掌讯司的人跟你的行踪,可见不会是他亲口吩咐的。

“你跟她是怎么回事?寄寒早把你当眼中钉,你再招惹他的未婚妻,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掌讯司?”贺兰谆面色微微凝住。

“没错,掌讯司。”

霍究脸色一惯冷酷:“但王爷问的时候也没避开我,可见不是真的在疑心你什么,倒像是算准你会去做什么一样。

“他为什么这么做?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兰谆手扶着帘栊沉吟半刻,接而站直:“韩顿意图把韩凝嫁到王府当王妃。王爷让我去中军衙门传几句话,我顺便就去找她把消息告诉她了。”

说到这里他凝着眉道:“王爷当然不是疑心我,他告诉我这件事,大约就是要让我去告诉她的。”

只怕连让他去衙门,都不过是特地给个机会让他去通风报信。

第333章 身份困境

“让韩家的小姐当王妃?!”霍究倏地起身,表情有些扭曲,“寄寒会直接宰了她吧?!”

贺兰谆凝眉看着他,沉吟道:“别说寄寒接受不了,我也无法接受。韩顿这是要让王爷父子反目,或许还有些别的心思在内。

“不管怎么说,他这是利用韩凝在向王府迈出第一步是勿庸置疑的。

“如果韩凝进了府,寄寒首当其冲会有危险,而接下来他们就会一步步剪除王爷羽翼,所以寄寒之后,就将轮到我们。”

霍究环胸凝望他:“韩顿阴谋这么明显,王爷定然不会答应!”

“这可说不准。”贺兰谆道,“你忘了横在他们父子之间的那件事了吗?”

听到这里,霍究也沉默起来。

沈羲留在小院里等晏绥醒来。

柳梦兰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日常设施已经添置得很齐全。

他是个挺讲究的人,空置了大半年的院子原本很颓废,可自他来了之后,门庭变得干净起来。

院墙下新种了一长溜的藤萝,还有几棵桃树杏树。天井里破落的地方被他修理得很平整,屋里被专门隔出一间来作为药房。

关键是厨房都已经被他收拾出来了,沈羲守在晏绥床前打盹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气。

等到睁开眼,天已经半黑了,屋中央的薰笼透出腹中火红的木炭,戚九掌灯进来,屋里瞬间亮了。

“派人去给世子送讯了么?”她说道。

史棣给燕王说媒的事必须得告诉萧淮,刚刚因为这一忙,她都没顾得上跟进。

“早就着人去追苏言了,如无意外,应该能在半路追上。”

戚九也走过来打量床上的晏绥。

晏绥正不安地挪动着头部,干燥的双唇也在翕动着,看上去像是在做恶梦。

沈羲小声地唤了唤他,他没醒过来,她便端来桌上一碗水,拿勺子喂给他。

水刚流进他唇角,他就安静了,沈羲连忙再喂了他几口,他便就慢慢睁开了双眼。

“是你……”他轻吟着,然后努力地扯出一丝笑。

“去喊柳梦兰过来。”沈羲吩咐戚九,然后又看向晏绥:“还喝水吗?”

他迟疑着,点点头。沈羲再喂了他几口,他便就摇头了。

“我这是在哪儿呢?”他说道。

喝过水之后的他话语利索多了,看来柳梦兰这太医的医术不算浪得虚名。

沈羲把因由跟他简单说了,然后问他:“是谁伤的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望着她,双唇微翕着,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说道:“是晏家的人。

“我近日在附近杂货店里当伙计,早上正准备去上工,结果忽然来了两个人,见了我之后便就掏出张画像来对了对,接着也没有说什么,对着我就刺起来。

“我一面呼救,然后拼命往外跑,后来见有人来,他们才走了的。临走就留下一句话,让我赶紧离开京师,不然就杀了我。”

他声音很虚弱,在说到这样的事情时语速也还是平稳的,就像是对于人世间的欺凌已斯空见惯。

沈羲心里有点发酸。

作为赫连人来说,也许她已经算是最幸运的。

最起码作为张缓缓时,她受到了沈崇信夫妇的爱护,作为张盈时,她又受到了萧淮的照顾。

虽然她死于温婵手下,但实际上真正来自于拓跋人的残害她还未曾面临。

但晏绥只因为母亲是赫连人,所以连他这个做儿子的也要被父族所弃。

他的遭遇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出了她将来的命运,一旦她的身份暴露,她的下场将会比他惨上百倍!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赶你走?”她问道。

“因为我的身份。”他低沉地道,“可能是怕我的身份连累到他们的仕途吧。”

“醒了吗?!”

挽着袖子正做饭的柳梦兰匆匆进了来。看到睁着眼的晏绥之后立时将手在帕子上擦了两把,而后走过来给他把脉。

“无大碍。”片刻他收回手道,“可能还会再昏睡个几次,但再过得三五日稳定下来便无妨了。”

这里戚九正好也端着药进了来,坐在床头要喂他。

他拘谨地摇头,戚九道:“推辞什么?刚才我们姑娘都喂过你水了。”

晏绥抿唇,看一眼沈羲,这才张了嘴。

沈羲起身退开,到了外间,伸手搁在薰笼上方暖着。

一会儿柳梦兰也退出来,她问道:“晏家在朝上当着什么官?”

听到这里他便就冷哼起来,说道:“工部侍郎晏志武,就是他老子!”

沈羲凝眉。

她也曾分析过,晏绥的母亲既是赫连贵族旁支,那么这晏家门第定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没想到居然是工部侍郎?

“他跟韩家是不是有什么瓜葛?”她又问道。

“他跟韩家倒没有什么瓜葛。只不过韩家大姑奶奶恰恰就嫁给晏志武的哥哥做长媳!”

韩顿的妹妹嫁给了工部侍郎晏志武的长子?

也就是说韩家大姑奶奶,韩凝的姐姐,嫁的正是晏绥的堂哥?!

“正是因为这门姻亲的关系,晏家才会格外容不下他们母子,韩顿是首辅,赫连人又是宫里明文下旨要杀的,晏志武怎么可能不照做?

“这次想必是彻底容不下他了,当老子这般不留余地把亲生儿子往死里赶,这我倒还真是头一回见!”

沈羲虽然觉得矛塞顿开,突然就明白了当初何以韩家会拿他完全不当人看,但仍然不免震惊。

“那我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过这位韩大姑奶奶?”

“死了!”这时候戚九也端着空碗走出来,“死了有七八年了,比韩凝大了十来岁,韩凝其实是二房第三个孩子。

“韩锦过门之后生了对双生子,产后大出血死的。

“因为韩顿的当权,晏志武的侄儿到如今都未曾续弦,一心带着两个儿子,怕的就是续了弦,跟韩家这门姻亲就断了。”

她盯韩家盯了这么长时间,这些事情当然清楚。

只不过她却没想到,跟沈羲有渊源的晏绥,居然会是韩家姑奶奶的夫家人。

第334章 请你拒绝

沈羲听到这里,忽而又掉头进了门,晏绥正在养神,见她进来,又努力地冲她笑了笑。

“你跟我说说,你那次为什么会跟韩家人起冲突呢?”沈羲坐在床上凳子上,问他道。

他面色顿了顿,然后微弱地道:“我只是想去见见韩顿,求他让晏家把我母亲的遗物还给我,他们便把我当成了贼。

“我百口莫辩,也只能任他们打。”

他眼角有亮光,先前说到被人追杀的时候还很平静的面容,这时候却有了波动。

沈羲不忍再问下去。

他既然为了讨回母亲的遗物不惜去寻韩家,想必母子情份极深。

这又使她想起了萧淮,萧淮在提到已故的卫氏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受伤的小兽一样的神情。

“你好好养伤,伤好了就跟着柳梦兰住这儿吧。”她说道。然后站起来:“我先走了。”

他抿唇点点头,目光十分温顺。

沈羲回到府里,恰恰赶上家宴。

学舍里的事后来就交给了沈歆沈嫣,她们俩早已经从学舍回来。

沈嫣瞅了个空子问她与贺兰谆去了哪儿。

她不知道怎么说,反倒是问起她道:“你记不记得,前世里韩凝嫁给谁了?还有燕王究竟有没有续弦?”

沈嫣想了想,说道:“韩凝嫁给了吴国公世子。王爷没有续弦。”

吴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倒是也不低,但跟燕王妃比起来还是差太远。

那么是因为前世没有她推波助澜,所以韩顿才并没有想到让韩凝走向当燕王妃的这一步?

但哪怕是没有她,燕王府与韩家的矛盾也还是存在的。

哪怕没有她,韩顿与郑太后的奸情也是事实。

既是事实,那么小皇帝的怨气,以及韩顿要图自保,以及觑觎着王府的兵权,这些都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在没有她的那个世界,韩顿仍然有可能要与燕王府斗个你死我活。

她的作用最多就是激化了这个矛盾,使得它提前浮出水面,而导致的最明显的后果就是,逼得韩顿要把韩凝弄进王府当她的后婆婆了……

“吴国公世子还未定亲,但是之前吴国公夫人却是很希望能让你进门当儿媳妇的。”

回到房里后戚九这么告诉她:“而且吴国公府掌着燕王府手下几个营,与王府关系密切,这个时候撮和他们世子与韩凝的婚事已绝无可能。”

沈羲有点头疼。

支着额看窗外月光,圆月已经升上半空了,不知道萧淮收到消息了没有?

洵美学舍静静地开了馆。

学生只有七个,是附近低阶官员家的孩子。

年岁并不大,介于六到八岁之间,沈羲列了几门功课,很自由地教着她们。

先生也没有别人,就且由她们姐妹仨儿担着。

空闲的时候沈羲就翻起苏言留下的成亲王府的消息。

历史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疑点可供查询,一切都得靠心和眼去摸索。

燕王因为交代了连日不出门,因此每日早间都会在抱剑台里练剑。

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叫几个侍卫,或者是叫上贺兰谆亲自过来喂招陪练,但今日他练练停停,并没有很专注的样子。

贺兰谆在院角看到他停下,随即匆匆到了跟前:“韩凝来了,求见王爷。”

燕王面朝扶栏而立,略略地扭头看了眼他,接而拿帕子擦着长剑。

他光裸的上身肌肉紧致强劲,在早春的晨光里并未畏寒,因为时日已久,后背上深深浅浅的疤痕倒并不显狰狞。

直到把剑擦得锃亮如新,他才道:“传进。”

韩凝不过在王府门外等了片刻,侍官就开门让她进去了。

她在车窗内与迎出来的贺兰谆目光对上,而后下了车。

“贺兰先生。”

“韩姑娘不必多礼。”贺兰谆面色如常,转身引着她往承运殿去。

韩凝望着他背影,垂眸跟着上了庑廊。

她不是头次到王府,也不是没有见过燕王,甚至于见过的次数还很多。

但没有任何一次,她的心情像今日这般紧张。

承运殿这里燕王已经梳洗完毕,正在帘栊下拿帕子擦手。

精致而极为合身的玄色蟒袍将他的体格突显得极为挺拔,因为长年保持活动,与紧致的身材一样,他的五官线条也仍然如青年男子般棱角分明。

利落的下颌上胡茬被刮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片浅浅的青影。

而正是这份成熟的特征,使他出色的外形又徒添出几分惑人的魅力。

王府四个男人都长得极好,仿佛独得老天爷爱宠,这是天下人公认的。

韩凝此刻跨进门,也还是未敢多看。

她深施了一礼,立在帘下。

燕王直等走到桌畔坐下来,才慵懒地瞅她一眼:“找我什么事?”

韩凝抬头望着他,沉静地道:“我听说前些日子史尚书在乾清宫跟王爷提过件事。”

燕王睨她。

她攥着绢子,接着道:“史大人说的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我来是想请王爷拒绝这个提议的。”

燕王双眼微眯,转起了手里的杯子。

而韩凝微垂首望着地下,端正的坐姿使得她露出一小截衣领下的粉颈,斜对面玻璃屏风上反衬出来的她的影子,应该别有一番韵致。

燕王漫声道:“理由?”

韩凝把脸抬起来,直直望到他脸上:“这件事情,王爷必然也不是不愿意的,史大人这样做,不止是让我难堪,更是让王爷难堪。

“我大哥若知道史大人说过什么了,倘若他为了我闺誉着想,顺势跟王爷提出议婚,这也是很有可能。”

燕王持杯望着照进殿来的一束晨光,忽而扬唇放了杯子,改为望着她:“你虽然不错,但也不见得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你又何以认定我不会拒绝?”

“理论上,王爷当然会拒绝。”

韩凝沉着地应对:“但是如果答应的话,等于我大哥反有了机会给王爷您,所以王爷仍然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答应。

“现如今世子与我大哥屡有摩擦,王爷倘若应下婚事,岂非可以反过来以我为人质将韩家一锅端了?

“但我并不甘愿为人质。

“我只是个弱质女流,朝堂上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所以恳请王爷连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要有。”

第335章 你的尊重

燕王眯眼,静默半晌笑道:“萧韩两家同朝为官,本王可从没有想要端掉韩家的想法。不知道韩小姐怎么会这么想?”

韩凝没直接回答,却反问道:“那王爷的意思是,答应了我不会议婚么?”

燕王扬唇:“你这么不愿意,我当然不能强人所难。”

韩凝眼里闪过丝幽光,吐了口气,站起来。

转而冲燕王明媚一笑,柔声说道:“王爷英雄盖世,韩凝也很仰慕王爷的风采,但是因为此事牵扯甚深,我实不愿将事情弄得更复杂,所以若有得罪王爷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方才还端凝衿持的人儿,这会儿一笑下来,就变得分外妩媚动人了。

燕王笑笑,拇指摩挲着杯口没说话。

他这模样,倒令得韩凝余下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她看到他茶杯已空,随即走过去,执起案上茶壶,自觉地给他斟起茶来。

从门口看去,两人的距离近到有些暖昧的地步。

海宁卫距京两千余里,愣是让萧淮花了两夜一天的时间赶到了。

王府的侍卫远远地见着赤电如飞马般跃至,个个皆慌不迭地前来开门。

这一骑直接跃上了高高的承运殿玉阶,骏马的嘶鸣声传至,他的人也跟着闪至!

韩凝望见陡然出现在殿门外的这一人一马,手下一抖,茶壶跌下地,摔了个粉碎,人也往后倒下来!

她身后就是燕王,所以燕王一抬胳膊,恰恰就稳住了她的腰。

“王爷!”她扭转身,惊慌地看向燕王。

萧淮挎了剑进来,走到那一地瓷渣面前停住,看看支肘斜坐的燕王,又看看正扶着燕王才稳住身姿的韩凝,撩唇道:“听说我出京几日,就多了个后娘!慌得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拜见,想来这位就是了?”

“世子,你误会了!”韩凝臊红了脸,赶紧将手自燕王身上收回来站直。

“我误会什么了?!”

萧淮走过来,一脚踏上她刚才坐过的凳子:“韩凝,我要是没记错,你比我爹小了二十岁还有多吧?

“这么高兴做人填房啊?京师第一贵女呢,韩阁老的宝贝妹妹,是天下男人死绝了还是怎么着?!”

“王爷!”韩凝倏地转身看向燕王。

燕王面不改色,懒懒道:“回你的昭阳宫去。”

“这么快就嫌我这个当儿子碍事儿了?”

萧淮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又转向韩凝:“韩小姐很积极啊,王府去韩家提过亲了吗?还没提亲你就自己寻上门来了,这么自奔上来的恐怕要坐不上王妃位置!

“不过就算是坐上去了你也只是个填房身份,又有什么好得瑟的?!”

“王爷!”韩凝脸色有些发白:“您知道的,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燕王垂眸看着杯口,漫声道:“别跟他一般见识。”

韩凝扭头看了眼萧淮,不动声色也扬了下唇,收回目光道:“是。”

萧淮脸色凝结成冰,一掌拍在桌案上:“不跟我一般见识,这是嫌我多余的意思吗!”

“我只是希望你对你老子的客人客气些。”

燕王抬起头,语气依然平缓,但已然听得出来凝重:“她要不要坐这燕王妃的位置,我有没有去韩家提亲,跟你有什么关系?”

萧淮立在原地,眼见得就要发怒,韩凝见状赶紧上前:“世子,我只是来跟王爷说几句话的,我只是个闺阁女子,请你不要把我当朝党敌人。

“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岂会那样自轻自贱?你问问王爷,我是不是来请他拒绝这门婚事的?”

说完她又转向燕王,说道:“也请王爷不要责怪世子。

“兴许韩凝今日是真有些唐突了,请你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不要计较。

“世子毕竟是您的独子,我也正是为了不想您们父子之间产生嫌隙而来,倘若因为我而伤了和气,那我就真的罪过了。”

萧淮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呢!

“嘴里说着拒绝,勾引人的动作却一点没落下,韩小姐这欲擒故纵的把戏,是令兄教给你的吧?”

韩凝抬起头,正色道:“世子,您好歹是堂堂五军副都督,心里莫非只有这些龌龊么?

“就因为我大哥与世子政见不合,所以身为他的妹妹的我一定就人品不堪?

“世子这样武断,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处理军务的时候做到公正廉明的?”

“我做不到公正廉明,难不成韩小姐有什么高见?”

萧淮居高临下睥睨她:“你哪里来的脸质疑我的能力?

“但凡你配得上你头上的贵女两个字,避嫌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直接跑到王府来这样的事?!

“就算是我冒犯了你,那也是你送上门来让我冒犯的不是吗?!”

“那照世子的意思,你们王府客人是登不得门了!”

韩凝两颊气得紫红,先前的柔弱已然不见了:“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为什么就成了自取其辱?”

说到这里她苦笑转身往燕王看去:“我本以为王爷是最公正的,眼下您却任世子这样羞辱我,莫非王爷实际上也是这样看我的吗?

“你我两家好歹同在朝廷效忠皇上,我韩家纵然与世子有过些许摩擦,所以就连家眷都不值得有起码的尊重了吗?”

萧韩两家虽然为敌这是事实,但谁也没有把这脸撕破,公然表示两家有仇。

跟韩家有摩擦的一直是萧淮和沈羲,不是燕王。

燕王可从来没与人红过脸,而韩顿好歹是当朝首辅,总要顾点面子,这种情况下他难道还意思好承认萧淮做得对?

“给韩姑娘赔礼。”果然,燕王波澜不惊地有了示下。

萧淮暴怒之下踹翻了桌子:“做梦!”

“来人!”

“你们别吵了!”韩凝慌得哭起来,她咬牙走回燕王身边,说道:“是我的错,我断不该仗着往日王爷待我还算和善的份上,想给王爷敬茶致谢。

“引起世子这样误会,我闺誉有损也是我自找的,我这就告辞,只求二位别怒!”

说完她扭身跨出门槛,哭着往王府大门飞快走去。

早在配殿廊下负手立着的贺兰谆见状,眼色陡然一凛:“拦住她!”

第336章 自己解决

大殿里的事他有数。

若让她这么哭哭涕涕地从王府奔出去那还得了?!

正殿这边萧淮对于贺兰谆的作为无动于衷。

而殿里气氛反倒是有些诡异的松懈了。

燕王靠进椅背,颇有些慵懒地抬手抵额。而萧淮也伸脚勾了张凳子过来坐下,面色一派平静。

仿佛刚才父子之间的剑拔驽张压根就未存在过。

“你知道我会回来?”萧淮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袖。

燕王扬眉:“史棣跟我提这件事的时候是四天前,我估摸着消息送到你手上,两天差不多。

“韩凝要来找我早就该来了,偏赶在恰好往返一趟的时间来,必然是算好的。”

“你是故意的?”萧淮目光又变得清冷。

“不然呢?”燕王摊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