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个姑娘家,手头也不可能拿得出三千两银子来!

面前他们若是别的人倒还好了,偏生又是萧淮的人,这根本是糊弄都糊弄不过去!

倘若让他们把这五人送去官府,有萧淮看着,也绝没有屈打成招的可能!

再说了,如果一定在韩府跟燕王府之间选择,那么谁都宁愿得罪韩府而不愿意得罪动辙拿人命出气的燕王府吧?

韩敏就这么出去一趟,就给家里损失了三千两银!这真是说都没法说去!

“几位先等等,我先去禀告家父。”

她颌了颌首,随后返身进了门槛。

吴腾跟着戚九在韩府外头混久了,早就知道韩建彰没有什么本事,韩凝与韩顿关系好,他也轻易不曾拂逆韩凝的意思。

眼下她这里去取银票,想来也快。

却没想到连喝了两盏茶她才拿着银票出了来,而后瞪着韩敏,转身又回了房。

吴腾拿着银票回到小院儿交了给沈羲,沈羲一笑,说道:“去问问看世子那笔桌椅钱赔给王爷了不曾?若没有,拿去给王爷。”

萧淮当然不缺钱,但哪怕他钱再多,也没理由因为韩凝惹出来的事吃亏的道理不是?

既然祸是她惹出来的,这笔钱由他们家来出很合适。

沈羲是这么想的,韩凝恰巧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先前吴腾之所以等了那么久,正是因为她觉得此事窝囊。

沈羲如此针对她,无非是因为她去寻燕王的事,但这件事却是韩顿让她做的,三千两银不是小数,却也没有让二房自己掏的理儿。

想到这里她就着人去请韩顿,韩顿不在,她让着人请穆氏。

穆氏听说这档子事,出了片刻神,却道:“这笔钱数目不小,快去请老爷回来定夺。”

韩凝得到穆氏这个反应,庑廊下皱了眉头,作为只能依附着韩顿的穆氏,这样的反应显然是出乎她意料的。

但人等在外头,韩顿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且穆氏的做法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她也只能将人去把韩建彰请来,先把钱给付了。

穆氏听丫鬟们说完也没说什么,韩顿回来她也直接告诉了他。

而韩凝带着韩敏回房之后,却立时变了脸色。

“说,到底怎么回事!”

韩敏哭着将来龙去脉说了,然后道:“我哪里知道有那么巧的事情?

“我就想着她沈羲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她还发现我在跟踪她,那么她使个什么奸计来害我又有什么不可能?!

“哪晓得她居然还把威风耍到韩家来了!”

“你既然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跟进去?!”

韩凝面如冷霜:“既然你跟了进去,也知道她有可能使奸计害你,那么就算是她故意害你,又怪得了谁?!”

韩敏哑口无言,已只知道哭。

韩凝咬牙沉了口气,说道:“那你到底跟踪出什么来了?!”

“没有,她狡猾得很,我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儿。”韩敏收住眼泪抬头,“要不,咱们派人去查查?”

“怎么查?”韩凝锁眉:“你连她去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见人还是办事,能查出什么来?”

这才刚交手,沈羲连面都没露就讹走了她三千两银子,能让人有好心情吗?

人家既然敢露面,定然是不可能让她查出什么来的。

韩敏负气道:“她如今是威风了,出个门七八个人跟着!那排场活似跟真成了世子妃似的!若不是那几个侍卫捣乱,我也不定找不着!”

韩凝冷冷睃了眼她。

她这个妹妹,终究是太嫩了些。凭她怎么跟沈羲斗?

她收回目光顿了顿,忽然又看了她一眼。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她,沈羲跟萧淮都赐婚大半年了,怎么还没有成亲呢?

这可没理由……

是了,年前曾听说过他在办聘礼来着,又恰赶在不兴嫁娶的腊月正月,所以耽搁了下来。

可现如今正月都过完了,而他们又正面临着她或许可能要嫁入王府的被动局面,很明显这个时候马上成亲对沈羲来说有益,萧淮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这么看起来,他们倒像是成心在拖着不大婚了。

那这原因又是什么?

又是哪方面的原因?

是他们自己不想成亲,还是双方长辈的意思?

照萧淮对沈羲的重视来看,他不可能故意往下拖。

再者她都去过燕王府了,他都不曾筹备大婚给沈羲正名,这绝不可能会是他自己不想成。

那么是沈羲的原因?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嫁?萧淮总把世子妃三个字挂在嘴边上,她总不至于这般矫情?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不想成亲,那就是双方长辈了。

跟沈家结亲的是燕王府,亲都订了,王府若挑好日子要举行婚礼,沈家有拒绝的余地吗?

如果不是沈家,那难道会是燕王的原因了?莫非,是燕王不想让他们马上成亲?!

她眉头忽的皱了起来。

会是这样吗?是燕王不让他们成亲?

那燕王又是什么意思?

他看不上沈羲做他的儿媳妇?

“姐姐,你怎么了?”韩敏被她突然的沉默弄得很心慌。

“没什么……”她摇摇头,敷衍道。接而又斥她:“好生回房反省!”

第344章 花朝之会

萧淮还真就没有把钱老老实实赔过去。

这里刚准备用晚膳,听说沈羲替他把钱从韩家抠出来了,高兴得嘴都快咧到了后脑勺。

接着便就起身到了承运殿,将那一沓银票拍在燕王跟前,说道:“钱给你赔来了!不过不是我的,是韩家的。

“被你当成累赘的儿媳妇,她轻轻松松就从韩凝手上把这笔银子拿回来了!您数数,把它收好!”

燕王眯眼望着他走出去,方才扭头看了眼旁边陪膳的贺兰谆。

贺兰谆扬唇笑了下,半垂的眉眼里亦有漫出来的一线温柔。

她就是这样的,既不肯眼睁睁看着人受害而白捡着便宜,又绝不甘心吃一点点亏。

晚饭后沈羲独自走了会儿棋,萧淮又从王府着人送了些点心鲜果过来,想着想着,心思便又不觉飘在了下晌的事情上。

韩敏的跟踪到底又提醒了她,柳梦兰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而且还是宫里的太医。

虽然说十三年前韩顿并未入大秦朝廷为官,与低调的太医馆不会太熟,而且柳梦兰脸上的刀疤,加上这些年的风霜也可掩盖几分真面目。

可到底都是京师的人,万一恰好就让韩顿认出来了呢?

当然,他也不是凌云阁要追杀的赫连人,就是知道他成了她的家医也出不了什么篓子。

但是,偏生是韩顿之前怀疑过她的血统……

总而言之,保险起见,那小院儿竟是不便让他住下去了。

得让他搬进沈家来。

进了沈家,他不会出去,韩顿也发现不了他。就是发现了,只要他不暴露出来医术,能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然而他这里问题解决了,晏绥又怎么办呢?

他伤还没有好,她不可能弃他于不顾,把他一个人放在小院里自然不行。

带回沈家来,他有伤在身,目标又太大,再者,他是晏家的少爷,沈家恐怕还护他不住。

看来只能找萧淮想想办法了。

他那人虽然不像是善心泛滥的人,但暂且收留他几天应该还是没有问题吧?

如此过了两日,便就到了二月初二。

萧淮这两日没出现,不知道在忙什么,只是一大早苏言就来传言,让她在家里静候,下了朝萧淮就会过来。

早起街头人语声就明显大起来了。

裴姨娘早早地领着丫鬟们把院里花木全缠上了红绸,又蒸了许多鲜花酥饼祭花神。

沈羲梳洗好出来的时候正见到沈梁爬上桌悄悄地抠饼屑,立在门下咳嗽了声,他当即又从凳子上爬了下来。

一年过去他身量高了许多,人前举止也大方了,但一身肉却没曾减下来。

好在一双大眼睛还是亮晶晶地,笑起来的时候肉乎乎的下巴也很有喜感。

“偷吃祭品,仔细花神罚你吃饭打嗝。”

沈羲吓唬着他,然后出门来。

趁着萧淮没到,这会儿她正好可以往各房里走走。

自打沈崇义回来后,沈家内外愈发井井有条,黄氏主内,沈崇义经管庶务。

沈若浦于是轻松了,一心扑在朝政上,时间多起来,精力也更专注。

近来听说连办了两起案子,都很顺利,有相关牵连的各方也都没有什么浪花出来。

萧淮与沈若浦似乎也有往来,但是他没有跟沈羲细说过,沈羲也没有必要问。

至于沈崇光这边,黄氏给他物色的续弦已经有眉目了。

而据旺儿说,他后来也还是特意往乔氏院前路过几次,每次都会在门外街口停一停,但到底是没曾进去,而且近来据说也去的少了。

沈嫣今年将及笄,按理及笄之后梅家就要来议婚了。

按她说的,梅家人品倒也不坏,前世里她非完壁嫁过去,梅公子恼则恼矣,却并未曾主动告知梅家长辈。

对于仅凭父母之命而缔结婚姻的读书人家子弟来说,这样作法已是难得。

但沈羲却不好帮她决定。

沈嫣也会去花会,不过因为知道沈羲与萧淮同行,因此她跟黄氏同路。

这里刚出了房,旺儿就来报说世子在外头等了。

她回房拿了件披风,便就往门外来。

萧淮果然已经等在人少的西南角门下,每次与她出门的他都穿常服,但今日却穿着世子蟒袍,头上端正地束着蟒龙金冠,想来也是因为会遇到不少熟人,所以也懒得低调了。

沈羲今日却未曾着意装扮,不过穿了身月白底的百蝶穿衣夹袄,底下一条秋香色宽幅裙,颈间套了只赤金攒珠的璎珞。

萧淮捧着她的脸看了看,就从怀里掏出一枝镙丝金凤步摇来给她别到了髻上。

沈羲对镜一看,很高兴:“真好看。什么时候打的?”

他经常会带些首饰胭粉什么的给她,这种不经意的惦记令她十分受用。也使得她能越来越自然地接受着他的疼宠。

“这是我母亲的。”萧淮从身后将她揽住,同望着镜子里的她,“你戴着很合适。”

沈羲扭头看他,半晌道:“这样不太好。”

“你忌讳吗?”他低头看她。

“怎么会?”沈羲声音扬高,她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怎会忌这些,“只不过——”

“你不忌讳就好。”

他下巴搁在她肩上,脸贴脸看着镜子里的她:“缓缓,我很愿意跟你分享我的一切,包括我母亲在我心里的位置。”

沈羲反手抚抚他的脸,没说什么了。

不过她却觉得他近日多了些心事,若说跟韩凝这事有关,他的性子又不至于。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少主,到了。”

苏言在车头轻禀,而沈羲也同时听到了沸腾的人声。

而扑鼻的花香也已经透过车窗飘进来,春光照在积雪刚刚化尽的翠湖上,令得湖面上的画舫美得像是银河仙船。

燕王府。

下完早朝的燕王回到承运殿,与在门下迎着他的贺兰谆说道:“史棣在东湘楼组了饭局,把霍究叫上,你们俩随我去。”

贺兰谆微顿,说道:“王爷要去花会?”

韩凝来过王府之后,韩顿近日动作他不可能不知道。

燕王虽然没有问他,但必然也是关注过的。

第345章 她也来了

史棣又是韩顿授意来提过这婚事的“媒人”,很明显这局不简单。

燕王一面更着衣,一面扬唇:“户部两位侍郎,还有兵部左侍郎都在,我若硬要拒绝,你说合适么?”

每年开春都是各部申饷批饷的时节,朝廷虽然不敢扣五军都督府的军饷,可到底各部之间面子情还得维持。

往年这种局都是萧淮和他去,并不敢指望燕王赴约。

但今年史棣直接邀到了他头上,还抬来了这么多位侍郎,燕王若执意拒绝,倒也不像他素日随兴作风。

贺兰谆便就立时着人去传话给霍究。

廊下站了站,又喊人来问了问萧淮和沈羲的去处,末了才又回房更衣。

两刻钟后霍究也到了,褪去了官服而换上了绛紫色锦缎袍服,贵气端凝的装扮掩去了他眉眼之间几分戾气,突显出他的勃勃英气来。

燕王没乘辇,骑上了“黄电”,与他们二人带着侍卫同往翠湖去。

出色的容貌以及威武的气质引起沿途不少倾羡人的目光,一路到达东湘楼,早得了消息的史棣与几位侍郎早已经迎在楼下,笑微微地拱手作起揖来。

“恭迎王爷大驾。”史棣边说边引着燕王往楼上走。

侍郎们则与贺兰谆及霍究打起招呼来。

到了楼上,廊下掌柜的随即推开房门,这厢房不算东厢房里最大的一间,但是依旧很宽绰,并且南面还有个拐角露台,露台一面对着庭院,一面对着湖景。

院子不大,但奇石林立,衬着几树早开的茶花与藤蔓,倒也别致。

而小院儿东西都有月洞门通往别处,略略看得出来这东湘楼的轮廊光景。

贺兰谆和霍究不是没来过此处,并且还很熟,这里只一个眼神下去,侍卫们便就甚有默契地各自寻好位置站定了。

“难得请到王爷出来聚聚,特地喊了‘赛昭君’弹两曲助兴,王爷先尝尝这茶。”

落座之后史棣跟坐于北面条案后的燕王笑道。

大秦严禁官员狎妓,大周却不禁,士子儒生什么的私聚,叫几个歌舞姬上场是常事。

燕王傲立官场,早已见惯风月,只扬唇笑了笑,那“赛昭君”便就抱了琵琶走进来。

伴着沈羲走在湖畔的萧淮,远远地看到东湘楼某处露台上站着的紫衣侍卫,眼里闪过丝冷光,顺手执起面前花篮里一小盆建兰来。

“王爷在东湘楼。东湘楼离咱们的醉仙楼刚好相邻。

“我要是记得不错,很可能我们订的那间厢房,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还不过五丈。并且,推了窗就能见到。”

他一面看花一面说道。

沈羲听到这里,便忍不住扭头往东湘楼方向看去,片刻,终于也见到了几道紫衣身影。

经过两朝几代的发展,翠湖周围这一圈就已形成如个庞大园林般的消遣去处。

周边这些老字号的酒肆茶馆相互之间也逐渐没有了明确的分界,为了便于达官贵人们相互之间串走,于是相邻的两店之间往往会有其门相通。

燕王已经来了,那么想必韩家的人也快出现了。

事实上沈羲只知道今儿这么热闹的场合必定会有些事出,却想不到会有什么事。

韩凝已经去王府受过一次辱,想来应该做不出再主动贴近燕王这样的事情。

然而目前韩顿正拿着让她去当燕王妃的事打算盘,如果不是在燕王与韩凝之间生事,还会是什么呢?

“二姐!世子!”正垂头凝神,耳边忽然传来沈嫣的声音,“你们怎么还在这儿?那边有戏看!”

沈嫣带着丫鬟站在跟前,指了指对湖岸,笑望着他们俩。

“伯母和大姐呢?”沈羲看了看她身后。

“她们被杨家女眷缠着唠磕呢,我嫌闷,就自己过来了。”

说到这里,沈嫣脸上滑过一丝不自然,让沈羲捕捉到了。

“缓缓,不如你和三妹妹先去逛逛,我去办点事,回头来找你。”沈羲正要问她,萧淮却已将手里兰花放下,自顾说起来。

又嘱咐沈嫣:“嫣姐儿好好伴着姐姐,回头姐夫请你吃好吃的。”

沈羲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也知道他定然冲着韩顿去,便就点点头看着他离去了。

沈嫣摇着她胳膊抿嘴笑:“听见没?让我叫姐夫了呢。”

“正经些,今儿可能有事。”沈羲拍了拍她,敛色道:“你可见到韩凝来了?”

沈嫣对韩顿近来的事并不十分清楚,但大略也从她平日话语里摸得着几分深浅。

因此也凝了眉道:“我一路过来并没有看见,不过倒是听说已经来了。

“韩顿似乎在望月楼订了包厢,韩家姐妹都来了,但奇怪的是,穆氏也来了。”

“穆氏也来了?”沈羲倒是有些意外。

韩顿既要哄着郑太后,又怎么可能会不顾忌她的心情?因此这些年少有他们夫妇同出同入的传闻。

但今日这样的场合,却把穆氏带来了,是为故意掩盖背后目的,还是为的什么?

望月楼包厢里,韩顿夫妇带着韩凝韩敏刚落座,立刻就有官员递了帖子要来拜见。

于是韩顿少不得又只好携穆氏出到外间应酬。

事实上韩凝也不明白韩顿为什么会带着穆氏同来。若只是为掩人耳目,显然穆氏不到场也是可以的。

上次那三千两银子的事她转头便委婉地知会了他,本以为他至少会斥责穆氏两句,但他也没有说,只是着谭缉把钱补到二房帐上了。

当然,韩顿也不是吃素的,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把钱补了,可这毕竟是韩敏捅出来的篓子。

转头韩敏到底还是没有少挨苦头,佛堂里跪了两个小时,差点连今日花会都来不了。

“女眷们大都在东岸琉璃堂看戏,你们也去走走。”

这里正吃着茶,韩顿与穆氏忽然又挑了帘子进来:“让你们大嫂伴你们去。今儿人多,仔细着,别闹出什么事来,尤其是敏姐儿。”

他嘴里说着敏姐儿,目光却是深深往韩凝看过来。

韩凝答应着,警告的看了一眼韩敏。

再看向穆氏,穆氏却脸上始终有着恰到好处的淡笑,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第346章 请遵礼数

哪怕是出了望月楼,一路走到东岸的路上,穆氏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韩凝放弃了,韩顿与穆氏之间的事不是她该操心的。她只需要做到他交代的事情,然后继续呆在内宅做她的高贵小姐就好。

“韩夫人。”

戏园外忽然就有人走过来打起了招呼,声音清悦动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妇。

穆氏温和地笑望着面前人道:“龚少夫人,好久不见。”

来的人是兵部尚书龚清的孙媳,韩凝自然认识,这里相互见起礼来。

而旁边的女眷们见到此状,也俱都纷纷过来打招呼。

难得当朝首辅的夫人年轻又和善,而韩家的二小姐又高贵大方温柔娴婉,年轻的女眷们家里丈夫官阶定然都还不高,哪里有不愿意过来亲近的?

韩凝见惯这样的场面,与穆氏应对得游刃有余。

见得人多,索性就近入了湖边凉亭里坐下。

韩敏甚感无趣,余光一瞥,便就透过重重人群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正沿着湖畔迤逦而来!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沈羲?!

她开始有些坐不住。

抛去旧恨不提,光是早几日因为那三千两银子而受的窝囊气,却还压在心口堵堵的。

不光是被韩凝骂,又被韩顿斥去了跪佛堂,这口气怎么可能那么快顺得下来?

但韩顿的话言犹在耳,她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她们越走越近,也只得紧抿着双唇忍下来。

韩凝心思细腻,一面与众女眷谈笑风生,一面也留意着四处,韩敏这里面色一变,她立刻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沈羲了。

巧的是萧淮并不在身旁,陪着她的只有沈家的三姑娘。

这倒是少见!

她不着痕扯地扯了扯嘴角,接口夸赞起王尚书府千金的绣工,一面在心里盘算。

韩敏的心思她哪里有不知道的?

那三千两银子倒事小,韩家还不见得付不起这钱,要紧的是她在侍卫们跟前丢掉的脸!

不过她并不打算上前招呼,毕竟他不是韩敏,并不想无谓的去惹是生非。

“怎么只有你们俩?”

这里正准备收了心思与人周旋,那边厢却又传来道清朗悦耳的声音。

遁声看去,沈羲姐妹已经在戏园门口停下,而她们面前却站着一青一紫两道身影。

青袍这个温润如玉,紫衫那个气宇轩昂,不是燕王府的掌宫大人与定狱的司监大人又是谁?

韩凝目光微闪,定坐了半刻,忽然就跟左右笑笑,说道:“我看到了我们的世子妃,先去打个招呼。”

她在世子妃三字上加重了音量,更何况那边还有那么出色的两道身影。

周围几个女眷随即便就知趣地站起来:“我们也陪姑娘去。”

四五个小姐有的出于自愿,有的出于身边长辈的示意,伴着她往沈羲凉亭外来。

沈羲在官眷圈子里根基没韩家这么深,纵然有何韵罗缃她们这几个交情过硬的,但作为媳妇,这样的场合又不见得都有时间出来碰头。

至于与沈家交好的那些人家的小姐,如今又因为她准世子妃的身份未敢十分亲近,所以并没有什么牵绊。

于是沈嫣在看到凉亭里乌泱泱一群人时便就笑道:“我姐夫说的不错,果然还是得有拥趸才显身份。”

霍究环胸睨着她:“就叫上姐夫了?改口礼收了不曾?”

日后沈羲终归是燕王府的人,他不拘小节惯了,对沈羲的妹妹也没有什么见外。

沈嫣听出他嘴里的不屑,自然帮着萧淮:“怎么没有?才说了请我吃饭的。”

霍究微哂,颇为冷酷地扬首望着头顶柳树。

贺兰谆凝眉望着沈羲:“他人呢?”

沈羲知道是问萧淮,却问他道:“你们俩怎么出来了?王爷呢?一个人在楼上?”

贺兰谆点点头。

事实上是燕王发话让他们俩下来走动的,楼上有那么多侍卫,且燕王自己也是武功盖世,危险是没有的。

但他也听得出来她指的什么意思。

“羲姑娘,贺兰大人,霍大人,你们都在。”

这时候沈羲就听到了韩凝的声音,一阵香气顿时伴着湖风幽幽地袭来。

不止是面前的韩凝满面春风,她身旁几位闺秀也都目含秋波,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贺兰谆与霍究身上瞟。

世间男子或温文型或酷帅型,再养眼不过面前这二人,这几位陪随同来,一半是为了捧韩凝的场,一半也是为一亲“芳”泽。

贺兰谆和霍究一笑一冷目,各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