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见母后烦闷,所以想起这些儿时的玩伴来。”

小皇帝温和地望着她,眉眼之间略有赧色:“朕还记得,那会儿父皇还说过儿臣与兰姐儿青梅竹马,让朕好好带着兰姐儿玩耍什么的。

“不如这样,母后,儿臣让人把兰姐儿接进来陪您说说话可好?”

郑太后一口气悬在喉间,未涂蔻丹的手指尖,几乎把扇面戳破。

第417章 不要碰她!

韩顿夜里在书房听完下人回话,就收到了宫里传话。

趁夜进了慈宁宫,不由皱了眉头:“眼下这节骨眼儿上,又让我过来做什么?”

郑太后坐在美人榻上笑道:“韩阁老与夫人伉俪情深,莫非是怨我搅了你们的好事?”

韩顿略怔,坐下道:“瞎说什么。”

顺手拿起桌上她的扇子,又道:“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听这些。我若有眷恋她的一日,还用等到如今?”

“我倒不觉得是瞎说。”

郑太后收起笑意,斜睨着他道:“皇上今日跟我说,等你们再有儿女,他考虑要下旨赐个什么封号。

“可是太平年代的文官子女,除去册封后妃,能无缘无故受什么封号呢?

“接下来他又提及先帝,还要接兰姐儿进宫来陪我,听他的意思,似乎对你们家兰姐儿甚为挂念。

“如果不是因为韩阁老近日与夫人屡有佳音传出,皇上怎么会想到要恩及阁老子女?

“怎么会想到与他近年甚少见面的兰姐儿?”

韩顿听到这里,几根修长手指也停在扇子上不动了。“他这么说?”

郑太后冷笑:“这难道不是你故意为之的吗?怎么还这么样一副意外的表情?

“瞧瞧,只要你跟穆云岚再生下一儿半女,不但你们夫妻关系更为稳固,又添了子嗣。

“更甚至你们家兰姐儿进宫当皇后都很有可能!真是一举多得。”

韩顿手落在扇面上,静默了足有半晌才抬眼看她,说道:“皇上定是说笑而已。”

“说笑?你堂堂首辅莫非不知道君无戏言?”

郑太后起身走到他面前,垂眼望着坐在椅上的他:“那我问你,倘若他明日真寻你下旨,你做还是不做?你跟穆云岚那床笫之事,是为还是不为?”

韩顿没动。

郑太后逼近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如果皇上当真下旨,我能有什么理由抗拒?”韩顿终于抬头看她,“连你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郑太后顿住。

“你也知道,那是圣旨。唯一能更改他决策的只有我和你。

“但是这道旨意明显是要恩赏韩家,就算我能婉拒,他会怎么想?朝上百官会怎么想?

“这种旨意任谁都不会拒绝,我若拒绝了,难道盯着我的那些人不会深究我背后的动机?”

韩顿接着往下说起来。“你分明也是拿他无可奈何,所以才会来找我。

“因为你也知道,你就是提出反对也没有用。

“我是当今首辅,正因为我位高权重,要不是因为双方年岁还小,恐怕早已有人上折子请奏将兰姐儿嫁与他也未可知。

“眼下他有了这个意思,哪怕没有亲政,只要把心思透露出去,朝堂之上便没有人不会赞同附和。

“恐怕燕王府那帮人首当其冲就会将此事拍板。你问我要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他望着她摊手,接而也站了起来。

郑太后定立半晌,到底吐气垂头。

“他是故意的。”韩顿静默半晌,又说道:“他定是知道咱们的事了,这是在挑拨!也是在借机跟我谈条件。”

郑太后凝眉,转而抬头:“他还是个孩子!”

韩顿望着她笑起来:“十一岁的孩子放在普通人家是孩子,可他是皇帝,他从小耳濡目染的是什么?

“是你在后宫里的诸般手段,是你如何在尔虞我诈之中一步步登顶为太后!

“打从他为太子时起,接受的也是各种治国之策与权术,这样的他,你还能把他看做是普通孩子?

“他若真是孩子,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令得你我起争执了!”

他走到她面前,说道:“你我原先接触时他虽然还小,可却有记忆,如今再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他这么做,多半是想保梁修。如果我猜得不错,只要你我执意反对这件事,他便会以梁修的地位加以要挟来谈条件。”

郑太后似乎仍沉浸在小皇帝对于他们的事处于知情状态的愕然里,垂头想了半晌,她才果断地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他册封兰姐儿!”

“但我们必须拿下亲军卫!”

韩顿眉头皱了皱,脱口道:“不拿下亲军卫,你我的事情早晚让燕王府拿到把柄!

“到那个时候我就将一败涂地——难道你想看着我去死吗?

“想让萧家父子骑在你们母子头上,甚至是有朝一日篡下这皇位吗?

“让兰姐儿进宫,我并不觉得这是个坏主意。”

郑太后寒脸看向他:“可我自己都没做过皇后,我怎么能让穆云岚的女儿当皇后?!

“到时候你和她什么好处都得了,让你享尽齐人之福,我岂不成了冤大头?!我难道不憋屈?!

“我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儿子,我费尽心机得来的皇权,凭什么让穆云岚和她的女儿来享受?!

“我当然不想让你死,但是这跟兰姐儿被不被册封没有关系!”

“够了!”韩顿喝住她。

殿里静下来。

郑太后挺直腰背并未屈服,只是两眼泛着红道:“皇上就是我的命根子,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

“兰姐儿不被册封你依然是当朝首辅。

“你不需要去反对他,你照样可以接旨,谢恩,但是你私下照样可以不碰她!

“只要你们再没有孩子生下来,这旨意便妨碍不着任何人——韩阁老你说是不是?”

轻飘的话尾微带哂意,那双依然秀美的眸子执着地看过来。

韩顿沉了口气,别开脸。

“绍逸!”

她蓦地上前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上,将一身的强硬全化成了绕指柔:“我盼着与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你就安份地做个首辅吧,不要跟她生孩子,不要碰她!不要肖想什么权势后戚!

“我知道你日夜惦记着除去燕王府,我又何尝不是?

“可如果你的女儿成了我的儿媳妇,那岂非成了你亲手往我心口添堵?你别再跟她生孩子,你有儿有女,已经够了,你别这样对我。”

女子的声音低低地盈入耳里。

韩顿凝眉望着帘栊,抬起的目光深黯幽沉,也隐含着一丝漠然。

第418章 皇上有旨

翌日下了早朝,小皇帝真就在南书房与韩顿提及接兰姐儿进宫陪伴太后的事。

韩顿道:“兰姐儿前些日子遇见高僧,说是未来三日有血光之灾,须得西行以避凶。

“鬼神之说虽不可全信,但到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此不日臣将送她前去西川。”

小皇帝静默片刻,又道:“兰姐儿这一走,阁老与夫人岂不寂寞?”。

韩顿深深望着他:“皇上可是有什么示下?”

小皇帝道:“没有。朕只是在琢磨,韩阁老一心扑在朝政上,下了朝还要辅佐朕的政务。以至于这些年却未曾再添子嗣。

“长此下去,朕内心委实难安,因此,朕想准阁老三个月假期,自明日起,早朝之后阁老就不必额外再来乾清宫奉驾了。”

韩顿吸气眯眼:“皇上这是要革去臣辅政之职?”

“阁老多虑。”小皇帝道,“朕只是不希望为了朝政罔顾了孝义。

“子嗣之事极之要紧,朕虽盼着阁老替朝廷遮风挡雨,但也不能仗着为君之势剥夺了阁老全部。

“这三个月里朕会交代太医定期给尊夫人请平安脉,若是传来喜讯,朕再恭请阁老回乾清宫辅政。”

殿里忽然有些安静。

帘栊下立着的李秋目光不时往这边睃来。

韩顿握着手里的天殒石纸镇把玩了一会儿,漫声道:“不瞒皇上说,内子自六年前产下犬子时损了元体,昔年太医曾说过将不会再有子嗣。”

小皇帝哦了一声,说道:“那真是可惜。”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韩顿端茶的时候,眼神却有些晦黯。

当日傍晚正准备出门赴饭局,内务府忽然就奉旨带了两名宫女来到韩府。

“皇上有旨,阁老为朝廷鞠躬尽瘁,日夜操劳,圣心难安,特赐紫馨、绿意二女前来侍奉大人。

“二女中凡先有孕者,可奉旨抬为贵妾,并赐良田十顷,白银千两。

“若是诞下男嗣,则嫡子女另有封赏,请阁老接旨。”

韩顿望着塞到跟前来的圣旨面色倏然变得青寒,但转而一笑,又将圣旨丢到谭缉怀里。

说道:“拟个折子进宫叩谢皇上太后,就说韩顿遵旨。”

折子上到乾清宫,小皇帝客气地说韩阁老太见外了。

上到慈宁宫,郑太后脸色便也转青了!却又对着小皇帝那张无害无辜的脸指责不出来。

穆氏与沈羲在闻讯之后俱都笑了起来。

紫馨绿意奉旨前来,又有巨大诱惑摆在那里,自然卯足了劲寻找一切机会接近韩顿。

穆氏是“大度贤淑”的原配,又是宫里送的侍妾,也没有理由不配合。

韩顿自然不至于栽在两个小女子手里,在她们围追堵截频献殷勤之下,似乎还有半推半就之势。

郑太后心窝子绞疼了几日,到底另想了个名目,着人悄没声儿地上韩府将紫馨绿意给带走了。

“二女带回宫里之后,太医便到了慈宁宫验身,方才改头换面,让羽林军领着出宫去了。”李秋在帘栊下禀道。

小皇帝咬着笔杆子想了半刻,摆了摆手。

等李秋走到门槛下,他又道:“看世子有空不曾?请他驾马到午门。”

萧淮正陪着沈羲在别院里荡秋千。

一场夜雨过后,落红铺了满地,萧淮在秋千架上铺了锦毡让她坐。

“你最近怎么这么闲呢?”她问道,“我以为你应该一头扎进了朝斗里,琢磨着怎么给韩顿挖坑才对。”

萧淮慢吞吞地摇着秋千索,说道:“谁说我不忙?我若真闲着没事干,皇上还能给韩顿来上这么一出?”

沈羲就停下来:“这事跟你有关?”

宫里送宫女到韩家的事她当然是知道的。

“没有直接关系。”他抬手撑在绳索上,说道:“梁修几乎被逼入死胡同,他不能不设法保他。

“要么他从韩顿与郑绣私情这边下手,要么便来寻我。

“但是寻我只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

“这次他之所以送侍妾给韩顿,是因为他暗示过郑太后,以体恤韩顿为由让他与穆氏再生子女,倘若他们新生了子女,便册封兰姐儿。

“这是赤裸裸的挑拨和诱惑,因为他知道韩顿对权力的渴望,也知道郑太后对独占韩顿的私心。

“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皇权。

“郑太后不会对好不容易得来的皇权让步,而韩顿则需要更强大的权势来保住他自身,所以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是必然的。”

沈羲停止晃动,说道:“这么说你之前帮着韩顿参梁修,就是为了逼得小皇帝出手?”

“他也朝思暮想的想要除去韩顿,我怎么好让他从旁看着我们斗个你死我活,最后捡个渔翁之利?”

萧淮摸摸她耳垂:“你看,这不就逼得他替我们把韩顿与郑绣之间撕出一条裂缝来了?”

沈羲虽然早已料到他是打算把小皇帝拉扯上,却没有想到小皇帝竟会直击韩顿与郑绣软肋。

“郑绣把宫女领了回去,自然是不希望韩顿再有子嗣的了。

“韩顿与她在这件事上意见相左,眼目下即便有小皇帝给的诱惑在,他却也不能不顾及郑绣。

“因为他得罪不起郑绣,如果万一郑绣被激怒,他面临的局面会更麻烦。”

“没错。”萧淮又轻轻摇动起绳索来,“但是皇上到底未曾亲政,且顾虑良多,在韩顿身上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但亲军卫他是绝不会让给韩顿的,让给韩顿他就全无翻身之机了,所以梁修的处境越是艰难,他对韩顿的恨意只会越重。

“韩顿也知道,所以也越发急迫。”

沈羲沉吟着,没再说什么。

倘若没有翠湖那次燕王将梁修与韩顿的矛盾直接挑开并且激化,或许局面还不至于进化这样快。

忽然她又抬起头:“宫里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

萧淮垂眼睨她,刮她的鼻子:“真以为我成天无所事事呢?”

沈羲笑起。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居然都已经往宫里插了人进去了么?

恰在这时,宫里来传旨请萧淮进宫陪小皇帝骑马的太监就到了。

第419章 妹夫来了

隔日,宫里就传来梁修被罚俸半年的消息,都察院终于参成了梁修一本。

没几日,乾清里案上又多了几道五军营下参梁修的折子,这次是参的他纵容子弟侵占良田欺男霸女。

朝上小皇帝与梁修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愈发阴郁起来。

而韩顿的脸色也不那么好了。

谭缉道:“那五军都督府几道折子应该是萧淮做的手脚。显然他在暗中挑拨。”

韩顿愤而冷笑:“让他挑吧!只要梁修交出亲军卫,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是话说完后,他眼神又现出一丝烦躁。

燕王府近来安静到让人心慌,若在以往,萧淮早就已经抓住韩凝这事闹得不可开交了,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凝眉半晌,问起谭缉:“凌云阁那边有动静不曾?”

谭缉才又自神游中陡然回神:“还未曾有。不过,消息已经传到沈羲耳里去了。”

“很好!”他阴鸷地道:“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藏多久!”

暂且拿不回亲军卫,那么先捏死一个沈羲也是好的!

沈羲数了数日子,侍卫们跟踪凌云阁去西南方已经有十来日。

期间收到过一封传信,的确是在云南境内发现了凌云阁的踪影,但究竟赫连人出现是真是假,有待寻觅。

萧淮给她的这些侍卫,全都是信得过的死士,她没有说为什么要跟踪,他们也绝不会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沈羲总觉得戚九这消息来得有些巧,她至今仍然是半信半疑,不过是有备无患。

她让戚九传了讯给穆氏,看看她能不能打听出点什么来。

十天前钱夫人带着韩卿卿去了西川,她这一走,穆氏就恢复了从前每日深陷内宅的模样。

韩叙这里目前还不能妄动,这个时候她不能再令韩顿对她起任何疑心,否则将前功尽弃。

韩顿近来对她看似平常,实际上她却很快发觉身边好几个人被以各种理由调离了。

她也不动声色,只当作正常,有时候故意做出要单独出门的样子,结果却只是出去溜一圈又回来。

如此次数一多,她发现身边有些人往他书房里去的也少了。

韩顿到底不曾将她当成一回事,而又总认为对她不曾亏欠,是以又怎么会想到她有灭他之心?

这九年里,他的心思从来不在她身上,但她却从未有一日眼里没有他。

只要不出意外,她这么麻痹他下去,暂且不难。

三月上旬韩凝终于悄没声儿地离了京师,韩顿给她打点了去处。

走的时候韩敏依依不舍,两眼哭得红肿。

韩凝出事后到如今这一个多月,她倒是沉默安静了很多,对于一些事情也不再急于发表意见了。

她送到城外,最终握住韩凝的手:“走了也好,家里也散得差不多了,迟早我也得离家的。

“来日若有缘,再言相见之事。”

话到这会儿却是又没再有眼泪了,只剩两眼沉默。

韩凝始终没出声,木然地放了帘子,木然地随着马车离开了京师。

大周第一贵女,就此伴随着流言消失于天际。

韩凝走的那日恰逢清明,沈羲正在去杏儿沟给沈崇信夫妇祭坟的路上。

连同穆氏的消息一道过来的还有一张誊抄的行程表,记录了韩顿言语提及过的未来半个月的事务。

凌云阁的消息还没有探出来,想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在庄子里住了一夜,夜里她悄悄地与戚九去徐家坟园转了转。

没有祭品没有香烛纸钱,只是在张盈与徐靖的坟前坐了会儿,前尘往事,于她却并未成烟。

每每在这样的时刻,她也会止不住地想念父母亲人,想念徐靖,想念那些善待过她的故人们。

最后她折了几枝杏花,铺在他们俩的坟头上。

坟头这边小树林里,贺兰谆透过车窗直到望见她下山消失,才放下帘子来。

昏暗的夜色里,在晶亮的光芒在闪烁。

自与穆氏碰过面后,这些日子沈羲开始整理成亲王府的事。

其实所有的信息已经翻过了好几遍,甚至于对成亲王究竟可能养着多少个姬妾都已经烂熟于心。

但她到底不明白那人既恨着成亲王,又于她张盈有什么关系?

那铁鹰宗如此关注韩家和温婵,又是为什么?

这铁鹰宗帮主,有没有可能会是当年做下这些事的那个人?

还有码头上的事……

以防有什么疏漏,便又趁着空档将张家内外有可能与成亲王府有关联的人和事也列了出来。

“没想到这成亲王倒是个情种。”戚九望见她标记的地方,不由叹道。

“谁说不是?”沈羲笑道,“三族历史悠久,王室和贵族子弟们都修成了一副好皮相。

“成亲王祈南风,年轻时风采也是大秦首屈一指的。国子监里那位貌美的先生,还是他的表侄呢。”

戚九耸耸肩,她对于风流男人一向不感兴趣。

如此一番忙碌,眨眼就到中旬,也正是沈崇光续弦的吉日了。

因着纪氏是休出去的,总归不是什么光彩事,沈家不打算大办特办,就小范围的办个礼。

跟文家商量,文家一听各礼皆都齐全,甚至可以说礼数上比惯例更隆重,只不过是席面不如迎娶原配时的多,自是没有意见。

萧淮代表燕王到沈家来寻沈若浦探问码头一案进展的时候,沈羲忽发觉贺兰谆已有多日未见。“贺兰很忙?怎么是你来?”

萧淮咬牙捏她的下巴:“看来是皮痒了,居然不盼着我来?”

沈羲冤枉。

实则是萧淮想歪了,她打听贺兰谆,并非因为想念,不过是因着沉浸于前世之事的关系,顺嘴问一句。

好在萧淮如今醋劲越来越小。

但接下来她也一直没见到贺兰谆。

有几次明明听说他就在学舍附近,也没见他有绕过来的意思,感觉他似乎是在避着她似的。

沈羲把手头所有的事暂且搁置了下来,而在吉日之前两日,府里忽然有了贵客登门。

“是嫣姐儿的客人!”

沈歆摸着肚子兴冲冲地进到抿香院来的时候,就眉飞色舞地说起来:“梅老爷和梅夫人带着咱们的准妹夫进京贺喜来了!”

第420章 公子出色

沈嫣恰恰是在沈羲房里的,听到这话时脸色就倏地变了一变。

沈羲也忍不住边看着她边把纨扇放了下来,问沈歆道:“过府来了?”

“可不是!”

沈歆并不知道沈嫣重生的事儿,尤自觉得这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因此还在笑道:“这会儿正在正院里呢!

“那梅夫人果然和善,梅公子我也瞧见了,虽然是远远比不上我们世子爷,但也是一表人才,绝不比你们姐夫逊色!

“老太爷问了问他学问,挺高兴的,我看八成这次就要走媒聘了!”

她这里叽叽呱呱地说完,半天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一颗正待放入嘴的酸梅便就停在齿间。

“你们怎么了?怎么都耷拉着个脸?嫣姐儿你该不会真不想嫁梅琪瑛吧?为什么呀?

“这事搁在从前还能商量,如今咱们家都升这么高了,老太爷和三叔肯定不会答应的!

“当初你母亲出那事儿的时候,人家梅家可都没有提出解除婚约!”

沈歆说着说着却是已经有些激动,她从前浑虽浑,但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退婚可是背信弃义的事情,沈嫣这会儿想不嫁,怎么可能?

沈嫣没说话,半日才哼叽了一句:“我又没说不嫁……”

沈羲索性就问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闷着可不行,事到临头了你都得有个决定。”

沈嫣只觉头大如斗,瓮声道:“说出来又怎样?到底也没有办法。”

沈歆觑着她,才把手里蜜饯塞了入口。

沈羲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等沈歆被丫鬟请回拂香院之后,她才又皱眉问沈嫣:“你到底也是经历过前一世的人了。

“先不要管沈家会怎样,你先说,你嫁去梅家,一辈子活在前世由纪氏与纪家人造成的梦魇里,那是你想要过的日子吗?”

沈嫣抱头郁闷着,说道:“我当然是不想这样。

“就算要嫁,我也想嫁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让我脱离从前的记忆,哪怕他家世并不显赫,也不是什么有仕途潜力的人。

“我觉得,只要我跟他在一起,能像你和姐夫一样安心快乐就好了。

“可是没有沈家,凭我自己,什么都不是,我又怎么能只图自己快活呢?

“大姐说的对,梅家也不错,我不该强求那么多。日子,不都是人过出来的么?”

不是她不想去争取,只是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有办法只顾及自己。

梅家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家,说到不想嫁,也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并不怪他们。

沈羲也没有与她争辩。只说道:“那如果不嫁梅家,你有没有想要嫁的人?”

沈嫣又顿了顿,这一年来跟随沈羲,在外遇见过的女眷也不少,但说到权贵子弟却就乏善可陈了。

因着纪氏总说她举止轻浮,她甚至都没怎么接触过什么男子。

她忽略掉脑海里闪过的那道影子,摇摇头:“没有。”

沈羲也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