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叙拿袖子给她抹眼泪:“不哭。孩儿将来长大了,再给母亲挣诰命。”

沈羲立在庭院里,听着也酸了鼻子。

也亏得有了那份休书,萧淮已顺利讨得旨意赦免穆氏与韩卿卿。韩叙对外已宣告坠崖死亡,也就不作数了。

穆氏虽然并非出身名门,却甚为坚韧端庄,韩家姐弟跟随她,想来将来品行上无可忧虑。

自回府起沈府已是门庭若市,好在抿香院无人打扰。

长时间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搬开,即便是整夜未曾合眼,她也未有睡意。

韩顿死了,便再也不会有人疑心她的身份,韩家亡了,她与温婵一脉的恩怨总算也划上了句号。

为免韩叙的存在让人察觉而节外生枝,穆氏母子在沈府暂住下来。

萧淮给他们安排了两日后离开京师的车马,而这两日里,穆氏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

朝中韩顿倒台,毕太傅几乎没有悬念地出面主持起了朝政。

慈宁宫传来郑太后抱恙的消息,而小皇帝虽然未曾就此亲政,但手上权力已大增。

而就在众人暗中猜测毕太傅或会取代韩顿成为压在小皇帝头顶的又一座山时,又传来太傅请奏皇帝一手斟选科举考官事宜的消息。

往日世人眼里如傀儡般的小皇帝祈睿,一番合纵连横下,推倒了韩顿,压住了郑绣,走到了台前。

沈羲酣睡了一觉醒来,坐在树荫下荡秋千时,又不免想起太傅口中那个少爷。

如今这朝局下,如果毕尚云真有后人,这个时候也应该推出来了,而他并没有,难道真是她多心了?

“姑娘可好久没睡没么好了。”

珍珠给她端来碗燕窝,一面拿着梳子给她梳头发。

转角的花荫处无人经过,可以恣意懒散。

“王爷与贺兰大人来府了。”

珍珠的声音里有微喜。

她抬起头,看着她:“来做什么?”

珍珠笑道:“来给世子和姑娘商量婚期。”

婚期?

沈羲脸上蓦然红了红。

是了,他说过,韩顿倒了,燕王才会许他们大婚呢。

许是一直觉得这一天很漫长,所以未曾在意。眼下真来临了,竟然有些忐忑起来。

“不安吗?”

身侧忽然换成了熟悉的微哑嗓音,萧淮逆光站在秋千旁,一肘抬起支着绳索,扬唇俯望着她。

情人的目光总是深情。

她摇摇头,正要说话,他已经走到身前,两手撑在她身子两侧,固定着秋千架,往她柔软的唇上吻下来。

辗转缱绻,旖旎无限。

“别怕。”

他的声音与吻一样温柔。

沈羲偏头,轻蹭他的侧脸。

萧淮微笑,直起身,将她扣在胸腹处:“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安心的,应该是和我在一起才是。”

沈羲吸着鼻子。

真——腻歪。

但是,又真好听。

朝阳透过枝叶在他们身上洒下一身金芒,花荫下安静得听得见心跳声。

“你不是要去亲军卫送韩凝的下落么?怎么又过来了?”

许久,她抬起头来。

韩凝的下落穆氏了如指掌,这种时候自不能落下她。

“听说他们来议婚期,所以抽空过来看看你。”

他轻拍了拍她的头。

沈羲道:“这次好在有王爷。”

燕王失踪那段时间竟是去了寻郑太后,她完全不知道小皇帝竟然除去跟萧淮联手,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了燕王!

如果说他们亲手将韩顿推上了末路,那么,燕王则是亲手将他推上了绝路。

他那一击,才真正叫雷霆一击。

“他给了他一枚王令,就是上次在乾清宫拿下文远诤的时候。”

萧淮语气转为淡漠。“但即便没有他,我也一样能把韩家拿下来。缓缓,总有一日,我会强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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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强地码完了韩顿这段,然后就要顶锅盖告诉大家了,接下来因故要停更两天……么么哒,周日见

第457章 夫妻一场

他这么一说,沈羲又不由想起朝上那一摊子事来,“最近你应该会很忙——”

“再忙也要成亲。”他伸出一指轻抵在她唇上,“成了亲,你进了王府,我才叫没有后顾之忧。不然老放你在外头,我心里总空落落的。”

沈羲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也微笑没有反驳。

萧淮走后不久,沈若浦那边也已经与燕王议好了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

因为六礼都已经几乎走完,所以一个月时间已绰绰有余,不过是让王府筹备起婚礼来宽裕些罢了。

沈羲正式进入待嫁。

黄氏晌午就捧来大叠的衣料样子让她挑选——喜期不确定下来,衣服是没法儿提前做的,于是这一个月的时间绣娘与裁缝们便有得忙了。

沈歆近来也往娘家跑得多,接着沈嫣从旁不住地给出意见,沈嫣听的多说的少,反正她本来就不如沈歆话多。

这几日梅家往府上来的也少,他们向来知进退,梅麒瑛虽无退婚之意,却也断不会在这当口上赶着来捧场。

沈羲想起那天早上她是与霍究一道出现在宫门外的,正想问她两句,这时候元贝却走进来道:“穆夫人回来了。”

她放下册子抬头,果然就见穆氏沉默地走了进来。

不过两日间,她原本丰润的脸庞已经有明显憔悴的痕迹,眼窝也深陷了下去,跨门时仍心事重重。

等到进来看见黄氏她们都在,沉闷的脸上方才裂出一丝笑来,说道:“你们都在。”

黄氏知道她是沈羲的贵客,也知她陡然之间遭遇家变,定然做不到泰然自若与人攀谈。

随即使了个眼色与沈歆姐妹起身,笑道:“羲姐儿婚期定了,我过来传个话而已,你们坐,我正要去库房看看,就先失陪了。”

一时间,屋里人便走空了。

穆氏目送她们出去,才又转向沈羲:“终于要大婚了?”

沈羲点头,拉着她坐下:“你去哪儿了?”

她沉默,片刻道:“打听韩顿的尸骨。”

沈羲眉头微动:“你莫非想——”

余下的话她倒是没有说出来。

穆氏点头:“我想给他收尸。”

她抬起头来,幽幽道:“恨归恨,到底夫妻一场,即便恩义断了,他也终究是我儿女的爹。就当是我替叙哥儿他们尽孝了。”

沈羲没说什么。

她一早知道穆氏不是那等优柔寡断之人,因此从未想过她还会替韩顿收尸。如今看她神情,想来对韩顿也并非全无情义的了。

只是韩顿对她这般,她尚且还能顾念旧情,而郑绣几乎得了他全部,却仍然为了自己而舍弃了他,不知道他若有知,会不会后悔?

“你查到了吗?”她问。

她摇头:“就是没有,所以才来找你。”

韩顿虽属钦犯,斩首之后按理可以由家人亲故前来收尸,但是行刑之后羽林军便着人将尸首移走,如今怕是知道下落的人也不多。

穆氏来找她,定是想从萧淮这里想办法了。

沈羲斟酌了一下,说道:“我差人去问问看。”

“好。”穆氏点头。

微顿,忽然又自怀里取出一物来,给她道:“这是那天我自韩顿书房夹壁里找到的一枚牌子。

“原是想着他若不肯服栽,便拿来压一压他,如今他死了,韩家也灭了,我拿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你大婚我也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来相赠,这东西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着,且当作我一番心意吧。”

沈羲低头看这牌子,虽是古朴,上头雕着的一条蟠龙也看得出来不是凡物,却也不见得多么难得。

然而韩顿却将它放在夹壁里,来头定然不小了。

“你便是什么也不送,我也知道你的心意。”

“拿着吧。”穆氏道,“你若不嫌弃,我便喊你一声妹妹。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要挣扎到什么时候。

“等我离了京,日后也不知有无再相见之日,留着作个念想也是好的。”

沈羲没再推辞。

这里连忙唤了吴腾过来去寻萧淮,打听韩顿尸首下落,如今天热,搁久了恐也难善后了。

萧淮到得梁府,梁修作为小皇帝亲信,这次终于掀翻韩顿扬眉吐气,燕王父子当居首功,梁修即便是替小皇帝忌惮着燕王府,此刻也不能不放下嫌隙盛情相待。

吴腾到来把沈羲的话一传达,萧淮转头就挑明了,梁修斟酌片刻,深觉此事自己不好插手,便就让他去寻小皇帝。

少不得喝了茶又去宫中。

祈睿正与吏部尚书议官员调度之事,见萧淮来,便微笑道:“萧哥哥今儿有空。”

萧淮见过礼,然后笑了笑。

祈睿随即挥退吏部尚书,让人给他奉了茶。

萧淮坐下,说道:“韩顿罪恶滔天,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身后事?”

祈睿唇角有淡淡冷笑:“剁成肉酱也不为过。”

郑太后那段私情在燕王父子面前已不是秘密,已没必要遮掩。

萧淮略顿,说道:“但臣以为此事宜适可而止,以防坊间生起多番猜测。”

祈睿不语,片刻后笑道:“哥哥今日可曾驾马来?朕眼下也闲,不如咱们骑马去可好?

“听说御膳房来了新鲜河豚,又有新的竹叶青开封,回头咱们练完,便去御花园里用晚膳。

“园子里牡丹开了,好看得紧,哥哥正好还可以挑一盆送去给沈姑娘。”

萧淮笑道:“没骑马。”

祈睿顿了下,又笑道:“没骑马也可以用膳。那酒——”

“你没满十二岁,不许饮酒。”萧淮把杯子放下来,睨他道:“别玩弯弯绕了,臣就是来讨韩顿尸首的。”

祈睿掐着袖子抿唇。

萧淮凑过去一点:“在哪儿?”

他闷头半晌,说道:“你答应朕一件事,朕就告诉你。”

萧淮眯起眼,从上到下地扫视起他来。

吴腾在两刻钟后得到回复,箭步回府告诉了沈羲:“尸首在大理寺,让穆夫人拿阁老的牌子去取便是。”

穆氏再三谢过,这里自有安排不提。

萧淮回到王府,回想起小皇帝提出的要求,却不由暗骂了他一句“小狐狸”。

第458章 君王之心

务自坐了一阵,到底把苏言唤了过来,将手头一叠契书投进信封给了他:“连同御花园里搬回来的那两盆牡丹一起,拿去给姑娘。”

苏言见他心情好,也不禁微笑:“才让吴腾回去,这又是什么?”

“当年张家在南郊的两处地产。”

他顺手扬起扇子:“我跟皇上讨韩顿的尸首,他跟我借用神隼营教头两个月,去集训宫廷侍卫,我趁机便把这个讨到手了。”

韩家自张家得到的财物无数,认真清查起来未必不能复原,但到底容易引起猜测,能把张家几处生活过的宅子弄到手,已经算是不错。

苏言明白,看了看那地契,却问道:“皇上何以要借教头去训侍卫?”

宫里的侍卫营也是由梁修管着,梁修昔年为李室立下汗马功劳,不但忠诚信得过,本事也同样顶呱呱,不可能会练不好一个如此重要的营卫。

萧淮勾唇浅笑,半日后才说道:“不过是借故亲近燕王府罢了。

“这小子精灵得很,又难得地脑子清醒,不会跟我们过不去,不过他这么做定然还有别的用意,且看着吧。”

他望着前方停了扇子。

苏言点点头,往外去了。

祈睿这里等萧淮出了宫,在廊下月光里站了会儿,也转身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亮着灯,廊下宫人见着他来,立时躬身要去通报,祈睿摆手制止,走到门槛内,周福安已闻讯匆匆出了来。

郑太后歪在玉簟上,脂粉未施,长发也披散着,原本应是在出神,在听到门口动静时蓦地将目光移过来,变得凌厉:“皇上终于舍得来了!”

祈睿先进去在榻下行了礼,然后才在绣墩上坐下来,谦卑地道:“儿臣近日杂事繁多,未曾前来给母后请安,是儿臣的不是。

“故特地前来请罪,还请母后发落。”

郑太后眉眼扭曲,咬牙半日道:“皇上翅膀硬了,瞒着我跟萧家父子联手对付自己的亲娘,这手段连我都尚且仰望,如今又被你软禁在这里,我又岂敢发落于你?”

祈睿不作声,只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郑太后愈发气恨,怒而拍起桌子:“你真是好大胆子!

“韩顿虽然为你所不容,可他到底是为了咱们母子着想,那萧家父子野心勃勃,比起韩顿来阴狠危险十倍!

“你为了灭一个韩家而把萧家父子扯进来,与引狼入室有何区别?!”

祈睿抬头,少年英俊的脸上仍是平静:“不知母后何以认定萧家父子一定会夺朕的皇位?”

郑太后噎住,咬紧了牙关。

“昔年定国时父皇与燕王叔功绩已定,朝中也尚有不少老臣,父皇归天也不过三四载。

“燕王府得尽天子之下所有荣宠,说句与李室平分天下也不为过,他不见得非要这个位子,为何要这么短时间内威胁皇权?”

少年声音微哑,不太悦耳,但又透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除非,他对我们李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说呢母后?”

“哪来的深仇大恨?”郑太后攥着袖口冷笑,“我们李家哪里对不住他?”

祈睿接过李秋递来的茶,说道:“前些日子,朕从太傅那里将昔年父皇存放在他那里的铜匣取了回来。”

看到郑太后眉头皱起,他接着道:“那匣子里是昔年打大秦时的一些行军史。

“不是什么机密,但是放在国史馆给人参阅终有不便。因为东西皆是昔年谋士们写下的,所以就存放在太傅处。

“朕看了看,当中就有关于燕王叔与卫家的一些事。母后,卫夫人是怎么死的?”

郑太后脸色骤变,原本搁在袖口的五指也不由自主地收紧。

“你问这个做什么?!”

祈睿神色未动,接着道:“燕王叔痴心于卫夫人,从无二心,且萧哥哥也在卫家长大,卫家护得他万般周全。

“于这点来说卫家对燕王叔有莫大恩情,在他拥有那莫大权势之下,他不可能会连妻子与岳家都保护不了。”

“为了更大权势,区区一个卫家算什么?”郑太后唇角有不屑也有凄然。

祈睿也未强求。

只是片刻后他转了口风:“儿臣很奇怪,母后与韩贼的事太傅多半知情,但他为何始终不曾加以阻止?

“甚至于韩贼还是太傅推上首辅之位的,他是不是与母后有过什么约定?”

“没有!”郑太后变了脸色,“我不知道。”

她眼里有彷徨闪过,这几日她心思全都沉浸在韩顿的死里,他所顾忌的问题,她都没想过。

乃至于毕太傅在整件事上的前后反应,她也未及深想。

祈睿站起来:“那母后好好歇息,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传人到乾清宫递个话便是。”

说完他退身往外走,礼数周全到无懈可击。

郑太后嘶喊起来:“我知道你怨我,想惩治我,可你把我软禁起来,无非是让他人趁了心而已!”

祈睿在门下停住,半刻后回头:“我若真要惩治你,早已让人递了鸩酒。”

郑太后语塞,再抬头,门下已没有了人影。

……

燕王府承运殿。

贺兰谆给才刚练过剑的燕王奉茶:“皇上以韩顿尸首跟寄寒提出让神隼营教头进宫集训侍卫,寄寒答应了,夜里在宫里用的晚膳。

“太后仍在抱恙之中。

“而毕太傅接手了韩顿所有差事,六部大量职位在进行调动。”

燕王拿丝帕擦剑,片刻才道:“刑部可有空缺?”

贺兰谆微顿,答道:“原先刑部右侍郎调去了都察院任御史,顶了之前韩缙的缺。”

“让霍究去顶右侍郎的缺。然后再上道奏疏给乾清宫,调威远侯世子靳宵任定狱司监。

“你去沈家说一声,再让霍究回府一趟。”

贺兰谆看了他一眼。

燕王抬头望向远处,反手将剑支在面前石桌上,再道:“掌簿司里几个后生,你也带一带,赶在明年春闱之前让他们上手。”

说到这里,话尾已有些缓慢,无端地也显出几分郑重来。

贺兰谆没再言语,看着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身上。

第459章 一起来死

穆氏一早去搬回了韩顿尸首,买了棺椁,又雇了马车,暂放在昔日韩府的西门外。

人讲究叶落归根,韩府如今已进不去,穆氏在沈羲陪伴下在棺前上了几柱香。

昔日烈火喷油般的兴旺门庭,在夜里死寂一片。

韩凝已经在押解回京的路上,钦命韩家十五岁以上女子皆入教坊司为妓,十五岁以下女子与五十岁以上妇人,以及年幼稚儿则发卖为奴。

沈羲没有刻意去打听她们下落,知道她们过得不好,她不见得会格外开心,不知道也不见得她们会比她想象得要好。

“他其实并不是全靠郑绣上位的。”

上完香,穆氏与她坐在门槛下,幽幽望着天上月亮。

“我从小便认识他,他确是好学,才华横溢,人也长得好,那会儿他总亲切地唤我岚丫头,还曾经在花朝节帮着我做过纸鸢。

“小时候我对他谈不上爱慕,但也想象过,如果哪个女子得他所爱,应是极为幸运的。

“只是我永远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心里已有经有了爱人,他心思比起常人都更深沉。

“我不知道,后来我自以为是的与他两小无猜,在他与郑绣之间的少年情谊面前,压根不算什么。

“他们把路走偏了,便连带着我也把路给走偏了。”

月光照在她仰起的脸上,那脸上写满伤感。

“说来也是奇怪,他活着的时候我对他全是恨,他死了,我倒是会想起多年前的过去种种。

“如果时光仍停留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十来岁的少男少女,没有野心没有不忿。

“——一个人内心最为刻骨的记忆,也许正是少年时呢。”

沈羲同样仰头望着月光,一直在沉默。

她的少年在前世,在张府。

但因为韩家与温婵,她失去了整个所有。

她无心包容万物,也无心赶尽杀绝,但她失去的那一切都不会再重来,这是事实。

所以,她无法对穆氏的感情感同深受。

夜深时回到沈府,二人在抿香院门口分了道。

她看看天上月色,却并没有回房。

墙下紫薇开的正盛,落影如同泼开的水墨。

忽然,她幽幽道:“戚九,陪我去张府走走吧。”

贺兰谆回到玉澜殿,霍究已自燕王那里过来,正坐在他素日看书的躺椅上等待。

“你去哪儿了?”他手里拿着本书翻着,并没有抬头。

“出去转了转。”

夜色静,两人语气也都低沉,愈发显得寮落。

侍官来给贺兰谆更衣,霍究抬头:“王爷让我去刑部,调上来的却是靳宵。靳宵是寄寒的人。”

贺兰谆手臂微顿,略略侧首。

“他要大婚了,放些权给他也是正常。”

说到这里他将手穿过衣袖,恢复神色:“何况这次他的功劳最大,王爷虽然力使在了关键处,但筹谋应变却表现极好。

“小皇帝迫于压力不得不让梁修跟他服软,足见他的实力。”

他整了整素白衣襟,走回来道:“此外。不光是靳宵管了定狱,通州三卫也拨给他了。”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霍究两眼扫视他,语气忽然变得暧昧:“跟他大婚的可是沈羲,也许不久,他们就会诞下小世子。”

贺兰谆正要来端茶,闻言手抠在杯壁上,指节渐渐不动。

“如此良夜,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梅公子?”

霍究寒脸。

转头他坐起来:“你难道不遗憾吗?她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心。”

明明五月,窗外月光却透着清寒。

霍究何尝想往他心里捅刀子,只不过他也不好受,所以何妨一起。

沈家的女人都是没心没肺的。一个沈羲弄得萧淮神魂颠倒,又弄得贺兰谆心神不宁,一个沈嫣则让他失了方寸。

她说她有婚约,说她不能背信弃义,接受他便是无礼不合。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所有为简直像个跳梁小丑。

便就放手。

偏又在萧淮别院里见着孤零零立在灯下的她狠不起那心肠。

“若是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他双手枕在脑后,幽幽道。

贺兰谆端起杯子,语气如常淡然:“就比如你,现如今明白了,也死彻底了。”

霍究扭头剜他。

贺兰谆垂眼喝茶。

月光已值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