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真正心地纯良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真正地想要帮助弱者?

“每个人都应该是邪恶的,只不过有些人伪装得好,有些人装的功夫不到家罢了。

“而让人好笑的是,你带回个温婵,分明也只是为了给自己脸上添光,却被人夸得你如同圣洁的冰玉。

“但我明知道我厌恶你,更知道你的存在更大程度地提醒着我的身份,我反倒对你愈发关注——

“这不是什么仰慕之情,更不可能发生成为儿女之情,我只是在借由你刺激着我自己,我离真正的自由和尊贵还差着多远距离。

“你的高高在上,你的众月捧月,你的随心所欲以及要什么有什么,仿佛都成了我前进的标杆,它时刻在提醒我,我要多努力,我要怎么做,才能够活得像你们一样。

“毫无疑问,你所拥有的,比王府里那些郡主郡王与世子们带给我的冲击还要大。

“因为他们拥有的只是富贵,而你却是凭借着一个有极强能力而拥有着的尊贵。

“在你身上我隐约知道我要的是什么,那是一种凌驾于一切人之上的对极致权力的欲望。

“我开始明白,真正能主宰这个世界一切平衡与否的只有权力!”

说到这里他眼里逐渐有了耀眼的光采,甚至是有些振奋。

他好心情地看向沈羲他们:“你们能明白这种刀尖上起舞的感觉吗?

“一面心里被现实刺得遍体鳞伤,一面却又有种隐秘的快乐,因为我找到了改变命运的关键点。”

沈羲他们俱都沉默。

他站起来,说到萧淮面前,望着他道:“没有人不会屈服于权力,不光是我,还有萧放,你的父亲,也是一样。

“甚至于李锭,也没有什么特别。——哪怕就是你,张盈,你也是。若是没有权力附身,你活不到现在,更不可能在今夜走到我面前。”

沈羲默顿,笑了下:“你说的对。权力很重要。不过权力却不代表杀戮就是正确的。”

“不不,”他伸出手指来摇了摇,“有了权力,你做什么都会是正确的。

“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会知道所谓的对与错,不过是看你能够征服多少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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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写得比较细哈

第488章 密室之内(四)

“那么你到如今为止,征服多少人了?”沈羲径直对上他的目光。

“你可知道,就如同当初李锭能够反秦成功一样,只要一个人不能取得绝对的权力,压制所有人的一切思想,他根本不能说可以主宰一切。”

“不一定要绝对权力,你忘了,世上除去权力,还有权术两个字。”

他负手又踱回原处,说道:“尽你所有的力量去征服你能征服的,不能征服的,就去平衡和牵制。

“人有七情六欲,任何的情和欲都可以视作为人的软肋,你只要针对这一点,好好地利用就可以了。”

他像个谆谆善诱的长者,称得上耐心地与她说着这些。

但在这看似良善的面孔下,字里行间的贪婪与狡诈却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

沈羲凝着双眉,再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这些的?”

“具体要说什么时候,很难说得清。”他回头微笑,“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促就的事。

“九岁那年我终于静悄悄地被归了宗,甚至于低调到只是去宗庙里磕了个头而已。

“我成了祈家不曾有资格露面的小公子,只等着将来长大后,赶在祈蔚风之前寻个外族女子订亲成婚,如此便就完成了我的使命。

“我因为这项存在价值,相应地获得了一些权力。有了个独立的小院子,也能读书习武。

“那年冬天我在得到成亲王的允许下,买了只小狗作伴。

“它对我很亲,很粘我,每次我进院来它就会老远追出来缠我的裤脚。

“我也很用心地喂养它,给它取名字,甚至是悄悄带着它一起睡觉。

“每个人都觉得它是的宝贝,可是某天我抱着它玩耍的时候,想像着刀尖划破它颈口的模样,我莫名地有些兴奋,然后就真的找来一把刀,把它杀了。

“我至今还记得它倒在血泊里时一面抽搐着一面哀哀地望着我的眼神。然后我又补了一刀,它就再也不能动了。”

沈羲嘴角抽搐了两下。

他微笑着看过来:“像你们这种惯爱施些小恩小惠来标榜自己良善的贵女,肯定体会不了这种快感,可这就是掌控力。

“你能完全左右自己手上的力量,这对我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没有人规定它信任我,它在乎我,我就不能将它毁灭。

“我从四岁起就变得迷惑和迷惘的心,在杀戳之后又得到了久违的激昂。

“原来这世间也是有我能够控制的事物,只要我比他强,我就能控制他,这就是真理。”

沈羲屏息了有一会儿。

到这会儿,毕尚云的笑容才令她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方才那样的气氛,乍听下来他们竟还有些谈心的味道,然而此刻,她只觉后心已经有心发毛。

一个能够得出这样结论的人,一个在面对着几乎知道他所有秘密还能够如此平静如此淡然地知无不言的人,你怎么能够不怕?

但这种怕却又不是害怕对生命受到威胁的害怕,而是对人心扭曲到如此境地不可思议。

不是说逆境只会锻炼人么?原来竟然也能把人引向另一个方向。

“所以后来,张盈就被你当成宠物一样地杀了?”她苦笑道。

“我并没有杀她,这个你很清楚。”他说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着手你的抱负的?”沈羲问。

“十三岁的时候。”他又啜了口茶,“王府里请了武师,九岁那年我改姓祈之后,也被安排跟着习起武来。

“武师工夫不行,他们也知道贵族子弟们,除去那些将门,都不会真心想习武。

“我却是极有心,因为我害怕将来成亲之后会立刻被成王妃她们灭掉,我必须学会保命的本事。

“所以我习得格外刻骨,而我又不愿意让人发觉,一般都是自己找没人的时候偷偷发狠练。

“后来察觉武师水平太差,我便又找了个理由,借郡王们的口换了个真正有本事的进来。

“这个武师是混迹这江湖的,会许多旁门左道,也认识很多江湖上的人。当然,他不知道我私下里偷听过他很多事。

“但那时候我还只是心里有个印象而已,并没有真正接触。

“后来到了十三岁,刘侧妃终于给我物色了一个拓跋女子为妻,婚事订下,她也放了心,我终于也可以出门走走了。

“但我发现我仍然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我哪怕站在人群里,也始终像个隐形人。那年我认识了段幽。”

“云南知府段幽?”沈羲眯起双眼。

“知道的还不少。”他笑道。然后往下:“那时候他还不是云南知府,只是个偏远之地进京述职的小知州。

“他想投奔门路调职却四处无门,我借了笔钱给他,等于是雪中送炭。

“段幽视我如恩人,我请他吃茶,他竟然跟我谈了很多时事。

“——不得不说你们世代尚文的赫连人见识终究比一般人要开阔些,总之认识他之后使我打消了把他自谷底捞上来又让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的念头。

“——我真是太热爱这种把人和物牢牢控制在手中的游戏,但段幽的见识让我决定留下他。”

“所以他得了你的资助,就谋得了云南知府的缺儿,然后你们就策划起兵?”沈羲把接下的话说出来。

“起兵是后来的事。你以为祈家是说干就能干倒的么?我再怎么心比天高,眼前的现实也只会让我更懂得隐忍而已。”毕尚云微讪,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不过段幽的出现的确是关键,他在京外多年,跟我分析了一番三族局势,说及朝廷正面临的危机,我心内又觉开阔了许多。

“原来大秦已经要紧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我纵然不能凭一己之力掀翻大秦,站上那万人仰望的位置,至少当时眼前就有现成的矛盾可以利用。

“三族矛盾是我最好的利器,或许我可以借助它最终得到我想要的尊荣。

“段幽去了云南之后,我便先把目光放到了当前局势上。

“而那会儿的局势,是朝廷正准备力挽狂澜,稳定民心,而掌握着兵马的一些腐朽的赫连贵族们却依旧醉生梦死,把朝廷的话当耳边风。

“我觉得我这是我最好的时机,于是就伺机分裂。”

第489章 你真乏味

沈羲心口微提:“而分裂的主要目标,自然就是当时朝上的几大世家了。比如张家和徐家!”

“没错。”他说道,“但我也不是一击就中。

“在徐家与张家之前,我也失败过多次,且当时也不敢一来就冲你们两家下手,那太危险了。

“而且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得拥有巨额的银钱,有了足够的钱我才能支配更多的人替我卖命。

“好在我有个殷实的外祖家,我寻找了大半年,找到了个极为能干的生财能手,借着从外祖家借来的三万两银子起家,在全国各家开铺子做起了南粮北卖的买卖。

“随着手上银子的富足,我身边聚拢的人也就更多,当中不乏愿意替我卖命的死士。

“这一切成亲王府的人都不知道。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个用来应付皇帝差事的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直到徐靖在西北威名远播,名气也逐渐传回朝中,朝局忽然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感到棘手,然后才开始将目标放在张徐两家身上。

“很自然的,我知道了你和温婵之间的事,更知道了徐靖对你的深情。

“温婵这个人——我对她的兴趣比对你的大得多,”他微笑着,“因为她有欲望。而你没有,所以你高不可攀。

“一个没有贪欲的女孩子真心让人觉得乏味,因为你基本上很难找到她的弱点取悦她,以至于利用她。

“温婵身上的那股贪婪,嫉妒,不满,好胜,对贵族身份的渴求,无一不吸引着我。

“她太适合用来当我的刀。一把稍加磨砺就能锋利无比的刀。”

他笑容下露出来森森的牙,像一把把被他磨砺过的刀锋一样冲着沈羲。

沈羲双手仍随意地搁在身旁扶手上,但手指甲却已经抠进了缝隙里。

一只大而有力的手忽然覆在她手背上,接而包裹着她的温暖的触感立时将她的心抚平下来:“这么说来,祈老先生当年是曾经想过在张小姐身上寻到弱点?”

萧淮声音轻漫,话语之间却透出几分凉意来了。

“那是自然。”毕尚云扬眉,“她毕竟是张解的掌上明珠。

“而且又深为帝后所喜,我直接在她身上找弱点下手,不是比找别人要事半功倍?

“但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找到什么机会,张家对她保护得太好是其一,其二是她行事仿佛自有一套原则。

“如此我才开始把目标转向温婵。

“温婵一开始哪里敢对张盈起杀心?

“她对张盈的每一点嫉恨,都是我暗中替她加上去的,徐靖对张盈的深情,她与张盈的差距。

“当一个人本身贪欲就很盛的时候,你甚至都不必做太多动作,她自然而然就会那么想。

“更何况,我与她在某种角度上心态是一致的,所以我很容易控制她。”

他笑得自得,仿佛在复述自己的丰功伟业。

沈羲忽然心里泛起了恶心。

昔年的毕尚云因为被人践踏,然后萌生了要掀翻大秦灭掉整个赫连族来践踏别人的心理,从此联手段幽计划灭国。

他那颗变态的野心从十三岁时就开始了,果然段幽不是屈死的,那么徐靖的死也的确不会是偶然了。

“你杀徐靖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什么?段幽失败之后那些年你又去了哪里?”她问。

“杀徐靖的理由很多。一是段幽死后他查到了一些我的线索。二是他是张解暗里授予了可以随时回京的人。

“三是他是安国公世子,杀了他对于安国公府,五军都督府,以及整个朝廷损失都很大。”

他安然道:“正好云南那边爆发疫情,我暗地里作了番手脚,让他染上疫病,他到底是死了。”

沈羲握拳,这回甲嵌进了肉里。

“段幽的失败对我打击的确很大。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能回王府了。

“我没有退路,于是我又通过别的人,相继辗转认识了各地拓跋将领,继续策反,但都无一例外地失败。

“再后来我深思熟虑之后就寻到了李锭,李锭与赫连贵族也有仇怨,在我连续利用几场事件进行劝说之后,他毅然揭了竿。

“剩下的,你们大约也都知道了。”

沈羲举起杯子,目光再落到桌上的雪梅图上。

她画的两幅图为什么落在他手上,仿佛也很明显了。

她“有幸”成为刺激他“奋发向上”的标杆,岁寒三友图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还是间接的,当然有纪念意义。

而这幅作于她死前半个月画下的雪梅图,想来是因为纪念她的死吧!

毕竟自她死在温婵手下开始,他的抱负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你没有娶妻吗?”她忽然问,“你的儿女呢?”

……

月色仿佛更加黯淡。沿路的柳树像巨人的发丝,在略显急促的晚风里飘忽不定。

今夜应是有雨。

贺兰谆抬头看了眼天空,选在毕府东面一株粗株杨树下停下来。

毕府位处皇城附近,东边墙下是条胡同,而胡同另一边则是别人家的宅子。

胡同很深很幽暗,但尽头却忽然亮起一盏灯笼,逐渐的,摇摇晃晃地往这边移过来。

很快他听到了两串脚步声,一道很沉稳,但是听起来却有些略快。另一道略轻,像是随从。

贺兰谆立刻闪身跃上墙头,而这时候那灯和脚步声却都停下来了。

“来者可是徐公子?”

这声音温和而充满了一丝亲近,而且他称呼的是徐公子。

贺兰谆想了想那信纸上内容,跟侍卫们使了眼色,而后又翩然跃下来。

灯笼照得周围渐亮,执灯笼的人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而灯笼照着的人,也是位蓄着墨髯的中年文士。

这文士一身考究的宝蓝色锦衣,外覆一件素锦薄披风,身姿颀长且五官俊逸,双眼温润让人见之心悦。

贺兰谆轻轻凝眉:“阁下找的是哪位徐公子?”

文士微笑:“自然是昔年安国公府徐公的后人,如今的铁鹰宗宗主徐客来!——徐帮主,久仰。”

贺兰谆眼里有寒光,他笑道:“阁下找错人了。”

他抱拳撤退。

“公子可以不信我,但我这里有事关燕王府及赫连遗民生死存亡的一句话,公子却不能不听!”

贺兰谆脚步停下,回过头来。

第490章 真刽子手

密室里烛焰笔直地照亮着四处。

沈羲不打算放过心底任何疑问。

纵然她已经对毕尚云的动机心里有了底,但她还是好奇着“少爷”的存在。

她总觉得,一个人能把毕生精力全放在图谋上,不可能他会甘心这一切没有人继承。

何况他身边依旧养着这么多死士,这是个谜。

而事情坦述到如今,这个少爷,她猜测十有八九是他的子嗣。

“这件事情你们不需要知道。”但毕尚云忽然回避起来了,就连神色也开始变得冷峻,“我之所以会跟你们说及这些,是因为你们已经逃不出这个门。

“剩下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想知道,我也不会说。”

可他越是如此,却越证明这件事不简单。

沈羲索性道:“你一定有儿女,对吗?

“十三年前你功成名就了,算是对自己这一生有了交代。而你怎么可能会不想娶妻生子,继续你的大业?

“这十三年里所做的,就是为了他,是不是?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提拔韩顿上来其实也是为了给你的儿女铺路,而并不是真的觉得他有担任首辅的资格。

“你不光是利用温婵杀我,引起大秦朝局一系列变动,而且你还早就想好了要把韩家推上来为你所用。

“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韩顿的下场是你早就有预料的?

“郑绣与他私通的事你知道,他受过张家之恩结果却为拓跋人卖命,哪怕没有我,也会有别的赫连人来对付他。

“只不过事情还是出乎了你的意料,你没有想到拖他下马的人里头竟然有我,是吗?”

毕尚云定定地望着她。

“是又怎样?”他负手走过来,“韩家从上到下图的也不过是荣华富贵,他们要的我都给了,结局如何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倒是你们——”他长吸一口气,说道:“我却已经等了很久了。”

身后的容珍忽而拍了拍巴掌,密室门开,屋外进来一色黑衣的十名杀手。

紫衣侍卫们也立时提剑涌了过来。

沈羲看向萧淮,萧淮平静地回视了她一眼,站起来走了两步,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不妨答了我再动手。”

“什么事?”毕尚云挑眉。

“卫家合府包括我母亲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毕尚云目光狡黠起来:“卫家那些人,难道不是死在萧放手里吗?还有卫羲儿,我听说可是当着你爹的面一头碰死的。”

“张盈不是你亲自动的手,可她其实也是死在你手上不是吗?”萧淮目不斜视。

虽未见怒,却无形间气势迫人。

沈羲亦走上前:“王爷对夫人情深义重,卫家于他也只有恩而无怨,若非无奈,他断不会如此。

“当年李锭逼迫王爷屠杀卫家之事背后,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毕尚云望着他们,忽然哈哈笑起来:“哪里有什么秘密?

“萧放当时功绩虽与李锭不相上下,但自大军破了沧州之时起,李锭内宅纷争不断,都在抢着进京之后怎么捞到更多好处。

“尤其他妻妾众多,当中妾侍不乏手下功臣眷属,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当时便已有人担心后宫不宁而暗中心生不满。

“而萧放战功赫赫,难得的是自始至终只有卫羲儿一个人,行军之时也从未沾染女色。

“江山易主,百废待兴,比起一个后宫纷乱而埋藏着隐忧的君主,人们自然更希望一个有情有义有原则的人来坐江山。

“萧放当时的呼声隐隐就盖过了李锭。这种情况下,你说李锭还怎么可能坐得住?

“哪怕他当时已登帝位,如果不加防范,只怕过不多久赶他下台的不乏有人。

“所以我就给了他两条建议,一是让萧放交出兵权,留在京师坐享富贵恩宠。二是让他保留兵权,但是须得杀掉妻族。

“卫羲儿生有一子,而此子已有九岁,就是你萧淮。

“萧放若是杀了养育他长大的妻族,那么他们父子之间的仇恨是必然会存在的。

“哪怕就是有兵权在手,你们父子也终究貌合神离。除非萧放重新娶妻生子。

“可是他若这么做,你们燕王府同样平静不起来,我们也同样有机可乘。

“当然,如果萧淮执意不交兵权,李锭自然不能跟他再打一仗。

“但是当年起兵是因推翻赫连王朝而起,那么以防患大秦悲剧重演的名义让萧放杀掉外族出身的妻族,肃正大周一族当道的宗旨,也算是师出有名。

“整个中原以南的疆土都是萧放一手打下来的,他负伤无数,当初就是因为李锭所承诺的共治天下而答应起兵,他怎么可能会舍得放弃兵权?

“谁都不会傻到这样做。

“放弃了兵权,不光等于是将胜利拱手送人,更好比自断生路。

“因为就算是李锭留他,李锭身边我们这些人,也绝不会放心留他。他又不傻,怎么会答应?

“不过他当时还是准备打算再打一仗的,连阵营都开始驻扎起来了。

“但是那会儿潜藏在京师周围的赫连余孽还有很多,他们闻到风声,竟然伺机从中坐收渔利——

“一个能对结发妻子一往情深的男人,他当然不会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为免战征十余年的中原再度陷入动荡之中,他只能选择答应。

“所以这件事虽然是我提议的,但人还真不是我动手杀的。”

“虽然不是你动的手,但你却是真正的刽子手!”

沈羲厉声责骂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闻风而动的赫连人,必然也是中了你的计而出面的吧!”

“女孩子聪明过头一点也不招人喜爱。”

毕尚云笑:“萧放也不是傻的,他当时也有条件,在乾清宫里他提出要收拢五军都督府所有兵权,而不仅是他那一部分。

“否则他宁愿拖整个天下陪葬也要拖李锭下马,这还真吓到我们了。

“李锭料他不会真把卫家人杀光,权衡之下答应只要他杀了卫家,除亲军卫以外的兵权都给他。

“谁知道他果然真的把人给杀光了。这件事是我们做亏了。

“但由此也可见,我先前说的话是对的,世间哪里有什么至纯至良之人?为了权力,谁都知道怎么取舍。”

他又得意地笑了笑。

第491章 不速之客

此刻面对着正主,他居然还能旁若无人地畅笑,仿佛根本不在乎他们知不知道这一切。

这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沈羲心是冷的,为他的不择手段和穷凶极恶而心底发寒。

可她的心又是热的,因为他和李锭的卑鄙无耻而导致燕王府如今局面而怒火中烧!

“毕尚云,你想过自己也会有死在别人手上的一日吗?!”

“我不会有这一日,因为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毕尚云骤然凝目,神情也倏然变得比冰雪寒冷:“死了你们,我看徐靖还能活多久!”

随着他话音落下,黑衣人们迅速涌上来将他护住。

密室门开启,他们这一行本来就占据门口有利位置,此刻又有备而来,立时便把沈羲等人去路封死!

“关门,放箭!”

密室只是间斗室而已,四面又全是石壁,此刻困在里头,还被机关武器挟制,简直如同笼中之兽。

驽箭如疾风骤雨般自四面八方射过来,好在沈羲身上穿着软甲,又有侍卫护着,因此一时无碍。

而萧淮霍究却连半点慌乱之色都没有,甚至连眼色也未曾使下去,侍卫们便就已经寻到指定的地点站住,而后沈羲迅速冲到萧淮身边,接着就只听霍究沉喝一声:“起!”

萧淮就立时将她挟在怀里,另一手捂着她耳朵腾空往上跃起!

耳畔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之声!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这石室竟已然被炸开!

哪怕是耳朵被捂住,沈羲整个人脑子里也只剩一片嗡嗡响声,周身所及之处全是碎石飞屑,打得她皮肤滋滋地生疼!

但是目光所及之处那石室却已不见了,更别提什么机关驽箭!抬头是浮云滚动的夜空,而脚下只剩下一堆石头!

“世子妃!”

说时迟而那时快,就在她环视的当口,守在屋外接应的侍卫已不约而同地现身扑过来将萧淮抛过来的她稳稳接住!

而随着暴炸的轰隆之声止歇,院子里这时已经涌进来无数的黑衣人。

毕尚云面色铁青立在人群之中,应是完全没有料到萧淮他们竟然还备下了这么一招,神色之间除去愠怒还有惊色!

“祈先生下手果然狠绝!”萧淮与霍究自东西两侧同时落到地面,而隐匿在暗处的侍卫此时也出了来。

沈羲有些纳闷方才那么大的动静贺兰谆竟然还没有带人前来,心里疑惑着,此刻被包围,却也不敢过于分心。

“世子这些年倒是长进不少。”

毕尚云自人群里慢慢踱出来,脸上再也看不到先前的得意,而只余一脸凝重:“五军都督府如今居然连火器也有了,这么说来,萧放的确是早就想要篡位了?”

“老先生想多了。”萧淮扶剑而立,黑衣劲装的他此刻在人群之中更显得高大威武。

“这火器不过是我神隼营私下里制来玩玩而已,五军都督府该是什么样子便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