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自入宫后,除去学习打理天狼营军务,也入国史馆整理起了张家历代的国策与文献。

这一年余尽把精力放在大小争斗上,如今终于有时间把昔年所学付予政事,闲时作了两篇关于促进三族融合与提升官眷素养的文章。

皇帝将之匿名交了给内阁与翰林院,竟获一致称赞。后来见皇帝笑,才有机灵的猜出来是太子妃所作。

此事传出朝廷,又引出无数赞誉。

过了中秋,贺兰谆先把原先徐家宅子买了回来。

实则自他徐家后人的身份公开后,原主已自动另寻了宅子搬了出去,并且将房契地契自动奉上。

但堂堂靖南王又怎会白捡人家便宜?

自然是按了原价给予。

随后他便以钦差身份带着工部的人去了沧州。

萧淮也一道去了,住了两日方回来。

回来后就怏怏地腻着沈羲,折子也不看了,沈羲在宫里,他就跟着在宫里,沈羲出去见命妇,他就坐在屏风后打盹。

沈羲有空了,他就挨着她一声声地喊媳妇儿。

沈羲叹气,揉他的脸让他枕在腿上,问他小时候的往事。

她知道他想念母亲,卫夫人与卫家人的死终归是他心里的痛。

如今真相大白,皇帝昔年向卫家下手亦有他的难处,在那个手起刀落的年代,在十七八万生死与共的将士性命面前,容不得他半分犹豫,这本就是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较量。

当然,站在卫家立场,这仍然是一笔血债,皇帝身为卫家女婿,将妻族赶尽杀绝,无法不令卫夫人寒心。

皇帝纵无杀妻之心,可卫夫人的死,直接冠到他头上,也并不算错。

然而即便是如此,如今眼目下,萧淮也不可能去寻自己的父亲报这个仇,毕竟贺兰说的对,他们不光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更还对江山社稷负有使命和责任。

身为储君,他只能把自己的私仇放在国家安定与昌盛背后。

他压抑着的情感无法发泄,最终使他变得像个孩子般脆弱。这个时候沈羲就成了他的依靠,他的主心骨。

在他迅速又投入政务之后,沈羲的香也制了一批出来了。前去给皇帝请安的时候她也带了些过去。

皇帝在八角亭里独自执棋,金色琉璃瓦下,身着玄色金龙龙袍的他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君临天下的威严。

沈羲在侧下首落座,将香呈了上去。

“多是提神醒脑的,也有放荷包的,因看皇上不拘用什么香料,便挑了龙涎与沉香二类。”

皇帝自盒子里取了一颗团香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闻,说道:“这沉水香可以多拿些来。”

沈羲笑道:“臣妾回头就去取来。”

皇帝点头,想了一想,忽然又道:“你可会制胭脂?”

这可问到了沈羲的拿手处。

只不过她却不明白这宫里一无后二无妃的,他问这些做什么?

“会。”她老实地道。“臣妾春天的时候还制了好些盒。”

皇帝嗯了一声,而后便轻凝着眉头道:“挑两三盒的样子拿过来吧。”

沈羲更加惊奇,却不能露于表面。

她自制的手艺虽然极好,到底比她强的也还有,皇帝居然要拿她制的,也不知是为何?

不管怎么说,还是挑顶好的送了几盒过去了。

没两日皇帝微服去了东郊枫山赏菊,竟然还惦记着她这个儿媳妇,回来时给她带了两盆“绿云”,两盆“墨荷”,以及两盆“凤凰振羽”,刹时将她的宫殿妆点得姹紫嫣红。

沈羲很高兴,萧淮却觉得她为了几盆花高兴成这样有点傻。

天气渐凉。

到了九月,沈羲也准备起拾掇张家宅子来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日常维护,比起刚从韩顿手里接过来时要好很多了,至少花园里杂草除干净了,池塘里荷花也不再漫生到岸上。

如果主要是修葺屋顶墙面,门窗因为用料好,仍然十分牢固,涂上漆层便已很好。

原先的家具却是已全被韩家清走,需得凭记忆列单子,再行一件件地找回。

自然也有些找不回的,那么就得再做。

沈崇义帮着沈羲监工。

她也偶去巡视,工部动作快,年底前便能全部修好。

这日刚自张府回来,宫人们忽然就来传靖南候府的苏公子拜见太子妃。

沈羲停下舀燕窝的手,与正伏案理政的萧淮笑道:“昨儿晏绥才进宫来报过卫府的进展,不知道今儿又找我有什么事?”

晏绥的母亲姓苏,贺兰给他改了名叫苏默,如今在靖南王府帮着他打理政务。

第536章 记得她吗?

沈羲到了前殿,苏默已经在门下站着了,少年在这几个月里又长高了些许,眉目之间除去惯有的温暖,又显出几分英朗气质来。

他微垂首望着地下的样子,看起来若有所思。

“是有什么急事吗?”沈羲坐下道。

他施了礼,说道:“没有急事,属下只是替王爷送折子进乾清宫,顺道过来拜见殿下。”

沈羲料想他另有事情,但仍然先问了句:“王爷那边又有什么折子呈给皇上?”

“是礼部关于请奏皇上册后的折子。”

苏默道,“衙门里有人在提议皇上充盈后宫,不过此事王爷皆已经挡了回去。这批折子不过是呈给皇上看看而已。”

皇帝后宫空虚,不,是空无一人,朝上臣子们好些都是原先李室留下的老臣,为讨新君欢心,自然不免会提到册后纳妃之事。

皇帝若应了,这马屁便拍了正着,若是没应,那提议也算是名正言顺,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用。

而贺兰谆都已经挡了,还呈给皇帝,想来不过是为给皇帝上上眼药罢了。

沈羲沉吟着,也不作评价,就问他:“王爷还说什么了么?”

苏默微顿了顿,就说道:“王爷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属下今早收到个消息。”

“什么消息?”

“殿下还记得韩凝吗?”

听到韩凝,沈羲倒是顿了顿。

不怪乎苏默这么问,虽然说起来韩凝事发至今不过半年工夫,可是自韩家倒台之后又发生了多少事。

自穆氏出京,她几乎是把韩家一众人忘到了脑后。

只记得当初李睿下旨斩杀了他们府上成年男子,又将女眷们发卖为奴或者去了乐坊。

韩家出事的时候韩凝身在外地,后来自然是被押送了回来,但回来后也没能逃脱打入牢狱的命运。

按惯例,犯事之家——如韩家这般,女眷将连同年幼男丁会在大理寺牢狱呆上一定时间。

最初两日,或许会有她们的亲友出赎金将之接出去,即便是以为奴的名义接走,事实上除去落个贱籍,还是不必担心吃穿度日。

这种结局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韩家是败在当时的皇帝与燕王父子手下,便是如安氏这般娘家也还惦记着她的人家有心想护,却也胳膊拧不过大腿,又哪里够胆跟他们作对?因此竟是无一人前来赎人。

而头两日无人来接,那么接下来就会开放给对这些犯官家眷感兴趣的城中富贵之家,他们可以携资前来挑选,挑中的买回去为奴或者作妾。

到最后仍是无人问津的,或者是上头有直接示下的,便就直接送入教坊司。

所谓送入教坊司,便是降为乐籍的官妓。

后来沈羲忙于追查毕尚云的事,竟是未曾关注这层。

“韩凝怎么样了?”她问道。

苏默抿了抿唇,说道:“韩家倒台后,韩凝在翠湖里跟史棣的事不知道怎么也在那时候悄悄传开了,牢狱里呆着的时候别说有人来赎,就连买她回去为奴作妾的都没有。

“后来就入了教坊司,她凭着自身技艺,倒是也闯出了一番名堂,现如今是教坊司下澹雅堂的头牌。”

教坊司下的澹雅堂,当然就是专供王公贵族们特享的官家妓院。

以韩凝的姿色才艺,要成为妓坊头牌可谓轻而易举。更别说她还顶着昔日大周第一贵女的称号。

但是想想她到底还是沦落成了娼妓,这落差还真是有些大。

“那她成了头牌又如何?”她问。

这头牌再红都好,终归于他们不相干了,即便是苏默知道,也应该早就已经知道,巴巴地提及她,定然有原因。

苏默沉了口气,便就解释道:“据妓坊里的老鸨说,这韩凝竟才去半个月就把原先几个头牌挤下来了。

“近日,五军都督府下两名千户慕名而去,却又因为她而起了争执,在妓坊里大打出手,此事传到了衙门里,负责中军都督府的定国公将他们二人给停了职。

“偏生这二人的夫人都来头不小,听说他们是为着妓坊里的韩凝丢了官职,昨日两位夫人便带着人去往澹雅堂将韩凝给打了。

“巧的是这韩凝又还颇得护国公次子诸萱的青睐,诸萱从前就十分爱慕韩凝,但韩家却还瞧不上诸家。

“如今诸萱得了机会,时常过去听她弹琴奏乐,据说还起过把她赎回府里的心思,只不过家里不准,也就只好在外多加关照。

“这里听说她被打,也没有管三七二十一,当下就着人去把这两位解职军官的家里也给闹了。

“这件事五军衙门已经收到状子,但他们不敢直接告诉太子殿下,来靖南王府求助,属下推托不过,只好答应他们先跟殿下说说。”

沈羲听完这段也是愣了,这韩凝入了娼馆竟然还这么会来事儿,这朝廷才安稳多久,她这里倒是又极尽办法来挑拨大殷将领与勋贵关系了。

当真以为凭她自个儿还能折腾出什么浪花来?

“教坊司又是干什么吃的?”她把茶盅放回几上。“这么不服管教,他们就听之任之?”

苏默忙说道:“因着护国公地位殊然,教坊司的人也不敢惹。

“据说规矩还是有的,但也挡不住韩凝手段厉害,教坊司过去的人竟也在她面前无甚脾气可言,更从她言语里挑不出什么错处。”

韩凝昔日到底是韩家深闺里养大的小姐,学识渊博,又擅揣人颜色,若是连个小小的教坊司都应付不了,也确实愧对当初对燕王府以及沈羲作下的那些卑鄙手段。

沈羲睨着她:“那你过来是让我处置韩凝,还是为着帮忙解决护国公次子与两名将军的纠纷?”

“是诸萱与将军的纠纷。”

苏默道:“韩凝不在话下,也根本无须惊动殿下。

“只是诸萱与千户们这笔恩怨,衙门里若是照章办事,极可能得罪护国公府。若是要通融,又恐太子殿下回头怪罪。

“所以定国公便就寻到了王府,想请殿下帮着拿个主意。”

如今五军总帅为萧淮,掌管中军都督府的是靳宵的父亲定国公。

第537章 稀罕的剑

而几位国公爷都是皇帝的亲信,这事儿要是大事化小,甚至是小事化无都没关系。

可关键是他们顶上还有个萧淮,以萧淮对韩凝的态度,这要是传到他耳里,回头他们不全都落个不是才怪!

可若是直接上报给他吧,护国公必定挨训,这样一来定国公铁定又落了不是。

定国公想来想去只能寻旁边人想办法,然而贺兰不在京师,霍究最近又掉进了蜜罐里,轻易见不着人,想着还是找沈羲合适,这便就求了苏默当说客。

沈羲听完简直无语。

一个个地跟得皇帝久了,都成了老狐狸呢。

她说道:“当报则报,当罚则罚,有什么好计量的?究竟是他们两府的和气要紧,还是军中规矩要紧?

“传我的令,自今日起,韩凝不得接待任何官吏,上至王公,下至衙役,若再有前去教坊司捧韩凝场的,教坊司从上至下一律获罪!

“再让人去传句话给她,既是入了娼门,就好生地干她的营生,再兴风作浪,萧家天下,多的是喜欢斩草除根的人!”

她虽然不确定韩凝是真想兴风作浪,还是出于她自身利益而挑拨起的纷争,但她再也不想因为区区一个她而影响到大殷秩序。

要取她的命何其容易?

但她用不着拿性命相胁,也能让她老实下来。

“至于诸萱闹出来的这件事,”说到这里她停了停,“既然定国公前来问我的意见,那我觉得从长远考虑,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禀明太子殿下。

“而且我相信皇上和殿下都不会希望在朝勋贵们会因私而忘公。”

靳家为首的这批勋贵将领都是多年来对萧家忠心耿耿的,他们绝不会想跟朝廷玩什么心眼。

但是越是太平天下越是应该谨慎,因为稍一失防,就容易留下漏洞助长歪风。

“属下知道了。”苏默颌首。

沈羲这里想了想,又问道:“韩敏呢?”

苏默微顿,说道:“听说也入了教坊司,但没去娼馆,只在坊里演习。初初在大理寺时曾经试图寻短见来着,但被人及时发现,命便救了下来。”

沈羲点点头,没再接着问了。

想来韩家女眷下场大抵如此,韩卿卿也是多亏了有个那般聪慧果敢的母亲,这才避免这一生的悲惨命运。

翌日萧淮去了趟五军营,回来后果然脸色就臭得很。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沈羲正窝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见他这般便就打起精神笑问。

他冷哼道:“诸家那小子不是喜欢韩凝吗?我让他选择,要么净身出户斩断跟护国公储一切关系跟韩凝在一起,要么从此以后不许踏足青楼妓坊!”

“他选了什么?”她有点好奇。

“当然是收心了。

“韩凝在史棣身上丢了身子,后来又这么会来事儿,便是真得了她,日后他还有本事降得住她?

“昨儿被他爹好一顿骂,也清醒了,他是猪脑子才会选择要她。”

他边说边伸开双臂等着她过来宽衣。

沈羲仍挨在枕上笑着:“别,我身子乏,懒得动。”

“这么懒怎么行?”他走过去拉她,“起来活动活动,这都入秋了,天天躺着,仔细身上长膘。”

虽然他是希望她能胖一点儿,但也不能不活动。

沈羲拗不过他,只好坐起来,说道:“那你先更衣,然后咱们去端宁宫走走,你传教坊司里遣个擅弹琵琶的过来吧。”

苏默说韩敏一手琵琶弹得极好,并有被栽培成为乐娘的势头。

端宁宫在西路,这边有个小花园,十分幽静,沈羲他们过去时亭子里已经摆好了茶点。

来的女子身形纤瘦,比起从前韩府里丰润又娇蛮的三小姐清减多了。

随着指动,音律声响起来。

韩敏穿着乐坊女子的彩衣,左额上有道明显的铜钱大的疤。

沈羲凝眉,扭头看着戚九:“她那疤怎么回事?”

戚九看了眼低头吃燕窝的萧淮,小声与她道:“据说在大理寺狱中被人欺负了,疤痕就是挣扎的时候要寻死落下来的。

“不过也因为这道疤,后来倒是因祸得福地没曾去娼馆了。”

沈羲抬头看去,那额上的疤竟依然狰狞。

她知道牢狱里衙役们对待这些犯官家眷都有种奇怪的心理,越是名气大的官眷他们就越是喜欢欺凌占有。

尤其韩家这种根本没有人敢来沾灰救赎的人家,拖出来欺辱是常有的事,在他们看来,拖去妓院也是要破身的,况且她们贱籍,就是丢了身子也不要紧。

韩敏容貌不俗,遭遇这种事不奇怪。

只是她竟有这种宁死不屈的劲头,却令沈羲有些意外。

韩凝必然也经历过这些事,但她能够自大理寺无伤无痛地出来,还能当头牌,必然是屈从了的。

也说不上那种情况下,究竟怎么选择会更好,但是毫无疑问,在端正二字上,韩敏再不济,也强过了韩凝。

她实无心听曲,不过是为着看看韩敏。

吃了半盏茶,却是又因为苏默的话而想起乾清宫那边的事来。

扭头看了看萧淮,萧淮跷着二郎腿在看她才绣给他的荷包,他对荷包的兴趣明显大过了听曲,对于前来奏曲的人竟然是韩敏,也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她觉得她现在就是叫头猪过来拨弦,他也不会当回事。

夜里他在书房看书,她也跟着走了进去,一面拿起他搁在炕桌上的长剑装作把玩,一面就没话找话:“五郎的剑可真稀罕啊。”

他睃她一眼,懒洋洋道:“我有两把剑,一把保护你,一把侍候你,不知你稀罕的是哪把?”

沈羲看过来。

然后抓起手边枕头就丢过去:“一天到晚开黄腔,改天也让东宫的属臣们来看看他们的太子!”

萧淮接住枕头,满不在乎地道:“现如今我说的话你可都听得懂了,还是有长进嘛。”

沈羲瞪他。

想一想,又清着嗓子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五郎,最近朝上有人在提议皇上册后纳妃,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

第538章 恭喜殿下

“没有任何想法。”萧淮说到这里,声音又变回了懒散。

从前在燕王府他就不曾管过他继弦纳妾的事,难不成如今进了宫,他反倒要出手干预么?

他就算娶了纳了那也是符合朝纲礼制的事,他没有任何立场出面反对。

但这事儿一提起来就还是那么地烦躁。

到底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母亲的呀!

沈羲摸摸他的背,安抚他:“我也就是提一提,贺兰都已经挡回去了。”

萧淮嗯了一声,然后忽然又道:“你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

沈羲咬了半天唇,说道:“有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没谱,怕你多心。可是我又不忍心瞒着你。

“前些日子皇上不是赏了我几盆菊花嘛,你可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赏花给我了?”

萧淮疑惑:“你又拍他啥马屁了?”

“没有!”沈羲拖长音,然后道:“就是送了几盒香过去,然后皇上忽然问我讨我做的胭脂,我挑了几盒给他。”

“他问你要胭脂?”萧淮也不觉把腰挺直起来了。“你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觉得很奇怪。”沈羲百思不得其解,“他就是想拿来当赏赐给别人,那也不用胭脂呀!”

“难不成他,心里有什么人了?”萧淮疑惑。虽然很不想接受这个可能,但除去这个,也不知道该做何解释了。

“这个说不好。毕竟夫人都过世那么多年了,皇上就是心里有了人,那不也是正常么?”

沈羲摊摊手。“但是不合情理的是,如果真有这么个人,那么我们为什么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而且,城中能入得皇上眼的人,实在也想不出来有谁呀!”

她一直潜意识觉得皇帝眼光是极挑极挑的,是宁缺勿滥的那种。

若是京师还有这等出色的女子让他心动,怎么着也不该默默无闻不是?

再者,他若是想拿胭脂去亲近佳人,大可以着宫廷里的匠师们的悉心制造,为什么偏要她的?

萧淮摸着下巴想了半日,说道:“该不会是他一直暗地里金屋藏娇,就我们被瞒在鼓里?”

沈羲愣住。

“搞不好他还连儿女都有了!”想到这里萧淮眉眼都冷了,“你看他到如今都没曾给我母亲册封呢,让我相信这背后没有猫腻简直就是见鬼了!

“十三年了,而且我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准,他们的儿女都好几岁了!

“他们就背着我在外头享尽天伦之乐,然后就等着回头冷不丁地带进宫来给我们个惊吓呢!”

“你先别激动,我不都说了,这事没谱么。”沈羲赶紧扯扯他袖子,“说不定那胭脂皇上拿着有别的用处呢?

“我就这么一句话,你看你都想到哪儿去了,别这么听风就是雨的。”

萧淮喝了口茶,睨她。

沈羲又劝他:“倘若真是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还能拦着你爹不续弦?

“到时候真有那么个人进宫,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他们过他们的日子就行了。

“不管怎么说,皇上没在登基的时候突然带个人出来,也没有在立储的事上有过半点犹豫,这就说明他对你的能力和地位是不带半点含糊的。”

而且他还允许她这个儿媳妇拥有八万人之多的私兵呢。

试问哪个犯糊涂的公公会这么放任自己的儿媳妇?

说到底,沈羲对于皇帝的心意是没有一点怀疑的,纵然真有了心上人,她除了八卦一下就是接受,反对是不可能的,也没这资格。

萧淮叨叨了两句,倒是也没说什么了。

翌日去乾清宫,面上也正常得很,他本来就只是在沈羲面前才不设防,外人哪里看得出他有无情绪?

不过这件事还是在小两口心上落了个影子,接下来的日子,少不得有意无意地对皇帝留了点心眼。

但是基本上都无迹可寻,除了要胭脂那次之外,再也没有过任何可供人遐想的事情发生。

沈羲开始觉得自己是犯疑心病了。

接下来又连下了两场秋雨。

天一冷,沈羲越发不想出外,上晌忙忙身边的事,得空便传沈嫣沈歆还有何韵她们进宫唠唠磕。

但总觉得精神不如从前,甚至有两次跟沈嫣说着说着话就打起盹来。

她心下诧异,便传柳梦兰入宫诊脉。

柳梦兰刚把手搭上去便就偷瞄了她一眼。再半刻又瞄了她一眼。

“你瞅什么瞅?又玩什么花样呢?”沈羲瞪他。

“臣不敢。”柳梦兰低头,那嘴角又忍不住笑意,瞧着就贼贼地。

沈羲察觉出点什么,凝眉问他:“诊出什么来了?”

“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当然是有喜了!”

柳梦兰伏地称贺。

旁边宫女们全高兴起来。

沈羲虽是猜到了两分,听到这准信儿时还是不由抿嘴笑了。

“多久了?”

“脉像还弱,尚不足两月!”柳梦兰站起来,笑得得意得很,“而且,极可能还是个男孩儿。”

沈羲半信半疑:“才两个月不到,你就能诊出来?”

“准不准,八个月后就知道了。”柳梦兰笑着捋须。

沈羲也笑笑,不去理会他,让人拿了赏钱出来。

这边厢萧淮正在乾清宫议事,见着侍卫在那里咳嗽,便唤了进来:“何事?”

侍卫想保持严肃,却绷不住,笑了:“禀殿下,大喜事!方才柳太医说,世子妃有喜了!”

“哦?”龙案后皇帝先行笑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回皇上,就是方才,太医说还不到两个月。”

殿中大臣闻言皆纷纷伏地道喜:“恭喜皇上!恭喜太子殿下!”

皇帝微笑唤起。

这里萧淮心里乐开了花,魂儿也早飞回了东宫,但当着众人,却还是要保持威仪淡定坐着:“传旨,赏柳太医白银百两!”

又咳嗽着说道:“方才议到哪儿了?”

东宫里早乐翻了天。

成亲都五个月了,一直没动静,不知多少人暗里憋着着急。眼下终于有了喜,可不就让人悬着的心儿落了地?

萧淮回来的时候沈羲正在吃安胎的汤药,他凑过来,声音柔得堪比春水:“苦不苦?”89

第539章 他在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