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如今女子地位逐渐变化,所以反倒对这个长孙女爱护备至,给她取了名叫晓晓,取晨晓之意。

不免会说到梅家。

“梅老爷回潭州,梅夫人陪着梅麒瑛在这里,也许会直到他会试过后放了榜,才会回去。”

沈嫣边说边笑着,红润的脸庞上布满了青春活力。“梅麒瑛前不久参加了京师一个书画社,好像从中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两个人还挺投契的。”

“是么?”沈羲抚着肚子微笑:“哪家的小姐?”

梅麒瑛思想传统,但却是不负君子之名,他值得遇见一个与之心心相印的好姑娘。

“不知道,他不肯说。”沈嫣笑着,“但是我看过那位小姐画的画,画的很好,猜想应该是位胸内有丘壑的女子。”

沈嫣伸手轻戳她的额头:“大约比你强些。”

“那是!”沈嫣轻吐着舌头。

她不在乎承认别人比她强,这世上比她出色的本来就无穷无尽,只要她的霍哥哥心里只有她就行了。

但是沈羲知道霍究对沈嫣的心思是坚定的,他们一个刚强,一个柔弱,一个细心,一个敏感。

她能感觉到这段时间沈嫣在霍究的影响下明显变得开朗,也比从前自信,而霍究则变得更加顾家——虽然没成家,但是所有的体贴都给了沈嫣。

也许好的伴侣就这样的,会相互促进着对方变得更好。

而坏的伴侣便如同沈崇光与纪氏,只会把对方往深渊里拖。

“韩凝最近怎么样呢?”她拨动着碗里的燕窝,问她道。

上次的事情她也告诉沈嫣了,沈嫣便也替她在盯着韩家姐妹。

“有了姐姐发话下去,她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沈嫣冷笑,“没有了官吏捧场,去寻她的无非商贾。

“可商贾也都是精明的,明知道她跟您这段纠葛,谁会不要命地还去接近她?人倒是还在澹雅堂,不过听说已经沦落到被老鸨嫌弃的地步了。

“韩敏倒是听话,一心一意地学琴,从来不多事。”

第543章 是缓缓吗?

沈羲从来没有想要灭温婵的子孙,韩家落得如今境地,不是她有心为之,也不是韩家子孙活该天谴,归根结底是她温婵上梁不正。

剽窃得来的东西,终究还是别人的。

韩凝空有一身贵女本事,却无半分贵族傲骨,沦落风尘,或许并不让人意外。

“对了,”沈嫣忽然又说道,“听说宋姣遁入空门了。”

沈羲想起那个与她在校场比试的目空一切的女孩子。

因为听信了温婵,弄得自己身败名裂,举朝上下无人敢娶,又及生母惨死,她付出的代价够大的。

遁入空门,不敢说好坏,至少够让她用余生几十年的时间来反省这段过往了。

这一日来往宫里的人特别多。

有筹备明日的宫宴的,有来宫里布署防卫的,有寻皇帝太子议事的,还有往宫里送物件的。

来来去去,让人分不清哪些是哪些,沈羲无暇多顾,只盼着自己管的这些份内事不要出差错就好。

宫宴之前宫里灯火通明,自今日起,宫灯会持续点放整晚,一直到元宵节为止。

入夜后承天门内各衙门也还人影绰绰,乾清宫正殿不时有人出入。

东宫这边则由詹事府詹事率领坐镇,萧淮则带上长剑与穿着上戎装的霍究在宫城各处巡查。

而前殿后宫到处都有悬挂宫灯与吉祥挂饰的宫人。

贺兰谆派人去翰林院把老学士们请过来,当场在南五所里写楹联。

沈嫣回去后沈羲便靠在榻上小歇了一阵,她再怎么衿贵都好,今天夜里熬熬夜都是难免的。

倘若日后皇后之位长期空虚,那她下胎就得考虑避开春节再怀了。

——不,她应该头胎生个女儿,然后这样再过十年她就能慢慢把她栽培成个持家理事的好手,接替自己,至少是能够分担一半了。

“那小公主得多可怜?”戚九对她的想法简直不敢苟同。

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十岁还在娘怀里撒娇呢,她们家公主倒好,十岁就得被她母亲逼着学持家分担家务!

要这样,那还不如当官户家的小姐呢。

戚九没有儿女,对于沈羲肚里的孩子,她有着绝不亚于他们做父母的期待和疼爱。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家的孩子早当家嘛。”沈羲耸耸肩。

想当初她十岁的时候,肖氏不也逼着她看家里的账本了?

尤其是没几个人敢娶的皇家公主,她若不教会她们些道理,让她们学着放低些姿态学习待人处事,来日光靠着家世地位,能得到丈夫真心疼爱么?

若是皇子,她也不惯着,沈梁她就没惯着,如今又乖又上进,多讨人喜欢?

再说她就是想惯着,照他们皇祖父训练他们父亲的那个架式,她也没什么机会可惯吧?

想着想着沈羲就禁不住微笑。

她到底是幸运的,能有如今这样的安适。所以虽然是事务繁杂些,累了些,她也甘之如饴。

“晚饭后咱们再去坤宁宫里转一圈,然后就不必出门了。”

她推开窗门,望着窗外暮色里飘起来的雪花说道。

雪从早上就开始下起来了,映着院子里一株盛放的红梅,是雪夜里极美的景致。

远处将士们的脚步声隐隐传来,还有时近时远传来的宫女太监们的声音。

四处飘浮着薰香的气味,只有父子媳三个人的宫城,也透着安宁与温馨。

但仍然总缺少了一点什么,后宫主位虚悬,总令得太子妃的忙碌里显出两分辛劳。

晚膳时萧淮没有回来,但是路过御膳房的时候却特地嘱咐厨子给她蒸了一笼四只胖乎乎的小猪形状的枣泥糕,沈羲心里暖得像是住进了一个小太阳。

被人时刻惦记的感觉,真真好。

戌时将起,她披上貂裘往坤宁宫去,怀里还揣着一只小小的汤盅。

萧淮这时候肯定已经吃过饭了,但是如果能在宫里哪个角落偶遇他,她便能把这汤让他给喝了。

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并不需要把海盟海誓挂在嘴上吧?也不需要时刻地被人捧在手心里,被他小心翼翼地哄着。

心里惦记着对象的感觉,同样也暖暖的,满满的。爱着一个人,比被一个人爱更令人感到期待和幸福。

她迤逦走过朱廊,不曾刻意去寻找。

路过乾清宫主殿,里头仍有着不少人,看得出来皇帝正在忙碌。

她此行的任务便是沿着朱廊巡查一遍,看看明日待客的场所器具摆放还有无遗漏。

一切都很正常。

她很满意,准备出来时却发现坤宁宫寝殿里亮着灯,也还有人在屋里走动的样子。

这个时候不应该还有人出现在殿内,更不应该出现在准备给卫夫人颁诏的坤宁宫!

她起了狐疑,绕路走了过去。

大殿门外,有熟悉的沉水香幽幽地自屋里飘出来。

在她这些日子不曾接近的寝殿,门口站着宫人,而殿里,则有道婀娜的身影正在沿着东墙缓缓游走。

她穿着一身蔷薇紫的绣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发顶插着两支金钗,臻首微斜,正专注地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兵器。

墙上的兵器都是皇帝的,沈羲知道。

本是充满血腥的物件,此刻在这女子眼里,却仿佛是珍宝,令她纤指触上去的时候都带着几分轻柔。

沈羲心下微惊,她从来不知道宫里有这样的女子,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明明上晌她过来时还……

她走到门槛下,顺利看到了那女子的侧颜。

她有一副看上去极致秀美的眉眼,没有刘海,光洁额头下眉眼略显沧桑,但丝毫掩不住它们的光华。

琼鼻挺直而轻巧,丰润的唇带着自然的弧度往上扬起,使她整个人看上去美艳但是温和。

“你是谁?”

心底涌起的惊异使她忍不住地跨进门槛,前些日子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全部涌进脑海!

那女子略顿了下,微微扭转身来。

这使她整个脸庞显露在灯光下。

除去她略显阅历的五官,在刚才沈羲看不到的她的右额角上,那里还画着两朵盛开的梅花,它们与发间垂下来的步摇交相辉映,美到令人窒息!

她目光落在沈羲脸上,又看了看她隆起的腹部,然后眼里的惊讶全数撤去,变成如水一般的柔和亲切。

“是缓缓?”她声音微哑,“我姓卫。”

“……”

(正文完)

第544章 萧淮(上)

萧淮有时候会觉得人生看不到头。

有时候,他也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他拥有一个显赫的家世,但却更喜欢像个浪子一样在市井与江湖里游走。

作为权倾天下的燕王世子,他似乎不需要有个人意志,他是燕王冰冷制度下栽培出来的继承人,是五军都督府四十万将士们的副都督。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么他唯一的意志便是活得像个爷们儿一样,维护这片历经过多年征战的江山不再遭受摧残。

这种雄心壮志,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权贵子弟身上。

可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却亲眼看到了母亲的死。

如果没有三族矛盾,没有种族歧视,那么他的母亲便不需要为了新朝廷的建立而付出生命。

他杀人无数,可打心底里也厌恶着打着肃清种族血统为名义而进行的欺压和杀戮。

所以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荣耀也沾着母亲的血,这偶尔也会令他感到耻辱和羞愧。

所以,他更喜欢呆在远离五军营衙门与王府的地方。

比如藏在鹿儿胡同深处的别院,也比如琼花台里的小阁楼。

他是喜欢藏起来。

有时候,他更有种奇怪的念头,把自己当成是浪子,商人,又或者玩世不恭的纨绔。

这些假扮出来的身份,一定程度上可以令他麻痹燕王世子身份带给他的压抑,以及母亲和卫家人的死带给他的刻骨伤痛。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

可是逃避能令他心里安定,他好像也找不到理由不这么做。

他长久地住在别院里,强迫自己忘记还有个权倾天下的父亲。

世人都说他难以接近,却并不知道他其实只是把真实的自己藏在假象之下。

他偷偷地在静默之下看着人世间,看着那些怀着各色目的的人们。

倚借燕王世子的身份,他看过太多濒临绝境的人,却没有见过她那样的。

他坐在门口秋千上,闭上眼聆听着四周传来的虫鸣鸟叫。

胡同口传来的脚步声他早就听到了,又短又急促,力道还不重,一定是女的。

直到那脚步声停在了面前,他才睁开眼。

他有些惊讶。

这是个全身上下都充满着戒备的年轻女孩子,她的眼睛又大又明亮,还带着几分凌厉与危险。

她跑得气喘嘘嘘,明明不会武功,但一身的气度让人绝不会将她与无知的村妇联系在一起。

当然,更让他惊讶的是,她居然是个赫连人。

她的手上有血,但她自己不知道。

他开始明白她为什么逃得如此仓惶。

她是赫连人,如果运气不好,她会落得比他的母亲更惨的下场。

她显然并不知道他是谁,那么,他也不介意发发善心。

他给她敷了药,这样,她就不用再去另外寻大夫。

但她居然想杀他灭口……

真有趣。

但是,如果换成他是她这样的处境,他也一定会有这样的念头。

对于一个无助的人来说,没有谁的命比自己的命重要。

他不是圣人,有的时候,他甚至称得上残暴。

所以,如果她真动手,他不介意杀了她。

但他没想到,她居然又把簪子收回去了!

他对她的兴趣,从她的胆大,转移到了她瞬间改变主意的原因上。

如果不是她虚张声势,那就是她一定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是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吗?

他捡起那只簪子,鬼使神差揣了起来。

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但往往事与愿违。

南郊的镇子上,她奇怪地追着他,又奇怪地撤离。

他开始想,她顶着这身危险的血统,究竟在做些什么?

回到府里,他想起那枝簪子,不知怎么就揣在了身上。

她竟然不是冲着他的身份来的,而是有她别的目的,这反而使他感到新奇。

当然,这样说起来显得他有些自大狂妄,而且或许还有几分可耻的自恋。

但确实是,她对他本身的忽略,反而让他对她有了印象。

刑场上,他听说军犯还在行凶,他不加犹豫地杀了他。

人群里遭受过惊吓的她脸色苍白,却又镇定得像是见惯了生死场面。

她投过来的那一瞥,令他微微有些心动,可他还是得保持着世子的威仪,目光轻轻往她身上一扫,就走到了监审台。

她对贺兰似乎也颇为关注,几次把目光投向他。

她喜欢的是他那样的吗?

即使不想承认,但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贺兰把她带到衙门里,终年不怎么呆在衙门的他也跟着去了。

公事房里他到底坐不住,想起她在小胡同里乍遇他时的仓惶,他冲过去了。

他不知道促使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想了又想,觉得应该是出于对她的怜悯吧。

他肆意地吓唬着贺兰谆,狂妄地把她唤成他的女人。

他心里有恶作剧的兴奋,仿佛不是在恐吓贺兰,而是在欺负她。

他二十一了,不是做事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了。

可是他还是喜欢冷冰冰地吓唬她,他把簪子还给她,看见明明有胆子灭他口的她在他面前收起爪子老老实实地,他很得意。

燕王走后,他在帘栊下继续吓唬,看得出来,她胆子都被吓得缩成一团了。

——当然,他也并不全是吓唬,那些警告的话,也有几分真的。

他与燕王父子不睦的情况绝不能外泄,事关燕王府及麾下那么多将士的存亡,倘若她真口风不严,他也不会留情。

可事实证明她不但聪明,还很识时务。

他很满意。

而且她长得可真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他从未看见过那样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但也仅止于此吧!她的血统是个大麻烦,他并不想与她有过多的牵扯。

令他信念开始动摇的是在别院里,她明显在讨好他的时候。

她像只小狐狸,分明想从他这里挖些好处,可是又把马屁拍得那么敷衍。

他故意当着她的面涮羊肉。都说赫连贵族都挺讲究的,他把屋里吃得全是膻味,倒要看饥肠辘辘的她在一屋子里膻味里,能不能忍住不失态。

结果她真没有。

她不但没有失态,而且还看懂了他的军事舆图,还看出来他去大同要走的是哪条路。

第545章 萧淮(下)

真是个胆大包大的丫头啊……

他偏不照她说的走。

毕竟她是个赫连人啊,万一有埋伏呢?

然后他后悔了。最后他无奈选择了她指的路,沿途却没有他所想象的埋伏,直到到达屯营也一路太平。

真是意外得让人起了惭愧。

他觉得她在他心里落下了影子。

他觉得她又可恨又可爱。

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开始有点意思了。

韩家突然提出要把宋姣嫁给他,他觉得好笑。

他并不武断,不会纯粹因为有人压迫而拒绝,是接受还是拒绝,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宋姣除去性格高傲,目中无人,根本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而且关键是韩家明显是与宫里人合谋打下的算盘。

他怎么可能上当?

但燕王也逼他,他只能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寻找策略。

他就想到了她。

虽然她的血统说起来不算是顶好的人选,但是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关键是,跟她谈婚论嫁,他好像隐约中还挺期待的。

但她爽约了!

他很生气。

他内心里,原来在隐隐地渴望着她能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

但这是他个人的私事,他是没有资格要求她必须帮他的。

所以他决定跟韩家来硬的,直接拒绝,哪怕他知道燕王都已经通知霍究到府准备给他上刑了。

燕王穷尽一切办法让他屈服,他知道。

若搁在别的事上,他或许可以权衡,但婚姻的事,他绝不会。

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跟他说,一个人,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图什么,你心里有了信念,才不会崩溃。

他的信念就是,宁缺勿滥。

有一个陡然闯入他生命的家伙,不知不觉在牵动他的情绪了。

他在昭阳宫里应付韩家那伙人,苏言说她来找他,他心里那根弦忽然就悠悠地颤了颤。

她说她是来阻止他跟宋姣订下婚约的。

她变着法儿地讨好他,取悦他,他甘之如饴,也直觉她有什么事情针对韩家。

但他又并不想刻意地去查她,他头一次不想把一个人看得太清楚。

比起苏言把资料一目了然地送到他面前,他更愿意自己一点一点地去接近,去发现。

他愉快地并且单方面地把他们的契约时间延长了。

她看上去傻傻的。分明很有脑子的人,却在儿女情长上犯了傻,八成是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吧?

想到这点,他心里更欢喜了。

他莫名地想要看见她,想跟她在一起。

想……牵她的手,抱着她,亲吻她。

可是她是赫连人,她说她不想谈婚论嫁,于是他还只能克制着,不能表现出来。

他得装着很平常的样子,消除她的戒心。

他的心思,无法控制地逐渐转移到她的身上。

宫宴上,他又看到她与贺兰谆说话,心里变得酸溜溜的。

贺兰温柔,会说话,天生会讨女孩子喜欢些,不知道多少人梦想着嫁给他。

而他却惯于让别人来取悦。

他不知道如果她喜欢的是贺兰那种的要怎么办?

尤其是看到她在校场上把宋姣比得落花流水之后,他骄傲,喜悦,也起了自己都不明白的担忧,她这么出色,必然会有许多人看中她的。

他需要想个办法才好。

没想到韩家那老太太温氏居然白送了个机会上门,他进宫的路上就想好怎么把她跟自己拴在一起了。

……他承认,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去想她若是不喜欢他怎么办?也没有想过要不要去考虑她的意愿?

他只知道,只要她成了他的未婚妻,贴上他萧淮的未婚妻的独有标志,别人就休想再敢打她的主意!

而哪怕是让他从此在她面前矮上三分,他也是愿意的。

他喜欢她的这种心情,纯粹得像是他小时候对于快快成长的渴望。

也干净得像是母亲亲手洗过的衣裳。

他固执地把这层关系的变化落到了实处,他们被赐了婚,那么她就该一心一意地接受他的钟情了。

然而后来他才知道,他的这种感觉有多么自负。

那日他得知她与贺兰谆相约喝茶,冲过去把她带了回来。

他生气,而她竟然还说自己没错。

他问她在乎的是谁?她却在沉默。

他的心忽然就凉了下来。

自始至终,是他一厢情愿了吗?

母亲只告诉他要执着地专注地去爱一个人,却没来得及告诉他要如何平等地与人相爱。

她的沉默令他忽然明白他的行为多么不理智,他觉得,哪怕是她接受了这桩婚姻,她也是被迫的。

他放她走了。

他悲伤地发现,没有人规定他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必须喜欢他。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离去,听见苏言追出去挽留,他内心是祈盼她能回来的,只要她回来,又或者是回一回头,他都不放她走了。

她不喜欢他,那么,在她喜欢的那个人出现之前,先让他喜欢着,不好吗?

万一有一天,她也能看得见他呢?

他内心里变得十分卑微,多年来养成的傲气却无法驱使自己去追她。

她没有回头,是确定不喜欢他,不在乎他的了。

他定定地看着公文,浑身的力气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