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俨道:“那我也匿个名吧,省得给宋姑娘带来麻烦!”

陆瞻看了眼他,只觉他倒是十分体贴。

……

皇帝早前说过让陆瞻关注关注民生,因而此番也是打算顺便了解了解的,这村子他虽然住过半个月,但是那半个月他都在屋里躺着,并没有出来走动,对农桑的感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亲处其中,又别有一番感受。

大梁在当今皇帝手上这几十年里,也经历过不少灾荒,毕竟这些不可控,但是因为朝局稳定,商贸繁荣,海上也畅行无阻,再加上户部对粮食把控得当,倒也未曾出现过了不得的民乱。

甚至未来几年,米粮上也不会紧张,只不过因为商业发达,种植桑麻的人将会越来越多,造成耕种谷物的田地在相应减少。所以作为后起之秀的胡俨能够关注农桑,这对社稷来说也是好事。

而意识到胡俨不是打着看农桑的幌子计划别的事情,宋湘就轻松了,她先把人带到了里正家里,只称这二位是朝中官家子弟,请他找两个人来做向导。

里正早就被这阵仗惊出门口来了,连忙张罗茶水。

很快里正就传了几位擅长农活的村民过来拜见,宋湘见他们已经搭上话,就跟胡俨打招呼,指明了自家住处之后,先带着宋濂离开。

宋濂一路吆喝着小伙伴,梨花在开满鲜花的小路上快乐的来来回回。

宋湘顺手在家门前拔了几棵芹菜,摘了几个香瓜。

门前遇到了同村的婶子,被问及京城开铺子的详情,说了几句,这才打开家门,把火生起来,灌水放上炉子,然后又挽起袖子来打扫屋里屋外。

给陆瞻和胡俨带路的农夫讲了半日兴平县的气候以及水利收成,最后就说道:“水是关键,水源要是充足的话,这附近的山土都能利用起来。”

胡俨就问:“我来的时候发现附近也有河流,难道官府没有想过引流进村来吗?”

“也引过,村里就有现成的沟渠,只是被泥石阻隔了,官府整治过几回,后来也没搞了。”

陆瞻跟着一路下来,虽然也有认真关注这些事情,但他终是没忘了来此的本意。

看到如此专注于向农夫请教的胡俨,他感到十分迷惑,难道这是什么新潮地追求姑娘的套路?不然没道理他撇开宋湘,在这田里呆得十分有趣!

他眺望了几眼远处,说道:“兴平县又换县令了,你们可以再提一提。有用的建议都不怕说。”

“正是!”胡俨点头,“京畿县令都是有经验的人才能担任,有利的举措完全可以报上去。”

“爹!”

这时候远处跑来个健壮大小伙,朝农夫道:“家里老牛跟隔壁村那头黄牛斗起来了,快看看去吧!”

陆瞻看到这人,心下顿时咯噔,这不是在宋家菜园子里拿水泼醒他的程铁牛么?!……

第96章 现在知道我是谁吗?

陆瞻看到程铁牛,就想起好多事来!

他想起至今没有人知道他受伤的真正地方是在此地,为了给皇帝办事而且保密,他早已经捏造了一个出事地点遮掩了过去,随着没人提起,他也忘记了在这里还有许多人见过他!

虽然如今尘埃落定,但他并不知道皇帝介不介意他把真相披露出来……

虽然说别的可能不太认得出他来,这程铁牛则十成十是认得的!

“咦,怎么是你?!”

果然,他正思绪飞转还没想好辙,铁牛就已经到了前面,带着惊讶与嫌弃上下地打量起了他!

胡俨也惊讶了:“他莫非也认得您?”

陆瞻回神,吸气说道:“以前我也上这村里来过,是好像见过这位小哥。”说完他跟铁牛道:“宋姑娘回来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铁牛一怔:“啥时候回的?我怎么不知道?”

边说他已经边往宋家跑去了,连正跟隔壁村黄牛斗起来的老牛都没管了!

陆瞻收回目光,跟胡俨笑了下:“我们也差不多了,今儿先到这儿吧。这位大伯还有事呢。”

农桑这块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今儿这些不过是先对这块有个基本了解,想想深入还得花时间。再说铁牛已经报了讯,铁牛爹脸上已经浮现出急色来了。

胡俨就点头:“那我们上宋姑娘家里讨杯茶喝去。”

里正连忙邀请二位上家里吃茶,陆瞻和悦道:“要不就胡公子去里正家里吧,我去宋家看看铁牛。”

胡俨跟着宋湘到这儿来了,还没有上人家家里拜访,怎好意思?他说道:“就不麻烦里正了,我尚未拜访宋家,我与陆公子就上宋家吃茶去!——劳烦你陪了这么久,多谢了。”说着跟铁牛爹抱了抱拳。

铁牛爹惦记着牛,拔腿就走了。

里正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连忙引路,路上忍不住好奇:“敢问二位公子与宋家是……”

胡俨不擅撒谎,憋不出来。说实话又不愿交情言深。陆瞻好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的年纪,而且已经有个现成的谎言在,他便淡定说道:“我与宋姑娘的父亲是旧识,从前是忘年之交。而胡公子是我的朋友。”

里正恍然,道着“难怪”,遂把人往宋家引去。

……

铁牛到了宋家,嚷嚷着宋湘名字,顿时把宋湘姐弟都招了出来。

他先问了几句铺子里的事儿,然后就道:“上回撞伤你的那个人怎么又来了?他好像还认识你?”

端着簸箕的宋湘也顿住了……

陆瞻从这儿被铁牛救醒才两个月呢,村里肯定还有人能认得出他来,就别提把他泼醒的铁牛了,但陆瞻来兴平是为了给皇帝办事,再者他还在防备陆昀他们,这事显然不合适外传。

要是有人把他曾伤在村里的事传到城里,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她就说道:“铁牛,我跟他早就认识,他是我父亲的旧识,是城里一家大户人家的子弟。他上次伤在这儿,其实是来找我有急事相告,这件事对我来说特别要紧,你先别跟任何人说。”

铁牛跟陆瞻他们这些人和事都不相干,知道的越少越好对铁牛越好。

他却愣了:“他跟你们是旧识?”

“是啊,你忘了我在京城长到十二岁才搬到村里来?”

铁牛一击巴掌:“难怪我说你怎么醒来一看到他就像认得他似的……哎,那他跟你赔礼不曾?”

“这事过去了。总之你别说他就是伤在我家园子里的那人就行了。”

“那行吧,你不让我我就不说!”铁牛释然了。

“宋姑娘!”

宋家大门敞开,这时候陆瞻胡俨跨进门来,里正躬身前往通报,然后就要告辞。

宋湘唤住他,进屋取了两包点心给他:“劳烦四叔了,这个带回去给婶子尝尝。”说完又来请这两位进厅堂入坐,然后自己进厨房去沏茶。

陆瞻把铁牛打发到宋家来,自然是防着他当胡俨面说出来更多,这时候见胡俨走开,就问铁牛:“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

“知道啊,”铁牛道:“你不是湘湘父亲的旧识么!”

陆瞻猜出来定是宋湘跟他说过,心下顿时踏实。又想了下,唤来重华道:“回城后取三百两银票,再取些山珍来送到程家。”

说完他又面向铁牛:“上回蒙你搭救,走得匆忙也没来得致谢,还要请你谅解。”

铁牛倒也痛快:“既然你是湘湘的朋友,又还谈什么谢字?不用了!”

陆瞻道:“知恩图报乃人之本份。你若不想要钱,要不,我给你些田地?”

铁牛急着去放牛,见他实在非报答不可,也就随他去了。

胡俨没着急进屋,站在屋廊下打量这院子。

宋家前院里种着两棵不知名的树,墙头上架着一蓬凌宵,地面虽是泥地,只在中间铺了一路砖,但却很干净。

在药所里出现过的那只黄狗子正在吃饭,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撇下饭食跟在了宋湘身后,这一切落在他眼里都很新鲜。

陆瞻在潭州过过一年庶民生活,倒也罢了。只是那黄狗子不认识他,总在虎视耽耽盯着自己,让人不能不防。

但是这狗子在胡俨面前走来走去,却又并不防着他,心下又颇为复杂,不知胡俨到底跟他们得熟到什么地步才招到狗子待见的?

再看到宋濂,他想起上回在何家外头骗他找不到姐姐的事情来,便说道:“好久不见,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一下?”

宋濂骑在梨花背上,说道:“陆世子,我好想你!”

“少来这套!”

“胡公子,进来喝口茶吧。”

这时候门外宋湘端着茶进来了,立在门下招呼。

胡俨走进来,茶水也上来了。

宋湘在京城备了些茶点带回来,另还有一盘子水灵灵的香瓜。

陆瞻一看就知道这瓜是她自己种的。

前世在这儿住着时,吃的喝的都是她亲手所做,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又扭头看向了西边那两间他曾经住过的屋子。

第97章 在女人手下讨生活

胡俨在认真地喝茶:“这茶倒是很特别,虽然有些青涩,但是别有一番风味。”说完他面向陆瞻:“前阵子听人说,江南今年雨水好,茶叶品相上佳,但是我总更偏爱秋茶,宋姑娘这茶虽是春茶,但茶味微涩,颇合我意。”

宋湘闻言道:“这是自己种植的茶树,不知什么品种,当年家母随手种了几棵在屋场边,自给自足。胡公子喝得惯就好。”

胡俨点头:“我对茶叶也有些许心得,不知这树种在哪里?我是否辩认得?”

“胡公子有兴趣,我引着去看看便是。”

宋湘说着起了身。胡俨看到默声未语的陆瞻,邀请道:“世子一道吧?”

秋鸣又看了眼他。

陆瞻瞧着宋湘指着的那片地方,并不远,也就在十来步外的屋外头,放眼望去一览无遗。算了,他就不凑上去了。他起身道:“你们去,我在院子里随便走走。”

胡俨也就随意了。

陆瞻步出门外,在院子里石凳上坐下。

宋濂把瓜盘端出来,也爬上他旁边凳子上坐下来,拿了块瓜塞给他,自己也拿了一块,然后跟他排排坐着,看向门外兴致勃勃讨论茶树的那俩人:“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陆瞻神色渐敛:“小小年纪怎么眼神不好?”

“谁说我眼神不好?每次看到你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呢!”

陆瞻目光凉凉,身子向后倚在石桌上。

门外那排茶树才种了几年,并不大,她能在燕京这样的气候下种出茶叶来算很稀奇了。在王府那几年不算,在潭州时他们吃的用的都有官府送过来,但是宋湘自己也种了菜,所以餐桌上常有新鲜菜出来,偶尔也还有鱼虾上桌。

陆瞻至今还记得那些味道,真是鲜美……

“您想啥呢?”啃瓜啃得一脸瓜汁的宋濂忽然看他。

陆瞻长吸气:“我在想,只要跟着你姐,是不是不管去哪儿都饿不死?”

宋濂停住咀嚼:“你想跟我姐?”

陆瞻看了眼他,坐直身:“没有。”

宋濂继续吃瓜:“有也不打紧,毕竟我姐这么好看,这么善良,这么能干。除了凶了点,其余没啥。”

“你倒是看的挺透。”陆瞻睨着他,然后望着那双相处融洽的人,又道:“你姐她不要我了。”

“我姐她要过你吗?”宋濂从瓜皮里惊异地看向他,“我怎么不知道?”

陆瞻屏息半日,回神之后望向他:“我忽然想起来,咱俩是不是还有点事情没聊完?上次在何家……”

宋濂忘了咀嚼。歪头想片刻,他说道:“骗人是我不对。要不我补偿你一点什么吧。”

陆瞻嘴角抽抽:“你有什么能补偿我?”

“我姐成亲的时候,我分喜饼给你吃!”

陆瞻脸色能阴出水来:“那真是谢谢了!”

“不客气!陆大哥您也请我吃过饭,这是我应该报答你的。”宋濂一脸理所当然。

陆瞻一把抓住他后领子:“小小年纪就学会耍人,说吧,想要我怎么处罚你?”

宋濂挣扎:“坏人!亏我还跟我姐说你对我好,还说你帮过我!”

“你还会帮我说好话?”陆瞻觉得稀奇。

“哼!”

陆瞻把手松了:“你姐怎么说的?”

宋濂恨恨:“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瞻想了下:“明儿开始,我就让人在村口摆个烤肉摊子,只要你去就可以白吃。”

宋濂默了默:“当真?”

“当然真!”

宋濂便拍了下大腿,说道:“好吧。我觉得我姐听完生气了。”

“什么?”

“我姐根本就不想提到你。我跟她说到你的时候,她一个字也没回应,还赶我做功课。”

陆瞻望着他,翻了个白眼没言语了。

说到这里宋濂又道:“昨天我在铺子里看到你了,你怎么不进来?你是不是跟我姐吵架了?”

陆瞻郁闷:“我哪敢跟她吵?”

“说的也是,我也不敢。她揍起人来可疼了!关键是被揍了我们还不能跟女人计较。”

这话可说到了陆瞻心里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得。”

“没办法。谁让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呢?跟你说吧,在女人手下讨生活你就得机灵点儿。不然她们一个不高兴就不给你肉吃,还给你加功课。而她们自己呢,常常大半夜地背着我喝酒吃卤肉!打量我不知道呢,早上起来角落里一堆肉骨头!”

陆瞻有点好奇:“她还喝酒?”

宋濂连忙捂住嘴巴。

陆瞻把他手给掰下来:“都说完了还捂什么?”

“那你千万不能告诉我姐!”

“告诉了会怎样?”

“要么揍我,要么功课翻倍!”

“这么惨?”陆瞻挑眉。他接着话题:“你功课怎么样?”

“还不错。每次先生都夸奖我。不过挨戒尺也挨得多。”

“为什么?”

“因为我在别人书上画小乌龟。”

“你为什么要在别人书上画小乌龟?”

“有个人家里亲戚做官的,天天说我没爹。”

陆瞻顿住了,坐直身:“谁呀?做多大官?”

“不知道做多大官,反正挺看不起人的。”

陆瞻脸色有点不好看:“那后来呢?”

“后来先生也打他板子了。”

陆瞻凝眉:“你姐知道吗?”

“没。我是男人,我得保护我姐,我怎么能让她为我操心呢?”

陆瞻沉默,完了揉揉他脑袋:“回头再有这样的事,你可以告诉我。”

宋濂抬头:“你要帮我出头吗?”

“看在你要请我吃喜饼的份上,我能不出吗?”陆瞻没好气。

宋濂高兴起来:“陆世子,你真好!”

陆瞻睨他:“怎么又不叫我陆大哥了?”

“我姐不让我叫,说我逾礼了。”

陆瞻略默:“我让你怎么叫你就怎么叫,不逾礼。”

“那好吧。”

陆瞻看着埋头啃瓜的小脑袋,隐隐泛出些心疼。

没爹的孩子在人眼里都孤儿差不多了,鬼灵精怪的濂哥儿是个男孩儿尚且被人欺负,身为女孩儿的宋湘这几年这样的闲言碎语只怕也没少听过。

又想到她在王府里受人冷眼也不肯说,便愈发不是滋味,她所受的苦楚必然比她说出口的还要多得多。而他明知道她没有父亲了,那会儿却也不懂得体贴珍惜她。

第98章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由此可见她的出色并非偶然,而是她自立自强的结果。陆瞻心底的内疚,进而变成了打心底而生的尊重。

他或许,是真的从没了解过她。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记起宋湘还有个二叔,遂问道:“你二叔差事妥当了吗?”

“妥当了,昨日就已经去张家湾上任了。”

“张家湾?”陆瞻略默,“他去了东路厅?”

“是啊。去那里任经历了。”

朝门外张望了半日的重华听到这里也凑过来:“杨鑫去通州查的那个案子,被告的同知正是东路厅的同知。通州也正是东路厅辖内。”

陆瞻知道已经想到了一处,不由自主往外看去。胡俨与宋湘还在那儿不知聊什么。

宋珉的事转交给皇帝后他只是关注到宋珉接到委任令为止,并没有关心他具体去了顺天府哪个衙司,想了下他便正经跟宋濂道:“濂哥儿,我有点重要的事想跟你姐姐谈谈,胡公子甚少来乡间,你能带着他四处转转吗?”

宋濂没说二话:“这就去!”

陆瞻等他走了,使了个眼色给重华。重华就也到了门外:“宋姑娘,我们世子想跟姑娘谈谈令叔。”

宋濂适时赶到:“胡公子,您想上我们村里去转转吗?我们村很大。平时经常有人到我们这儿来消遣呢。”

胡俨本来就是来玩的,闻言欣然应允,去了田间。害得秋鸣又狠狠跺了一脚!

宋湘看了眼院子里,走了进来。

“世子寻我有何要事?”

“我方才听重华说令叔去了张家湾,我正好有件案子,想他或许帮得上忙。”

宋湘听他果有事情,神色也缓下来:“确是去了张家湾,你有何事?”

陆瞻便把蒋家那案子说,然后道:“我怀疑搞不好蒋旺那遗嘱是确有其事,他正好在东路厅衙司,想让他帮忙探听些内幕,你觉得合不合适?”

宋湘坐下来:“既然你有疑问,那去找他没有什么不合适。只不过你为什么要私下查这个?”

陆瞻觉得也没有什么不能跟她说的,就道:“皇上如今已经让我在大理寺观政。我原想着好好当差,谁知我母妃却私下让卢崇方不许我出头冒进。

“但你知道,形势是不允许我再被动下去的,我想把握住这个机会,让皇上重用我。”

宋湘因为打定主意跟他分道扬镳,故而他的近况她并不知道。

但终究他们有共同的仇人,这些信息对她而言都是有用的。她略疑惑:“皇上为什么忽然让你观政?”

“说起来有些复杂。”陆瞻抿唇。涉及到自己父母关系之间的微妙,按理他不应该轻易诉之于口,但他还是说道:“成因有三个方面。

“首先我替皇上办好了兴平这件事,没像前世一样敷衍,其二是母妃跟皇上提过。

“本来我以为就这样了,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父亲因为我受伤之故,也请于尚书请奏过皇上,让我有个正经事做。也就是这样,我才进了大理寺。”

宋湘听到这里,才恍觉之前由于纠结着前世那些事,竟完全忽略了他这边的进展。

晋王妃有多么紧张他,她是知道的,前世晋王因为他受伤的事,也曾去皇帝面前哭诉过让他别再干这些危险的事情,她也听说过。

但她却不太明白兴平这件事除了盗信,还有什么?她想起来唐震说过皇帝见过他,便问:“皇上为什么见唐震?”

陆瞻微顿。“据侍卫说,只是说了些家常,不过皇上很关注洛阳。”

骆家的秘密宋湘已经知道,但皇帝找唐震究竟真是老人家唠唠家常,还是另有目的,眼下还不好说。

她想了下:“我去写封信,你回头带过去找他便是。”

陆瞻望着她:“多谢你。”

宋湘没吭声,起身进西面屋子去了。

陆瞻顿了顿,也随她进去。

环顾一圈,只见四面虽然朴素,却干干净净,看着十分舒服。屋里有书桌,凳子,书架,以及针线篮子,却没有床,看得出来是她平日闲坐之处。

他不由想起潭州那会儿的住处,也是跟这儿一样干净,虽然简陋,去收拾得十分舒服。

“这里不适合你。出去吧。”宋湘边说边踮脚去取搁在柜顶的纸。一条长臂却越过她轻松拿了下来。

咫尺前她的脸便是一张最完美的画卷,陆瞻目光微沉,别开头来。“给你。”

宋湘接在手里,回到书案后,往砚池里倒点水,提笔沾着残墨,稳稳当当书写起来。

认真执笔的她眉尖微蹙,一心一意斟酌词句,这使她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陆瞻看着她,只觉她前世的影子在淡去,一个陌生但又让他移不开目光的她又已经在他眼里心里清晰起来。

“好了。”

恍惚间,她把信递过来。

陆瞻接信看完,接过她随后递过来的信封装上,又问道:“你跟胡家后来是不是又有过什么接触?”

宋湘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打算细讲。

陆瞻顿了下,又道:“付瑛那天来找过我,还特地刻了枚章子送给我。”

这倒让宋湘有些意外。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陆瞻问。

宋湘略默:“有才,也有些恃才傲物,也会审时度势,是非观还是有的,你可以试着结交一下。”

陆瞻心下熨贴,不是因为她的评价,而是因为她居然一听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想到这儿他又道:“那萧家呢?你对萧臻山什么看法?”

“这是你的事,何必问我?”

“……你就当作是我的谋士,给我一点参考。除了你,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找谁说这些才合适。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宋湘沉默。

见他还定定等着,她便沉气道:“我没有什么可供你参考的。萧家这边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争取到手。不过,我想长公主如此操心萧家未来,或许有别的隐情。”

陆瞻略顿:“这话怎么说?她难道不是一心为了夫家地位着想么?”

“这自然也是正理,不过我曾经亲耳听到长公主私下提到威远侯时神情不对,我猜想他们之间可能有什么梁子。”

第99章 狗子真幸福

威远侯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早年戌边,攒下赫赫军功,这与金枝玉叶、并且还长他一辈的长公主看上去是不搭干的。就是靠祖荫维持身份的萧家也与威远侯不是一路人。

陆瞻实在想不出来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梁子,他问:“她是什么神情?”

宋湘跟胡俨在太阳下站了会儿早已口渴,抬脚往厨房走,察觉他跟在身后,便边走边道:“她提到威远侯时咬牙切齿。当然后来我也去打听过,却什么线索也没有打听到。

“听当时长公主的话意,若是萧家声势仍在,这梁子便结不下来。所以我猜想长公主一门心思要培养萧臻山成材,应该有一部分原因是冲着威远侯府去的。”

陆瞻跟着她到了厨房:“莫非威远侯得罪过她?但这件事为何我们却不知道?倘若威远侯有得罪之处,长公主没理由不求助皇上。”

“这就得你去查了。”宋湘取了杯子,放入茶叶,转身去提炉子上的水壶。

炉子上还有火,壶柄烫得很,她伸手去拿布帕,这边厢陆瞻却已替她拎了起来——常年练武的男人,手掌难免皮糙肉厚些。

“怎么沏?”

他拎着壶立在那里。纵然他皮厚抗烫,沏茶这种活计他却不会。

宋湘接过来,一手压住壶柄前方,一道浑白沸水便稳稳当当注入了茶杯。

陆瞻仔细看着她动作,说道:“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前世萧臻山入了军营,也没见跟威远侯府有冲突。”

宋湘坐下来,淡淡吹着浮茶:“不知道也正常。你过得像个鳏夫,内宅这些风吹草动如何到得你耳里。”

两个人没有交流,她前世纵是知道这些又能如何?在完全不知他想干什么的情况下,她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陆瞻默然。

前世他不光对内宅之事所知有限,连与宋湘这样坐下来交谈都绝未有过,可想而知他错过了多少信息。

不过他也并不感到多么惊奇,豪门权贵个个府上都有秘辛,既然连陆昀都能冲他下手了,那么两家豪门之间结下梁子也不算什么了。

“多谢你告诉我。”他由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