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淑妃扬唇点头。

等秦王妃出了殿门,青霞走上来:“俞妃只是跟咱们不相干,王妃去打探,不会出娄子吗?”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安淑妃长长吐气,“本宫也纳闷着呢,俞妃这事肯定有猫腻。”

“那要是万一出事……”

“不过是盯个梢,能出什么大事?”安淑妃睨着她,“就是万一出了事儿,不是有她兜着吗?一天到晚想着让我把他们弄进京城来住,连自己的孩子也顾不上照顾。一个儿媳妇而已,没了她还可以再娶!”

青霞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道:“到底是郡主和皇孙的生母,哪里有不疼惜自己孩子的?想来娘娘这话也不是真心话。王妃若是栽了,也会连累王爷。为了防备王妃失手,不如奴婢打发人从旁悄悄看着,以防万一。”

安淑妃神色稍缓,深呼吸一口气道:“去吧。”

……

汉王从俞妃那里碰壁回宫,心情郁闷至极,同时对俞妃不肯见他的原因,更加疑惑了,也隐隐有了一种不祥之感。

想到早前俞妃半遮半露说出的那些奇怪的话,难道她身上当真有什么秘密?

“王爷,皇上传您入宫觐见。”

正在纠结之时,身边太监就目带忧虑的引来了仁寿宫的传话太监。

汉王正好有寻皇帝询问之意,闻言立刻整了整衣冠,就往仁寿宫走去。

皇帝已经盘腿坐在炕上等待,他手上持着书卷,脸上既没有因为他先前吵闹生事而起的怒意,也看不出来不计较他犯错的缓和之色。

“父皇。”

汉王躬身。

“坐吧。”皇帝眼神指了指炕下的凳子。等他谢恩坐下来,皇帝问道:“你刚才在吵什么?”

“回父皇的话,儿臣听闻母妃染恙,想要入内请安,但几次前去都被挡了回来。儿臣心忧,以至于失了仪态,请父皇恕罪。”

“你在京还得有好一阵子,这么急着见她作甚?”

汉王语塞,硬着头皮回道:“母亲染病,儿子不能侍奉病榻之前,是为不孝。儿臣不愿做个不孝之人。”

皇帝把书放下来。汉王望着书卷封面,认得那正是一本《孝经》。

“听永安侯说,宗人府那边时常接到你母妃嘱咐发去给你的信件,你们在信件里都会说些什么?”

汉王微顿:“无非是一些日常。偶尔也会问候问候父皇龙体。儿臣则说一些在封地的轶闻。”

“你认不认识杨淳?”

汉王更是怔然,寻思片刻道:“儿臣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你母亲可有跟你说过太子?”

汉王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说完之后他抬头,只见皇帝目光仍然落定在他脸上,他若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由自主的蜷了蜷:“不知这个杨淳,是什么人?父皇为何会突然提到他?”

皇帝看他半晌,说道:“这个杨淳,是你母亲进宫之前曾经心仪过的人。你母亲这次生的‘病’,是因二十多年前,为了庇护杨淳而生的。”

“什么……”

汉王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

“汉王已经去仁寿宫了。”

花拾把这个消息传给宋湘,宋湘就守定在屋里哪里也没去了。如果汉王当真对俞妃的事情全然无知,那皇帝会如何处置他,这直接关系到俞妃会不会听话了。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宜再生事端的,就是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控制好自己。

“世子在哪儿?请他去仁寿宫那边走走。”

她打发景旺出去。

什么样的结果对汉王来说才是最好的,宋湘不知道,她也没有当过皇帝。但是皇帝眼下对陆瞻抱有极大的愧疚之心,有陆瞻在场劝着,他最起码能够保持冷静。

陆瞻在萧祺这边用饭,收到景旺传话就立刻起了身。

萧祺看着他离去,转头见晋王也在望着陆瞻背影,便说道:“世子看起来像是有急事。”

晋王微微笑了一下,端起杯子:“也是成了亲的人了,总得学学怎么处事。”

萧祺也笑道:“像当年我与王爷在这样的年纪,可是并不如世子这般强干。”

第390章 你甘心钻进他们的圈套吗?

“这就是你要的你母亲染病的所有真相。”

仁寿宫大殿里,说完了经过的皇帝望向殿中的汉王,脸色早已不复先前的平静:“原本朕还没有打算马上告诉你,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阵就让你听听。”

汉王立在中央,双目呆滞,脸色青白,双唇连张了几次,也未能发出声音,最终只能咽着喉头,耷拉下肩膀。

殿里骤然静得跟没有人一样,万物凝结,像是连时间都没有流动。

“她会死吗?”许久后汉王抬起头,启开干涸的喉咙。

“会。”皇帝直视过去,“擅自截取奏章,与朝廷命官私相授受,外加隐瞒朝廷重案要案,造成了葬送数条人命的后果,她非死不可!而且死一遍都不够!当年宁王犯案进狱,其中就有蜀地铁矿案这一条,她隐瞒不报,朕不信她没有期盼着宁王倒霉!”

汉王扑通跪下:“父皇!”

“你想为她求饶吗?”

汉王说不出话来,那是他的母亲,他怎么会不想替她求饶?但求饶的话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俞妃所犯的不只一桩罪,而桩桩都那么要命,宁王也是他的哥哥,他还是陆瞻的亲生父亲!他该以什么理由来替俞妃求饶?

他垂下头来:“儿臣,儿臣不敢。”

皇帝面色稍缓,刚要开口,却听他又道:“母亲有罪,儿子不敢苟活,儿臣,愿为俞妃陪葬。”

皇帝缓和下来的目光立刻精光暴射:“你说什么?”

“儿臣愿意以死为母妃谢罪!”

“你大胆!”

皇帝抓起桌上茶壶挥了过去!

陆瞻已在门下站了一阵,听到这里立刻闪身进门,将飞到半路的茶壶堪堪接在手上!

“皇爷爷息怒!”

皇帝似没看到他,起身下地,大步走到汉王面前,咬牙道:“你这是威胁朕?!”

汉王伏地:“儿臣不敢。只是发生了这种事,父皇让儿臣能怎么做呢?母亲私通外官,害死了我的哥哥,这件事必会成为她一生的污点。儿子苟活于世,也不过只是留在世上听人如何咒骂她罢了。她到底生养我一场,倒不如请父皇成全儿子这一片孝心!”

皇帝抡圆了胳膊,飞起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通红的一个五指印,立刻显现出来。

“来人!把他拖下去——”

“皇上!”

陆瞻立刻截住他下半句话,跪地说道:“汉王口出狂言,御前无状,请容臣将他带走禁足!”

皇帝铁青脸色。

陆瞻爬起来,使眼色给门外王池,王池立刻传侍卫进来架着汉王往外走了。

汉王被押着回到揽月宫,陆瞻反身把人挥了出去。

汉王在椅子上颓坐了一阵,方才抬起头:“你来干什么?”

陆瞻走过去:“我当然是来替五叔解围的。”

汉王目光阴凉,冷哂道:“你父亲是我母亲害死的,你替我解围?”

“我为什么不能替你解围?”陆瞻拖来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寒脸看过去:“我不拦着,你现如今便已经在被处死的路上!你倒是死的干净,到时候你死了,世人便要骂我陆瞻一句心狠手辣,而后皇上还要怨我一句不拦着他,到头来记恨我,你说我会容你阴谋得逞吗?”

汉王紧抿唇扫视他,咬牙道:“我没你想的那么阴险无耻!”

“你没有,却拦不住别人没有!”

“什么意思?”

“你这会儿还在问我什么意思,合着方才皇上跟你说的那一番话都是白说了?”陆瞻深吸气,“当年蜀地的铁矿案不是无缘无故的,十八年前我父亲的死也是事出有因,再到这一次覃家丫鬟的命案,你觉得都是偶然吗?就算我不杀你,你不害我,背后这帮人也会各方挑拨!他们不死不休,目的就是要搅得我们陆家还有朝堂不得安宁!你身为皇子,吃百姓税,享朝廷福,难道甘心要钻进他们的圈套吗?”

汉王默语,垂下眼眸。

半晌,他说道:“这也不能成为你救我的理由。我要是没弄错,我依然算是你的仇人。你对我说这些,做这些,没有理由。”

“你以为我是心疼你?”陆瞻冷笑,望着他双眼,“如果没有你母亲的自私,事情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你以为我不恨吗?我对她恨之入骨!若放在从前,我第一个拥护皇上的决定,将你们拿下再说,但是现在我不会这么做了,因为我得对身边所有人负起责来。

“我知道皇上也舍不得你,他已经错失掉一个儿子了,他不会再冒失。他那么疼我,我又如何忍心看他为了我而向自己的亲儿子下杀手?如果那样,那我也成为了像你母亲那样自私的人了。”

汉王喉头下咽,攥起双拳来。

面前的陆瞻分明比他小好几岁,两年前的他分明还是个轻狂莽撞的少年,可如今的他却令汉王汗颜,在乍听到俞妃被囚真相的时候,他确实有几分负气,因为那结他想不到办法来解,所以他提出随俞妃去死,反正他孤家寡人,也算一了百了。

连陆瞻都知道为大局着想,把个人恩怨先放到一边,他又还有什么理由死钻这牛角尖呢?

江山社稷,朝堂百姓,于朝廷而言有多重要,从小他就听先生们讲过的。

是他狭隘了。

“可我能怎么办呢?我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母亲赴死。”

他喃喃说着,眼眶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红。

陆瞻默凝片刻,说道:“合着你只知对母亲尽孝,却忘了还有个父亲!皇上若依了你,让你随着俞妃去了,那世人又怎么看皇上?他们会说皇上不仁,害死了三儿子,如今又亲手杀死幺子。如果五叔对俞妃所犯之罪的态度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那五叔可当侄儿这话没说。如果你也觉得俞妃所作所为不应该,那么你就应该听凭皇上定夺,而不是替皇上定夺!”

“皇上……”汉王摇摇头,“我是罪妃之子,已经不配以皇子之身在他面前尽孝了,哪里还能是过去的汉王。”

第391章 招了!

“还没露面。”陆瞻抻抻身子,“但如今可知的是他们正在利用一切机会挑拨宫闱矛盾。坦白说最开始的时候我曾经提防过你,但当确定你并未获悉过俞妃那些事,你也没有条件参与,也许皇上这才选择把真相告诉你。

“我知道你现下的难处,但也还是希望你能权衡轻重,顾全大局,不要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憾事。”

汉王双手握拳,咬了咬牙关。

陆瞻站起来,看他片刻,走了出去。

……

宋湘一直留意着汉王这边动静,一会儿花拾又来禀报说俞妃在哭。她打发人唤来紫嫣,交代了几句话去,陆瞻就回来了。

问了问经过,她微微松了口气。皇帝当然是不想连座汉王的,不然的话先前便不会容陆瞻将他带走,汉王若真被一并处罚了,不知道敌人暗中得有多高兴,陆家自己就先把兵将给折损了,都不用他们动手。不管皇帝是出于对亲儿子的不舍,还是对大局的考虑,若看不明白这点,就枉费这声“明君”之称了。

……

时间无波无澜又滑过去一日。

苏慕潜伏的山道还是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宋湘等至夜深,怏怏入睡,半夜忽然被陆瞻摇醒:“覃家那边审出新的东西来了!”

她一骨碌坐起来,看到珠帘外景旺躬身立着,便披衣下床,与陆瞻走了过去。

“方才胡公子派人来过,说是胡大人审问覃襄,过程里发现覃夫人的父亲早年是两湖地界一名将领,覃襄娶覃夫人时,其父早已离开军营多年,并且已经身故,因此没有深究。这几日因为单独关押,覃襄连番受审,就想起了这一桩来。胡公子说胡大人与几位主审的大人已经从与覃家相识的将领处求证过,覃夫人林氏的父亲确实早已亡故,林氏也曾说过听得懂汉阳话,因为其父曾在汉阳多年。”

“早前皇上说过,楚王府所在的汉阳府,就位处两湖地界。”陆瞻立刻跟宋湘道。

宋湘拢着衣襟:“这么说来,不管覃襄有无问题,这个林氏的父亲多半是楚王府旧人了。林氏替那些人做事也不奇怪,何况她还是覃襄的填房。那林氏招认了不曾?”

“还在审,方才据说已经松口了。”

“世子妃,胡公子又派人来了。”

恰在这时花拾也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说?!”宋湘跨前一步。

“林氏已经招了,人就是她杀的,东西是她从京城起就一直揣在身上的,早就打算销毁,那日茶座间因为打湿了裙襦,换衫时怕让人看见,就临时让冬喜去烧掉。因为冬喜回来后神色慌张,林氏疑心她看过里头内容,所以就打了她,谁知道失手把人杀了。”

“那她交代出来为何要揣着那些东西吗?”

“东西是从覃襄案头的文书里抄下来的。她父亲有个旧友,曾经关照过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汉阳府能挖宝,央她弄到这么一份舆图。”

宋湘听完,没有言语。

既然招认跟楚王府有关系,那如果山上有疑犯同伙的话,其实就是林氏了?

毕竟俞妃当初设下这圈套,并不是吃定了一定有这个人,而只是误会了挑拨秦王汉王的人是当年的凶手,既然最后证明是皇帝下的套,并且连日也没有新的发现,那就只能是这个结果最切实了。

只是审问了这么久都不曾松口,眼下又全都招了,多少让人感到突然。

林氏当真把实话全招了吗?她嫁给朝廷武将,真的只是顺应命运而已?怎么看这都站不住脚。

她问:“这么说来眼下结案了?”

“未曾,还在审覃襄。”

“有消息再禀报。”

等景旺离去,陆瞻走回来:“林氏的招供仿佛是在掩盖着什么,难道他们在弃卒保帅吗?”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宋湘琢磨着,“林氏不像是能担大事的样子,她背后还有人,如果说她这是为了掩盖,那这个人一定也在山上。

“既然他在山上,那铁矿里出现过的几个图案此人一定是看到了的。但他居然丝毫都未露破绽,可见他隐藏得有多深。”

“侍卫们都撤了吧。”陆瞻道,“再守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林氏的招供就是他们对此做出来的反应。”

说着他看向窗外淡淡天光:“出来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京了。秦王妃蹦哒不止,秦王府那边总让我有些不放心,早日回去,秦王早日回封地,也少一份担心。”

……

早起陆瞻上仁寿宫提了提撤回侍卫的事儿,正拿着胡潇他们整理过来的案卷翻看的皇帝一点也不意外地答应了。正好杨郢沈宜均到来,便商议了下启驾回宫的日程及琐事,议定后日一早出发。这两日便再入围场比拼两场,看看大伙实力。

覃家这里案子有了定论,山道上的侍卫也撤了,对俞妃的处置也到了该做决定的关头。汉王把自己再房里关了一日一夜,终于在晌午打开门,缓步到了仁寿宫外头。

王池迎上来:“汉王可是有事?”

汉王点头:“我想,求见父皇。”

王池进店里走了一转,出来就躬身把他迎了进去。

汉王看见皇帝坐在案后,只抬头看了一眼,就低头走过去跪了下来:“儿臣昨日犯浑,说了许多胡言乱语,特来向父皇请罪。”

皇帝阴着脸,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过了许久才把目光落到他头顶,说道:“你不是要陪葬尽孝吗?怎么,今日就不打算尽孝了?”

汉王伏在地下:“儿臣有罪,当时钻了牛角尖,只觉得愧对母亲养育之恩,却忘了父皇于儿臣的恩情。说出昨日那样的话来,儿子既是不孝,也是不义,是真正的犯了糊涂。”

皇帝支肘在案上,隔着书案望向他:“你身为王叔,连瞻哥儿的眼界都不如!他都知道此时不能意气用事,而你呢?你不但不想着一家人该怎么齐心协力铲除奸佞,反倒还要跟朕置气!”

第392章 只伤一个太亏了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罚是肯定要罚的,但不是现在!”皇帝直起身来,深深沉下气道:“等回京之后,你三哥这案子完了,朕再来处置你!”

“儿臣领旨。”

汉王前额磕在地板上,久久没有直起来。

“起来吧。”

皇帝咬咬牙,别开了目光。

汉王站起来,看向皇帝,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儿臣,还是想再见一见母亲,求父皇恩准。”

皇帝凝眉扫视着他。

“儿臣知道她罪无可恕,可不管她犯了多大的罪孽,也改变不了她于我有生养之恩的事实。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如果儿臣能够回到目前犯错之前,儿臣一定会阻止她这么做。

“从前我们是亲母子,而今她成为待罪之身,是因为护我,而我依旧享受着福禄,儿臣自不再犯浑求死,只求能再见他一面,也算是与她告个别。”

殿里忽然只听见滴漏的声音,皇帝定坐片刻,说道:“王池,领汉王去后宫。”

汉王又磕了几个响头才爬起来。

王池前脚把汉王领到俞妃住处,后脚就有人把消息告诉了秦王妃。

“汉王出来的时候,脑门上红了一片,一看就是磕头磕出来的,方才进俞妃宫中的时候,也是王公公领着进去的。”

秦王妃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昨日闹成那样,皇上把他传到仁寿宫,最后还是陆瞻与侍卫架着他回宫的。今日又磕着头才能去见俞妃,这若不是俞妃触怒了皇上,还能是什么?”

说到这里她立刻又道:“能看到她人吗?”

来人连忙摇头:“如今俞妃宫殿四处被围得密密实实,根本不可能潜进去偷听,除非是有武功的人。可即便是有武功的人,也不可能闯得过宫中禁卫。”

秦王妃按捺着坐了回去。

“俞妃为什么事触怒皇上,查不到端倪吗?”

“完全没有丝毫端倪。”

秦王妃绞着绢子沉思。

来人转了会儿,忽然又出声说道:“还有件事,小的也是刚刚才听到的,听说方才皇上与几位大臣已经商量好,后日便将启程回京。”

“后日?!”

仿若椅子上长了刺,秦王妃又站了起来!“已经下旨了吗?确定后日就要走?”

“小的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没下旨,但几位大人们却都已经在准备行程,刚才看淑妃娘娘也传人去请靖王妃与世子妃了。”

秦王妃紧走了几步,徘徊了几圈,将卷子勒进了手心:“果然忧什么来什么!”

“王妃!”

看到秦王妃已经慌神,梁嬷嬷走上前来使了个眼色。

秦王妃摆手让来人下去,然后一屁股坐下来:“这可如何是好?三千亩田地的税赋,还有水利上的亏空,随便查查都要倒大霉!这要是上不了位,当不成太子,迟早得翻船!”

梁嬷嬷道:“也怪舅爷实在太贪心了,闹了这么大的事出来,还连累了王妃!倘若不是他,王妃何至于此?”

听到这里,秦王妃眼里不由浮出了怨恨之意:“当初把我送进皇家,合着就是把我当摇钱树了!也不想想我一个弱女子,在宗室里头又算得什么?

“倘若我肚子不争气,不曾生下鸿哥儿,只怕我如今早已被冷落,王府里也已经姬妾成群,他们何曾想过我的苦处?”

梁嬷嬷递了帕子给她,叹道:“要是老太太还在,定然不许如此。而可恨的是娘家又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了,倘若连王妃也不保他,将来王妃有什么难处,也无人撑腰了。

“王爷如今还年轻得很,与王妃成亲时间还短,等往后日子长起来,少不得身边也要添几个人。能做到侧妃之位的,娘家总有拿得出手的人撑腰,到时候只怕也会欺负王妃孤家寡人——咱们到底不如晋王妃腰杆硬。只是舅老爷再不济,怎么说也是会拼力护着王妃的。”

秦王妃拭了拭眼角,恨声道:“我能怎么办?我也不能代替皇上下旨!”

梁嬷嬷攥着手站了半日,也是一筹莫展。

秦王妃兀自坐了会儿,忽而冷笑,说道:“既然是走投无路,那只好考虑考虑楼先生的建议了。”

梁嬷嬷蓦地抬头,片刻道:“王妃要听楼先生的建议?”

秦王妃冷眼看过来:“左右就这一搏,为什么不试试?我又不当真要皇上的性命,不过是暂时请他老人家吃点苦头罢了。”

梁嬷嬷怔然望着扶椅站起来的她,未能出声。

“只不过既然动手了,只朝皇上出手未免太亏了,还要再拖个人下水才叫合算!”

“王妃……”

秦王妃缓缓吸气,再次冷笑起来:“瞻哥儿他们不是爱出风头吗?这种事情自然也少不了他们!”

“王妃这是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吗?”

“既然别人可以取走王爷的箭陷害咱们,咱们自然也可以以样学样,不是还有两日围场吗?咱们还有机会!”

……

出门在外虽然快活自由,到底不如在自己的家里放松方便,天天吃茶串门,也已经有些腻味,不但话题开始贫乏,人也懒了起来。

启程回京的日子确定下来,大家的精神头就又都提起来了。

宋湘与晋王妃从仁寿宫理事回来,敏慧敏善她们都跟着跑过来打听虚实了。唯有更小的那帮孩子们乐不思蜀,听到要回去,立刻都无精打采起来。

陆瞻看着宋濂四脚朝地趴在罗汉床上,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不由笑道:“行了,明儿个我带你上围场去转转!回头让侍卫给你找一把小弓过来。不过按规定你是不能进去的,既然去了,你就得听我的话。要不然我随时让侍卫把你给送回来。”

“太好了姐夫!”宋濂直起身子,立刻又跟才被浇了肥水的秧苗一样精神起来。“我保证听你的话,绝对不会惹是生非!”

来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去一次围场,虽然没法跟长久地留在外面玩耍相比,但也算是能够完成他心愿的了,他已经很满足了!

第393章 你在质疑父皇的眼光吗?

陆瞻既然已经决定了,宋湘就不再当众驳他的面子了。陆瞻看了看她,却又凑过来:“你想不想去?”

宋湘扭头看他一眼:“我去凑什么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你又不比别人差。”陆瞻认真道。又温声说道:“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就去跟皇爷爷说一声。”

宋湘一天到晚当着端庄贤淑的世子妃,久已没有伸展拳脚,对他们男人能够去林子里纵横驰骋,哪里有不羡慕的?只是碍于身份,她岂能放肆:“算了吧,只怕皇上不会喜欢一个会舞刀弄枪的孙媳妇。”

“怎么可能?”陆瞻梗起身子来,“你忘了皇爷爷当年可是叱咤沙场的战王出身?他老人家可不是一般的眼界。要是知道他的孙媳妇还会武功,他绝对会很高兴的,不可能不让你去。”

宋湘的确被说动了心,但是想想,她还是道:“我还得协助母妃回京的事,就不在这当口凑热闹了。等父亲的案子水落石出,日后进围场的机会还多呢。”

陆瞻听闻,揽了揽她的肩膀:“听你的。”

想让宋湘去围场,一来是想让她开心开心,二来也是想让皇帝见识见识他这孙媳妇的才干。不要让他觉得她就合该呆在内宅。既然她有她的考虑,他自然以她的意见为主。

陆瞻到仁寿宫,跟皇帝请示带宋濂去围场。

皇帝对宋湘的人品才干早就已经给予肯定,宋濂他也见过了,陆瞻既然保证能对他的安危负责,他允许宋濂进去走走也没什么。“他们宋家就这么一个男丁,你可别弄出什么意外来就好。”

“皇爷爷放心,这孩子胆大心细,在他文武双全的姐姐教养下长大,很是稳当。”

“文武双全?”皇帝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你是说湘丫头她还会武功?”

“那可不!”陆瞻笑道,“不但会武功,身手还很不错。”

“那你不让她去围场转转?”皇帝扬眉。

“孙儿倒是有这个想法!只是她害怕失仪,落了话柄让人议论宗室女眷的礼仪规矩。而且皇上早前施以恩宠,允她与母妃以及淑妃娘娘一道处理行宫事务,有正事当前,她焉有撇给长辈,而跑去玩耍的道理?”

皇帝双唇微抿,片刻后笑了下:“是她懂事。”

宋濂听说皇上已经答应,十分高兴。

宋湘不容他张扬,立马抓住他耳提面命起来。

陆瞻又去给他找护甲,没有合适的,就从军中找了一副最小号的护甲套在身上,除了双手双腿,也算防护得十分严实。随后他又特别派了几个侍卫专门盯着他,就是狼王带着狼群过来也叼他不走。

收拾收拾好,翌日早上吃过早饭,宋湘就送他们下山来。

今天是最后一天,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宋湘他们刚吩咐去取马,皇帝就在晋王父子,还有秦王和汉王的陪伴之下到来了。

皇帝打量着陆瞻,跟皇子们笑道:“瞻儿这小子倒是精神,让朕想起来当年了。”

晋王率先看过来,又看了看陆瞻,没有言语。

秦王没心没肺地打了个哈哈:“父皇叱咤天下,英明盖世,瞻儿岂能与父皇相提并论?”

皇帝瞅了他一眼:“便是尚不能相提并论,也强过他人许多。”

秦王讷言。

晋王凉凉睃过去:“你这是在质疑父皇的眼光吗?”

秦王惶恐。

晋王深深再看了一眼他,提气走开了。

汉王看着大家,最后默默尾随在皇帝身后,前往马场。

所有人的马都拦在一个圈内,皇帝吩咐各人自由行动,众皇子便齐声称是,纷纷朝着自己的马走去。

秦王妃也在旁侧,看到人群散开,眼里的冷冽一闪而过,然后就朝宋湘走来了:“围场里刀剑无眼,前两天你五叔才受过伤,还让濂哥儿去,你们也真是心大。”

“多谢四婶关心,我们也不敢乱来,只敢让他看看逛逛就回来了。”宋湘淡笑回应。

今早出来前已经得到过紫嫣回话,面前她这位四婶果然已经悄悄派人盯着汉王和俞妃,宫闱之间有利益纷争的几方,相互打探盯梢固然是常事,但像秦王妃这般挖空心思的关注这些事情,还是有些扎眼。

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只要平安度过今日,明日启程回到京师,离开这是非漩涡,她便能松一口气。

目前最让人不能安心的就是安淑妃这一伙了,所以她留下来,也更放心。

“姐姐你看我的马!”

正说着,宋濂已经兴冲冲地帮她把马牵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