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转移了话题:“秋菊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冬青笑道:“今天早上才和秋菊提起,只怕要过两天才有消息来。”

十一娘“嗯”了一声,低下头去专心打着络子。

第十五章

屋子里安静下来,周围的动静就被放大,一柱香的功夫后,她们听到楼梯间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去看看。”低头打着络子的十一娘突然抬头,吩咐冬青,“看看十姐有什么举动!”

冬青一直惦记大姨娘到来的这件事,十一娘没有动静,她也不好说什么。现在见十一娘让她去探消息,立刻喜上眉梢,笑盈盈地应了一声“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她折了回来:“十一小姐,是大姨娘──她刚走。”

十一娘打着络子的手顿了顿,道:“大姨娘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冬青沉吟道:“和平常一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

果然是个高手。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思忖。

楼梯间又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两人面面相觑。

十一娘低声道:“快去看看!”

冬青立刻应声而去,很快折了回来:“十一小姐,是十小姐。由竹桃陪着,披了灰鹤色锦绸披风,下楼来了。”

十一娘面露沉思。

十娘上下楼,总是会把楼板踏得“咚咚咚”直响,今天怎么一反常态,脚步这样的轻柔…还有,她既然出门,不带百枝、不带九香,怎么带上了小丫鬟竹桃?或者,与大姨娘的到来有关!

念头闪过,十一娘已道:“你去看看,看十小姐这是去哪里!”

冬青点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十一娘打完了一个蝙蝠,冬青才回来。

“十一小姐,十小姐去了四姨娘那里。”她表情有些凝重,“我原想跟过去,听听四姨娘和十小姐说了些什么,但四姨娘身边的丫鬟守在屋外面,我没敢靠近…”

三年前,十娘把十一娘推倒在地,当着外面的人,大太太说是“地下滑,十一娘不小心摔着了”,可当着大老爷,却发了一顿脾气。说大老爷纵容妾室,几位小姐不仅养成了飞扬跋扈性情,而且没有半分手足之情,更没有小姐气度。大老爷不敢反驳。

四姨娘杨氏是当时大老爷在陕西做参政时他的上峰所赐,等大太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四姨娘不仅怀了身孕,而且还打理着大老爷的俸禄和家中送去的体己银子。大太太一寻思,就将身边最漂亮的婢女吕氏送了去。大老爷一见,果然喜欢。吕氏很快有了身孕。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大太太就抬了吕氏做五姨娘。谁知道,五姨娘虽然漂亮,却是个性格懦弱的,没几个照面,就被四姨娘压得了下去。大太太见了,就又从婢女中间找了年轻漂亮的鲁氏送到了大老爷身边,生了十二娘。当时,大老爷已经任福建布政使了,她们三个,也都是跟着父亲在任上长大。因为出了这件事,她们被安置在了绿筠楼,由大太太派了身边得力的丫鬟婆子亲自管教。而教女不严的四姨娘杨氏则被大太太罚跪祠堂。

天气冷,在祠堂前铺着青砖的空地上跪了一夜,四姨娘就病了,被移到了双杏院旁一个两间的厢房里养病。

这一养,就三年。

在这三年间,十娘去看四姨娘的次数一只手指头都数得完。没想到,大姨娘一走,她竟然会去四姨娘那里。

要说这是巧合,十一娘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何况,那四姨娘还在两人谈话的时候让婢女守在门外…

她指间飞快地翻飞:“你去找个扁方的匣子,等会把我打好的两根络子装进去。”

冬青微怔:“您要亲自去给大姨娘、二姨娘送络子?”

十一娘答非所问:“我是要去给大太太请安,顺便送这络子罢了。”

十一娘到的时候,大太太屋里已欢声笑语。

紫薇和紫苑牵扯着一幅字画站在大太太面前,五娘倚坐在大太太身边,指点着字画:“…您看,这个字好看不,是我仿的古篆。还有这个,是仿王羲之的行草…”

大太太微笑着点头,不停地点头,好像很满意眼前的这幅作品似的。

看见十一娘直走了进来,大太太就朝着她招手:“来,看看你姐姐写的这百寿图。”

这么快就写好了!

十一娘心里暗暗奇怪,笑盈盈给大太太问了安,又和五娘见礼:“这是给做绣样的吗?姐姐好快啊!”

五娘给十一娘回礼,笑道:“想着要给大姐家里送寿礼,我这也是急赶出来的。就怕有写得不好之处,连累了妹妹也绣不好。”

“我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十一娘笑着打量五娘写的字。

六尺见方的一张宣纸上,楷、隶、篆、行、草…字体各异,大小不一,琳琅满目,让她不由暗暗吃惊。

估且不论这些字功底如何,单单这份用心,已让人佩服。

没想到,五娘的书法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大太太也笑:“我看着也觉得写得好!”

“多谢母亲夸奖。”五娘笑着谦虚了一番。

大太太就让紫薇和紫苑把字画给十一娘:“就照着这个绣吧!”

十一娘曲膝应“是”,琥珀忙上前去收字画。

大太太就指了琥珀手中的匣子,“这是…”

十一娘笑道:“那是给庥哥打的络子。”

大太太听了眼睛一亮,道:“拿来我看看。”

琥珀听着,忙将匣子打开,递了过去。

两根代表五行的白、蓝、黑、红、黄五色的丝钱色彩斑斓,静静地躺在大红绒的匣子里。仔细看时,才发现两线丝钱是被编成了攒心梅花的络子,中间缀着五个枣大的蝙蝠。

“真是精巧。”大太太把在手里啧啧称赞,“不说别的,就凭着这两根络子,十一娘的女红在杭州府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了。”

五娘听着目光一闪。

十一娘已笑道:“女儿能打出这样的络子来,也是因为母亲远从杭州府给我们请了师傅来。”

大太太听着,眼底流露出几分欣慰:“去给两位姨娘送去吧!免得天色晚了!”

十一娘笑着应了,正要曲膝行礼退下,有小丫鬟来禀,说十娘来了。

大家都露出惊讶的面情,就是大太太,也挑了挑眉角。

自从三年前她陪着四姨娘跪祠堂受了风寒得了哮喘后,一到冬天,大太太就会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十一娘想到来前所发生的事,心里不由有些忐忑,总觉得十娘的突然到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快让她进来,免得吹了冷风,又喘起来!”大太太吩咐那小丫鬟,语气却带着几分鄙夷。

屋里的人个个左顾右盼,装没听见。

很快,小丫鬟就领了个穿了件灰鹤色锦绸披风的人走了进来。

十一娘微怔。

她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从四姨娘那里来大太太这里了…

小丫鬟小心地帮她解了披风,露出半新不旧的草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来。

“女儿拜见母亲。”她身姿轻盈如柳般地给大太太跪下。

大太太受了她的全礼,这才抬了手:“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来了?要是冻坏了,我怎么能安心。”说着,吩咐身边的许妈妈,“给十小姐煨杯姜汤来。她身子骨弱,不比五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儿,风吹雨打都不怕。也不比十一娘,北风还没有刮,她棉衣棉裙就穿到身上了,不用我操心。”

她说话的时候笑吟吟的,说话的语气也很关心,可听在十一娘耳朵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五娘听着已是拉着大太太的衣袖撒娇:“女儿如今已经长大了,母亲还拿这话排揎女儿。女儿可不依──我怎么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十妹您就捧在手心里,十一妹就乖巧的让您不用操心。”

“你看看,摇得我头昏。不是猴儿是什么?”大太太笑着扶着额头。

大家都应景的笑。

十一娘却是上前和十娘见了礼。

十娘平日里紧绷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让她浓俪的眉目如夏花般盛放,有种动人心魄的惊艳。

十一娘看着心中一紧。

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四姨娘时的情景。

那时候也是冬天,四姨娘穿着件颜色鲜亮的草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外面披了件猩猩红白貂披风,手里是宝蓝色画珐琅开光花鸟手炉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她刚醒过来,朦朦胧胧间,还以为自己糊涂了,梦到古仕女图中的美人走了下来。直到四姨娘那温暖的柔荑轻轻地抚在了她的额头上,她这才有了真实感。

十一娘还记得她当时满脸爱怜:“可怜的孩子,都是我们家十娘的不对。我等会就让她来给你陪罪。”

说这话的时候,四姨娘柳叶般的黛眉微微蹙起,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只是,四姨娘还没有走出她的院子,就被许妈妈叫去了大太太的屋里。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四姨娘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怎样一副模样了。

念头闪过,她打了一个寒颤。

十娘穿的这件衣裳,就是当年四姨娘穿过的,不过已经旧了…

十一娘不敢多想,十娘已和她寒暄:“妹妹也在这里!”

“正要去段姨娘和袁姨娘那里。”当着大太太,十一娘从来不称段氏为大姨娘。

十娘笑着点了点头。

十一娘已趁机向大太太告辞:“母亲,那孩儿就去姨娘那里了。”

大太太的注意力已全被十娘吸引,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十一娘如释重负,忙带着琥珀退了下去。

门帘子垂下来时,她听十娘笑道:“…女儿想到天冷,也不知道母亲身体如何,特意过来看看。”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琥珀也不做声,跟着十一娘匆匆离开了大太太处,这才叫住了十一娘:“小姐,您还是把披风披上吧!”

十一娘这才放缓了脚步,去了两位姨娘处。

第十六章

堂屋正面有三尺见方的神龛,供着观世音跌坐像,像前一尊小小的三足泥金香炉,供着三支伽南香。

袅袅香烟中,观世音菩萨正用慈爱悲悯的表情注视着芸芸众生。

听丫鬟通禀,说十一娘亲自来送络子了,两位姨娘连袂而来。

大姨娘一张圆圆的笑容表情温和中带着亲昵,高声吩咐彩霞:“快,快给十一小姐上茶!”

二姨娘削瘦的脸上也露出了几丝笑意,指了一旁的太师椅:“坐下来说话吧!”

十一娘笑着给两位姨娘行了礼,半坐在了太师椅上,示意琥珀将匣子交给两位姨娘,谦虚道:“也不知道合不合意?”

大姨娘亲手接了匣子,未看已笑道:“合意,合意,怎么会不合意!”

丫鬟们上了茶,大姨娘笑盈盈地道:“我今天一早去绿筠楼,听说你在打络子,就没有打扰,去了十小姐那里。”

自己既然亲自把络子送来,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要说清楚一些事。对方既然一点不讳忌,也有挑开窗户说亮话的意思。

再兜圈子,就显得矫情了。

十一娘微微笑:“听说您去了十娘处,我让冬青去请,谁知道您已经走了。我想着络子打好了总要送过来,就没让她去追。”

大姨娘笑容慈祥:“我去了五小姐处。”

十一娘忍不住心中的惊讶,嘴角微翕,正思忖着要说什么好,大姨娘已叹道:“你们年轻,以前一些事,不知道。

你们大姐的婆家永平候徐家,祖藉河北,因从龙有功,得了世袭罔替的爵位,评了开国十将,配享了太庙。正安年间,徐家卷入‘郑安王谋逆案’被夺爵,延年年间虽然复了爵,声势却大不如前。老太爷在京为官之时,与徐家老侯爷交好,就把你大姐许给了徐家。

那时候,徐家大小姐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简王妃,姑爷读书不多,又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在禁卫军任个七品的营卫,大太太不太愿意。

谁知道,时来运转。

先是姑爷的哥哥病逝,姑爷得了爵位,大小姐成了永平侯夫人。后来简王登基做了皇帝,封徐家大小姐为皇后。姑爷又先后平了苗司和北疆之乱,封了大将军,做了正三品的都督。这样泼天的富贵,却不是人人都能享的。”

话说到这里,大姨娘的眼中有了几份冷意。

“大小姐第一胎小产了,徐家老夫人做主,先是把大小姐进门前姑爷房里的两个通房秦氏和佟氏的药停了,后又为姑爷纳了扬州文家的大小姐为妾。第二年,秦氏生了儿子,抬了姨娘;文姨娘虽然没有秦氏的福气,但也生了个女儿。而我们家大小姐呢,却几年也没一点动静。就将贴身的婢女秋罗收了房。好不容易,秋罗也怀了身孕,第二年生了个儿子,可孩子没足月就夭逝了。

为了这件事,我们大太太不知道求了多少神,拜了多少佛,大小姐不知道寻了多少秘方,吃了多少副药,终于在成亲的第八年有了喜讯。谁知道,孩子怀到第七个月,早产了,生了个孱弱的连大哭几声力气都没有的儿子,取名叫谆哥。”

十一娘不由轻轻地“啊”了一声。

在罗家妇仆的眼中,在罗家的这些姊妹间,罗元娘一直是个神般的遥远的存在。

相貌出众,才情过人,嫁给了当朝权贵,又生了嫡子…世间能想到的一切幸福,在她身上都能找得到。可没想到…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号称江南四大巨贾之一的文家,竟然同意让女儿给永平侯做妾室。

她又想到那天二姨娘的话,“谆哥是嫡子,却不是世子”,会不会,这就是内幕呢?

十一娘觉得嗓子眼发干,想问,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到底是没足月的,就是人参燕窝地喂着,到底不比秦氏生的儿子,活蹦乱跳不说,还聪明的很。三岁能识字,五岁能断文,七岁就会做策论,如今刚刚九岁,说是明年就要下场考秀才了。”说着,大姨娘深深地撇了十一娘一眼,“所以,我们的大小姐这几年简直是寝食难安…身体自然也就不可能好了。”

徐家真是复杂…

十一娘在心底苦笑。沉吟道:“文家,怎么会答应把女儿送给别人做妾…这也太失颜面了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二姨娘却冷冷地“哼”了一声,语气讽刺地道:“颜面算什么?是能吃,还是能喝。文家有了这层关系,今年才拿下了内务府的瓷器生意。比起瓷器上的利润,颜面算什么?”

十一娘欲言又止。

正如二姨娘所言,颜面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可关键的时候,它却能让人挺直了脊背,克服没有吃、没有喝的窘境。

但她不是来和两位姨娘辩驳的,也没有要去改变别人观念的想法。

她淡淡一笑,道:“这样说来,我们府上的秋罗有文家的小姐做伴,也还不算孤单!”

实际上是委婉地问大姨娘,为永平侯生过孩子的秋罗怎样了?

大姨娘也是个聪明人,立刻笑道:“秦氏是从小在徐家老夫人身边调教的,文氏是嫡女,我们秋罗虽然漂亮,可要是这女人只靠漂亮就行,那又怎么会有‘门当户对’的说法呢?”说着,掩嘴一笑,眼角眉梢竟然就有了几份妩媚。

也就是说,秋罗连个姨娘都没能到手!

十一娘脸色微变。

这两位姨娘虽然年华已逝,容颜憔悴,但举手投足中无间意流露出来的风情却也能让她猜到她们当年的美艳。连她们都落到这样的下场,不正是“女人不能只靠漂亮”的最佳论据吗?

她不由轻轻叹一口气。

“可我们罗家是官宦之家,世代文香,老太爷累官至内阁大学士,不是文家世代商贾可比拟。”十一娘进一步求证,“点长命灯,也不是普通的佛事吧?”

“没想到,你还知道点长命灯的事。”一直冷着脸的二姨娘眼中就有了浓浓的笑意,“前吏部侍郎马子夫在陕西做参政的时候,曾有外室妇携子归,先帝还不一样称他‘居官甚好,才品俱优’。何况你们三个都是没有上族谱的呢!”

这下子,十一娘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悸动,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没上族谱?”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没有上族谱的。

大姨娘长叹一口气,望着她的目光就有了几份悲悯:“你们刚从福建回来的时候,二老爷、三老爷也带着家眷从任上回来,家里本来事就多,正好你又跌倒…大太太可以忘记吧!”

十一娘心情复杂地回到了绿筠楼。

十娘还没有回来。

她让冬青去打探了一下消息,百枝说,十娘自从下午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十一娘听了静静沉默了半天,让琥珀将五娘写好的字展开给冬青看。

“我给你一夜的时候,你用明纸描一幅。”

虽然不知道十一娘要做什么,冬青还是像以前一样恭敬地应了。

十一娘没再说什么,由琥珀服侍着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冬青顶着个黑眼圈将她交待的差事交了。

十一娘拿过来仔细看了半天,然后点头笑道:“冬青的画功越来越好了。昨天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冬青应声退了下去,十一娘写了一封信,然后将信和明纸一起装进信封封好交给秋菊:“你把这个送到杭州府简师傅处。”又让琥珀给了她五两银子,“万万不可让别人知道。”

进了冬月,简师傅就回杭州过年去了,明年三月才回来罗府。

秋菊接过信装在了怀里:“小姐是为了绣屏风的事向简师傅请教吧?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有个哥哥在马苑当小厮,和给罗家运货的那些船夫关系都非常好。

十一娘没有多做解释,笑着去了大太太那里。

“昨天晚上好好地睡了一觉,等会回去就要开始绣屏风了。”

尽量她今天来的比昨天还早,但她还是见到五娘。

大太太立刻让人给她上羊奶子,待她喝了,又让她安心绣屏风,晚上不用来请安了,还强调:“把那屏风按时绣好了才是真正的孝顺。”

上次大太太也说过这样的话,看样子,大太太倒不是假意。

十一娘思忖着,就笑着应了,和大太太略聊几句,就回了绿筠楼,开始聚精会神的绣屏风。

过了几日,大太太派了人来给十一娘做春裳。

冬青愕然。

做春裳,是有定制的,要在二月初二之后。

现在,还没有过年呢?

十一娘知道了只是抬头问了一句:“是只给我做?还是大家都有?”

来量衣的人笑道:“自然是人人都有。不过,大太太说,十一小姐今年个子长了不少,让我们给多做几套。”

十一娘听了,就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绣屏风。

琥珀听了却很是不安,拉了滨菊:“趁着小姐身边有冬青服侍,我们去趟五小姐那里──我以前在大太太处,与紫薇和紫苑相处的不多。我现在是十一小姐屋里了,和几位小姐屋里的人还是多多亲近些才好。”

滨菊对她的说法还是很支持,和琥珀去了五娘那里。

第十七章

五娘早交了差事,天天腻在大太太处,琥珀她们去的时候,她并不在。

接待她们的是紫薇。

她笑盈盈地给两人上茶:“琥珀妹妹可是稀客!”语气里有亲昵,却没有敬重。

以前,琥珀是大太太的人,现在,是十一娘屋里的人…大家都一样了。不,凭在大太太面前的体面,十一小姐哪里及得上五小姐!

琥珀哪里听不出来。

可这就是人情世事…

她淡淡地笑:“原是想让五小姐帮着拿个主意,没想到,五小姐去了大太太处!”

紫薇微怔。

琥珀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们家小姐这段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一意绣屏风。偏偏今天早上大太太叫了针线上的嫂子们来给十一小姐量衣。四件绫衣,六件褙子,四件挑线裙子,一件综裙,一件月华裙,外加四件亵衣,四件亵裤,六双鞋,十二双袜…以前都是冬青姐姐帮着打点。这次冬青姐姐帮着十一小姐做绣活,我不好打扰。想着五小姐最有眼光,就是大太太做新衣裳,也常让五小姐帮着参谋,就想让五小姐也给我出个主意。”

紫薇望着琥珀神态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在心里冷冷地一笑。

她这哪里是来讨主意,分明是来炫耀的!

“不如照着我们家小姐做。”紫薇的表情淡淡的,“今天早上针线上的嫂子们也到了娇园,说是奉了大太太之命来给五小姐做春裳。也是四件绫衣,六件褙子,四件挑线裙子,一件综裙,一件月华裙,外加四件亵衣,四件亵裤,六双鞋,十二双袜。我们家小姐去见大太太,也正是为这件事──一来要给大太太磕头谢恩,二来是想听听大太太的意思,做哪样的质地?哪样的颜色好。”说着,她端起茶盅轻轻地呷了一口,笑道,“说起来,琥珀妹妹是在大太太身边服侍的,又专管那首饰衣裳,帮十一小姐的衣裳拿个主意,还不是手到擒拿的事!”

滨菊听了不由蹙眉。

大家不都说琥珀性情温和敦厚的吗?怎么到了绿筠楼,却说出这样轻狂的话来!

“就是想来问问五小姐都做了些什么颜色。”滨菊笑着接了话茬,不想让琥珀再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免得大家重复了,总是不美。”

也是。

紫薇念头一闪,笑道:“我们家小姐的意思,绫衣就月白、茜红、松绿、姜黄各做一件,半臂和褙子就得配着这颜色,一件玫瑰红,一件石榴红,一件大红,一件葡萄紫,一件草绿,一件藕荷色。至于裙子,挑线裙子就做白色。两件做襕边,两件不做襕边。综裙做豆绿色,月华裙做真紫。至于亵衣、亵裤,鞋袜,自然与平常一样。”

她一边说,滨菊一边暗暗的记在心里。

“我们小姐还想做两件主腰,两条月华裙。”紫薇目光闪烁,“大太太特意吩咐了刘家嫂子帮着做。”

刘家嫂子,是罗府针线上手艺最好的。

“说起来,也是因为我们家小姐没有十一小姐那手在杭州府都屈指可数的好绣工,”紫薇掩袖而笑,“要不然,何至于惊动刘家嫂嫂──她可是我们大少奶奶的陪房。”

这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们,十一小姐有的,她们五小姐有;她们五小姐有的,十一小姐未必就有。

滨菊的脸色发青。却并不怪紫薇说话尖锐,只怪琥珀做人张扬。

“五小姐和我们家小姐一个师傅学艺,只是我们家小姐爱女红多一些,你们家小姐爱书法多一些罢了。”她笑着说了几句奉承五娘的话,就起身告辞,“你这边也忙,我们还要帮十一小姐挑料子,选颜色!”

紫薇也不留她们,不冷不热地送出了门。

路上,滨菊想到琥珀的来处,只得强忍着怒气委婉地和琥珀说起刚才的事来:“…我们家小姐一向是个柔和的性子,有什么好东西,自然先让了姊妹,特别是这些吃吃穿穿的,一向不讲究也不看重。”

琥珀听了笑道:“都是我不好。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话,竟然把紫薇姐姐给得罪了。她不会怪我们吧?”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点担忧。

滨菊知道她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

自己没有这资格说她,小姐总有资格说她吧!可小姐当务之急是绣屏风,怎么好在这个时候让她分心。还是等这屏风绣好了再说吧!实在不行,以后自己多看着她一点就是。

转念间,两人已下了回廊。

琥珀笑着对滨菊道:“姐姐要是有事就先回吧!我去刘家嫂子那里一趟。”

滨菊愕然:“你干什么?”

琥珀笑道:“你不是说要帮小姐挑料子、选颜色吗?不去刘家嫂子那里看看都有些什么料子、颜色,又怎么帮小姐挑选呢?”

滨菊急起来:“你明知道我说的是应酬话,怎可当真?我们屋里的人一向不在外走动,你要有什么事,待回去禀了小姐再说。”

琥珀笑道:“小姐一心一意做屏风,我们怎可为这样的小事打忧小姐。”说着,也不待滨菊发话,转身匆匆往西边去,“姐姐放心,我去去就来!”

滨菊跺了跺脚,赶上前去硬把她拽回了绿筠楼:“我也不是拦着你,只是要禀了小姐才行!”

十一娘正在那里绣荷包。

冬青和十一娘一样,也在绣荷包。

她一边绣,一边抱怨:“今年大家都知道你在赶绣屏风,不送也不会怪您失礼。”

自从十一娘的女红略有小成,每年春节前期她都会绣上一大堆荷包,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送给来祭祀的罗家亲眷。

十一娘笑道:“我就是绣寿屏绣累了,换个手罢了。”

冬青忙放下手中的活要扶她去床上躺着:“要是累了,就歇歇。”

十一娘正要笑着推辞,小丫鬟禀说琥珀和滨菊来了。

两人微怔,立刻收敛了笑容,十一娘坐到了绣架前,冬青去撩了帘子:“什么事?”

滨菊和琥珀走了进来,把琥珀要去刘家嫂子那里把早上十一娘决定的衣裳颜色、料子改一改的事说了。

十一娘望着满脸坦荡的琥珀,沉思了片刻,问她:“为什么要改?”

琥珀笑道:“小姐的身量还小,皮肤又细如凝脂、吹弹欲破,我就想给小姐选几件质地柔和、颜色素雅的绢绸做春裳…”

没等她说话,十一娘已点头:“你原是母亲屋里管衣裳首饰的,自然比我们有眼光。这件事,你做主就是了。”

琥珀笑着应声而去。

滨菊叹气:“小姐,您不知道,五小姐这次的春裳,都选的是些颜色鲜亮的,要是我们依琥珀所言,全做些颜色轻柔素雅的,岂不是和五小姐打擂台吗?这可是您最忌讳的。”

十一娘听着一怔,问滨菊:“五姐都选了些什么颜色?”

滨菊细细地说了。

十一娘听着笑了起来:“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可别忘了,这件事,全是琥珀做的主。”

滨菊隐隐已有些明白,但还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她迟疑道:“可不管怎样,她现在是我们屋里的人,我们总不能让她这样乱闯吧?”

十一娘听了却若有所指地笑了起来:“她可不会乱闯。”

滨菊还欲说什么,一旁看着的冬青已笑着上前:“现在及时把绣屏绣好才是正事。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她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曲膝行礼退了下去。但心里到底是放不下,坐在宴息处听着外面的动静,想问问琥珀去刘家嫂子那里的情况。

不一会儿,她听到辛妈妈和人打招呼:“琥珀姑娘,您回来了!”

滨菊就站起来整了整鬓角,静坐在那里等琥珀进来。

脚步声渐走渐近,却从门外而过。

滨菊一怔。

起身撩帘朝外望。

就看见琥珀转身进了套间。

套间有楼梯到楼上的十娘处。

难道她是要去十小姐那里不成?

念头掠过,她暗暗吃惊,想到刚才琥珀在五娘那里说的话,她更觉得自己所猜不错。

犹豫片刻,滨菊跟了过去。

刚上了几阶,她就听了琥珀的声音:“…仅是袜子就做了十二双。”

然后是百枝强打起精神的应酬:“十一小姐是长身子的时候,不像我们家小姐,每年都做,几箱子手都插不进去了。”

“谁还少了衣裳穿不成!”琥珀笑道,“不过是添几件图个新鲜罢了!”

“是啊!”百枝的声音已有些勉强,“只是我们家小姐脾气怪,做衣裳,还不如买几本书回来让她高兴!”

“这样说来,十小姐这次没有做衣裳了?”琥珀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兴奋。

滨菊听了大怒,在楼下喊琥珀:“小姐等着你去回话呢!”

琥珀不再说什么,笑着下了楼。

滨菊面带愧色地向百枝道歉:“她是大太太屋里的…”

没等她说完,百枝已握了她的手:“妹妹什么也别说。我心里知道。”

“许是针线上的事多,要分次数做。”她不由安慰百枝,“过两天针线上的人就要来给十小姐量身了。”

百枝却是苦笑:“府里小姐们添衣裳都是有定制的,我还怕她们不给十小姐做不成?只是,十小姐是大的,却让十一小姐给越到前头去了…我们本就艰难,以后只怕日子更难过。”

第十八章

不是有句诗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认真说起来,她们和十小姐相比不过是从地上滚到了竹席上──高了一篾片罢了。所以十一小姐才会对十小姐那样的容忍。谁知道,琥珀却是惹事的主,搅得大家不安宁。

滨菊带着怨怒去了十一娘处,正好看见琥珀在和十一小姐说做衣裳的事:“…先帮您和五小姐做了,十小姐那里还没开始。只是不知道十二小姐是随着您后面做衣裳呢?还是随着十小姐后面做衣裳?”

十一娘的眸子明亮,只是微笑。滨菊却是脸色发青,那天晚上在暖阁宴客时对琥珀生出的好感立刻烟消云散了。

冬青看着情况不对,给滨菊找差事:“我要帮着小姐分线,做荷包,你去趟许妈妈那里──小姐连夜赶绣屏,这银霜炭用的多,让她给我们多拔一些。”

滨菊只得点头去了。

十一娘就拿起了针线,表示自己要开始绣花了。

琥珀只当没有看见,拿起火钳把火盆里的炭拔了拔,笑道:“我还听说,这几天十小姐在给大太太抄佛经,说是想赶在过年前写好,让大太太能在初九观世音菩萨的诞辰日之时带到慈安寺供给观世音菩萨呢!”

十一娘听了微怔:“那大姨娘处…”

“听珊瑚姐姐说,正是因为大姨娘求十小姐抄佛经,十小姐这才想起大太太也是那信佛的人。”琥珀笑道,“十小姐还说,以前年纪小,大太太宠溺着她,她也不知道。如今长大了,又跟着夫子读了书,这才知道大太太的好。大太太听了,还说‘人从书里乖’,如今十小姐也知道好歹了!”

十一娘眼底闪过诧奇:“她当着大太太说的这番话?”

琥珀给火盆里加了两块炭,笑道:“自然是当着大太太说的这番话。当时,珊瑚姐姐就在一旁服侍呢!”

没想到,十娘竟然开始低下头去奉承大太太了。只是,临时抱佛脚,会不会太迟了些?

十一娘思忖着,琥珀又道:“说起来,这几日大太太那里真是热闹。五小姐从早到晚都陪在大太太身边,十小姐又不时地去凑个兴儿,就是十二小姐,也比平常走得勤,晨昏定省后,常常陪着两位姐姐说话儿,逗得大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十一娘愕然,继而苦笑。

就这样还是个香馍馍不成…

琥珀仔细地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嘴上却没有歇:“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去看看秋菊的饭提回来了没有?小姐这样辛苦,怎么也得弄点好吃的才是。我下午再去趟刘家嫂子那里,看看她们什么时候做十小姐的衣裳…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十一娘笑起来:“也是,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琥珀听着眼睛一亮,璀璨的像夏夜的星:“小姐,那我就去准备了!”

十一娘点头。

琥珀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竺香来了。

她曲膝禀道:“小姐,五姨娘来了!”

十一娘很是意外。

想当初,她刚醒没多久,有天夜里突然被一阵哭泣声惊醒。张开眼睛一看,竟然有个白裙曳地的绝色女子坐在她床前抹着眼泪。她当时就呆了。还以为自己又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吓得不敢动弹。待听到冬青和她的对话,她这才知道这女子竟然是自己这一世的生母吕氏。

看到她只敢偷偷摸摸地对女儿表示关心,十一娘立刻就对这个我见怜犹的可怜女子有了怜悯之心。

后来又见五姨娘把自己的金饰剪成一小截一小截地拿给冬青,让冬青给她买人参、燕窝之类的珍贵药材补身体,她更是感动。

所以,在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大太太的为人后,就和五姨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可不希望惹怒了大太太牵连到这个性格懦弱、身如浮萍的女子。而五姨娘,自从感觉到了十一娘对她的疏远后,她虽然神色黯然,但还是毫无怨言地配合着她的决定──没什么事,决不登十一娘的门。

她来,肯定是有什么事?

“快请姨娘进来!”十一娘虽然心里很焦急,脸上却不露半分,笑盈盈地嘱咐竺香。

竺香忙把五姨娘请了进来。

冬青上前给她行礼,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问十一娘道:“你这屏风还要多长时候才能绣好?”

看着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十一娘一怔,道:“姨娘可是要我帮着做什么绣活?”

“不是,不是!”五娘忙否认,随后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十一娘就朝着冬青使了个眼色。

冬青笑着带竺香退了下去:“我去给姨娘沏杯茶。”

五姨娘胡乱点了点头,见两人退了下去,没待十一娘开口,已道:“你就是太实在,总是吃亏。”

十一娘听着有些摸不清头绪。

“你天天在家里绣这个什么屏风,五小姐和十小姐却陪在大太太身边…你也要多个心眼才是!”

要论心眼,只怕这府上少有比五姨娘迟钝的了!

十一娘忍俊不住地笑起来。

没想到,连一向不理世事的五姨娘都知道这段时间五娘和十娘很得大太太的欢心,为自己急起来…

五姨娘看着她笑,嗔怪道:“你别总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全是为了你好。”说着,眼睛一红,“说起来,都是我不好。你这样伶俐的一个人,偏偏托身在我肚子里…”

这又不是自己能选择!

十一娘忙掏了手帕给五姨娘擦眼泪,又安慰她:“看姨娘说的。我要不托身在你肚子里,哪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过。您别哭了。您说的我都知道。说起来,绣屏风也是尽孝。大太太是个明白人,一定会知道我的苦心的。”

五姨娘听了情绪好了很多。道:“也是,大太太心如明镜似的,什么好,什么不好,什么错,什么对,她一向是清清楚楚的。”

生母对嫡母一向评价很高,十一娘早已习惯。又宽慰了五姨娘几句,喝了冬青上的热茶,五姨娘感觉好多了,起身告辞。

十一娘亲自送五姨娘出了绿筠楼,抬头却看见滨菊和秋菊两人站在绿筠楼外一个十二级台阶的八角凉亭里说着什么──秋菊的表情有些不屑,滨菊的表情却很是严肃。

琥珀不是说要去督促秋菊提饭吗?怎么秋菊却在这里和滨菊说话?

她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空。

大朵大朵的乌云像破絮似地飘在空中,使得光线有些阴暗,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两人也看见了十一娘,连袂过来给五姨娘行礼。

五姨娘和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就由小丫鬟扶着回了。秋菊也和滨菊散了:“我去提食盒去!”

滨菊则朝十一娘使了个眼色,应着秋菊:“你快去!”

秋菊应声而去,滨菊就扶着十一娘往绿筠楼去。

“琥珀没有吩咐秋菊去提饭吗?”

“吩咐了。”滨菊道,“只是遇到我,说了会闲话。”

十一娘听她回答的坦荡,不由微微点头。

滨菊性格开朗,又体贴宽厚,光明磊落,和她相处的越久,就会越喜欢。

“小姐,我有话跟您说。”

她眼底闪烁着欢愉,让十一娘看着心中一喜,不由低低地道:“是不是姨娘…”

滨菊点头。

两人重新出了绿筠楼,站到了刚才滨菊和秋菊说话的凉亭──这里视野开阔,有人来,一眼就可以看见,不容偷听。

“秋菊回去问了她娘。”滨菊正色道,“她娘说,大姨娘是家生子,不过父母早逝,靠着一个叔叔过活。后来叔叔娶了婶婶,容不下了,这才想方设法进府当了差。因为人长得漂亮,性情又温和,就被去逝的老太君放在了大老爷的屋里。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欢她。而二姨娘却是当年发大水的时候逃难逃到我们这里来的。自卖为奴,进了府里。她先是在外院扫地,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原来的大总管牛安理在账房里当管事的外甥,借着牛大总管的势,从外院调到了内院的花房,专管暖房里的花。没几日,又趁着给老太君送花的机会得了老太君的欢心,把她调到了大老爷房里。两人在大老爷屋里待了五、六年,从三等丫鬟做到一等大丫鬟。大太太进门后,就做主将两人收了房。”

牛安理是许孝全的前任。许孝全做了总管后,他要求脱藉,全家迁到了扬州。不过,牛安理虽然离开罗家十几年了,罗家的妇仆偶尔提起他的语气间都是亲昵。看得出,他在罗家的人缘关系很好。

十一娘却听着眉头微蹙。

这样看来,大姨娘有些老实,二姨娘有些心机。不管是哪种,在罗府从来不缺这样的人。

挺正常的啊!

“小姐,还有一件事!”滨菊的声音压得很低,“秋菊说,她娘说起二姨娘的时候,很是鄙视。”

十一娘听着精神一振:“可知道是为什么鄙视?”

“说二姨娘是个狐狸精,把牛大总管的外甥给害死了!”

十一娘吃惊地望着滨菊。

“牛大总管的外甥一直等着二姨娘放出来,结果,二姨娘却被大老爷收了房,牛大总管的外甥一气之下,就跳了井!秋菊的娘还说,牛大总管走,也与这件事有些关系!”

第十九章

事情远比十一娘想的复杂。

她决定以静制动。

然后对自己屋里的下了禁足令──没什么事,全都待在屋里,就算是有相好的来约,也不允许出去。

五姨娘那里,她派了冬青去。说自己要绣屏风,让五姨娘没什么事就不要来绿筠楼了。

还好十一娘屋里的人早就习惯了她的低调,五姨娘也早已习惯了女儿的疏离,就是琥珀,对十一娘的命令也表现出了足够的恭顺,每天只在宴息处陪着秋菊、竺香等些针线、说说话儿。

她们这边寂然无声,外面却语笑喧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