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侯爷而言,我的话的确多了些。”十一娘忍俊不住,微微笑起来。

望着她愉悦的眉目,半明半暗的罗帐里,徐令宜的眸子闪闪发亮。

第九十九章

十一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有一搭没一搭和徐令宜说了半天话,然后眼皮一搭,就睡着了。再醒来,是有人在一旁轻轻地推她:“夫人,夫人,丑时了。”

她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就听到徐令宜含笑的声音:“再睡一会吧!又不是没丫鬟婆子。”

十一娘完全清醒过来。

她笑道:“妾身服侍侯爷起床吧!”

“不用。”徐令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但十一娘怎么睡得着,还是跟着起来,盥洗,更衣,吃早饭,送徐令宜出门,回到屋里已是丑过一刻。

她打着哈欠:“还好住的离皇宫近,要不然,只怕子时就要起了。”

琥珀服侍她上床:“夫人再歇会吧!长期这样下去可受不住。”

十一娘点头,爬上床,一觉睡到卯正时分,然后起床梳洗,又吩咐琥珀把陶妈妈找来。

南永媳妇给她梳头,她和南永媳妇闲聊。问她什么时候成的亲,丈夫在做什么,有没有孩子,孩子多大。南永媳妇有些怯生生地回答她。她和丈夫都是徐府的家生子,从小订了婚。十二岁就入了府,原来在针线房做针线,因梳了一手好头,被太夫人身边梳头的妈妈看中了,然后跟着学了几年。十八岁的时候成的亲,今年二十二岁,丈夫在马房喂马,有个三岁的女儿。

“你这么早出来,女儿怎么办?”

南永媳妇羞涩的脸上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托了隔壁住着的赵家婶子看着呢!”

“赵家婶子?是做什么的?”

“她是回事处赵管事的媳妇。没在府里当差。平时做些针线拿出去卖。是个很好的人。”说着说着,南永媳妇渐渐放开了,“我会梳十几种髻,您明天要不要试试别的?”

十一娘看着暗暗点头。

可她不希望身边的人看着自己就战战兢兢或是都像木偶似的,那有什么意思。

“我是怕麻烦!”她笑道,“这样简单地梳个纂儿多好啊!”

十一娘的话音刚落,南永媳妇已将最后一缕头发挽上,从雕红漆的匣子拿了对赤金镶红宝石石榴耳坠:“您试试这个?”

她依言戴上了,就有了几分俏丽。

“不愧是专司梳头的。”

十一娘赞扬她。南永媳妇就抿着嘴笑起来。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陶妈妈来了。”

十一娘发现南永媳妇的表情变得有些生硬,然后恢复了刚才的畏缩,快手收拾着镜台上的梳子。

“请陶妈妈进来吧!”

小丫鬟忙打帘请陶妈妈进来。

南永媳妇就给十一娘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娘就低声地问陶妈妈:“你可听说过长春道长这个人?”

“当然听说过。”陶妈妈笑道,“长春道长是长春观观主,能拜雪雨,被先帝封为靖微妙济守静修真凝元衍范真人,卦算祸福也十分灵验。燕京很多权贵人家都拜在他门下。说起来,我们大姑奶奶能有谆哥儿,多亏有长春道长。”说着,就把当年长春道长怎样给元娘看风水,怎样给她破孤煞星,怎样帮她求子,怎样算出谆哥是男丁,甚至谆哥十岁之前有“三灾”,一一向十一娘说了。

十一娘见陶妈妈说起这个长春道长的表情就像说起自己的偶像似的激动、打不住话题,知道她也信长春道长。就笑道:“这样说来,大姐应该是长春道长的门徒了?”

“那是自然。”陶妈妈笑道,“要是哪天您有空,也应该去长春观拜见一下道长才是!”

十一娘点头:“总不能我一个人去吧?家里还有谁是长春道长的门徒。到时候也好一起去。”

陶妈妈笑道:“家里的人都信。不过太夫人、侯爷和二夫人是信佛的,所以不大去长春道长那里罢了。”

十一娘微微点头,有小丫鬟禀道:“三位姨娘来给夫人问安了。”

陶妈妈就虚扶着十一娘去了堂屋的。

三人向她行了礼。文姨娘立刻殷勤地问侯十一娘“睡得好不好”之类的话,十一娘应酬了她几句,琥珀过来传饭。

秦姨娘忙帮着琥珀安箸摆碗,文姨娘就笑着指挥丫鬟服侍十一娘净手,乔莲房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僵硬。

十一娘不想为难谁,笑道:“大家都散了吧!我等会还要去给太夫人问安。”

乔莲房转身就走,秦姨娘却笑道:“夫人也让我尽尽心。”

十一娘笑道:“以后大家一个屋里住着,日子长着。也用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

陶妈妈也看出她不想留三位姨娘,也在一旁劝着,这才把秦姨娘和文姨娘劝走。事后还道:“四夫人这样做就对了。那文姨娘的一张嘴就没有关得住的时候。她今天服侍您吃了顿饭,等会就传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天天在您跟着服侍着。白白便宜了她。”

十一娘笑起来。

这还真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笑着遣了陶妈妈,她问琥珀:“送太夫人和五夫人的药材可准备好了?”

琥珀点头:“照您的吩咐,两支人参各一支,六两血窝给太夫人,另四两给五夫人。”

十一娘点头,吩咐冬青:“你这几天待在后罩房不要出来。免得遇到五夫人。”

冬青连连点头,十一娘就带着琥珀和滨菊去了太夫人那里。

知道十一娘给她和五夫人送了药材来,太夫人很高兴:“我这里不缺这个。”

十一娘笑道:“这还是侯爷吩咐我送来的!”

“是吗?”太夫人听了更是高兴,忙让杜妈妈收了,又让姚黄陪着琥珀去了五夫人那里。

乳娘就陪着贞姐儿和谆哥过来给十一娘问安。

大家刚说了两句话,徐嗣勤和徐嗣谕来了,接着三爷和三夫人带着徐嗣俭来了,然后五夫人由一大群丫鬟簇拥着进来了。

一时间,太夫人屋里热闹极了。

待把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送去上学,又把三爷送去铺子,五夫人就说起搬家的事来:“…把两家的父母都吵得不得安生,我们做晚辈的实在是过意不去。正好我陪嫁的院子有一座在慈源寺附近的放生胡同。您也知道,慈源寺的主持济宁大师医术了得,五爷就和我商量,我们暂时搬到那边去。”

三夫人一听,立刻道:“这怎么能行。五弟妹怀着我们徐家的血肉,怎么能在外生产。这样也不吉利啊!”

太夫人没有做声,眼底却有犹豫闪动。

“也不算是外面了!”五夫人看了一眼一直没有做声十一娘,笑道,“既然是我的陪嫁,自然也是徐家的产业…”

“五弟妹是怕兴师动众,有人说闲话吧!”没等五夫人的话说完,三夫人笑着望了一眼太夫人,“说起来,这可不是五弟妹你一个人的事。想当初,二嫂小产需要静养,二嫂就提出来把二哥身边的两位丫鬟开了脸。二哥不同意,娘也心疼二嫂,没有答应。结果,二哥如今连个供奉香火的都没有,二嫂孤零零的一个人…”

“别说了!”太夫人厉声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家里属牛的全都回避!”

没有人敢再提出异意。

三夫人脸上就有得意之色闪过。

五夫人不由望向十一娘。

却发现十一娘依旧沉静如水,没有任何异色。

她不由微讶,却听到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慈源寺的济宁师太来拜见您。”

大家一怔。

太夫人已道:“快请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

太夫人就问五夫人:“可是你和济宁师太约好了的?”

“没有,没有。”五夫人忙道,“我也不知道她来干什么?”眼中有几份茫然。

不一会,小丫鬟就领了个身穿青绸缁衣的白胖尼姑走了进来。

她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给众人见礼,太夫人、三夫人、五夫人纷纷起身喊那尼姑“济宁师太”,十一娘也随着起身迎那尼姑。

太夫人叫了小丫鬟端了太师椅给那尼姑坐,上了清茶。

济宁师太笑着坐下,啜了口茶,和太夫人寒暄了几句“还是盂兰盆节上见了”之类的话,然后就把目光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这位是府上新娶的四夫人吧!只是我前些日子做了道场,没有前来恭贺,还请四夫人不要责怪。”说着,起身双手合十,给十一娘行了个礼。

见太夫人这样礼遇济宁师太,十一娘自然不敢托大,笑着起身回了礼:“俗事不敢打扰,济宁师太太客气了。”

济宁师太听了就笑起来:“早听说四夫人谦虚有礼,是罗家小姐中的头一人。还以为是有人夸大其词,如今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

十一娘愕然。

其他人也很惊讶。

济宁师太就笑对太夫人道:“说起来,我和尊府也是相熟,只是这事我受人所托,想请太夫人行个方便,让我和四夫人私下说两句话。”

太夫人听着目光微闪,笑道:“师太行事向来庄重,我自然信得过。”又对十一娘道,“既然师太受人所托而来,你少不得听听师太说些什么!”

十一娘自然应喏,随着济宁师太出了太夫人的正屋,去了一旁的东厢房。

第一百章

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济宁师太,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了。是什么人托了她来找自己?说起来,自己认识的人也很有限。

这么一想,她不由心中一跳,手心骤然有汗。

可当着太夫人的面,她不动声色地笑着随济宁师太出了太夫人正房,去了一旁的东厢房。

丫鬟给两人上了茶,济宁师太笑道:“四夫人,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一位叫段霜影,一位叫袁雪衣的妇人。”

大姨娘和二姨娘!

虽然隐隐猜到,但被证实,十一娘还是觉得很惊愕。

没想到,她们曾经还有那么好听的名字…不过,既然济宁师太通过太夫人找上门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和她单独谈谈,又开门见山的问她认识不认识两位姨娘,想来早有准备。

她微微笑:“我娘家大姨娘和二姨娘一位姓段,一位姓袁。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您所提的两人。”

“那就是了。”济宁师太笑道,“大姨娘说,夫人是个直爽人,让我找您,说您一定会帮她们的。”

在骗了所有的人之后,包括自己在内…二位姨娘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帮她?

十一娘笑望着济宁师太没有做声。

济宁师太对她的态度并不吃惊,而是笑道:“二位姨娘说,她们多年信佛,诚心想出家供奉佛祖。只是主母怕有多事的人说些闲言闲语,以为两位姨娘出家是不堪主母虐待才不得已而为之。因此一直没有答应。这次随贵府的人到燕京之后,更是看破红尘,所以才离家出走托身我寺。我不知道夫人知道不知道慈源寺。在燕京,我慈源寺虽然不能与护国寺、白云观这种受僧道禄司庇护的寺院、道观相比,但也不是那默默无闻之地。”说到这里,她脸上流露出骄傲神色,“两位姨娘识字断文,进退有度,言词文雅,托身我寺,不仅能潜心修佛,而且能一展所长。夫人如今落藉燕京,人生地不熟,何不为两位姨娘大开方便之门,也与方便呢!”

两位姨娘真是好计策!

仅仅是识字断文,进退有度,言词文雅恐怕不会入了这位师太的眼!

“不知道两位姨娘托身贵寺,捐了多少香火钱呢?”

十一娘淡淡地望着济宁师太。

济宁呵呵笑:“夫人果是直爽人。不过五千两银子。”

十一娘费了一番功夫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济宁已笑道:“这些银子对永平侯夫人来说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对二位姨娘来说,却是孝敬菩萨的功德。所以才苦苦哀求贫尼帮着走这一趟。”

十一娘不禁为杨姨娘感到悲哀起来。

刚开始,她以为十娘手镯里装的是银票,后来发现却是砒霜…她当时就在想,那些钱去哪里了?或者,是用来干什么了?

故事到这里,才有了答案。

十娘留在大老爷看不到的余杭,只会被大太太如钝刀子割肉般的收拾了。还不如奋起一博,说不定还能有个出路。而两位姨娘定是像唬弄自己似的取得了杨姨娘的信任,共同定下这围魏救赵、金蝉脱壳的计中计。杨姨娘以自己的死引开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同时也希望大太太知道自己死了,能对十娘存一丝怜悯,让两位姨娘借参加庙会的机会带走十娘,然后结伴进京。

十娘出现的那样巧,想来到燕京已有段时日了。只是不知道是谁给她们通的风报的信。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是如此,十娘嫁王琅,两位姨娘为什么不出面阻止呢?

济宁却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般,笑道:“两位姨娘还让我给夫人带句话。说,十小姐求仁得仁,求义得义。她们也不过是个弱女子,求个活命的机会罢了!”

十一娘不由苦笑:“这毕竟是我娘家的事,只怕还要我母亲做主。”

“那是自然。”济宁笑道,“只是罗府的大太太既然能把您嫁到永平侯府来,想必有一番思量。两位姨娘,有不为多,少不为憾。想来这个账罗府的大太太是算得过来的。可对我慈源寺却不同。能有像两位姨娘这样言之有物的人,想必很受高门女眷的亲睐。这也是我不得不来夫人面前求这个恩典的缘由。”

她反复强调钟意两位姨娘,欢迎两位姨娘到慈源寺出家。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趟这浑水了。

十一娘也能理解。

寺庙要发展,必须要有相应的人才。一般出家之人不是因为生活贫苦无所依靠,就是家庭变故心灰意冷,前者没受过什么教育,后面对世事很是冷漠。像两位姨娘这样,曾经为大老爷红袖添香夜半陪读过,见识谈吐自不一般。这般年纪还折腾着离家出走,有搅了大太太的布局怕被大太太报复的害怕,估计也有想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憧憬。这样的两个人能加入慈源寺,还捐了大笔的香油钱…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济宁都是要出这个头的。何况,十娘嫁到了茂国公府,自己嫁到了永平侯府,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十娘私自离家,她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姐姐…最终,声誉受损的是她们两人,得不偿失的是罗府。

所以,济宁师太才敢这样直白以告。

“既然夫人不反对,那我等会走趟罗府。”济宁师太的目的达到了,笑眯眯地站了起来,“如果太夫人问起,我会说是两位姨娘想到慈源寺出家,特托我来请夫人到罗家大太太面前说项。至于其他,自会一字不提。”

敢情还要感谢这位济宁师太和两位姨娘不成?

十一娘有些啼笑皆非。

她突然有点理解徐令宜的无可奈何。

那天在小院,明明知道是元娘设的一个陷阱,明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为了那些顾忌的人或是事,却只能眼睁睁地跳下去…

回到太夫人那里,济宁师太果如在东厢房所言,说是受两位姨娘之托来请十一娘到大太太面前说项,还说,十一娘觉得两位姨娘既然是出家意志已定,乐意成全,待一月新婚过后,问了太夫人、侯爷的意思再择日回娘家为两位姨娘的事与自己的母亲商量。

大家听了虽然都觉得有些意外,但济宁师太的话说得通情达理,又是十一娘娘家的事,也就没人这个时候去追究。

济宁师太说了一会话就告辞了。太夫人看着时辰不早了,和杜妈妈去了佛堂。其他人自然也就散了。

十一娘回到屋里就找了冬青来,把济宁的来意告诉了她。

“你回去一趟,把这事告诉大奶奶,特别要提醒大奶奶,看济宁的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插手这件事了。”又叮嘱,“暂时别跟大太太说,先跟大奶奶说,请大奶奶拿个章程。看我这边该怎么办?”

冬青应诺而去。

十一娘又叫了陶妈妈来:“能不能挑几个机敏伶俐的人,我这边还有两个二等丫鬟、六个三等丫鬟、四个粗使婆子的缺。”

陶妈妈忙道:“夫人放心交给我来办。下午就把人领来您看看。”

十一娘点头,又低声道:“能不能安两、三个人到外院的书房当差。”

不愧是元娘的人!

陶妈妈微怔后立刻低声道:“三位少爷在家学里上学,那边有好几个人都是我们派过去的。夫人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就是。就是我一时半会答不出来的,下午也能有信给您。”

十一娘微微摇头:“听侯爷的口气,只怕是在给三位少爷寻合意的先生。到时候肯定是在外书房别设讲堂。谆哥儿今年都六岁了,身子又弱,多半会跟着几位哥哥在外书房启蒙。太夫人根本没有把谆哥交给我带的意思。而且,我们毕竟是内宅妇人,不比爷们在外见多识广。如果有个好先生在身边时时指导,既占了名份,又能督导谆哥的品行学问,有什么事,我们也可以和先生说,让先生去教导谆哥。岂不比你我这样胡乱插手的好。”

陶妈妈不由赞赏:“夫人这主意好。我知道了。这就去办。”说着,竟然急急起身。

“你也不用这么急。”十一娘笑道,“一是先生的事还没有定,二来也只是先备着,怕到时候引人的耳目。要知道,还有三位少爷一起读书。知道的,是我们想看着谆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要去看着二少爷。”

陶妈妈立刻点头:“夫人放心,我自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说着,又露出几分犹豫来,“就是晚香那里,还有些麻烦…”

“你说说看!”

“晚香昨天跑到我这里来说,府里大小厨房共有十一个。昨天下午三夫人发话说,除了太夫人屋里的厨房,其他十个厨房都按单子配菜,不允许再点菜。如果谁临时要加菜,自己出钱由厨房里单做。”陶妈妈还怕十一娘听不懂,解释道,“以前大姑奶奶掌家的时候,是按厨房的大小拔钱,多少自负。有的厨房上半个月用的多了些,下半个月就省点。也没有出现过超支的事。临时加菜,是超出来的费用,自然也由各人自掏。可三夫人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十个厨房就可以一起买菜了。”十一娘笑着接了话茬,“厨房采买可就发大财了。是不是?”

陶妈妈怔住。

十一娘的笑容依旧是那样,温和中带着一点点的亲切,可眼中却有种洞察一切的镇定从容。好像在说,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你不必慌张!

陶妈妈突然间脸色烧得通红。

第一百零一章

陶妈妈突然间脸色烧得通红。不由辩道:“夫人,我这是在为大姑奶奶和您担心呢?她这样不管不顾地敛财,只怕账目上也会做手脚。到时候,她不是赖到我们大姑奶奶的头上,就是把个烂摊子丢给您?她得了好处我们还要给她背黑锅!”

十一娘笑道:“内院的钱应该是外院司房拔进来的吧?司房应该有两位管事专管着内院的账目吧!拔了多少?用了多少?还剩多少?都是有章可循的。就算这两三年账目不清,可大姐掌家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早年的账目应该都是入了库的。她就是要做手脚,也不过是这几年的账,她想把以前的帐全翻过来,只怕她的手还没有那么长,能伸到司房里去。”说到这里,她笑了笑,“而且,她这样迫不及待地改革,触犯的可不是我们一房的利益。别人都不说,凭什么我们出头?退一万步,三夫人管家,是太夫人决定的。就算出了再大的纰漏,那也是太夫人的意思,难道还喊打喊杀闹得有人皆知不成!三夫人未尝不是仗着这点才敢乱指乱打。只管坐着看就是了!”

陶妈妈望着眼前神色自若的十一娘,眼底全是震惊。

大太太不是说她年纪小。性格虽然沉稳,但也有些懦弱吗?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念头一闪,她立刻意识到──大太太看错了人。

只怕这位十一小姐在家里,低调内敛的让终日打雁的大太太失了眼…

陶妈妈心乱如麻。如果说之前她对完成元娘交待的事充满了信心,现在,则充满了怀疑。她把元娘奶大,又跟着她到了徐家,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的事。深切知道“有备无患”的重要性,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有了防备,所以才能全身而退。可现在,这个十一娘到底表露出了多少,还有多少隐藏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对谆哥好?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略一思忖就觉得汗透背脊…

一时间,她望着十一娘的目光中充满了戒备:“夫人说的是!这件事,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十一娘看着陶妈妈的神色从震惊到失措,从失措到担忧,从担扰到强作镇定…她不由微微地笑起来。

看样子,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徐府这样复杂,她唯一能用得上、也让她用的,不过是元娘留下来的人。她要和这些人合作,而不是被他们利用或是当成挡箭牌。那就要向他们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要不然,没有人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所以她索性借着这个机会问了陶妈妈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

“…你可知道侯爷名下有多少产业?”

陶妈妈迟疑了半天,嘴角翕翕,一副不好回答的样子。

十一娘看着也不急着追问,而是道:“三房这样急着敛财。你不觉得奇怪吗?”

陶妈妈听了果然神色一变,忙道:“说起来,当年老侯爷为了支持皇上继承,家里的产业卖掉了大部分。二爷死后,老侯爷感觉世事无常,活着的时候就将徐府仅剩的那点产业分了──包括死去的大爷在内,每人一份。后来老侯爷去世,侯爷承了爵,家里内忧外患乱得很,加之太夫人还在,没有谁去提分家的事。这样一来二去,家里世道越来越好,就更没有人去提了。”

十一娘沉吟道:“知道死去的大爷那一份由谁掌着吗?”

陶妈妈道:“当时就拿出来买了祭田,老侯爷说,让后人也念着大爷的功德。”

“一共是多少亩?”

陶妈妈额头已微微有汗:“一共是两千亩。”

两千亩,大太太给自己买陪嫁田庄的时候好像一亩地是五两银子,就以这个折算,每房可以分一万两银子。也就是说,徐家也不过五万两银子左右的家当。这其中应该还包括了房产、古玩、字画之类一但变卖就会折价的东西,真正分到手里的,未必有一万两的现银…再看现在徐家。仅青帷小油车里仙绫阁的绣品就价值不菲,更不要说元娘屋子里的那些陈设,太夫人院子里的那些一年四季绿意盎然的花木。而徐令宁和徐令宽都是四品,每年俸禄三百六十两银子,一百四十四石米。徐令宜领三份俸禄。永平侯,每年一千三百两银子,五百二十二石米,太子少师,每年七百二十两银子,二百八十八石米,五军都督府都督,每年五百二十二两银子,二百一十石米。就这样,有时候银子还会折成绢…

她不由笑望着陶妈妈:“也就是说,不是很多了!”

陶妈妈听着脸色微变:“我怎么一直没往这上面细想…就一直纳闷,三房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蹦来跳去的这样急。原来所谓的公中银子,全是我们侯爷的家当…还有二房,今要买张画,明要买个花瓶,百两千两的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我就奇怪了,大姑奶奶从不是个小气的人,前两年怎么为了钱的事和侯爷生气。”说着,已是团团转。

十一娘听着目光微闪。笑道:“妈妈别急。既然府里没钱,用的都是太夫人的陪嫁。说不定二夫人也用的是自己的陪嫁!”

“哎呀,你知道些什么啊!”陶妈妈已有些激动起来,“您”也变成了“你”,“二夫人嫁过来的时候不过一个四百亩的小田庄,三十六抬嫁妆。听说。就这三十六抬嫁妆,有些也是太夫人为二夫人做面子拿了体己钱子给填的窟窿。后来二夫人守寡,膝下又没个孩子,太夫人怕她没有个依靠,就把自己的陪嫁分了。二爷、四爷、五爷,各一份。二爷的,给了二房,五爷的,聘五夫人的时候就拿出来了,侯爷的,我们大姑奶奶可是一直没看见,和你成亲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写公中应分多少田产地亩给你们…还有侯爷得的那黄金一万两,十顷良田。那个时候大姑奶奶已经不在了,你还没有进门。这账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啊!”说着,团团转起来,“不行,这事我得找人到司房打听打听去。这些产业,可是有谆哥一份的!”

十一娘听着不由暗暗叹一口气。

锦帛动人心。徐令宜还没有死…不怪有人为争产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

“这件事你也不别急。”她弄明白了自己想知道的,笑道,“免得没影的事吵出个影儿来。”

陶妈妈听着有道理,强压了心中的激动,而十一娘看着时间不早了。遣了陶妈妈,去了太夫人处。

五夫人还没有到,三夫人拿着账册正和太夫人说着什么,看见十一娘进来,就打住了话题,笑着和十一娘行礼。

她就想到了陶妈妈关于三夫人要改革厨房制度的事!

应该是在说这事吧!

十一娘笑着回了礼,又上前问了太夫人的安,笑道:“娘和三嫂在算账吧?那我帮着魏紫她们布箸去。”说着,也不待太夫人发话,转身去了西次间。

三夫人就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样一来,也免得那些人为吃饭扯皮吵嘴。少了很多的麻烦。”

太夫人听着微微一笑:“厨房的大买办是谁啊?”

三夫人笑容就有了几分勉强:“是甘老泉。”

太夫人望了她一眼。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照着你说的办吧!”

“嗯。”喜悦无法掩饰地从三夫人脸上溢出来。

“不过…”太夫人话音一转。

三夫人立刻露出紧张的神色:“不过什么?娘您尽管吩咐!”

太夫人慢慢地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道:“不过,菜单子让各房的把各房喜欢吃的拟出来,然后再让厨房照着搭配。不要自作主张,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

三夫人忙应了一声“是”,表情却有几分失望。

“既然没事了,你去帮着十一娘摆箸吧?”太夫人淡淡地道,“她年纪小,刚进门,你又是做嫂嫂的,要有个样儿。”

三夫人心里更是憋得慌,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笑着站起来应了一声“是”。

一旁服侍太夫人的杜妈妈不由叹了口气。

太夫人听着也叹了口气:“你是想问我,我明明知道她想敛财,为什么还放手让她做吧?”

杜妈妈就笑道:“您一向心慈。这是怜惜三夫人,怕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呢?”

“我不是怜惜她。”太夫人神色有些落寞,“我是怜惜勤哥儿和俭哥儿。”又道,“说起来,她能想到这法子,也动了不少脑筋。只可惜,心眼用在别的地方!”

十一娘在太夫人那里吃了饭,服侍太夫人睡下,回了自己睡。

冬青已在那里焦急地等:“夫人,大奶奶说,她等会抽个空来见您。”

也好,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既不能撕破了脸,大家除了要商量怎样劝大太太,也要商量怎样和十娘说这件事。

她睡了个午觉起来,大奶奶还没有来。

十一娘又怕大奶奶来了找不到自己,留了话,先去了太夫人那里,正好未正差一刻进门。

太夫人刚起来,笑道:“这孩子,还按着点进!”

杜妈妈正服侍太夫人穿鞋,笑道:“可不是。今天一早也是和昨天一样。辰正还差一刻钟到的。”

太夫人“哦”了一声,眉角挑了挑。

第一百零二章

十一娘给太夫人问了安,说起自己想从元娘那边挑几个人到自己屋里当差的事:“…娘如果同意了,我这几天就暂时定几个人。到时候您再帮我拿个主意。”

太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十分柔和,笑道:“本就留给你处置的。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正说着,贞姐儿和谆哥起来了。

两个孩子给长辈行了礼。

谆哥就问太夫人:“今天我们还去不去二伯母那里?”

十一娘有些意外,不知道谆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夫人就呵呵笑着问他:“你喜不喜欢去?”

谆哥笑眯着眼睛点头:“二伯母那里有糖包子吃。”

太夫人笑起来:“你就惦记着吃。”

谆哥站在那里笑。

太夫人就对十一娘道:“…怡真的学问好。勤哥、谕哥、俭哥没启蒙之前,也都跟着她学着识了几个字。先前天气太热,后来又忙着你们的婚事,就把谆哥留在屋里了。昨天怡真考勤哥儿学问,这孩子听着,也惦记着上学的事呢!”语气间流露出对谆哥儿懂事的欣慰。

难怪昨天三个孩子对二夫人都那样的尊敬。

十一娘暗暗吃惊,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我听说过二嫂的学问好,可没想到竟然能指导孩子们启蒙。”又笑望了一眼贞姐儿,“贞姐儿的学问也是跟着二夫人学的吧!”

太夫人笑着点头:“怡真是什么都会。说贞姐儿手指长,所以特意教她音律。如今也能弹上几支曲子了。”

十一娘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贞姐儿的手上。

果然,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不像一般养在深阁里的小姐软若无骨,而是隐隐透着几份劲拔。

贞姐儿见十一娘望着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握成了攥:“我的手不好看…”

十一娘笑道:“认真的手最漂亮。”

贞姐儿一怔。

十一娘已笑道:“要是不常常练习,手指怎么会有劲,要不是有劲,又怎么能弹得好曲子。”

贞姐儿微微的笑,面颊有淡淡的粉色,十分的漂亮。

十一娘嘴角微翘。

贞姐儿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身姿如柳、眉目如月的美女,却目光清澈,淡然娴静,有大家之女的磊落之风。说起来,有点像二夫人…和文姨娘相差的太远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庆幸。

还好太夫人把贞姐儿养在自己身边,要是跟着文姨娘,恐怕会成为第二个话篓子…

太夫人就叫了魏紫去准备些吃食带过去,然后对十一娘笑道:“我们也去那里吵吵她。”

陪太夫人,十一娘自然是义不容辞。刚笑着应了,三夫人来了。拉着十一娘:“我去你屋里找你,说你来了太夫人这里。正要和你商量厨房的事。”

十一娘故作不知:“厨房的事?我又不懂。不知道三嫂要我做些什么?”一副全力配合的样子。

三夫人就絮絮叨叨说起管家有多难,家里的开支有多大之类的话来。

太夫人看着她们一时说不完,笑着牵了谆哥的手,对三夫人和十一娘道:“我送他们去怡真那里。你们慢慢说。”

十一娘正惦着罗家那边的消息,笑着应了,送了太夫人和孩子们出门,然后往自己屋里去:“…三嫂到我那里坐坐,我们好好说说。”

三夫人急着把这事做成,笑着跟十一娘去了她那里。

“…你们把自己喜欢吃的菜单子拟出来,让厨房帮着拟出菜谱来…没找到四弟妹,我先去了五弟妹那里,把这事跟她也说了,她连声赞好,让我来问四弟妹,只说你同意了,明天就可以开始把以前的老规矩改一改了。”

十一娘就笑道:“现在是三嫂当家。家里是什么情况,没谁比三嫂更清楚了。三嫂既然觉得这样好一些,自然就有它的好处。我没什么意见。到时候你直管吩咐我院里管厨房的吴妈妈就是了。”

过程出乎三夫人意料之外的顺利,她不由微微一怔。

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四夫人,陶妈妈来了。”

十一娘就和三夫人客气了几句,送三夫人出了门。

回到屋里,陶妈妈拿了一份名单给十一娘,然后遂一向她介绍这名单上的人:“…您看满意不满意。”

陶妈妈给她挑的这些人都是些没有什么背景,以前在元娘屋里做小丫鬟的。

十一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要这样的。”

年纪大一点虽然有经验,但也喜欢凭着经验办事。机灵些的早做了大丫鬟,不机灵的早被淘汰。而这些小丫鬟年纪小,又经过一定的训练,品级又低,到自己屋里来一下子就做二等、三等的丫鬟,应该会珍惜这样的机会!

陶妈妈见十一娘很满意,笑道:“那我就把人领来吧!”

十一娘见大奶奶还没有来,笑着应了。

不一会,陶妈妈就领了六个丫鬟,四个婆子来了。

丫鬟的年龄在十二、三岁间,都素着脸,看上去干净整洁,模样儿也机灵。婆子都四十来岁,面相老实,打扮得很干练。

几个给十一娘行了礼,都恭手立在了一旁。

陶妈妈就一个个给十一娘介绍。

四个婆子的丈夫有的在元娘的田庄上帮助,有的在徐府打杂,八个小丫鬟一个叫绿云、一个叫红绣,一个叫双玉,一个叫芳溪,一个叫秋雨,一个叫雁容,一个叫秀兰,一个叫兰萱。其中绿云和红绣准备做二等丫鬟,其他几个都是三等丫鬟。

十一娘想到元娘身边的两个大鬟,一个叫绿萼,一个叫嫣红的,就仔细打量了两个丫鬟一眼。

相貌都很普通,气质却很沉稳。

她不动声色地把人和名字对上,然后简短地说了几句“以后要听姐姐们的话,和睦相处”之类的话,就让琥珀把人领了下去。

然后让冬青磨墨,把几个的名字重新誊了一遍。

陶妈妈在一旁看着她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洒脱,有几分女子的婉约,又有几份男子的飞扬,心中不由一颤。

大太太说,她擅女红不喜读书…

她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怨怼来。

大太太到底知不知道这位十一小姐的底细?

起了抽空要去罗府问一问的心思。

十一娘见陶妈妈看见了自己的字迹颇有动容,心中微微笑。

她前世从五岁开始学习书法,除了在罗府的三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从未间断过。要不然,明明知道古时代讲究“字如其人”,怎么会把精力全放在女红上。怎么也要把一把字写端正了!

把名单写好,十一娘递给陶妈妈:“看看有没有写错的。”

陶妈妈看了一遍,一字不错。

知道十一娘都记在了心里,微微有些吃惊,却再也没有那种愕然──从十一娘对三房掌家的态度到现在只听了两遍就把人名全记住了,她对十一娘已有了精明能干的印象在心底,惊奇感也就少了很多。

十一娘就叫了滨菊和竺香来,让大家一起拟菜单子。

陶妈妈发现十一娘知道很多菜,有一些,连她都没有听说过。

竺香不由犹豫:“要是厨房做不出来呢?”

“做不做得出来是他们的事,拟不拟单子是我们的事!”滨菊不以为然地道,又在菜单子上添了一道“佛跳墙”,“…最考食材,即可以是鲍鱼海参,也可以五花肉大白菜,我到要看看她们怎么个配送法!”一副刁难人的口气。

陶妈妈自然是喜于乐见的。

三房掌家就推翻了元娘以前的规矩,就是变相地否认元娘的功劳。

十一娘却笑着嘱咐陶妈妈:“想办法看看五房都拟了些什么菜。”

陶妈妈立刻明白过来。

五房还怀着身孕,四房这个时候越过五房去,别人看了不免觉得四房在暗中下绊子。

这个时候这样做也的确有些急切了。

陶妈妈笑着应声而去。

十一娘就随着滨菊和竺香在那里发挥。等琥珀回来说人都安置好了,她又让琥珀领着滨菊和竺香去挑人:“…你们各找各的帮手。我呢,吃的不好我只找竺香,没衣裳穿了我只找滨菊。”

两人听了倒露出几分郑重来,跟着琥珀去挑人。

冬青笑着给十一娘重新沏了杯茶。

十一娘端着茶盅不由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冬青去看了钟:“申正过一刻了。”

十一娘听了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这个时候大奶奶还没有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正思忖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罗家大奶奶来了!”

“快请进来!”十一娘一边说,一边迎了过去。

门帘子一撩,头戴金丝累凤衔珠钗,身穿大红通袖衫的大奶奶已急步进来。

她眉宇间有几分急切。

十一娘看着心中暗暗觉得不妙,忙携了大奶奶的手:“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不好了!”大奶奶一语刚出,眼角已有泪水,“娘听说两位姨娘要在慈源寺出家,气得昏死过去。”

知道大太太会生气,但没有想到会气成这个样子。

“现在怎样了?”

“已经请了太医院的刘太医。”大奶奶掏出帕子抹着眼角,“一直没醒。我来的时候正在诊脉。爹急得直骂人。你大哥那边、五姑奶奶那边,我已差了人去报信。只是十姑奶奶那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年吴孝全陪四叔来燕京住了一年多,谁也没有提起四姨娘的事…”

第一百零三章

十一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这事做的太不地道…谁系的铃谁去解好了!

她急道:“既然这样,我去见太夫人。等会跟着你回家看看去。”

大奶奶却拉了她的衣袖:“我是怕你急,所以特来给你报个信。你还在新婚,这个时候回去,不太好…”

成亲头一个月新房不能空着。

十一娘笑道:“隔得近,我去看看就回。侍疾奉药,只怕得劳累大嫂了。”

“本是我份内之事,说什么劳累不劳累的。”

大奶奶和十一娘客气了几句,然后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在二夫人处还没有回来。

两人又找到二夫人那里。

远远的,就有悠扬却欢快的琴声传来。

大奶奶听着脚步不由一顿。

“是鹿鸣…”她望着高高的台阶,侧耳倾听,“中正跌宕,悠远洒脱,急缓有度。咦,宫弦有些轻,羽弦却有些重,手法好像不太熟练的样子。”

十一娘很吃惊。

她从来不知道大奶奶懂琴。

既然手法不太熟练,那应该是贞姐儿在练琴了。

两人慢慢拾阶而上。走到门口时,琴音停止。

琥珀上前叩门,有明眸皓齿的丫鬟来应门。

看见十一娘,她笑着曲膝行礼:“四夫人,奴婢结香。是二夫人身边服侍的。”十分大方。

十一娘向她微微点头,随着结香穿过满庭浓荫去了二夫人屋里。

明亮、简洁的梨花木家具,洁白如玉的甜白瓷器皿,靓蓝色帷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凤梨香,显得很温馨。

太夫人很随意地歪在罗汉床上,笑盈盈地望着坐在窗前琴几旁的贞姐儿:“…姐儿的琴越弹越好了!”

贞姐儿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二夫人羞赧地笑:“多亏有了二伯母指点。”

“也要你自己用心才是。”

依着太夫人的谆哥已笑着跳起来:“大舅母!”

屋里的人转过头来。

“谆哥!”大奶奶笑着应着谆哥,和十一娘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

“四弟妹!”二夫人笑着和两人打招呼,“罗家大奶奶。”又叫了结香,“把我前几日买的西湖龙井拿出来。”然后笑着对十一娘道,“秋天天气干燥,喝龙井去去燥热。”

十一娘谢了,和大奶奶一起受了小辈的礼。

太夫人已直言道:“罗家大奶奶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大奶奶听着眼睛一红:“我婆婆病了,公公怕小姑担心,特意让我来回小姑一声。”

十一娘已目带期待地望着太夫人:“我想回去看看母亲。天一黑就回来。”

太夫人立刻点头,喊了杜妈妈去给十一娘安排车马:“…回来记得报我一声。”

十一娘很是感激,给太夫人行了礼,连二夫人的茶也顾不得喝一口,和大奶奶回了弓弦胡同。

太夫人望着两人的背影,把济宁来找十一娘的事说了:“…好好的人家,实在是有心向佛,在家里供个佛堂就是。只怕是迫得没路可走了,想托身慈源寺。”

二夫人只是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太夫人叹气:“可不是。人人都羡慕我生女为后,生子为臣,过得不知道多舒服,可我也有我的难处…”

太夫人和二夫人絮叨着,屋里有温情在流淌。

十一娘和大奶奶匆匆下了马车,早有眼尖的丫鬟报去传禀:“十一姑奶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