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自己病没有好传染给了孩子吧!

十一娘挺能理解的。

要是自己,也会想着法子把人拦了。不过,她尽了礼数就行了。

十一娘没有勉强,关切地问了问孩子的事。

石妈妈笑道:“白白胖胖的,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哼两声。十分乖巧,一看就是个好带的孩子。”

十一娘夸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石妈妈把她送出院子,转身回到了内室。

五夫人抹着额帕红光满面地躺在床上,见石妈妈进来,撇了撇嘴:“走了!”

“走了!”石妈妈笑着,走过去打量着一旁小床上熟睡的婴儿。

“知道自己病了还不在屋里歇着,”五夫人不以为然地道,“岂不是让别人为难!”

石妈妈自然是不想加深两人之间的矛盾,含糊地应付了几句,忙笑道转移了话题:“太夫人差魏紫拿了五两血燕来了。我已经让厨房里炖上了。等一会就可以喝了。”表示太夫人一样的关心她。

又道,“刚才五爷差了身边的小厮过来,说今天晚上当差,不回来了。问小姐今天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哭?”告诉她,虽然生的是女儿,但徐令宽却一样的喜欢。

五夫人就抿着嘴笑了起来。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有小丫鬟大惊失色地冲了进来:“夫人,不好了…晓兰姑娘,晓兰姑娘…通身是血…”

五夫人“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谁干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了石妈妈身上。

石妈妈满脸的震惊,问那小丫鬟:“说清楚了,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刚才还好好的…吃了一碗鸡汤…突然说肚子痛…晓梅姐姐说她是吃多了,让她走动走动,消消食…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就出了血…”

五夫人“啪”地一掌就拍在了一旁的炕桌上:“给我查。狠狠地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干的?”

石妈妈的脸色也阴了下去。

五夫人刚生了嫡长女,怀孕的通房就流了产…别人会怎么想!

不是她们也变成了她们。

她神色凝重:“夫人放心,我这就去看看!”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十一娘对五夫人那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正和琥珀商量着自己屋里的事。

“…冬青的缺就暂时由绿云补上。绿云的缺由雁容补上。这样一来,也可以安抚一下从大姐那边来的人。让她们都知道,做事不分出身,只分忠心。”

琥珀点头,把十一娘的安排记在册子上。

“那陶妈妈?”她犹豫道。

“这件事关陶妈妈什么事?”十一娘表情淡然,“怎么不见你们跑来自荐枕席?陶妈妈,也不过是给她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罢了。”说到最后,已渐不可闻。

屋里就静了静。

琥珀忙捡了话题:“夫人吩咐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您看,什么时候送出府的好?”

十一娘一大早吩咐琥珀想办法把冬青生病的事传播出去。

“就三日以后吧!”她抿了抿嘴,“此事宜快不宜慢。”又吩咐琥珀,“冬青到金鱼巷那边养病,万义宗家于情于理都会派人去探望。刘元瑞家的就要嘱咐几声…”说着,她看了琥珀一眼。

琥珀会意:“我明天一早就去办这件事。”

十一娘点头:“那个刘元瑞家的,是个精明人。你见她的时候,顺便提一提,说府里在选小厮。我本有这意,如果她自己提出来岂不是更好。”

琥珀笑起来:“夫人放心,我省得。”

“滨菊这几天怎样?”自从那天她自请看着冬青后,十一娘有几天没见到她了。

琥珀笑容微见苦涩:“吃得很少。不过几天,瘦了一圈。我们也劝了。她嘴里答应的好好的,转身依旧如故。”

“我明天去看看她!”十一娘轻轻叹了口气,还想和琥珀讨论一下小丫鬟里还有谁不错的,徐令宜回来了。

她只好迎了上去。

“侯爷回来了。”十一娘曲膝行礼,“吃了饭没有?要不要加一点?”

徐令宜望着她,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他从来不吃宵夜。十一娘是知道的。自然也就从来不问。现在却突然语无伦次起来…他想到前天晚上十一娘那个“我生病”了的蹩脚借口。

或者,是心慌?

徐令宜不露声色,也不提点她:“不用了。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满身是灰。让春末进来服侍更衣吧!”

琥珀忙去叫了春末进来,十一娘领着红绣用汤婆子暖了被窝。

徐令宜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她在摆枕头。

深蓝色底,绣了粉色的并蒂莲。

他第一次觉得这两种颜色配起来十分的醒目、漂亮。

徐令宜坐到床边脱鞋。

“我今天在王家碰到姜柏了。”他轻描淡写地道,“听姜柏那口气,姜桂的性子十分随和。家里、家外的事都是姜王氏做主。姜家的人因此十分看重她。”

徐令宜不会无缘无故去见姜柏,也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说这些。

十一娘认真地听着,仔细里想着他话里的内容。

“时间久了,姜王氏不免养出几分脾气来。顺天府那边的案子没有进展,她竟然要去告御状。姜柏看闹得有些不成体统了,想请我出面做个和事佬。看能不能让常宁公主出面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免得王家绝了嗣。至于姜王氏那边,由他们来安抚。”徐令宜撩被躺下,“我看这样王家承爵的把握更大一些。对王家也更有利一些。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侯爷做主就行了。”十一娘想到今天早上在王家的所见所闻,觉得这事要是再不快点完结,王家还要乱下去。她按照徐令宜的习惯移了一盏羊角宫灯放在床边的小杌子上,然后放了帐子上了床。

徐令宜撩了被把十一娘揽进怀里:“只是十姨那边,得拿个章程出来才是。王家旁系都有些什么人,品性如何,都要查清楚才好。免得引狼入室。”

十一娘觉得他把自己抱得太紧了些。

难道今天晚上还要…

她想想都有些尴尬。

他们不过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念头一闪而过,身子挣扎了几下。

徐令宜没有在意。

经过前天和昨天,他更能肯定了。

十一娘是个很娇气的人。抱着她睡,要挪来挪去,挪半天才找到一个让她觉得舒服的位置。

他微微松了松手臂。

十一娘心头一松。

应该是没有控制好力道吧?

“侯爷是想让我去问问十姐的意思吗?”她问徐令宜。心里却犹豫着要不要把她和十娘不和的事告诉徐令宜──只怕自己不去还好,去了,她为了反对而反对,说不定会做出明知对自己不利还要做的决定来。

徐令宜见到她口气并不十分热络。想着前天晚上那睫毛上挂着的那滴如水晶般璀璨的泪珠…他突然对十一娘生出淡淡的怜悯。

娘家的人那样对她,她却还要帮着娘家的人谋事。就是再宽厚的人也有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吧?

何必又让她为难。

“你这些日子事也挺多。”他的声音不觉柔和了几份,“我想,能不能让罗大奶奶出面去办这事?”他立刻改变了主意,而且还说服她不去,“有个中间人,十姨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以你现在的情况,只怕她不好说。我们摸不清楚,反而容易坏事。”

十一娘立刻同意了:“就依侯爷的意思!”

徐令宜见她答的这样爽快,更觉得自己猜测的不错。

把这件一直搁在心头的事解决了,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软软的身体让他回忆起昨天的销魂。

“默言…”他轻轻地吮吸着她的耳垂,手也开始探进她衣襟里细细地抚挲。

怎么又…

“我,我累了!”十一娘的声音有些磕磕巴巴,脸也像打了胭脂似的。

和“我病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令宜在她耳边低声笑起来:“哪里累?要不要我帮着看看?”

十一娘也忆起前天晚上的事来。

那个时候,她被冬青闹腾的筋疲力尽,懒得再挣扎!

所以这次,她胡乱拉着被角,想把自己像茧似的裹起来。徐令宜不为所动。只管压了另半边被子亲吻她…然后他再一次从侯爷变成了徐令宜,享受到了痛至极致后的淋漓尽致的放纵。

事后,他帮缩成一团的她擦拭身体。

突然觉得有一点点的困惑。

自己怎么会为了这瞬间的欢愉而变得这样低声下气起来!

第二天早上,十一娘从太夫人那里回来刘元瑞家的已经来了。

十一娘让人端了小杌子给她坐。

“我前两天受了风寒,冬青在一旁服侍,谁知也染上了。我好了,她倒越病越厉害了。院子里还住了小姐和少爷,还有个怀孕的姨娘,实在是不能久留。我寻思着,要是这两天还不好,就暂时送到你那里去养一些日子…”说着,她端起茶盅来啜了一口茶。

刘元瑞家的听了大吃一惊。

冬青和万大显眼看着要订日子,怎么突然病了。

她却不敢问。

要知道,内院里弯弯曲曲最多了。谁知道哪句话能说哪句话不能说!

想到这里,她露出恭敬的神色来,一副全凭十一娘吩咐的模样。

十一娘不由暗暗点头。

知道照着主子的意图来就好。也免得到时候自己又平白浪废口舌。

“我也知道,你那里也住着一家老小,总不能为了她让你们也不安生吧?”她道,“你到时候给她收拾间干净的房子就行了。滨菊会过去照顾她一段日子。”

刘元瑞的见话说完了,忙起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夫人放心,我一定按您的意思好好照顾冬青姑娘的。”

十一娘点头,眼底露出几份满意来。

刘元瑞家的看着就嘿嘿一笑,道:“夫人,我听说院子里要招小厮…”

“是有这事!”十一娘随手给了她一个梯子,“难道你有什么人推荐?”

“是这样的。”刘元瑞家的笑道,“我家的大小子,今年满十二岁了。像他老子,人很老实。做起事来却十分的用心。夫人,您看…能不能让我那小子来试一试?”

“行啊!”十一娘很爽快地应了,然后“噫”了一声道:“要是我没有记错,你们那边还有几个适龄的小子、丫头。你到时候一并带过来我看看吧!”

刘元瑞家的听了喜出望外,曲膝给十一娘行礼道谢。第二天下午就带了儿子刘太平,常九河的次子常学智、常九河的长女绣儿,万义宗的长女四喜过来。

“本来江秉成的长子今年也有十岁了。只是江秉成把儿子送到一家绸缎铺子里当学徒去了,我就没开这个口。”

这件事十一娘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突然有了主意。

不如就这样晾着那江秉成,然后渐渐把那边院子的费用减下来。燕京人烟阜盛,物华天宝。以他的性格,哪里能甘心守着这清贫。到时候自己不说让他走,只怕他也会找机会另谋出路。她又见那刘太平老实,绣儿活泼,常学智机灵,四喜沉稳,都是能用的,很是喜欢。让琥珀就把名字记下,吩咐绿云送刘元瑞和几个孩子出府。

不一会,绿云匆匆跑了进来:“夫人,五夫人那边出事了。”

十一娘心中一惊。

绿云已道:“五爷的通房晓兰死了!”

十一娘和琥珀不由面面相觑。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先喘口气。”琥珀忙道,“不是说只是动了胎吗?怎么…到底怎么一回事?”

绿云点头,匀了匀气息,这才道:“说是前天晚上喝了盅鸡汤后人就不舒服,接着动了红。五夫人知道了立刻去请了太医院的吴太医过来。说是燥热积滞所致。开了甘露饮。谁知道几剂药下肚…”晓兰是怎么怀的身孕,大家多多少少都听说了一些。现在五夫人刚生了女儿,晓兰就没了。她不敢多想,但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齐齐整整一个小少爷…”

十一娘眼神微暗,半晌没有做声。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琥珀看着忙道:“那五夫人那边怎么说?”

“石妈妈正和太夫人商量这事呢!”绿云道,“听魏紫说,五夫人想请慈源寺的济宁大师过来好好做场法事。”

佛教讲究六道轮回,这样死于非命通常会有怨灵,要做法事超渡。但晓兰是通房,又是在嫡夫人怀孕之期间怀上的。这就有些难度了。

“那太夫人是什么意思?”琥珀道。

“太夫人说,先请济宁大师在家里做三天的道场,再到慈源寺做十四天道场。”

三天小殓,七天大敛。也就是说,小殓一过,就把晓兰母子的棺材就抬到慈源寺去了。

三人不由都沉默了一下。

琥珀道:“那我们怎么办?”

虽然是婢女,但毕竟怀了徐令宽的孩子。大面上总要过得去。只是怎样祭拜却成了一个问题。平时有陶妈妈,交给她办就是了。现在和陶妈妈走到了这一步,再去请教她…岂不是自找没趣。

十一娘也头痛。

想了想,道:“要不看三房怎么办吧?三房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这也是个没办法的办法。

要错,大家一起错。

自从冬青和万家的婚事传出来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有个大丫鬟的位置空出来了,愁的是不知道十一娘会定谁。可做为二等丫鬟的绿云和红绣,却不约而同地使上了劲。结果冬青一病,接替她的成了绿云。绿云心里暗自高兴,做事比从前更殷勤了几份。

因此十一娘一开口,她立刻应“是”,道:“夫人,我这就到秋绫姐那里打听打听去。”

十一娘点了点头,绿云笑盈盈地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却在厅堂遇到了匆匆撩帘而入的红绣。

今天又不是她当值…

想到红绣自从知道接替冬青的人是自己后不以为然的态度,绿云心中一紧。

不知道她找夫人什么事?

“妹妹走这么急,这是要干什么去呢?”

红绣笑了笑,道:“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到夫人这里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昨天还听到她说自己没时间,跑到琥珀那里央求秋雨给她做双单鞋…

大家一起共事,有些事心里有数就行了。

绿云说了句“夫人正和琥珀姐姐在说话,我得了差事,就不和妹妹多说了”,然后笑着走了出去。

红绣吁了口气。

绿云接了冬青的手,不见得自己就没有机会──说起来,滨菊年纪也不小了,这两年就应该放出去了。可自己今年才十五岁。比绿云还小一岁。

说起来之前全是自己不好。想着自己从前是大姑奶奶的人,在夫人面前没有绿云殷勤。现在既然知道夫人不是看重这些的人,也要改一改才是。要不然,就是滨菊放了出去,自己只怕也没机会。难道要在二等上坐到老不成?

想到这里,她整了整衣襟,恭敬地禀道:“夫人,奴婢是红绣。有要事禀夫人。”

“进来吧!”十一娘的声音和从前一样舒缓,却有些懒洋洋的意味,好像提不起精神一样。

她心中暗暗称奇。

夫人自从生病以后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难道是病还没有痊愈?因为上有婆婆下有妯娌,还有侯爷和小姐、少爷要照顾所以强撑着?

念头一闪而过,红绣已低眉顺眼地走到了十一娘的面前。

蹲下去行了福礼,她低声道:“夫人,乔姨娘身边的珠蕊刚才向奴婢打听侯爷什么时候回府。奴婢没敢说。”

徐令宜这两天为了王家的事早出晚归,十一娘都没机会向他推荐刘太平和常学智。

这个乔莲房,又要干什么?

她大大方方地派了丫鬟来说要见徐令宜,难道自己还拦着不成?

十一娘微微有些不悦,却不露声色,对红绣的行为进行了表扬:“你做得对。有些话当讲则讲。有些话,不当讲则不讲。”

红绣面露喜色,又见琥珀立一旁,知道她们有话要说,立刻曲膝退了下去。

琥珀就笑道:“现在大家做事都机灵了不少!”

十一娘听着笑了笑,问起琥珀自己的私房钱来:“…还剩多少银子?”

琥珀算帐给她听,十一娘摆了摆手:“你告诉我余额就行了!”

“除了太夫人赏的那袋金豆子,还剩三百二十四两八钱。”

十一娘沉思片刻,道:“那就拿出三百两银子给冬青──我已经跟白总管说好了,十日后就送她回虞县。”语气有些踌躇。

琥珀却暗暗吃惊:“夫人,送三百两?那我们…”

“这都到了月末了,例钱马上要发了。”十一娘笑了笑,“没事。”

琥珀还有些犹豫。十一娘已站起身来:“你去跟她说就是了。我去看看滨菊。”

她不好再多说,陪着十一娘去了后罩房。

和滨菊住一个屋的兰萱小心翼翼地给十一娘上了茶,刚退到一旁,滨菊就进来了。

“夫人,您有什么事让小丫鬟们叫一声就是了,怎么亲自过来了。”

她恭敬地上前给十一娘行了礼。

十一娘看了兰萱一眼:“先下去吧,我和滨菊说说话。”笑容亲切,语气温和。

兰萱松了口气,忙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滨菊见屋里只有她和十一娘,立刻道:“夫人,冬青这几天一直挺安静的…”

十一娘却指了指炕前的小杌子:“你也坐吧!”打断了她的话。

滨菊坐了下来。

“冬青那里有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十一娘将刚才兰萱端给她的茶递给了滨菊,“我听琥珀说,你吃的少,人也瘦了一大圈。所以特意来看看你的。”

滨菊听着眼泪就扑扑地落下来。

十一娘看着眼圈红了:“我这几天,心里乱糟糟的,你可别再出什么事才好!”说着,心里就酸楚起来,那天因徐令宜的出现而强忍着的眼泪此刻才毫无顾忌地落下来。

滨菊想着之前在一起的欢快,再看着这时候的分崩,也跟着哭了起来。

琥珀站在窗棂下,听到屋里没有动静,这才让兰萱打了冷水进去帮十一娘敷了眼睛。

可能是哭了一场的缘故,滨菊的样子反而比之前精神了些。

十一娘就吩咐滨菊:“…家里的事有琥珀,那边刘元瑞家的也是个聪明人。你去了,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歇。等三月三,我再接你回来。”

滨菊用冰冷的帕子敷在眼睛上:“看夫人说的。我哪有那样金贵。送走了冬青我就回来。”

两人正说着,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十一娘不好多留,又交待了几句,和琥珀回了正屋。

路上,她问琥珀:“冬青怎么说?”

“什么也没有说。”琥珀想着冬青接过三百两银票放声大哭的样子,“哭得很厉害!”

十一娘听着脚步一滞,然后快步进了内室。

徐令宜已经更了衣,坐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红绣正弯腰给徐令宜了上茶,嘴里还道:“…一直强撑着,偏生冬青姐姐又病了…”听到动静扭头,看见是十一娘,甜甜地笑着喊了一声“夫人”:“您可回来了!侯爷正问着您呢!”说着,轻手轻脚地退到了一旁。

十一娘看着觉得奇怪,不知道这是唱得哪一出,狐惑着上前给徐令宜行礼:“侯爷回来了!”

徐令宜没像往常那样点点头完事,而是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会。

见她眉宇间果然有几份不快,想到刚才红绣说她“一直强撑着”,就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炕垫:“来,坐下来说话!”

十一娘见他回来的比往日早,行事又有些异样,再看了满屋子的丫鬟一眼,虽然有些别扭,还是勉强坐到了他的身边。

琥珀一看,立刻朝屋里服侍的丫鬟们使眼色,带着她们鱼贯着出了内室。

十一娘见屋里没有了人,神色自然了不少:“侯爷可是有什么话要跟妾身说?”

徐令宜看在眼里,暗暗觉得好笑──没想到十一娘的脸皮子这样薄。

他正色道:“我把王家的意思跟常宁公主说了。常宁公主也觉得这样好。至于姜夫人那边,姜柏已写信给姜桂。要是有必要,姜桂会亲自来一趟燕京。就等罗大奶奶那边的事一办妥,常宁公主就会进宫跟皇上说。我到时候再跟礼部那边打个招呼,这事十之八、九没什么问题。你就放心吧!”

王家的事解决了,她应该安心些了吧!

原来是为这件事。

十一娘向他道谢:“这事能成,全凭侯爷从中周旋!”又道,“既然要走礼部的路子,侯爷虽然贵为公卿,可礼多人不怪。看要准备些什么礼品,侯爷跟我支会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这些琐事我会让赵管事他们准备的,你就别管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夫妻俩在屋里说话,站在院子里的琥珀却十分随意地和红绣说着闲话:“刚才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你正和侯爷说话。说什么呢?侯爷好像挺高兴的!”

红绣捂了嘴笑:“侯爷进门就问我夫人呢?我说,夫人这些日子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出去散步了。”然后压低了声音对琥珀耳语,“侯爷听了,还问夫人到哪里去散步了呢!”

琥珀听着微微笑了笑:“你胆子可真大。连我都不敢在侯爷面前乱说。”

红绣不以为然:“乔姨娘怀了身孕,正是我们夫人的好机会。我们自然要帮着夫人在侯爷面前争一争了!”

琥珀不再说什么,“噫”了一声:“绿云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的话音刚落,绿云施施然走了进来。

看见丫鬟们都站在院子里,上前低声道:“侯爷回来了!”

琥珀“嗯”了一声,道:“三夫人那边怎么说?”

“说是准备让易姨娘过去上炷香。”绿云道,“说这还是看在五夫人要为晓兰做道场的份上另眼相待的。”

琥珀不好说什么。

三房只有一个姨娘,她们这边却有三位。

红绣却笑道:“哎呀,夫人派那位姨娘去,哪位姨娘岂不就是我们院里的头一位了!”

琥珀和绿云都笑着没有做声。

红绣有些讪讪然,自顾自地说了两句,就借口有事告辞了。

待徐令宜和十一娘去太夫人那里吃了饭回来,绿云把这件事禀了十一娘。

十一娘见徐令宜也在场,与他商量:“要不,我们派了秦姨娘过去吧?她是谕哥儿的生母。”

“这些事你做主意就行了!”徐令宜点头,问起晓兰来,“…是怎么死的?”语气有些犹豫。

“吴太医说是燥热炽滞。”这种事情不好多说,十一娘说话尽量简洁。

徐令宜听了没有做声,神色间却有些阴晴不定。

十一娘想到早逝的佟姨娘…

正想轻手轻脚地出去,把空间留给徐令宜,秦姨娘和文姨娘来给十一娘问安。

十一娘趁机把这差事派了下去。

谁知道秦姨娘一听脑袋摇得像拔浪鼓:“我不去,我不去!”

徐令宜看着脸色一沉。

秦姨娘竟然吓得惊慌失措,看到身边的文姨娘,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地抓住了她:“让文姨娘去,让文姨娘去。她比我会说话…我去了,会丢脸的!”

十一娘开了口,徐令宜在场,文姨娘怎么会出这个头。忙推辞道:“秦姐姐说什么胡话。既然夫人让你去,那就是瞧得起你。何况你是我们谕哥儿的生母,怎么会丢脸呢!”

听文姨娘提到徐嗣谕,秦姨娘怔了怔,呐呐地辩道:“我,我没做过…”

“谁又天生会做。”文姨娘笑着劝她,“什么事都有个开头…”秦姨娘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待两人退下,徐令宜不由叹气:“白费了你一番好心。你以后也别管她了。她一向这样,上不了台面。”

十一娘心里却有些奇怪。

这样简单的一件事,秦姨娘的反应却这么大…

她随口应道:“是我考虑不周到。事先应该先问问她的意思的。这样胡乱安排,也不怪她一时不能接受。”

徐令宜听着呆了呆,道:“你安排差事,要她们同意做什么?”

难道自己还能因为秦姨娘不想出头所以罚她不成?最多以后有什么好事也不用顾着她。

十一娘不想在这个事上和他多做纠结,笑着转移了话题:“侯爷这两天为王家的事奔波,我遇到侯爷也说不上两句话。”然后把刘太平和常学智的事说了,“您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您也知道,我庄子上的收益不好,能给他们找条出路是条出路。”

徐令宜答应的挺痛快:“你看着哪里好就安到哪里好了。这件事我会和白总管说的。”

两个都只有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可塑性最强的时候。她以后还要依仗他们,可不能惯坏了。

“总要把他们安排到合适他们的地方去。”十一娘笑道,“先老老实实从小厮做起。他们有那造化,侯爷到时候提点提点。要是没那造化,也别强求。免得到时候丢了我的脸。”

正说着,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五爷求见!”

这个时候?

徐令宜微微一愕,对十一娘道:“我去看看!”然后去了厅堂。

兄弟俩谈了快一个时辰,他才返回内室。

十一娘偎在被子里看书,徐令宜脱鞋上床:“说晓兰的死把五弟妹吓着了,他想请长假在家里照顾她一些日子。听说外院在换人,想把自己院子里的人也换一换。”

语气很平静,晚上却辗转反侧一番。

十一娘见他心事忡忡的样子,低声道:“侯爷,想不想和妾身说说话!”

徐令宜沉默了一会,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听小五说,晓兰之所以会出来,全因晓梅平时帮她进补过度引起的。”语气颇有些唏嘘。

别人家的事,十一娘能说什么。

“可能是不懂这些吧!”她和稀泥。

徐令宜没有做声,抱着她不再动弹,让绻缩在他怀里的十一娘安安心心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十一娘刚醒,当值的绿云就悄声告诉她:“秦姨娘一早来了,说是要给您陪罪。”

十一娘望着空空如也的半边床,低声问:“侯爷走的时候可曾遇到秦姨娘?”

“遇到了。”绿云的声音又低了几分,“秦姨娘一见到侯爷就跪了下去。说,昨天被油蒙了心,所以今天一大早来给您陪不是。侯爷听了脸色好了很多。还问秦姨娘吃过早饭没有。”

“那秦姨娘怎么说?”

“说,吃过了。”绿云道,“侯爷听了就让她到厅堂里等。还让小丫鬟给她端了杯热茶。”

“既然她在厅堂里喝茶,我们也不用急。”十一娘梳洗一番见了秦姨娘。

秦姨娘进门就跪了下去:“夫人,昨天全是我的错。我知道您是为我的,想给我个体面。是我自己胆小懦弱…”

“好了,好了。”十一娘还真不习惯有人这样跪着跟她道歉,她让绿云将秦姨娘扶起,“大家一场误会,说开就好了。”然后端了茶,“易姨娘和你也相熟。你和她一起去给晓兰上柱香吧!”

秦姨娘见十一娘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好低头应“是”退了下去。

十一娘松了口气,刘元瑞家的来接人了。

她让刘元瑞家的过两天把孩子带过来。

刘元瑞家听了满脸是笑,谢了又谢。

那边琥珀进来,看见刘元瑞家的在这里,欲言又止。

刘元瑞家也是聪明人,立刻避了出去:“夫人和琥珀姑娘先说说话,我去帮着搬东西。”

“怎么了?”十一娘问琥珀。

琥珀上前几步走到她身边才低声道:“冬青闹着要见您。说,要问个清楚明白!”

十一娘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跟她说。该说的我都说了。有什么事她要是想不明白,也不用想了。说到底,她也是我罗家的买来的婢女。现在我将卖身契还给了她,另送三百两银子的仪程。她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当是我力小位卑,达不到她的要求。她跟错了人。”

琥珀听着这话软中带硬,不敢再多说,匆匆去了。

不一会,院子里响起哭闹声。

可也不过几声,就立刻安静下来。

十一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表情平静望着窗外。

晚上,她的小日子来了。

与此同时,乔莲房得到了晓兰的死讯。

她有些意外:“晓兰死了?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绣橼把打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她:“…落下来是个男婴!”

乔莲房沉吟道:“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说是晓梅。”绣橼道,“五夫人赏了几支人参给晓兰补身体。结果晓梅放多了…”

人参是大补,补强不补弱。

晓兰这样不管不顾地乱吃,哪有不出事的道理。

有些药材,看似补药,可配了其他东西吃,就成了催命符。

乔莲房听了冷冷地笑:“放多了?我看未必!再怎么说,那晓梅也是侯爷里出来的,这点道理应该懂吧!”说着,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随口问道,“那太夫人呢?太夫人怎么说?”

绣橼眼神一暗:“太夫人让杜妈妈拿了补药送到五夫人那里,安慰五夫人好好地做月子。”

晓兰虽然只是个通房,可她怀的却是徐家的骨肉。

乔莲房的手不觉地捂往了自己的肚子。

要知道,那十一娘奸诈狡猾,又没有孩子,谁知道她妒火中烧下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虽然现在有太夫人的人在这里坐镇,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一想到这些,乔莲房的嘴唇就有些发白。

绣橼却比她想的更远。

太夫人对晓兰如此,如果她们家小姐出了什么事,只怕一样指望不上。

她不由低声道:“您看,我们要不要给太太带个信?让她来看看您?”

乔莲房听了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你说的对。我怎么忘了这一茬!”说着,下炕趿了鞋。

绣橼忙蹲下给她穿鞋。

乔莲房却动作一滞。

“不行,这件事得跟侯爷说。”她喃喃地道,“跟侯爷说,让我娘来看我。”

乔三太太要见乔莲房,十一娘不答应也一样见不着。

绣橼觉得这件事跟徐令宜说更好,何况乔莲房此刻正怀着孩子。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乔莲房出来了内室。

迎面撞到太夫人派过的一位妈妈。

“姨娘这是要去哪里?”她笑盈盈地道,“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乔莲房匆匆说了一句“我要去见侯爷”,然后像怕被人拦住了似的,急急和绣橼出了门。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十一娘正和罗大奶奶说话。

“…这可怎么办?王家明天就要开祠堂了。”罗大奶奶急得团团转,“白白浪费了侯爷的一番心意。”

绿云轻手轻脚地端了熬了益母草的红糖水进来。

罗大奶奶闻到熟悉的味道,神色一顿:“你…”

十一娘接了青花瓷小碗。

红棕色的汤汁热气腾腾,她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我正不舒服着!”神色很平静。

罗大奶奶不由担心起来:“那你屋里…谁服侍侯爷?”

十一娘没有和人谈论隐私的习惯。接了前言:“没有可能更改了吗?”

罗大奶奶见十一娘不欲多谈,也不好追问。

实际上罗家的人这几天一直在和王家的人交涉,结果王家还是决定过继一个儿子到国公爷的名下。可能是怕罗家的人知道了不在承爵的事上尽心尽力,他们一直瞒着罗家的人。要不是十一娘派过去的一个婆子发现有个七岁的男孩子连着几日留宿在王老夫人的屋里起了疑心,罗家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王家的打算。

“已经定下来了。”她想起这件事就有些怨恨,“你大哥到现在还在王家和他们理论。特意让我来跟你说一声,看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罗振兴是正正经经的娘家大舅兄,连他都没办法的事,十一娘能有什么办法。罗大奶奶话说的委婉,实际上是想让十一娘请徐令宜出面,看能不能有转机。

想到罗大奶奶连夜赶过来,十一娘让绿云去请徐令宜,又向罗大奶奶解释:“之前的一批管事都是老侯爷在世时的人,如今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多向侯爷请辞。侯爷正为这事忙着。”

“这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罗大奶奶听了面有赧色:“你大哥也知道,这是王家宗族之事。做为娘家人的罗家都没资格插手,更何况侯爷只是连襟。要不然,侯爷也不会把说服王家的事交给我们,把承爵的事揽到自己身上了。实在是侯爷没这个立场…”

十一娘打断了罗大奶奶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侯爷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拿出什么好办法来呢!”反而安慰起罗大奶奶来。

罗大奶奶更是羞惭。

徐令宜回来了。

十一娘忙将罗大奶奶的来意说了。

徐令宜眉头紧锁:“难怪能养出王琅这样的人来。”

罗大奶奶听了面红耳赤。又怕十一娘多心,喃喃道:“都是我们没把这件事办好。要不然,侯爷也不用这样为难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能不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十一娘轻轻“咳”了一声,道:“我从前看那些演义,都说县官判案的时候要是拿不准,就让师爷帮着找以前审过的旧案卷宗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类似的…”她望着徐令宜,“只是这些我们都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徐令宜没做声,背着手在屋里踱起步子来。

罗大奶奶不敢打扰,静息屏气地望着徐令宜。

十一娘重新给罗大奶奶沏了杯茶,低声道:“大嫂别急,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罗大奶奶接过茶盅微微点头,一直踱步的徐令宜停下了脚步。

“那孩子有多大了?”

罗大奶奶忙放下茶盅:“有七岁了。”

“性情怎样?”

罗大奶奶苦笑。要不是十一娘的人发现,他们哪里知道。更别说是观察这孩子的品性了。只好含含糊糊地道:“长得白白净净,看样子是个乖巧伶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