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道了谢,半坐在了小杌子上,道:“没什么事?”眼睛往谆哥身上瞅了好几下,“就是到夫人这里坐坐!”

十一娘觉得两人之间现在的距离挺好,并不想再拉近。委婉地道:“要是你没什么事,那我就带谆哥去太夫人那里了!”

秦姨娘错愕,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十一娘把谆哥抱下炕,牵了手准备离开。

“夫人!”秦姨娘喊她,满脸焦虑。

十一娘转身望着她。

秦姨娘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的。片刻后才低声道:“夫人,我听说,侯爷请了个很厉害的先生回来…就想问问,二少爷是不是也要到双芙院去读书了?”

消息可真灵通。

赵先生来了不过两天,秦姨娘就知道了。

可有些话,不应该由自己说。

“这恐怕要问侯爷!”

秦姨娘听她提起徐令宜,有些不自在,强笑道:“我就是有些好奇。也不用惊动侯爷!”然后起身告辞了。

十一娘领着谆哥去了太夫人那里。

针线上的师傅正在给太夫人量衣裳。看见十一娘牵着谆哥进来,太夫人忙朝两人招手:“快帮我看看,是这匹喜上眉梢的妆花好看还是这匹牡丹穿花的杭绸好?”

这是在为太夫人的寿辰做新衣裳。

喜上眉梢是枣红色,牡丹穿花是大红色。过寿,自然是大红色好一些。

“我觉得这匹好!”十一娘指了大红色牡丹穿花杭绸。

“会不会太花了些!”太夫人犹豫道。

“颜色艳亮穿着才精神!”

太夫人点头,定了大红色牡丹穿花的杭绸,又拉了十一娘挑首饰。十一娘在太夫人屋里消磨了一个下午。

待到了十九日那天,请和尚、道士做了法事,撤了元娘屋里的灵堂白帷,又给几个孩子换上了颜色鲜亮的衣裳,算是完成了除服礼。

第二天,徐令宜先是领着谆哥去了双芙院,正式拜赵先生为师,开始启蒙。下午就叫了徐嗣谕去了书房,父子两关在书房里说了一下午。徐嗣谕从书院出来的时候据说脸色煞白,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到了黄昏时分,阖府都知道徐嗣谕要去乐安了。

秦姨娘披头散发地冲进了十一娘的屋子:“夫人,我求求您,我求求您,二少爷不能去乐安。”她进来就跪在地上给十一娘磕头。

屋子里回荡着沉闷的“咚咚”声。

秦姨娘白净的额头立刻通红一片。

宋妈妈和琥珀忙一左一右地把她架了起来。

“秦姨娘这是干什么?”宋妈妈望了一眼端坐在炕上面色沉凝的十一娘,劝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非要这样跪在地上磕头的。要是不夫人不答应,你岂不要一直这样磕下去?”

这话就有些听头了。

主母不答应,就一直磕头磕下去,那就是逼着主母一定要答应。这和那些朝臣要在金銮殿上死谏有什么区别?

“没有,我没有!”秦姨娘满脸是泪,头摇的得拔浪鼓,却并没有为自己过多的辩解,而是呜咽道,“夫人,二少爷不能去乐安。他还那么小,最远也不过去过一趟西山…夫人,夫人,”她挣扎要离十一娘更近一些,“二少爷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以后也会和四少爷一样孝顺您的…您看您上次禁了他的足,他就乖乖地呆在院子里哪里也没有去。还说夫人这都是为他好…夫人,我求求您了!”说着,身子往下蹲,要跪下去,“我给您磕头了!求您别让四少爷去乐安…”

那边雁容已蹑手蹑脚地撩帘而出。

“好了!”十一娘一声喝斥,“蓬头垢面,成什么体统!”又沉声道,“秦姨娘身边服侍的丫鬟呢?怎么也不知道帮秦姨娘打水进来净净脸!”

她面容冷峻,一双明眸寒光四射,让屋里的人俱是心中一紧。

一旁的绿云听着一个激灵,点了两个小丫鬟,亲自带着去打水。

秦姨娘望着眼角眉梢都带几份冷意的十一娘,半晌才回过神来。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十一娘已吩咐小丫鬟:“给秦姨娘端张小杌子来。”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应“是”,端了小杌子进来。

十一娘指了小杌子:“坐吧!”

秦姨娘还有些怔愣,宋妈妈已朝琥珀使了个眼色,一把将她推坐在了小杌子上。

“你为什么不愿意二少爷去乐安?”十一娘端起茶盅来啜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

秦姨娘犹豫了一会才低声道:“二少爷太小了…”

十一娘打断了她的话:“甘罗十二岁为太宰,当朝梁阁老十二岁中秀才。二少爷也不算小了!”

秦姨娘听着一哽,半天才道:“乐安太远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当行天下路,观世间景。怎么能像花似,不经风雨地养在内院。以后又怎能为我们这些妇孺遮风挡雨?”

“可,可…”秦姨娘急得脸色通红,却说不出第二个词来。

十一娘又啜了一口茶,徐声道:“你来我这里,二少爷可知道?”

“不知道!”秦姨娘愣道。

“既然如此,”十一娘淡淡地道,“秦姨娘还是问问我们家二少爷的意思为好?要去乐安的,毕竟不是姨娘,是我们家二少爷!”

秦姨娘这才听出些味道来。

“夫人!”她神色惶惶地望着十一娘,“这全是我的意思…”

十一娘看了她一眼。

“秦姨娘这样越俎代庖。知道的,说秦姨娘是个直性子;不知道,还以为是二少爷的意思。何况送二少爷去乐安,也是为了二少爷好。那姜家,可曾出过两位帝师,二少爷要去的谨习书院,山长姜松姜先生,可是建武四十六年的状元郎。有这样的老师教导二少爷,可是二少爷难得的机缘。你问也不问二少爷一声,就这样闹开了,让二少爷的面子往哪里搁?”

秦姨娘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屋里就响起红绣的惊呼声。

“侯爷!”

第三百零八章

红绣的一声惊呼让所有的人都半蹲了下去,秦姨娘更是吓得从小杌子上跌跪在了地上。

“侯爷…”她脸色苍白,嘴角翕翕,声音却像被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令宜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侯爷!”十一娘把他迎到临窗的大炕坐下,眼角的余光却朝蹑手蹑脚地立在了琥珀身后的雁容瞟去。

“送谕哥去乐安,是我的决定。”

屋子里响起徐令宜略带清冷的声音。

“抚养子女,却是夫人的职责。”他脸色铁青,“你是府里的老人了,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是你自认比别人多了几分体面,所以把这些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

徐令宜声音一句比一句高,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尖锐。

人要脸,树要皮。秦姨娘毕竟是徐嗣谕的生母。虽然在徐令宜面前是半个婢女,可在宋妈妈等人面前,却是半个主子。

十一娘忙朝着琥珀使了个眼色,轻手轻脚起身,带丫鬟、妈妈退了出去。

抬眼却看见乔莲房和文姨娘立在厅堂。

乔莲房满脸的诧异。

文姨娘面带笑容,却目光闪烁。

“夫人!”她见十一娘走了出来,立刻曲膝给十一娘行礼,又动作轻柔地上前搀了十一娘。好像十一娘是个值得她从心里尊敬的老者,恭敬中带着几份仰慕的亲昵。

十一娘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避开了她的搀扶。

文姨娘微微一怔,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你要是闲得发慌,就待在屋里多做做针线。不要一天到晚到处乱掺和…”

四月一日,徐府已撤了夹帘换上了青绸帘子。

虽然隔着帘子,徐令宜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夫人主持中馈,忙里忙外,还知道抽出空来给太夫人做件小衣。你呢?可曾孝敬过夫人一鞋一袜,一丝一缕?以前是…”他语气一顿,话只说了一半就咽了下去,“…现在身边有夫人做表率,你难道有样学样也不会?”

这完全就训上了!

十一娘就笑着对两位姨娘道:“今天天气有些热,我们去前面的水榭坐坐吧!”

乔莲房表情惊骇不定,没有做声。而文姨娘则连声附合:“好啊,好啊!我看这两天碧漪湖的荷花好像有花苞了。待到荷花盛开的时候,夫人不如办个荷花宴吧?我们也跟着沾沾光,海吃海喝一通…”一面说,一面伸手要去搀十一娘,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手顺势一扬,就拂了拂头发纹丝不乱地鬓角。

她们撩帘而出。

却看见呆立在窗棂下的徐嗣谕。

今天真是到齐了…

十一娘思忖着,就看见听到动静的徐嗣谕缓缓抬头朝这边望过来。

他原本漆黑明亮的眸子此刻却如灰烬般黯然无光。

闻针可落的院子就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嗤笑声。

那样的突兀,却又无比的清楚。

十一娘蹙眉望去。见到的却是一张张或幸灾乐祸、或平静如水、或同情怜悯的脸,早已没办法判断是谁发出的这一声嗤笑。

她再朝徐嗣谕望去。

他满脸通红,神色羞愧地站在那里,眸子中盛满了惶恐与不安,有了十二岁男孩子的无措与脆弱。

十一娘招他过去。

“侯爷正在训斥秦姨娘!”她声音比平常要高一些,在安静的院子里更显清亮,“你要知道,侯爷可是当朝太子少师。外面三品的封疆大吏要见,都得拿了名帖到回事处去听回音。他要是真的恼了谁,抬抬眉毛就能把人打发了,还要这样着急上火的在那里发脾气?”说着,徐徐地把满院子的人扫了一眼。

徐嗣谕眼睛一亮,喊了一声“母亲”,略显激动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几份哽咽。

“二少爷也随我去水榭吧!”十一娘淡淡地笑了笑,“连我都避了出来…免得侯爷气消了,出来却看见满院子的人,脾气又上来了!”

丫鬟、妈妈都低下了头。

徐嗣谕则感激地望了十一娘一眼,轻“嗯”了一声,跟着十一娘去了水榭。

十一娘和他在碧漪湖旁散步。

“侯爷让你去乐安,你怎么想的?”

和长辈以这种方式谈话,徐嗣谕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显得有些不自在。

“我听爹爹的安排!”

没有言不由衷,没有勉强敷衍…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站在窗棂下听。

十一娘停下脚步望着徐嗣谕,轻轻挑了挑眉。

徐嗣谕抿了抿嘴,迟疑了片刻才道:“二伯母也这么说!”

二伯母?

十一娘很是吃惊。

徐嗣谕低了头:“二伯母和母亲说了一样的话。她说,好男儿当建功立业,马革裹尸而还。那些坐馆先生,多是落第之人。八股文章,科举应试,自己都没有弄清楚,又怎能教出好学生?谨习书院的姜山长却不一样,他本身是状元出身,又是由仕入学,学问、人品、见识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爹爹把我送到那里去,是花了很多功夫的,对我期望很大的。”他说着,抬起头来,嘴角高翘,露出一个笑容来,眉眼间就有了少年憧憬未来的飞扬,“还说,不孝有三。阿意曲从,陷亲不义。只要性情禀直,就能做到。不娶无子,绝先祖祀。还可以过继。只有家贫亲老,不为禄仕最难做到。要我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将来为徐家光耀门楣。”

考个功名…何其难。要不然,也就不会有后来范进中举疯癫了。

可这个时候,没有比二夫人说法更好的激励了!

十一娘点头,也笑着鼓励他:“那谕哥要好好用功才是。”

徐嗣谕笑着点了点头。

而倚着水榭栏杆远远地眺望碧漪湖畔的文姨娘脸上虽然挂着笑容,眼底却没有一丝的欢快。

徐令宜训斥秦姨娘的话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难道,侯爷要的就是这些!

她想到自己做姑娘的时候。

打算盘得了第一,老太爷高兴地把她举过头顶,随后又婉惜地说了一句“可惜是个女孩子”;穿了小厮的衣裳跟哥哥去收棉布,手一摸就知道是什么织机织出来的,哥哥赏了她一块羊脂玉,然后如释重负地悄身和管事说“还好是个女孩子”…后来家里要把她嫁到徐家来,她一句话也没说。当时只觉得,老太爷、哥哥们再也不会嫌弃自己是女孩子了吧!

可谁曾想到,文家如果是鱼缸,那徐家就是河岸。而她,如一只被从鱼缸里被丢到了岸上的鱼,不仅呼吸困难,还粗俗难堪…一样被人嫌弃!

恍然中她抬头,看见乔莲房略带几份不耐的脸。

“文姐姐,”从水面吹来的风还残留着几份寒意,她拢了拢褙子的衣襟,“难道我们就一直站在这里等着?”

文姨娘想到之前她纵是微笑也带着几份降尊屈纡的不屑,忍不住道:“要不,你去看看?侯爷训了这么长的时候,只怕口都干了!”

她说着,就看见乔莲房的眼睛亮起来。

文姨娘忍不住笑了起来。

乔莲房却露出了一个笑容:“夫人和姐姐都在外面等…我还是跟姐姐一起在外面等吧!”

文姨娘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有小丫鬟跑过来,没看见十一娘,奇道:“两位姨娘,夫人呢?”

乔莲房指了指湖畔。

文姨娘却从衣袖里掏了几文钱赏给那小丫鬟:“侯爷找夫人什么事呢?”

小丫鬟不肯接赏钱。

“没事,没事。”文姨娘笑道,“给你买糖吃。要是不能说,你别说就是。”然后道,“夫人正和二少爷说话呢!”

那小丫鬟听着迟疑了片刻,道:“反正您等会也会知道──侯爷让夫人去,说从今开始,秦姨娘就在夫人跟前服侍,把规矩学会了再说!”

“你为什么不跟她说这是我的意思?”徐令宜靠在床头,望着正移灯过来的十一娘。

晶莹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有种素净的美。

“我和侯爷是夫妻。”十一娘放下灯,坐到了床沿,“别说当初侯爷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是赞同的,就是我不赞同,有人这样质疑侯爷的决定,我也不能把事推到您那里去。”

徐令宜听着微愣。

十一娘已脱鞋上了床,靠在床头和他说话。

“只是侯爷以后别再发这样大的脾气了!”然后把今天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嗤笑,自己又怎么和他到湖边说话,他又怎样回自己的,一一都跟徐令宜说了,“…谕哥儿不小了,过几年都要娶媳妇了。您这样不管不顾地乱训一通,别说谕哥在仆妇面前抬不起头来,就是以后的媳妇,只怕也要跟着受牵连!”

徐令宜没有做声。

“侯爷也早些睡吧!”十一娘就笑着放了帐子,“听说明天院子里上梁,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回去?”

徐令宜笑着搂了她:“六月份应该可以搬了!”

十一娘在他怀里挪动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

“侯爷,要不我们订一个小一点的灯吧?专放在墙角。这样又可以照明,又免得灯光刺眼,妾身半天才睡得着。”

“行啊!”徐令宜道,“明天我跟内务府说说。”

十一娘和他说起秦姨娘来:“…我看,您说说就算了。不用在我面前立规矩了!”

第三百零九章

十一娘的话让徐令宜颇为诧异,他坐起身来。

“秦姨娘这也是病急乱投药。”十一娘也跟着他坐起身来,“您现在训了她,谕哥也知道了您的心意。您就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了。说起来,也是因为秦姨娘太过担心谕哥的原因。”

徐令宜听着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那几年,外面的事多,家里的事全交给了你姐姐。她身体不好,有时候难免精神不济。你现在主持中馈了,有些规矩,还是立起来才好。”

竟然不同意!

十一娘有些意外,又听他话里有话,心中一动,道:“谕哥由秦姨娘服侍着,原是姐姐的意思吗?”

徐令宜顿了顿才道:“当时家里的事多,你姐姐有些照顾不过来。”

侧面承认了徐嗣谕交给秦姨娘带是元娘的意思。

十一娘想到了秦姨娘见识,又想到二夫人和徐嗣谕之间的若有若无的牵连…她忍不住求证,笑道:“我听说谕哥是跟着二嫂启的蒙。当时谕哥多大?”

徐令宜没有回答,而是眉头微蹙:“你听谁说的?”

“府里的妈妈们都这么说啊!还夸谕哥聪明。”十一娘道,“难道有什么不对?”

徐令宜脸色不虞,道:“当时谕哥没人管,天天和小厮们搅在一起疯玩。有一年春季,雀鸟正是孵窝的时候,竟然由小厮带着把家里的鸟窝全给捅了,还想着法子比谁捅得多。二嫂看着这不是个事,这才起了告诉他识字的心思。也是怕他玩野了,到时候读书读不进去了。后来谕哥越来越懂事,三嫂见了,就把勤哥和俭哥也送了过去。二嫂索性就抽出下午的时间跟三个孩子讲了讲《幼学》。后来到了勤哥上学的年纪,二嫂怕来个精明世事的不敢管,来个温和宽宏的又管不住,就推荐了现在的西席。”

也就是说,二夫人告诉徐嗣谕读书,是在勤哥上学前。徐嗣谕比徐嗣勤小三岁,谆哥又比徐嗣勤小八岁。这样算来,那时候谆哥还没有出生,徐嗣谕当时是徐令宜唯一的儿子。

十一娘有些明白。

元娘肯定是借口着自己身体不好,把徐嗣谕交给秦姨娘这个婢女出身,没什么见识的生母带着,再加上旁边自有巴结奉承的,一来二去,徐嗣谕顽劣调皮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想到了罗振声!

果然和大太太的手段如出一辙。

难怪二夫人对几个孩子的学业如此了解!

徐令宜不喜欢听到这样的传言,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与元娘有很大的关系呢?

十一娘想到除服礼那天晚上,徐令宜辗转反侧,半夜才睡着。

她就笑道:“是妾身人云亦云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半晌才躺了下去:“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了吧!”

十一娘这才想到秦姨娘的事还没有解决,忙道:“侯爷,还是别让秦姨娘在妾身面前立规矩了吧!就是要立,也等谕哥去了安乐再立吧!”先把眼前拖过了再说。

徐令宜不解地望着她。

“侯爷!”十一娘捏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摇了两下。

这样的十一娘,徐令宜还是第一次看见。

望着她捏着自己衣袖纤细白嫩的手指,觉得可爱至极。

他强着笑意,翻了身背对着她:“快点睡吧!”

“侯爷!”十一娘只好俯身,“您也说了,要把规矩立起来。那您自己就不能带头破坏…”

徐令宜已闭了眼睛,口齿含糊地道:“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一副昏昏欲睡,不以为然的模样。

“可内院的事是我管!”十一娘知道,今天要不把这事说清楚了,从明天开始,秦姨娘就会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

她想想都觉得不自在。

“侯爷…”十一娘见徐令宜没反应,摇了摇他的肩膀,“侯爷,侯爷…”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的身体正轻轻地颤抖。

十一娘错愕。

定睛一看,那个正闷着声笑。

“侯爷!”十一娘狠狠地推了徐令宜一下,“您既然要我立规矩。那我就照着规矩来──从今天开始,侯爷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是了,别再越过我做决定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徐令宜已翻身将她搂在了怀里:“你怎么这么傻!”

傻…十一娘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论她。

她不由呆了呆。

而徐令宜望着她杏目圆瞪的样子,更觉有趣,大笑着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

十一娘却突然间豁然开朗。

自己是很傻!

立规矩,立规矩,当然是自己想让秦姨娘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了!

像小丫鬟似的跟在自己身边是一天,让她待在屋子里哪也不准去也是一天!这全看自己的安排啊!

要怪就怪自己见识浅薄。

当初在罗家,几位姨娘在大太太面前立规矩的时候,像四姨娘,就曾像小丫鬟似的在大太太身边一立就是一天,而三姨娘、五姨娘和六姨娘则会在大太太起床的时候服侍她穿衣,睡午觉的时候帮她打扇,晚上歇息的时候得睡在床榻脚半夜服侍茶水…十一娘从来没想过让秦姨娘体罚,思路就自然转到了另一条路上去了!

想通了这些,她重新镇定下来。

挣脱徐令宜手掌的禁锢,十一娘扯了扯被子:“侯爷,早点歇了吧!”

望着背对着他侧身躺下的十一娘,徐令宜呆住了。

怎么背对着他睡了…难道是自己说她傻,生气了?

他不由俯身问她:“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十一娘闭着眼睛,告诉自己快点睡,“明天一大早秦姨娘会来服侍妾身梳洗!”她含含糊糊地道,“免得到时候起不来…侯爷也早点睡吧!”

徐令宜可不相信她能这么快就入睡。贴了她的脸轻声道:“默言,我不是要插手你的事,是怕你有什么顾忌…我想让你把家里的事掌起来…”

十一娘明白他的心意。要不然,他也不会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大声训斥秦姨娘了──大可私底下和秦姨娘细细地说或是把声音压低几分。

她“嗯”了一声,感觉对着明亮灯光很不习惯,只好又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徐令宜的怀里。

望着小猫似蜷缩在他怀里的十一娘,徐令宜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再看到她宁静安谧的脸庞,又不忍心把她吵醒。

思忖了好一会,只是轻轻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第二天一大早,琥珀进来服侍十一娘起床──徐令宜一早去了水榭旁的树林练剑。

“秦姨娘天没亮就来了,和小丫鬟们一起立在屋檐下等您起床。”

十一娘点了点头,沉吟道:“知道二少爷为什么会在窗棂外偷听吗?”

“秦姨娘知道二少爷要去乐安了,”琥珀低声道,“一路小跑着去了二夫人那里。文竹说,秦姨娘身边的小丫鬟害怕,来找二少爷。二少爷听了,就赶去了二夫人那里。她们到的时候,二夫人正在训斥秦姨娘,说这是侯爷的意思,秦姨娘不应该心生罅隙。看见二少爷去了,二夫人就撇下秦姨娘,和二少爷去了书房。秦姨娘就跑到了您这里来。二少爷出来不见了秦姨娘,知道到您这里来了,就追了过来。听说侯爷来了,他就站在屋檐下听了一会。”

难怪她披头散发…

十一娘把秦姨娘训斥了一顿,然后让她在自己屋里反省,一个月不许离开屋子,晨昏定省也免了,自己则和管事妈妈、外院回事处的准备太夫人的寿辰。

太夫人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微微点头:“是个识大局的!只是处事太温和了些!”

杜妈妈听了笑道:“要不,我去提醒一下四夫人?”

“不用了!”太夫人道,“千人千法。现在她主持中馈,我们就要照着她的来好了。什么事都去提醒,她在那些成了精的管事妈妈面前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是我糊涂了!”杜妈妈笑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四夫人来了!”

“快请进来!”太夫人笑道,杜妈妈亲自去打了帘子。

十一娘是来和太夫人商量寿辰宴客名单的:“…这两年你都没有过寿,我照着永和二年时寿宴的单子列的,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添减的!”

太夫人接过单子看了看,道:“重新拟个单子吧!永和二年,是皇上的意思。侯爷打时打了胜仗,想帮我操办操办。不免太过奢侈。就请通家之好并一些姻亲吧!”

十一娘当时看到永和二年宴客的名单时也吓了一跳,觉得有些铺张。

她笑着应“是”,正要下去重新确定宴客的名单,五夫人回来了。

五夫人比走时候清减了不少,人却显得精神了很多。

太夫人呵呵地笑:“我算着日子应该回来了!”然后让人把歆姐抱给她看。

歆姐儿又长大长胖了,一双乌黑的眼睛很是灵活,面颊红润,精神饱满。太夫人抱着爱不释手。又问五夫人:“怎样?好些了没有?”

五夫人脸色一红:“多谢娘让我回去住了一阵子。”又挽了太夫人的肩膀撒娇:“有您在,我还有什么怕的!”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太夫人笑道,心里松了口气。

有时候,人就怕钻了牛角尖。

让五夫人回去住,也是想老侯爷能劝劝她。现在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晚上,大家欢聚一堂。虽然太夫人的寿辰还有两天,家里已有了热闹的气氛。

第三百一十章

从太夫人屋里出来,正是星光满天的时候。

徐令宽、五夫人抱着歆姐儿往北去,十一娘、徐令宜、二夫人、贞姐儿、徐嗣谕、徐嗣诫几个缓缓往后花园去。

徐令宜和徐嗣谕走在最前面,二夫人和十一娘并肩而行,贞姐儿落后几步,南勇媳妇抱着徐嗣诫跟在贞姐儿身后。

二夫人突然回头吩咐南勇媳妇:“吃了饭走一走,消食。你把五少爷放地下吧!让他也动一动。”

徐令宜、徐嗣谕、贞姐儿都朝南勇媳妇望了一眼。

南勇媳妇却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微微颌首。

南勇媳妇笑着应“是”,把徐嗣诫放到了地上。

徐嗣诫立刻跑到了十一娘身边拽住了她的裙子。

十一娘笑着牵了他的手。

二夫人见徐嗣诫一声不吭乖乖地跟在十一娘的身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这孩子现在变得这么文静了。”

一旁的南勇媳妇听着就抿着嘴笑了笑。

四夫人在五少爷这里花了很多功夫才勉强帮他改掉了以前的一些坏习惯。

十一娘则摸了摸徐嗣诫的头,道:“只要吃饱了,就挺乖的。”声音里有她自己没察觉的悯惜。

二夫人点头,低声和十一娘说起太夫人的寿宴来:“…定下来了吗?”

“都是按照往年的惯例。只待宴请的名单定下来就可以行事了。”

“宴请的名单现在还没有定下来吗?会不会太晚了?”

“应该不会吧!”十一娘笑道,“其他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早上把名单定下来,送帖子、准备菜、联系戏班子,一个下午就行了。”

二夫人听着面露讶然。

十一娘解释道:“宴请的人家都在燕京,又没几家,回事处一个下午就能办妥了。送菜的铺子都是燕京有名的菜行,他们要是没有的菜,其他地方更没有了。到时候拟了单子让他们准备就行了。至于戏班,有五爷出马,家里又有现成的戏台,戏班提前半个时辰到就行了。有两天准备就够了。”

二夫人听着眼里露出几份赞赏来。

她吩咐贞姐儿:“你领着你五弟前面玩去,免得他总拽着你母亲。”

贞姐儿应喏,上前牵了徐嗣诫。

徐嗣诫毕竟年纪还小,这样跟着大人不紧不慢地走路,肯定觉得很无趣。贞姐儿要带他去玩,他立刻牵了贞姐儿的手,蹦蹦跳跳地朝前去,偶尔还会伸出手去打一下抄手游廊外的小树枝,显得很欢快。

南勇媳妇、小鹂等人忙跟了上去。徐令宜和徐嗣谕的注意力也被他吸引。

十一娘看着笑了起来。

耳边骤然响起二夫人比平时低了几分的声音:“贞姐儿要议婚了吧?”

十一娘恍然。

原来二夫人又是让徐嗣诫下地走,又是让贞姐儿带弟弟,全是为了私下和自己说几句贞姐儿不能听的话。

她有些意外地望过去。

月光下,二夫人的神色清淡如白菊。

“除服礼后,贞姐儿应该要议婚了吧!”她轻声道,“我看,等太夫人的生辰过后,我那边的功课就暂时停一停,让贞姐儿专心跟着你学女红吧!”

十一娘也有此意,只是她看二夫人对贞姐儿的功课十分上心,怕自己提出来二夫人生出什么误会来。正想着要不要先探探太夫人的口气…既然她主动提出来,十一娘自然满口答应:“上次兰亭嫁的时候周姐姐就跟我说想做个冰人,只是还没有除服,有些话不好深说。我也正想着这事。不知道以后贞姐儿会找个什么样的婆婆,不管怎样,针线上好一些总不会出错。”

二夫人点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每十天让她跟我练练字,其他的日子都到你那里去学针黹。”

“就依二嫂所言。”十一娘觉得这样也不错。天天坐在家里做针线也受不了。

二夫人“嗯”了一声,上前几步走到了贞姐儿身边,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一步吧!”

贞姐儿忙将徐嗣诫交给南勇媳妇。

二夫人和徐令宜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贞姐儿进了后花园的大门往韶华院去。

徐令宜和十一娘、徐嗣谕、徐嗣诫进了后花园的大门往东去。徐令宜径直回了垂纶水榭,十一娘则先把徐嗣诫送回了丽景轩,这才回了垂纶水榭。

她一进屋,徐令宜就问:“贞姐儿怎么了?”

十一娘一愣。

徐令宜道:“你和二嫂把贞姐儿支开了说体己话,肯定是因为这话不便让贞姐儿听到。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挺细心的!

“没什么大事!”十一娘笑着把二夫人的意思说了。

徐令宜听了笑道:“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事呢!”然后拉她到内室临窗的大炕坐下,“今天王大人过来,说想给贞姐儿做个媒人。”

“王厉王大人吗?”

“嗯!”徐令宜点头。

十一娘忙道,“对方是什么人家?”

“你也认识。”徐令宜道,“是李总兵家的次子。”

那个不准纳妾的李总兵家?

十一娘很是惊讶。

“李总兵曾在我手下任职,我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徐令宜沉吟道,“只是李总兵原是靠娘家起来的,我又曾隐隐听说过他十分惧内的传言。这件事,只怕要好好思量思量才是!”

难怪李家不纳妾了!

十一娘就笑道:“反正也不急。”她把周夫人要给贞姐儿做媒的事说了,“…我们慢慢挑就是了。”

徐令宜听了奇道:“听你这口气,对李家好像不怎么满意似的?”

“那倒也不是!”十一娘笑道,“只是觉得婆婆规矩太严了,做媳妇的不免拘谨。”

徐令宜徐徐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又道,“那就看看周夫人说是哪家再说吧!贞姐儿不小了,拖不得了。”

“早订也是十二岁,晚订也是十二岁。”十一娘笑道,“只要今年年前订下来不就成了。心急吃不了热汤圆。”

徐令宜笑起来。

十一娘本想问问徐嗣谕的婚事,但想到那天她们从项家回来,不管是太夫人还是徐令宜,都没提项家的事,好像她们真的只是参加了一次家庭宴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第二天,十一娘一早就去了太夫人那里,把拟好的宴请名单给太夫人过目。

太夫人望着项太太的名字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把单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十一娘:“就照着这单子发帖子吧!”

十一娘应声而去,立刻差了宋妈妈把帖子送到回事处去。

回事处的动作比她想像的还要快。

中饭后就有了回音,说帖子全都送到了。五爷那边的小厮也来回话:“…长生班的庚长生亲自来唱堂会。”然后黎妈妈送了菜单子来。到了申初,一切都准备就绪,十一娘闲下来。坐到炕上绣起那幅还没有完工的谷风来。

雁容在一旁帮着分线,说起秦姨娘来:“让小丫鬟过来量了您的鞋,还挑了几个花样子,说在家里给您做鞋呢!”

“算了吧!”十一娘笑道,“寻常的手艺我可瞧不起。”

雁容听了笑道:“我以前只听说过夫人的女红好,没见过。今天帮您分线才知道,就这白色,就有十三种。就是我们府里针线上的,也只有三种白色,这还是讲究的。您以后做针线的时候让我在一旁服侍吧?我也跟着学学,以后出去了,也有个夸耀的。”

十一娘见她不过十三、四岁,却突然提到“出去”,颇有些奇怪。

雁容脸色微红:“我自幼和表哥订了亲。说好了二十岁出府的。”好像在交待什么。

十一娘心念一转就明白过来。望着她眉清目秀的脸,笑道:“你表哥可在府上当差?”

雁容忙道:“我表哥叫曹安,如今在库房里当差,给专管各府来往礼品的樊管事跑腿。”

十一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雁容眼底就闪过一丝窃喜。

十一娘看在眼里,想起滨菊来,叫了竺香来问:“…知道她在干什么吗?”

竺香笑道:“天天在家里做针线!”

十一娘嘟呶道:“也不来看看我!”

竺香不由掩了嘴笑:“夫人这么忙,滨菊姐姐就是来了和夫人也说不上话啊!”

十一娘就道:“快点到六月就好──家里又可以恢复原来井井有条的样子了!”然后让雁容把前两天让外院管事买回来的丝线拿给竺香,“…都是官造的,虽然比不上彩绣坊和绫仙阁,但绣出来的活比一般的都鲜亮。她现在刚和人家喜铺搭上关系,不免要吃些亏,在质地上下些功夫。”

雁容这才知道,原来这包丝线是十一娘专为滨菊买的。

“正好,借着夫人的名头去滨菊姐姐哪里混顿饭吃!”竺香笑着应喏,拿着丝线去了滨菊那里。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库房管器具的汪妈妈来了!”

十一娘去了水榭。

“夫人。”汪妈妈一看见她就矮了半截,“您昨天吩咐的那个黑漆镙钿牡丹花的插屏一时没找到,我看库房里有架黑漆象牙雕芍药插屏和那黑漆镙钿牡丹花的插屏差不多大小。要不,暂时先用那黑漆象雅雕芍药的插屏,等太夫人的寿宴过去我们再找找?”

第三百一十一章

内院的库房主要放着公中的一些用品。按用途分了器具、器皿、字画等,其中设了一个总管事妈妈,又设了几个分管的妈妈。这汪妈妈就是分管器具的。

“你们管事的是于妈妈吧?”十一娘听了笑道,“有什么事,你让她来跟我说吧!”

汪妈妈一怔,道:“可您是主持中馈的夫人…”

十一娘笑了笑,和颜悦色地道:“库房的事我都交给了于妈妈。如果于妈妈觉得不好办,会跟我说的。至于这件事,你先跟她说吧!”然后端了茶。

汪妈妈见到十一娘指责她越僭,脸色微赧,曲膝行礼匆匆退了下去。

一旁的宋妈妈低声提醒:“夫人,这位汪妈妈,和太夫人身边的杜妈妈十分要好!”

难怪敢跑到自己面前来说事!

“可于妈妈却是我同意了的库房总管事。”十一娘淡淡地道,“她这样越过于妈妈跑到我这里来说事,算是怎么一回事?要是人人都这样,我还要总管事妈妈做什么?那还不如我自己管。”

宋妈妈犹豫道:“那,杜妈妈那边?”

“这府里大着呢!”十一娘道,“她要真有这面子,杜妈妈自会找我说话。你不用担心!”然后吩咐宋妈妈,“你把于妈妈叫来,我有话要问她!”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

宋妈妈不敢再问,笑着去请了于妈妈来。

“刚才汪妈妈来跟我说,我原指了放在太夫人穿堂的黑漆镙钿牡丹花的插屏不见了,想换座黑漆象牙雕芍药插屏,你可知道这件事?”

于妈妈忙道:“夫人,不是不见了──只是在‘丙’字帐册上,‘丙’字帐册的东西都是大件,放的深,你今天早上才发话,一时不好找,所以才让汪妈妈来回您一声的。”

十一娘冷冷地望着她,把刚才的问话又说了一遍:“…你可知道这件事?”

屋里的气氛随着的目光也为之一寒。

于妈妈心中微凛,忙道:“我知道!不过…”

还想辩解。只是没等她的话音落下,十一娘已厉声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自己来告诉我?竟然要派个二等的管事妈妈来向我示下,让我换座插屏。难道这是你们库房的规矩?”

“派个二等的管事妈妈向我示下”这样的罪名,她担待不起!

在十一娘锐利的目光下,于妈妈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说起来,只能怪今天的事太多了。这里也喊粗使的婆子去搬东西,那里也喊粗使的婆子去帮忙,大家都有些忙不过来。有几处还凭着交情喊了在外院当小厮的侄子或是儿子进来做些粗活。眼看着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几个妈妈不免有些抱怨,就有小丫鬟出了这主意:“…夫人是十分和气的人,去求一求,肯定答应!”

她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汪妈妈听了却说好,还主动提出去十一娘那里示下。她想着汪妈妈和杜妈妈的交情,就答应了。没想到…

“夫人,全是奴婢的错。”于妈妈惶恐地跪在了地上,“奴婢这就去教训汪妈妈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