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徐家的事,石妈妈不好议论,只是笑着帮五夫人散了发。

五夫人拿着把梳子在手里把玩:“先是帮谕哥儿说一门看上去极好的亲事,然后鼓励谕哥去参加科举。小孩子家,看着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头脑一热,自然什么都应了。待他一走,再和姜家把婚事敲定,请旨封谆哥为世子。到时候,谕哥的师长、同窗、好友都是与姜家密切之人,他不动爵位的心思还好,姜家自然是最大的助力,可他要是动了这心思,只怕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姜家。他如若因此而心生怨怼,可当初是他自己答应的,要怨,又怨谁去?我们四哥,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说到这里,她想到项家的拒婚,无声地笑了笑。

而此刻的徐令宜正坐在垂纶水榭临窗的大炕上。

带着碧漪湖凉意的微风穿过糊着细葛布的窗棂吹进来,让他神清气爽。

“…孩子模样儿长得很好。”十一娘一边铺床,一边絮叨,“性子也活泼。姜太太一看就是个贤良淑德的。我看这门亲事结得实在是好。”说着,直起腰笑问徐令宜,“侯爷是先看会书?还是这就歇了?”

徐令宜没有回答,望着她笑。眉眼间有朗月般的清明。

“来,到我身边来!”他朝着十一娘招手,声音低沉却醇厚。

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谆哥的婚事进行的很顺利?

十一娘思忖着,坐到了徐令宜的身边。

徐令宜却把她抱在了怀里:“陪我坐一会!”把脸贴在了她的鬓角。

夜正凉,他的气息却是温暖。

十一娘搂着徐令宜的腰,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月光一点点的洒进来,屋子里偶尔响起烛花爆开的“噼啪”,让气氛更加静谧。

“今天是十六吧?”徐令宜抬起头来,手轻轻抚挲着她的面颊。

月色打在他宽阔的背上,他明亮的眸子像宝石一样光芒闪烁。

“嗯!”十一娘点头,不知道徐令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令宜的表情顿了顿,半晌才道:“谆哥有不足之症。长春道长又说他有‘三灾’。我和你姐姐怕他命格浅,受不了多的福禄。”他的声音舒缓,沉凝,“曾经商量等他过了十二岁再请旨封世子…”

如果徐、姜两家要定亲,谆哥有世子之位在身,那意义又不一样。

她徐徐坐直了身子:“侯爷的意思是,想提前立世子?”

徐令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觉得如何?”

“如果这样,自然最好。”十一娘沉吟道,“知道了自己的位置,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徐令宜微微点头,拉了她的手:“以后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我心里有数。会安排好的!”

十一娘心念转了转才明白他所谓“以后的事”是指如果他们有了儿子的话…

她不由呆了呆,想起及笄礼后频繁的房事。

他们可没有做任何的防范措施。

如果万一…

十一娘突然很矛盾。

生个孩子当然好。自己也有个伴。但真的有了孩子,以现在情况,局面只会更复杂。

想到这些,她不由抿了抿嘴,温声道:“侯爷,既然如此,您不如早点进宫请旨吧!等我们和姜家说亲的时候,也体面些。”

这样一来,就算是自己生了儿子,世子之位已定,冲突也少些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攥了拳头,把她的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心里想得很明白,可念头一转到有可能怀孕上面去,十一娘心里就觉得赌得慌。

她不安了两天,甘夫人来了。

“有个姓韩的大夫,住在城西的井二胡同。”她和十一娘并肩坐在炕上低语,“是我嫂嫂介绍的。十分有名。据说翰林院金大人家的媳妇也曾去问诊,去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为这件事,甘夫人竟然亲自走一趟。

十一娘十分感激:“七姐今天和姐夫去了庙里,等他们一回我就告诉他们。”

甘夫人就问:“要不要我陪着去一趟?那地方我熟?”

甘夫人主持府中的中馈,出来一趟并不容易。

十一娘忙道:“要是他们找不到地方,再请甘姐姐陪着去吧!”

甘夫人听着欲言又止。

十一娘忙道:“姐姐把我当妹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甘夫人想了想才悄声道:“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瞧一瞧?”

十一娘听着脸色飞红。

甘夫人忙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上次听说你一直用着药…多看几个大夫,把握也大一些。”

这是掏心的话。

十一娘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轻声道:“我一直没有好好医。怕年纪小怀了孩子保不住,大人孩子一起丢了性命,又怕耽搁了医诊的时间,到时候想生没生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日子了!”

这也是掏心的话。

“你可别本末倒置了。”甘夫人十分真诚,“像你自己说的,现在不把身体养好了,到时候想要也没有了。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这不是你能算计好的…何况不想生,又不是没法子的事。”

十一娘心情激动。

自从嫁人,这些全凭以前的一些道听途说,根本不敢肯定自己做的是否完全正确。常常觉得战战兢兢,想着要是能有个有经验的人指导自己一下就好了。可自己真正的心意又不能跟别人说…没想到,今天却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契机。

“甘姐姐…”她抿了嘴,眼角有水光闪动。

甘夫人突然想到自己在这年纪的时候…她眼睛里噙着泪水,嘴角却含着笑,拍了拍十一娘的手,凑到了十一娘的耳边:“我告诉你…”

两个说了一个下午的悄悄话,甘夫人才打道回府。

十一娘陪着七娘去井二胡同求医。

徐令宜则为谆哥的事忙碌。

他先是商量了太夫人,然后去了姜家,把自己想在两家正式下定之前争取为谆哥请到封世子的旨意跟姜大人说了。这样的体面,姜大人自然是乐于见到的。他不仅立刻答应了,还主动提出礼部那边,由他来疏通。

徐令宜和礼部的人也很熟,但考虑到他还要到宫里去磨叽,如果姜大人能帮着走礼部的路子,他也就不用两头跑了。徐令宜立刻答应了。回去就分别给皇上和礼部写了奏折。第二天一大早,又派赵管事到宗人府递牌子求见皇上。

这样一来,府里的人都知道谆哥要正式立为世子了。

陶妈妈身边的小丫鬟当时正在厨房里等着提食盒──自从陶妈妈被派去守元娘的院子以后,大家知道陶妈妈失了宠,虽然惧于积威不敢当着陶妈妈怎样,可对陶妈妈身边的小丫鬟之类,已渐渐不假以色了。

明明是她点的,灶上的妈妈却把炖好的肉末鸡蛋笑盈盈地放在了另一个小丫鬟的食盒里,还反复叮嘱那个小丫鬟:“小心点,别摔着了!要吃什么直管跟我说。”

她知道,这个小丫鬟是服侍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琥珀的。

看到这一幕,她撒腿就跑回了陶妈妈那里。

陶妈妈穿着件玄色的夏布衫,头发整整齐齐地绾在脑后,原来乌黑的头发鬓角已夹杂着几根银白。她正神色肃穆地坐在临窗大炕上抄《心经》。

看见小丫鬟跑了进来,陶妈妈脸色微沉。

那丫鬟从小服侍她,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意,只是此刻还有比陶妈妈怒火更重要的事,陶妈妈听了会十分高兴的事。她顾不得许多,大笑道:“陶妈妈,陶妈妈,侯爷要立四少爷做世子了!”

陶妈妈听着却神色一肃:“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不是胡说八道。”小丫鬟忙道,“府里都传遍了。不信你去外面去问问!”

陶妈妈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

“不是和大姑奶奶说好了十二岁的时候请旨的吗?”她呐呐地道,“只要一日不封世子,十一娘就会误会侯爷不满意谆哥儿,心里就有一丝念想,等到自己生了儿子再做打算。现在侯爷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想到了十一娘及笄礼的盛大与隆重,心里就打了个颤,“难道,这是十一娘的主意?她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不由苦苦地思索起来。

小丫鬟却没有陶妈妈这么多的想法。她喜滋滋地道:“妈妈,如果四少爷封了世子,是不是就可以单独住个院子了?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四少爷身边服侍了?”

陶妈妈听着愣了愣。

是啊!按规矩,如果立了世子,就要单院住个院子。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从前她还有几分把握,谆哥分出去的时候自己能跟过去。可现在…如果十一娘想把院子里服侍的全换成自己的人,那简直举手之劳。

陶妈妈火急火撩起来。

大姑奶奶原先担心的是什么?

是谆哥儿活不到封为世子的时候。

陶妈妈想着,不由冷笑一声,吩咐小丫鬟:“去,看看四夫人在哪里?”

她要光明正大请假去趟弓弦胡同看大太太,然后借着这个机会和罗家的大爷罗振兴好好地说说这件事。

小丫鬟听了却没有挪脚,直:“四夫人陪着七姨太太出去看大夫去了!”

陶妈妈惊愕:“我说怎么好好的,侯爷突然封了谆哥做世子,原来她想着要生儿子了。她的心思是不是动得太早了些?”

第三百四十章

知道陶妈妈要去弓弦胡同探病,十一娘不仅很爽快地答应了,还派了马车送她过去。

七娘带了木芙过来。

“这些日子承蒙侯爷照顾。我们是姊妹,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可太夫人、五夫人那里,却不能不去谢一声。朱安平和我商量着,叫春熙楼的厨子做席面,请太夫人、五夫人和孩子们明天到丛香馆去热闹热闹,也算是圆了我的心意。”

七娘和朱安平一直走亲访友、参拜禅寺,十一娘忙着招待姜太太的事,七娘也就没有提在丛香馆宴请太夫人、五夫人的事。大家都没有想到找大夫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现在她要开始用药了,徐府不能再住。可想着徐府附近买宅子却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七娘的事又不能等。朱安平前思后想,在四娘住的附近买了个三进的宅院,准备就这几天搬过去。七娘就寻思着怎么也要把太夫人、五夫人接到丛香馆去聚了聚。

十一娘知道她的意思,陪着她去了太夫人那里。

天气渐热,人精神怏怏的,七娘又接得诚,太夫人笑着应了,第二天和十一娘、五夫人、孩子们去了丛香馆。

丛香馆,顾名其意,种着很多的草木花卉。春熙楼的水晶肘子又是名满燕京的。七娘在厅堂设宴,六扇雪花纹槅扇大开,屋外繁花似锦,屋内轻风徐徐,大家喝着金华酒,说说笑笑,十分惬意。

吃过午饭,几个人移到东厢房抹牌。

有小丫鬟跑过来禀道:“弓弦胡同的大舅奶奶来了!”

“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太夫人笑着,忙吩咐小丫鬟把人迎进来。

罗大奶奶没想到七娘设宴款待徐氏的女眷,神色间有些许的不自在。她笑着给太夫人问了安,被太夫人留在了牌桌上:“…十一娘的手艺太差,出牌之间犹豫不决,把我们都耽搁了,还是你来!”

十一娘自然是求之不得,忙让了位置给罗大奶奶,自己坐在一旁看牌。

七娘又端了绿豆水给罗大奶奶解乏。几个人欢欢喜喜地玩了一下午牌。罗大奶奶留下来吃了晚饭,起身告辞,这才有机会和送她出门的十一娘说上话。

“听说,侯爷这几天都在为立谆哥为世子的事奔波?”

罗大奶奶专程来见她,自然不是为了陪太夫人打牌的。

想到陶妈妈昨天去了弓弦胡同,十一娘早已隐隐猜到一些。闻言笑道:“大家都知道了!”

罗大奶奶含笑点了点头,委婉地问:“那,十一姑奶奶有什么打算?”

既然是奉命而来,不问清楚也不好回复。

十一娘表明自己的立场:“谆哥是元配生的嫡子,按律按理都应该继承家业。如今请封世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罗大奶奶听了就露出几份尴尬来:“我听娘说,按规矩,谆哥封了世子,就要另设院独居。不知道十一姑奶奶有什么打算?”

尽管早已接受了嫁到徐家来就是为了照顾谆哥的原由,可十一娘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如被蚂蚁咬似的刺痛了一下。

她不由挺直了脊背,道:“谆哥是在太夫人膝下长大的,如果世子之位定了下来,我想,太夫人也好,侯爷也好,都会应该有所安排吧?至于我,自然是希望陶妈妈能到谆哥院子里做管事的妈妈。她可是大姐的乳娘,又是看着谆哥长大的!只是这请封的圣意还没有下来,现在说这些,不免为时过早了!”

罗大奶奶见十一娘神色肃然,更觉不自在:“十一姑奶奶的话有道理。说这些话为时太早了些。”然后匆匆地别了十一娘。

琥珀望着罗府远去的马车不由有些忿忿然。

“这个陶妈妈,太不安份了!我看,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一番才是。”

“那到不用。”十一娘淡淡地道,“她原就是大姐留下来照顾谆哥的,如果谆哥自己设院子单过,她跟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陶妈妈为人精明,有她在谆哥身边,也可以为我们担些责任。”

琥珀知道十一娘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陶妈妈在冬青的事里全身而退,现在又挑唆着罗家派大奶奶出言告诫十一娘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还想说什么,抬头却看见几个小厮簇拥着穿着朝服的徐令宜朝这边走过来。

他今天进宫去见了皇上的。

琥珀忙打住了话题,跟在十一娘的身后给徐令宜行礼。

“怎么站在这里说话?”徐令宜笑道。

“刚送大嫂走!”

徐令宜知道今天七娘请客,不疑有他,和十一娘往垂纶水榭去。

“谆哥的事,可有眉目了?”路上,十一娘关切地问。

“皇上准了。”徐令宜道,“只等在礼部奏请的折子上批红就行了!”

“这么快啊!”十一娘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会拖些日子呢!”

“快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徐令宜笑道,“皇上有了口风,礼部自然要快一些。皇上不开口,礼部自然要慢一些。何况谆哥是元配嫡子,又没有什么纷争。”

十一娘点头:“那我们岂不要开始准备谆哥下定的事?”

徐令宜点头:“我们这边,我准备请顺王做媒人,你意下如何?”

“如果顺王答应,自然再好不过。”

两人说着进了屋,徐令宜就从怀里掏了几张笺纸给十一娘:“你看看。派去沧州的人回的信。”然后去了净房梳洗。

十一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仔细地看着内容。

笺纸上写着,邵仲然那个房头子嗣一向不旺,曾祖父、祖父都是独子,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才有两兄弟,到了邵仲然这一代,从伯兄弟也只有三人,邵仲然行一,有个胞弟,一个堂弟。父亲有武秀才的功名,十分精通庶务,家境富足。母亲出身沧州大户。

十一娘有些意外。

没想到邵仲然的父亲很会理财。

待徐令宜收拾完了,十一娘和徐令宜商量:“我看这件事,也跟文姨娘说说吧?这些日子,她一直为贞姐儿的事担心呢!”

徐令宜听着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过了一会才道:“让她听听也无妨。只是你不可心软,让她插手贞姐儿的婚事。免得和文家的人扯上关系。”

所以上次才急着问她文姨娘都说了些什么吧?

十一娘应喏,第二天一大早叫了文姨娘过来。

文姨娘看着一喜,道:“邵公子的父亲今年才刚刚三十八岁。”

十一娘不解。

文姨娘笑道:“贫贱夫妻百事哀。邵公子的父亲精通庶物,又正值壮年,那邵家至少二十年都不用为钱财担心。要是定下了邵公子,有什么过不好的!”

十一娘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之后说给徐令宜听。徐令宜冷着脸“哼”了一声:“她心里就只知道惦记着这些!”可也不能否定文姨娘的话有道理。可如果就这样决定与邵家结亲,心里还是有些可惜了李霁这样优秀的儿郎。

正犹豫着,封谆哥为世子的旨意下来了。

徐令宜接旨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反而是徐令宽很高兴,把谆哥高举过头顶转了两个圈:“谆哥,你现在是世子了!”

谆哥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地抓住徐令宽的手臂哽咽着喊“五叔”。

五夫人就在一旁拧徐令宽的胳膊:“你想把谆哥儿吓着啊!”

太夫人看了也紧张地道:“快放下来,快放下来!”

徐令宽讪讪然地笑着放下了谆哥。

贞姐儿忙上前问他:“你怎么样了?”

谆哥面白如纸,强露出一个笑容朝贞姐儿摇了摇头。

十一娘寻找徐嗣谕。

他独自一个人远远地站在院角的香樟树下,有背后合抱粗树杆的映衬下,他小小的身子显得单薄又孤寂。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他一声,那边却传来贞姐儿惊慌的呼叫:“谆哥!谆哥!”

十一娘扭头,就看见谆哥正蹲在地上呕吐。

糟糕,看样子是刚才受了惊吓!

念头一闪,她已朝谆哥跑过去。

徐令宜却比她更快。没等她近谆哥的身,他已抱着谆哥喊“大夫”了。

院子里的人都慌了起来。

徐令宽更是惶恐地道:“四哥,我不知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徐令宜很冷静地看了他一眼,吩咐十一娘,“把谆哥身边服侍的叫过来,我们去外书房。”

他们在徐家的正厅接旨,这里离外书房更近。

众人跟着徐令宜匆匆去了外书房。

徐令宜把谆哥放在会客厅的罗汉床上。

五夫人已机灵地端了一张小杌放在床头请太夫人坐,太夫人却让给了二夫人:“你先帮他把把脉!”

二夫人不客气地坐下,修长的手指搭在了谆哥左手的尺寸关脉上。

“我没事!”躺在床上的谆哥虚弱地道,“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昏。”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二夫人。

屋子里落针可闻。

二夫人放下左手,把了右手的脉,这才朝屋里的人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可能刚才吓着了!”

屋子里就有起起伏伏的长吁声响起。

五夫人就戳了戳徐令宽,朝着徐令宜道:“四哥,都是相公不知道轻重。我看,谆哥庆贺世子宴的酒席让他出好了!”

徐令宽一听,点头如小鸡啄米:“我出,我出!”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五夫人这是想把大事化小。

徐令宜又怎么看不出来。

他拍了拍徐令宽的肩膀,对五夫人道:“以后别在这样鲁莽了!”

徐令宽连连点头:“不会了,不会了!”

五夫人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二夫人适时站了起来:“大家都散了吧!让谆哥儿好好躺躺,吃两副安神的药就好了!”

各人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闻言都退了下去,太夫人却坐到了小杌子上。徐令宽和五夫人等人自然跟着留了下来。就见太夫人拉了谆哥的小手轻声地问他:“你想不想吃点什么?要不,我让杜妈妈给你煮桂圆莲子汤喝?”满脸的担心。

“我没事!”谆哥声音细细的,“就是想睡一会!”神色间有倦意。

太夫人听了忙道:“好,好,好。我不吵你。你睡一会吧!”

谆哥闭上了眼睛。

十一娘却端了杯绿茶过去:“谆哥儿,来,漱了口再睡。”

谆哥闻言又睁开眼睛,任由十一娘扶起身来服侍着漱了口,重新躺下。

十一娘帮谆哥儿掖了掖被角,劝太夫人:“您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太夫人略一思忖,就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差人去叫我!”

十一娘应喏,太夫人带着二夫人、徐令宽、五夫人回了内院。

屋里只留下了徐令宜夫妇。

徐令宜突然低声道:“你说,这算不算是场‘无妄之灾’呢?”语气里带着几份希冀。

虽然说不信佛不信道,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踏实吧?

十一娘含蓄地道:“否极泰来。谆哥儿不会有事的!”

徐令宜点头。

大夫气息喘喘地赶了过来。

诊了脉,和二夫人说的一样,只是受了些惊吓,开了两副静心安神的汤药。十一娘吩咐琥珀去煎药不提。和徐令宜选了五月二十六日为谆哥儿封世子的事请客。

徐府的管事们忙了起来,十一娘去了徐嗣谕处。

夏季的丽景轩,一串红、木槿、草石竺、石榴、紫薇…开得灿若霞光。正在指挥着小丫鬟打扫庭院的文竹见到十一娘大吃一惊,低声吩咐小丫鬟去禀了徐嗣谕,自己则匆匆迎了上去。

“二少爷呢?”十一娘笑着问她。

“二少爷卯正就起了,吃过早饭就开始练字,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歇着。”一副生怕十一娘责怪的语气。

文竹几个虽然是她挑的,可朝夕相处的却是徐嗣谕。如果他连身边的人一个都收服不了,还谈什么自立门户。

十一娘笑着微微点头,看见沁香拥着徐嗣谕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母亲!”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动作虽然规范却少了一份从容,因而显得有些拘谨。

“我特意来看看你。”十一娘笑道,“听说你一早就起来练字了,没有吵着你吧?”

徐嗣谕听着微怔,微微弯腰,正要行礼回答,十一娘却已朝他屋子去。

他只好一面跟上,一面低声道:“我正好练得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那就好!”十一娘笑着和他进了屋。

三间的屋子,东边是卧室,西边是书房。

他们去了书房。

宽大的书案上摊放着写了一半的宣纸,搁在笔架上的狼豪笔笔尖凝着一滴墨,显然是得了信,匆匆迎出去的。

十一娘只做不知。走到书案边观赏起他的书法来。

“写得不好!”徐嗣谕微微有些羞赧。

“不会啊!”徐嗣谕的字很秀气,十一娘很公平地道,“我觉得你的字布局玲珑,笔锋圆润,有清雅之风。不过,也少了些铮骨。如此下去,不免流于平常。”

徐嗣谕眼睛一亮,道:“那照母亲的意思,怎么才能算是有铮骨?”

“你收笔如行云流水,这点难得。可行笔时却无力,甚至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娘和徐嗣谕谈了大半个时辰的书法,然后去了徐嗣诫那里逗留了片刻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她又去了徐嗣谕那里。

徐嗣谕惊讶地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只和他谈书法。

徐嗣谕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后来见十一娘讲得精彩,他渐渐溶入其中,开始和十一娘讨论书画。

第三天,十一娘又去了…徐嗣谕把从前的旧作拿出来给十一娘看,两人又评论了一番,直到吃饭的时候十一娘才告辞。

徐嗣谕送十一娘到门口,抬睑望着十一娘,轻声地道:“…我会好好练字的!”像在表明什么,又像在解释什么。

这样的聪慧…

十一娘笑着点头,低声道:“那我就不打拢你了。明天家里为你四弟封为世子宴请亲朋好友。”

徐嗣谕拱手作揖,目送十一娘离开。

刚转身,有穿着殷红色粗织焦布比甲的丫鬟从一旁的小径窜了出来:“二少爷,姨娘让我来看看你。”

徐嗣谕身子一僵,轻“嗯”着点了点头。

那丫鬟已满脸笑容上前给徐嗣谕曲膝行礼…

宴会过后,徐、姜两家开始议婚。

徐家请了顺王为媒人,交换了庚帖,十一娘则打了一个赤金坠双福锁片的项圈,一个赤金镶莲花纹的项圈,又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了一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环,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耳环,一对赤金一点油手镯,一对赤金缠丝手镯,一枚刻着蟠桃的戒指,一枚刻着石榴花的戒指,一枚赤金镶羊脂玉葫芦的戒指,一核赤金镶翡翠如意的戒指,装了一什盒茶叶,一什盒酒送到了姜家,做为小定之物。两家商量待姜家九小姐及笄后放大定,定婚期。

事情的进展让两家人都很满意。特别是徐嗣谆被立为了世子。姜大人主动提起徐嗣谕去谨习书院读书的事。

“…虽然夏季赶路特别容易疲乏,可一寸光阴一寸金,这个时候动身,六月下旬就可到乐安。如果一切顺利,二公子还可以赶上明年春天的童子试。”

徐嗣谕藉贯在燕京,如果参加童子试,年底就要回燕京。除去来回的路程,徐嗣谕剩下五个月的学习时间。而且还是在姜松从来没有见过徐嗣谕的情况之下。

十一娘听着倒吸了口凉气。

是姜家太急切?还是姜大人太托大?或者,姜家真有这样的把握?

“…谕哥好歹跟着族学的先生读了这几年书。”徐令宜很乐观,“再有名师指点,我想延年也不是夸大之词。”

延年,是姜柏的字。

下了小定后,两人互相以字相称。

也好,去了乐安,有些事不放下也要放下了!

十一娘想到琥珀跟她说的话:“…您前脚走,秦姨娘身边的小玉后脚就去见了二少爷。二少爷遣了身边服侍的,说了些什么不知道。可晚上翻来覆去一夜没合眼。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是青的。吓得文竹亲自跑到流芳坞去打了泉水来给二少爷敷眼睛。”她说着,语气一顿,道,“您看,要不要换个人跟着二少爷去安乐!”

“不用了。”十一娘笑道,“谁身边没有几个亲近的人,谁身边又没有几个不安份的人。去了这个,还会有那个。还不如就文竹。怎么说也是我们安过去的。她既然能念着二少爷的好,就会念着我的好。何况我们又不是要她去害二少爷。”

念头闪过,十一娘道:“那我明天就帮谕哥儿收拾行李吧!”

徐令宜就拉着她去看已修缮好了的正房:“…上了油漆,怕你们受不住。放上半个月,就可以搬进去了。”

黑漆院门、抄手游廊、落地柱、窗棂,都重新做了油漆。进门加了一个大影壁,通往东边姨娘住的角门变成了粉墙。

十一娘很是惊讶。见徐令宜已绕过了影壁。她压下心中的困惑跟了上去。

影壁左右各三间的厢房,也是新添的。原来三间的穿堂改成了正厅,还在右边加盖了一个耳房。正厅后面是正房。左右的厢房也各加了一个耳房。后面七间的倒座,又在西边盖了一个三间的厢房,在东边盖了一个穿堂。

工程量大得超乎了十一娘的想像,而那个加盖的穿堂…

“这是?”

“不能总借着娘的花厅。”徐令宜淡淡地道,“以后就在前面的正厅处理家务事吧!”

十一娘怔怔走进了穿堂,看见了东小院和正院之间的那道长巷。

后罩房,是丫鬟们住的地方。原来姨娘们进出的角门,在大门旁。现在,却设在了后罩房旁…

十一娘很快帮徐嗣谕打点好了行囊。她不知道徐令宜是怎样交待的,她私下给了徐嗣谕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五张二十两的银票:“…留着应急的时候用。”

徐嗣谕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正要说什么,文竹已隔着帘子禀道:“秦姨娘来了!”

他再次愣住。

“你要走了,我让秦姨娘来帮你收拾东西!”十一娘说着,琥珀已撩了帘子。

不过是月余没见,秦姨娘如久不见阳光的花,虽然依旧白皙圆润,却失去了鲜活的光亮。

她曲膝给十一娘行礼,低低地喊了一声“夫人”,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哽咽。

十一娘微微颌首,带着服侍的丫鬟快步离开了丽景轩。

姜太太于六月四日带着女儿离开燕京。随行的,还有徐嗣谕一行。

第三百四十二章

送走了徐嗣谕,白总管开始收拾外院的沐德堂。那里是历代世子居所。自徐令安成亲后就一直空着。虽然有人打扫,但毕竟十几年没有住人了,走进去就有股逼人的清冷之气不说,有些东西也需要修缮和重新置办。白总管特意和十一娘商量这件事。

太夫人却让杜妈妈来请十一娘。

“我看,搬家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太夫人望着脸色还有些苍白,正坐在炕上由魏紫喂着莲子百合羹的谆哥,犹豫道,“怎么也要等过了夏天!如今我连温热的绿豆汤都不敢给他喝。”

自那天因为头晕呕吐之后,世子宴上他跟着徐令宜去敬酒,永昌侯逗着他吃了半块五花肉,结果回来就开始不舒服,吃什么都说没胃口,禁了四五天的食才好了些。

这孩子养的太娇嫩了!

十一娘也担心,自然点头应“是”。

太夫人问起十一娘搬家的事来:“垂纶水榭是避暑的好地方,我看,你们也过了夏天再搬吧!”

徐嗣诫一个人住在丽景轩,贞姐儿每天往返韶华院、垂纶水榭四趟,没有抄手游廊,脸被晒得通红…

“还是依侯爷的意思过两天就搬吧!”十一娘委婉地拒绝了。

“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了,那就选个黄道吉日搬吧!”太夫人没有坚持,但眼底却闪过些许的失望。

十一娘看得分明。知道太夫人是想让自己和徐令宜多些时间相处。可她又一时下不了那个决心。只好鸵鸟似地回避了太夫人的目光。

等她走后,太夫人和杜妈妈叹惜:“本来以为会有好消息的。结果就这样又搬回去了!”

“这种事可急不得的。”杜妈妈笑着用竹签插了剥好的香瓜递给太夫人,“何况搬回去了也好。免得这样丢三落四的没有个章程。”

太夫人缓缓点头,不再多说。到了十一娘正式要搬的那天,还特意过去看了看。

十一娘早和徐令宜商量好了。徐令宜的书房设到正房旁的东厢房,西厢房给徐嗣诫住。贞姐儿住到丽景轩去。如果徐嗣谕回来,则住到外院去。

太夫人听着笑道:“贞姐儿大了,也要有自己的院子了。还是你们考虑的周到。”又见院子里丫鬟婆子穿流如梭而不慌乱,眼底露出满意之色,和十一娘说了几句闲话,就带着杜妈妈回了自己的院子。

十一娘指挥着丫鬟们布置房子,整理箱笼,又正好遇到六月六,趁机翻晾冬天的衣物,忙了四、五天才消停下来。到了十二日,是谆哥的生辰。因之前受了惊吓才好,太夫人担心请客太过喧哗,吩咐厨房的煮了什锦长寿面,准备请家里的人围在一起吃碗长寿面作罢的。谁知道却有不速之客登门。

先是姜大人派人送了两本前朝的线装《大学》和《中庸》给谆哥做生辰礼物,后有罗大奶奶派人送了一套大红焦布直裰、一套月白葛布道袍,七娘派人送了一尊半尺高的五蝠捧桃翡翠石雕、四娘送了一对香云纱穿珠莲花荷包,黄夫人送黄杨木雕勤耕图的笔筒过来。

太夫人看着无奈地笑道:“倒是我们失礼了!”

“我们家事忙,又都是至亲,想来也能理解。”十一娘安慰着太夫人,转身和琥珀安排给各家的谢礼。

李霁的母亲、李夫人来访。

十一娘有些意外。

如果是为谆哥庆贺生辰,那她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古人觉得生辰八字关系到自己的命格,轻意不会让人知道的。如果是巧合,她这样突然来访,不知道有什么事──如果是为了李霁的婚事着急,她应该请人到十一娘面前来说项而不是亲自跑过来和十一娘面对面连个回旋的余地也不给双方…

她心里奇怪,吩咐琥珀:“请李夫人到我院子的正厅坐。”然后换了件衣裳,去了正厅。

李夫人带着给谆哥的生辰礼物。

“我们家老爷是个粗人,只知道那些粗鄙的事。早就惦记着世子的寿辰,只是之前令姐身体不好,我们不好意思常来打扰。这次听我说夫人是个极和善客气的,就亲自选了这个物件,千叮万嘱地让我送来。我虽然觉得不成个样子,可想到这是老爷派人专程从山西送来的,想着是老爷的心意,这拒绝的话我就说不出口。只好硬着头皮送了过来。还请夫人看在我们家老爷一片诚意的份上,千万不要拒绝。”

十一娘望着那个金灿灿的三寸赤金小老虎,鬓角有汗。

“李大人和李夫人的心意我心领了…”

她刚开始口,李夫人就打断了她的话:“夫人,您听我说…”

“李夫人,您听我说。”十一娘微微拔高了声音,压住了李夫人的话,“世子的生辰,我们家没有请客。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世子自幼有不足之症,身虚体弱。我们怕福禄加身,过犹不及。这东西,我是万万不敢收的。李大人和我们家侯爷曾是同僚,我们家侯爷子嗣不旺,李大人也是知道的。您把这话带去,想来李大人能体谅妾身的苦心。”

十一娘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李夫人还真不好坚持。

她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之色。

十一娘看着就笑着望了一眼那个装着赤金小老虎的雕红漆匣子:“这匣子四四方方,不大不小,正好用来装些闲章、墨条之类的。世子前几日还问我能不能帮着做一个。李夫人不如把这个雕红漆的匣子送给世子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然后朝着琥珀使眼色,示意她把赤金老虎还给李夫人,把匣子留下。

李夫人看十一娘的目光就多了一分认真。

“都是我行事鲁莽,夫人不责怪已是感激不尽。何况只是看中了一个匣子,尽管拿去就是。”她笑得有些勉强,“老爷问起来,我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这礼物最难得是正合适。”十一娘笑道,“夫人送了个世子正想要的东西,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就是李大人知道了,也只能说夫人办事让他放心。”十一娘客气了几句,起身携了李夫人的手:“难得您和李大人把我们世子放在心上,今天既然来了,就去吃碗长寿面再走吧!”

李夫人也不推辞,和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对李夫人的到来也有惊讶,听十一娘说李夫人送了个雕红漆的匣子给谆哥做生辰礼物,笑了笑,神色平静地笑着招呼李夫人一起吃长寿面。而李夫人在满屋徐家的女眷面前一点不显拘谨,吃了长寿面,陪太夫人说了会闲话,这才起身告辞。

十一娘送她到垂花门。

路上,李夫人很关切地问她:“听我们家老爷说,侯爷前些日子去了山东,路上遇到了宵小,还死了几个护卫才全身而退。现在的世道可真不太平!”

去山东遇到了宵小?

十一娘心中一惊。

徐令宜回来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跟她提!

难怪七娘说遇到他的时候以为是土匪。

她以为他出门在外不想招摇所以换了粗布衣裳。以为他是路途辛苦所以才神色疲惫…

可望着目光流露出几份审视的李夫人,十一娘却半点也不敢表露。

李大人竟然对李夫人说这些事。她隐隐觉得李夫人今天的到访不简单。

十一娘委婉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这些事却不好说!”

李夫人听着忍不住露出几份惊容来。

十一娘的表情太过镇定。

不是早已知道这件事,就是城府很深。

正如十一娘所说,这件事本就不是妇人应该知道的,如果十一娘知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徐令宜受了伤!如果她不知道…李夫人的笑容僵了僵才重新舒展开来。

“可不是。我原先也不知道。要不是这次…”她说着突然打住了话题,然后停下脚步面露警戒地朝着四周望了望,见簇拥着两人的丫鬟、婆子都垂手恭立在一丈之外,这才轻轻上前几步,凑到十一娘身边道,“我听我们老爷说,先是侯爷在山东出了事,然后是靖海侯世子…无缘无故,突然不见了!”

十一娘脑袋“嗡”地一下,再也忍不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李夫人看着就凝重地朝她点了点头,声音又压低了几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十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能开口说话:“怎么会这样?”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所以福建大乱了。”李夫人又朝四周望了望,道,“靖海侯不仅命人把福建翻了个底朝天不说,还派人跑到上饶、丽水、梅州寻人,弄得那一片的百姓人心惶惶。皇上知道了也极为愤怒。要免了福建总兵之职呢!”

十一娘心乱如麻。

这么巧!

先是徐令宜受伏,然后有靖海侯世子失踪。

她想到前些日子徐令宜连续两天夜不归宿…只觉得身上冷飕飕…敷衍着李夫人:“也不怪皇上生气。这件事牵扯太大了!”

“就是,就是。”李夫人连连点头,“那福建总兵也是,竟然就放任那区家这样胡来。看样子,他的总兵之位是保不住了。”说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皇上委谁以重任去福建收拾残局?”

这个时代,女人讲究三从四德。谈论政事,不亚于牝鸡司晨…李夫人不仅谈论政事,还和她这个既不是蜜友,又不是知己的人说。

十一娘心中暗暗生警,没有回答。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十一娘不搭腔,并不表示李夫人会就此作罢。

她望着十一娘若有所指地道:“侯爷和宣同总兵范维纲范大人交好。想当年,原宣同总兵被人弹劾贪墨。皇上派了范大人接任宣同总兵并会同大理寺的人一起审查此事。当时刚改元年,原宣同总兵又是太后娘娘的亲戚,行事不免有些犹豫。范大人就推荐了当时在刑部任员外郎的刘大人主审此案。结果,刘大人因此而被提拔为大理寺正卿。”说着,她笑着看了十一娘一眼,“所以我们家老爷常说,这做官,运气是第一桩。要是这次能调任福建总兵,再把霁儿带过去历练一番,对于我们霁儿来说,那么可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了。封侯拜将,说不定就是从此而起。”

兜兜转转,原来最后这一句话才是重点。

可李夫人说这番话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让徐令宜帮着通疏?徐令宜一个闲赋在家被皇帝猜忌的侯爷,有这个能力吗?这可是涉及到封疆大吏的调迁!以此说明李霁只要有机会就能平步青云?可一个人成事与否,七分是个人奋斗,还有三分是机缘!

十一娘在心里思商着,继续和李夫人应酬:“如若能成,那可是桩好事!”

“夫人也这么认为!”李夫人听着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要说大周朝这几位总兵,论能力、论人品、论资历,没有一个能和我们家老爷比的。别人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原是侯爷麾下大将,侯爷是最清楚的。”她说着,神色微微一暗,“只是这些年大周提携官员,能力、人品、资历都不十分讲究了。要紧的还是朝廷里有人脉才行。我们家老爷,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朝廷中的人脉!”

什么时候做官不讲究朝廷里有人脉!

十一娘点头:“这人脉也是很重要的。”

李夫人点头,又左右看了看,声若蚊呐:“我们家老爷就求了梁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