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是晚辈,这样去说,合适吗?”

“那就不说呗!”徐嗣诫听了也表示赞同。

徐嗣谆有些哭笑不得:“喂,到底说好,还是不说好?”

徐嗣诫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眨着大大的凤眼,郑重地道:“我听四哥的!”

等于没说。

徐嗣谆见他一副天真无忧的模样,不由沮丧地叹了口气,想着要是徐嗣俭在这里就好了,心里又隐隐觉得,就算是徐嗣俭在这里,恐怕也不能理解他矛盾的心情,心里更觉得彷徨了。

听说十一娘叫他,他有些怏怏然地去了十一娘处。

暮春的阳光明媚又灿烂,让人的心都跟着温暖起来。

十一娘和徐嗣谆坐在花架下的美人靠上晒太阳,斑驳的碎影洒落在两人身上。

“谆哥,杜妈妈把你的担心都告诉我了。”她笑望着他,开门见山地道,“谢谢你给我提了个醒。”

阳光下,十一娘的目光坦然而又真诚。徐嗣谆的脸“腾”地一下绯红。

“不,不用谢!”他羞赧地低下了头,“我,我…赵先生说,我是永平侯的世子,以后要照顾祖母、母亲、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

十一娘把徐嗣谆揽在了怀里:“谆哥是个好世子!”欣慰中带着几份喜悦。

徐嗣谆抬起头来,目光如晨星般的璀璨,嘴角无法抑制地高高翘了起来。

“送花这件事,的确有些不够稳妥。”十一娘细细地和他说着体己话,“不过,我送的几位夫人,都是很好的朋友。像甘太夫人,既是你三伯母的长辈,又是我及笄时的赞者,而且和我们私交很好,就像你和俭哥儿…”

徐嗣谆听着微微点头。

“…另外还有林大奶奶,是你大姐夫的姑妈,黄太夫人,和太夫人是闺中好友。”十一娘笑道,“因为我对这些人都很了解,知道她们不会说三道四。才敢把这花送给她们。”

徐嗣谆不好意思地笑。

“我,我错怪母亲了!”

“可谆哥能想到做事要低调,想到可能会有人拿这做话柄攻讦我们家,已经有几份世子爷的气度了。”十一娘笑着紧了紧揽了徐嗣谆的手臂,“大姐知道,不知道有多高兴。我以后也可以放心下来,让谆哥照顾了。”

谆哥抿了嘴笑,这两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送走了谆哥,十一娘让琥珀帮着找了本《幼学》,把写着人章的那一页折了个书角,让琥珀送给赵先生。

“这…”琥珀狐惑地望着十一娘。

“你送去就行了。”十一娘笑道,“赵先生是聪明人,自然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琥珀曲膝应“是”,将书送给了赵先生。

第四百一十二章

赵先生当着琥珀的面读了书信,又当着琥珀的面将封烧了,然后笑着对琥珀道:“你去回了夫人。就说过几天我就要给世子爷讲《幼学》里的人事了。特别是像‘谗口交加,市中可信有虎;众奸鼓衅,聚蚊可以成雷。萋斐成锦,谓谮人之酿祸;含沙射影,言鬼域之害人’这样的句子。”

琥珀回去禀了。

十一娘松了一口气。

徐嗣谆已经和徐嗣诫去了后花园,正由一大群丫鬟婆子服侍着放风筝。

陶妈妈带着两个小丫鬟送了茶水、糕点过来。

徐嗣谆见状,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妈妈,妈妈,你给我送什么东西来了!”

陶妈妈忙拿了帕子给徐嗣谆擦汗。

“我做了四少爷爱吃的茯苓糕,还有五少爷爱吃的玫瑰酥。”

紧跟在徐嗣谆身后的徐嗣诫听了一阵欢呼:“我也有吗?”

“四少爷有的,我们五少自然也有!”陶妈妈掩了嘴笑。

徐嗣谆高兴地拉了徐嗣诫进了凉亭,坐在了垫着猩猩红坐褥的石桌上喝茶,吃点心。

帮两人扯着风筝的小厮一阵惊呼,只见徐嗣谆的蝴蝶风筝就和徐嗣诫的百足蜈蚣风筝搅在了一起。

徐嗣诫心里着急,拔腿就跑了出去,服侍徐嗣诫的丫鬟、婆子见了,也都跟了过去。

徐嗣谆却被陶妈妈拉住,一面拿了帕子给他擦拭着背心的汗,一面心疼地道:“我的小祖宗。你歇会。那风筝自有小厮们顾着,不会有事的。”又低声问他:“哥儿,四夫人送花的事,杜妈妈有没有跟太夫人提起?”

太夫人并没当着孩子提这件事,徐嗣谆也就以为太夫人不知道。

“没有!”徐嗣谆摇头,想到陶妈妈曾断言杜妈妈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扬了脸笑道,“都被妈妈说中了。祖母什么也没有说。母亲却找了我去说话。母亲还夸我,说我是个好世子…”

“是吗?”他想把十一娘说的话都告诉陶妈妈,正说得起劲,却被陶妈妈一声笑打断了,然后答非所问地道,“四少爷还小,有些事不懂。如今家里是四夫人把持着,杜妈妈也好,喜儿也好,都要到她手下讨口饭吃。我却不一样。我是你母亲亲的陪房,吃的是你母亲亲的陪嫁,穿的是你母亲亲的赏赐,有些话,自然也只有我能说了。”

这话题转得太快,又不通畅,徐嗣谆一时有些发愣。

陶妈妈见了笑道:“哥儿只需记得,陶妈妈赤胆忠心,只对哥儿说真话就是了。”

徐嗣谆想起逝世娘亲的叮嘱,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

陶妈妈就笑着站起身来,道:“哥儿快去玩去吧!我也该回去了。到了给大姑奶奶上香的时候了。”

徐嗣谆点了点头,努力地想着那个日渐褪色的影子,没有了嬉闹之心。

站在凉亭外的喜儿望着陶妈妈渐行渐远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徐嗣谆。

第二天去上学,徐嗣俭眉飞色舞地讲着和几个表哥去踏青遇到翰林院韩大学士携妓游玩之事,赵先生笑着说他说话尖酸,跟徐嗣勤、徐嗣俭、徐嗣谆和徐嗣诫四兄弟讲起《幼学》里的人事来。

徐嗣勤和徐嗣俭不免有些讪讪然,徐嗣谆和徐嗣诫则听得有些糊里糊涂。

赵先生在心里叹气。

学问也好,做人也好,要循序渐进,这样拔苗助长,效果肯定不佳。

前思想后,让小厮跟琥珀去说:“这几天正讲着幼学,只是四少爷和五少爷年纪太小,怕是难以吃透其中的精髓。”

十一娘想了想,看着徐嗣谆要下学了,把几个刚进院当差的小丫鬟叫进来做游戏──让她们隔着三、四尺的距离站了,琥珀悄悄对站在左边的第一个小丫鬟说句话,然后让那小丫鬟再悄悄告诉紧挨着她的小丫鬟,这样传到右边第一个丫鬟时,大声说出来她听见的是句什么话,然后再让左边第一个丫鬟说出琥珀告诉她的是句什么话。

琥珀的话自然被传得面目全非。

几个小丫鬟忍得难受,个个表情怪异。

徐嗣谆和徐嗣诫下了学。

看着不由奇怪。

琥珀就笑盈盈地讲给他们听。

徐嗣谆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把话传变了?”

十一娘就等着他这句话,笑着揽了徐嗣诫:“要是不相信,谆哥儿试试。”

徐嗣谆自告奋勇地站在了左边的第一个。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

他笑得不行,道:“都是这些小丫鬟不知道说话。”

十一娘笑着把琥珀、绿云几个都叫来,大家一个起做这个游戏。

最后话还是被传变了。

琥珀和绿云不比几个小丫鬟,笑成了一团。

徐嗣谆也笑着揉着肚子倒在了十一娘的怀里,吓得琥珀几个忙把他拉起来:“我的爷,仔细夫人的身子骨,可轻不起您这样一撞。”

他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直点头。

十一娘就训斥几个小丫鬟,不可口舌生非,不可以讹传讹。

徐嗣谆听着跳了起来,忍到十一娘说完话,几个小丫鬟退了下去,这才兴奋地道:“我知道赵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话就是这样被传变的,所以‘谣言止于智者’。”

十一娘趁机笑道:“所以聪明的人决不会听到风吹草动就急着下结论。”

徐嗣谆重重地颌首。

之后赵先生又讲了《三人成虎》的故事,讲了《含沙射影》的故事。陶妈妈的话,也就慢慢地被抛到了脑后。

十一娘却没有忘记。

原想着,要是她因为元娘祭日的事发几句牢骚,她也就算了。但她竟然再次挑唆徐嗣谆,这就让她有些厌倦了。

十一娘趁着徐令宜被余怡清请去家里商量余成的婚事,叫了卢永贵来。

“陶妈妈的儿子陶成虽然在山庄上管事,可和你同是大姐的陪房,彼此间也应该比较熟悉和了解吧!”

自上次十一娘安了个憨头憨脑的小厮天天跟在他身边后,他心里已经很明白,十一娘这是在暗示他,除非他一辈子不犯一点点的错,不然,十一娘随时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他头颅微垂,恭声道:“小人和他有些来往。”

十一娘笑道:“他为人如何?”

卢永贵斟酌道:“大姑奶奶的田庄在他手里,隔几年就置几亩地,几年下来,倒比原来添了百来亩良田。有时遇到灾年,也能让田庄上的人填饿了肚子,不至于开仓放粮。”

十一娘笑道:“这样说来,倒是个能干的。”

卢永贵笑着应了一声“是”。

十一娘点头,端起茶盅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又问:“不知道他都有些什么嗜好?”

卢永贵一怔,抬了眼睑打量十一娘,谁知道却和十一娘望过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他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嗜好…好像没有什么嗜好!”

“人怎么没有一点嗜好。”十一娘就笑着磨挲着茶盅,“比如说卢管事,就喜欢收集铜钱。比如说我,就喜欢摆弄些花草。你不是说陶成每隔几年就要置几亩地,说不定,陶成的嗜好就是买地!”

卢永贵听着心里一紧。

十一娘笑了笑,也不做声,用盅盖拂着茶盅里的浮叶,偶有清脆的撞瓷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给原本有些压抑的空气就平添了几份紧张。

卢永贵见这阵势,知道十一娘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陶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罢了。十一娘能记得他的名字,肯定是因为陶妈妈。

内宅的事,永远没有对错。

卢永贵并不想牵扯进去。

他装做不知道,勉强露出个笑意,道:“陶成这个人行事谨小慎微。要说嗜好,就是爱喝点小酒。可惜酒量又不是很好,十次倒有九次酩酊大醉。”

十一娘笑着点头,道:“卢管事既然对陶成这样了解,我看,有件事还得请卢管事出面才好。”

卢永贵在心里暗暗叫苦,却也没有别的法子。笑道:“四夫人原是罗家的小姐,我原是罗家的仆妇。一笔写不两个罗字。夫人有什么事,我自当仁不让。只是我为人愚鲁,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四夫人多多包涵。”

十一娘笑道:“说起来,这件事也很简单。那陶成既然好酒,又十次有九次喝醉。我想,他要是喝了酒去跟人家说买地的事,会不会被人骗”说完,她笑盈盈地望着卢永贵,“这件事,还请卢管事帮着查一查才好。这样一来,也免得被其他的人发现,坏了我们罗家的名声。”

卢永贵倒吸一口冷气,半晌才低声道:“既然是夫人的吩咐,我自当尽心尽力去办!”

十一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茶送了客。

过了大半个月,陶成慌慌张张进府来见母亲。

陶妈妈插了香案上插着的鸡毛掸子就是一阵乱打。

陶成抱了头:“三百亩长势良好的麦田,谁听了不心动啊!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不是地主。”

“你还敢辩!”自己养的自己知道,“你是不是喝了酒和人签的地契?”

陶成哪敢承认,咬了牙:“没有,绝对没有。”

事已至此,打也没用,骂也没有。

陶妈妈脾气发过了,一面往内室去,一面问陶成:“差多少银子?”

陶成畏畏缩缩地道:“两,两千两!”

第四百一十三章

陶妈妈脚底一滑,要不是陶成眼明手快,就摔了个仰八叉。

“谁这么大的胆了!”她血往头顶直涌,“竟然敢设‘仙人跳’让你钻!”

陶成肩膀又缩了缩:“是大兴的应大。”

陶妈妈一时语塞。

元娘的田庄在大兴,这应大是大兴的一个闲帮,常帮着知府跑跑腿,办些小事,因此在大兴地界上人人都给他几份面子。

“所以我才没注意。”陶成有些沮丧,“我当时看着三百亩麦田卖两百两银子,还以为是任大人在哪里得的,要悄悄处置了。这才买下的。谁知道酒醒后,二百两变成了二千两银子。”

陶妈妈神色微凛。

那应大既能帮常宁公主府跑腿,应该也见过些世面。打狗还要看主人。他这样空手套白狼卷了这样一大笔钱,就不怕他们破罐子破摔,索性到官府报官,让他惹上是非官司麻烦不成?

她有些不死心地问:“你见到应大了没有?”

“没有。”陶成扶着陶妈妈在桌前的绣墩上坐下,倒了杯茶给陶妈妈,“他婆娘说,他已经有七、八天没归家了。”又道,“娘,事后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陶成见了低声道,“所以才急着来找您。会不会是我们得罪了什么人而不知道?或者…”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若有所指地道,“会不会是有人想给我们穿小鞋啊?”

“这还用问!”陶妈妈没有理会儿子的殷勤,沉吟道,“两千两银子,普通人可没有这样的手笔。”说着,她吩咐儿子:“你去看看卢永贵可在家?他交游广,又点子多,说不定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如果不是外面的人,那就肯定是内面的人了。

想到这里,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陶成却有些犹豫:“卢永贵这个人,不太好说话…。”

“你一个田庄的管事,竟然有人费尽心思请了应大出面诓你,说不定是冲着世子爷来的。”陶妈妈冷笑,“这可不是我们一家之事。由不得他推诿。”

陶成点头,去了卢永贵住的西群房。

几个妇人正站在院子里磕着瓜子说着闲话。其中一个戴了对金灿灿的赤金柳叶耳坠,看见陶成,笑着迎了上去:“这不是陶家伯伯吗?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陶成定睛一看,是杨辉祖的婆娘。

他笑道:“我来找卢管事。辉祖兄弟在家吗?”

“在,在,在。”杨辉祖家的忙应道,“刚从库房里回来,正好在家。”又道,“你来得不巧,卢家叔叔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要不,您到我们屋里坐坐?”说着,一面朝自家厢房走去,一面高声道:“当家的,田庄上的陶家伯伯来了!”

杨辉祖趿着鞋跑了出来:“这可真是稀客!”拉了他到屋里坐,“进来喝杯茶。”

陶成想打听打听卢永贵的去向,笑着进了屋。

杨辉祖家的端了茶上来。

绿汪汪的茶水,茶叶舒展,茶香四溢,竟然是上好的碧螺春。

陶成不由笑道:“你这小子,混得不错啊!”

杨辉祖家的听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带着几份得色地道:“哪有陶家伯伯实惠…”

杨辉祖知道自家婆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锁着眉头赶她:“…还不去炒几个下酒菜,我和陶大哥喝两盅。”

杨辉祖家的笑嘻嘻地去了灶堂。

陶成就说了来意:“…知道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到没有注意。”杨辉祖笑道,“四夫人好像交了他什么差事,他每天早出晚归的。”说到这里,他“噫”一声,“前些日子还去了大兴,怎么,没到陶大哥那里落脚?”

陶成听着心里砰砰乱跳起来。他想到自己去找应大时,应大的浑家说的话:“陶大爷,您和我们家那口子原是相熟,我们家那口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不过。他如今得了这一大笔钱,早不知道去哪风流快活了。就是把人找到,钱只怕也回不来了。我看,您还不如到城里去想想办法。不管怎么说,您总是世子爷的管事。您们家老太太又是世子爷生母的乳妈妈。总比这样没头没脑的寻人要强。”

他当时还以为应大浑家是让他去找靠山,现在看来,也许是他会意错了。

陶成哪里还坐得下去,胡乱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杨辉祖去敲了卢永贵的门。

来应门的正是卢永贵本人。

“照你的意思说了。”两人进了屋,杨辉祖道,“要是陶成闹起来了怎么办?”颇有些担心,“他可不是个能忍的。”

“放心!”卢永贵的神色有些木然,“陶妈妈是个精明的。不会让他闹起来的。别说现在这事没凭没证的,就算是有凭证,侯爷为了夫人体面,也不会让陶妈妈闹起来。这种事,陶妈妈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她就是知道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样也好。”杨辉祖轻轻地叹了口气:“快刀斩乱麻。早点把这事给捅破了,免得他们到处乱折腾,把大家都拉下了水。”

卢永贵想到十一娘笑盈盈地脸,不知道为什么,就轻轻地打了个寒颤。

陶成在陶妈妈住的厢房等了一会才等到陶妈妈。

他看见母亲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吓了一大跳:“您这是怎么了?”

陶妈妈没有回答,反而问他:“怎么?卢永贵在不在家?”然后不待陶成回答,已冷冷地道,“我刚才已去打听过了,这大半个月里,卢永贵每隔几天就进府来见一次四夫人。”说着,她目光一寒,“这件事,只怕他脱不了干系!”

陶成没有想到母亲这么快就有了些眉目,忙将自己刚才去西群房的经过讲了一遍。

事情已经很明显。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件事与十一娘有关,他感觉很是棘手,“她和侯爷可是俩口子,一个被窝里一滚,什么恩恩怨怨的都散了。要不然,当初大姑奶奶怎么会忌惮继室呢!”

陶妈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去见卢永贵去!”

“杨辉祖说卢永贵不在家…”

陶成说着,陶妈妈已撩帘而出。

他只好快步跟上,去了卢永贵、杨辉祖住的西群房。

夕阳下,陶成一眼看见了卢永贵。

他正站在墙角的椿香树下,晚霞照着他的脸,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晦涩不明。

陶妈妈放缓了步子。

“你得了什么好?”她盯着卢永贵,表情有些狰狞,“你可别忘了,没了世子爷,你狗屁也不是一个。”

“没了世子爷,我的确狗屁也不是一个。”卢永贵语气有些呆板,“所以我想劝您跟着陶大哥回庄子里去算了这样对您好,对世子爷也好!”

陶妈妈朝着卢永贵“呸”了一声:“白眼狼你可别忘了,当初要是没有大姑奶奶,哪有你的今天…”

卢永贵望着气得全身啰嗦的陶妈妈,垂了眼睑,低声说了句“道不同,不为谋”,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被晾在那里的陶妈妈母子满脸错愕,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自知这次的祸闯大了的陶成很是忐忑地道:“娘,这可怎么办?二千两银子,我们手里一时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四夫人一直盯着,决不会给时间让我们凑钱。到时候不好交待是小,娘这一辈子积积攒攒的颜面全丢光了那可是大…”

陶妈妈听着,就想到了十一娘。

真是养虎为患。

要不她,又怎会生出这多的波折来。

陶妈妈两胁生痛,忍不住埋怨儿子,“你现在倒有主意了,当初怎么不多动动脑子,跟那种人去灌黄汤!”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仅自己成了刀俎下的鱼肉,连带着谆哥也…她顿时心如刀剜似的。

陶成见母亲眼睛微湿,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忙安慰陶妈妈:“娘,我们不如直接跟舅老爷说了。是杀是剐我全认了。说不定舅老爷看着我们这些年勤勤勉勉的份上,只是打发出去完事!”

“打发出去!”陶妈妈目光阴沉,“那也要等得到舅老爷从余杭直到燕京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好?

这责任谁都可以推脱,就他,没办法推脱。

念头闪过,陶成灵机一动,想到了元娘屋里的那些摆设,目光就不由朝元娘住的院子瞥去。

“娘,”他拉了母亲的衣襟,“要不,您先把大姑奶奶屋里的东西借给我用用…”

“你想也别想!”陶妈妈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儿子的遐想,“那些东西可都是世子爷的,是有帐册可查的。”

陶成嘴角微翕,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就知道,娘不管遇到什么事,最先想到的是谆哥…

而陶妈妈望着窗棂后那些窥视的人影,面色更添几份阴霾:“我们回去再说别站在这里给人看笑话。”

陶成“嗯”了一声,忙扶着母亲回了厢房。

陶妈妈低声吩咐儿子:“你先回去,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凑多少是多少。田庄毕竟是大姑奶奶的产业,四夫人不好直接过问。我们想办法赶在她发难之前把漏洞补上这样一来,她也无话可说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陶成虽然面有难色,但还是低声应“是”,照着母亲的嘱咐回去凑钱去了。

小丫鬟进来禀道:“妈妈,琥珀姐姐来了。说夫人要见您。”

动作这么快!

陶妈妈嘴角绽了一个不屑的冷笑。

我到要看看,你罗十一娘能把我怎样了?

罗家的陪房出了事,丢脸的可不仅仅是陪房,你这个同样出身罗家的永平侯夫人难道就很有光彩不成?

她重新梳了重新,在鬓角插了朵殷红色的石榴绢花,换了件鹦鹉绿杭绸褙子,去了罗十一娘处。

“听说陶管事从大兴赶了过来。”十一娘道,“想必已经知道他挪用了公中两千两银了的事吧?”

她的直截了当镇住让陶妈妈大为惊讶,片刻后才笑道:“不知道夫人是听谁说的?陶成进城,不过是因为此时春耕已完,夏收还没有开始,来看看我,看看原来一起长大的玩伴罢了。什么挪用公中银两的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那就好!”十一娘微微地笑道,“我原想,要真有这种事,为了罗家的颜面,为了谆哥的颜面,少不得要代为掩饰一番。既然没这样的事,那我就放心了。”说着,端了茶。

就这样完事了?

陶妈妈愕然。

花了这么多功夫,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此揭过了?

不管是谁,恐怕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吧!

可看见琥珀已扶了十一娘进了内室,陶妈妈只得退下。

有些不安地回到屋里,刚刚坐下来,帘子一撩,平时近身服侍她的小丫鬟冲了进来。

“妈妈,不好了!”她脸色有些苍白,“侧门守门的婆子特意来告诉我,说陶爷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让你快去看看吧!”

陶妈妈脸色苍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罗十一娘,难道连脸面也不要了!

她急急去了后门。

守门的婆子是她早年交好的一个丫鬟。见到她,立刻上前推了她的手:“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抓人竟然抓到了我们家侧门口来。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护院也不拦拦。”

“说了是哪里的府衙吗?”陶妈妈顾不得寒暄,急急地问。

“说是顺天府的。”

陶妈妈道了一声谢,去了白总管处。

“您来的正好。”她没有开口,白总管先开了口,“顺天府尹的役衙拿了公函,说陶管事私下挪用东家的银子被告发了,要暂时带回顺天府。”他说着,脸上已隐隐露出几份怒意,“抓人抓到我们府门口来。就算当年家里走麦城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事。听说他早先来见过妈妈。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样的事,不好与我商量,也要知会夫人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您可到好,不声不响的,让顺天府的人打了我们一耳光。妈妈,我看,您还是快和夫人通个信,让夫人给回事处的写个条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给办了吧”说完,也不说是谁告发的,说自己还要把这件事禀了侯爷,抬脚就走了。

这个小贱人,竟然给侯爷也给说通了。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陶妈妈一面在心里暗骂十一娘不是东西,一面六神无主的往内院去。

舅老爷在余杭,远水救不了近渴。

求谁好呢?

她思忖着,路上碰到了杨辉祖。

“妈妈,我正要找您。”他把陶妈妈请了夹道旁的一棵香樟树下说话,“我听说陶大哥挪用了公中的两千两银子,因此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了。别人我不敢说,陶大哥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自从杨辉祖去了外院当差,陶妈妈就已不和他来往。但在这种情况下,陶妈妈不由道:“辉祖,你快帮我去打听打听,是谁告的陶成!”

杨辉祖应声而去。

陶妈妈回到院子,望着元娘的正房,她露出毅然的表情。

十一娘要是一点顾忌都没有,早就直接派人打发了自己。她绕了这么大一圈,不过是想让她自己主动请辞。现在好比一条绳上的两个人,你往东使劲,我往西使劲,陶成就是站在楚河边上的人──只要她绳子拉得紧,那十一娘就不会松手,陶成也就落不下来。

想到这些,她咬了咬牙,回到屋里开始收拾箱笼。把早年元娘赏的东西都清了出来,在心里算了算,估就是当了原先一半的价钱,也足够两千两银子,心里这才略许安定了些。

晚上杨辉祖过来。

他脸色有些难看:“妈妈,顺天府的人说,大兴的应大打死了人,在他身上搜出了巨金。怀疑是买凶杀人。查到这银两是陶大哥给的…”

没等杨辉祖的话说完,陶妈妈已全身瘫软在了太师椅上。

杀人不过头点地,十一娘不仅要把自己往死里整,还要死后都让儿子背个失德的罪名。

“妈妈,我看这事处处露着几份蹊跷。”杨辉祖问她,“你仔细想想,陶大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陶妈妈摇头,并不想和杨辉祖多说这事。

他现在是徐府的管事了,吃的是徐府的事,就算是知道了,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辉祖,多谢你了。”她有无力地道,“这件事你让我仔细想想。看是不是你陶大哥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说着,亲自关杨辉祖。

“妈妈,这件事可大可小,您可要快点想办法才成!”他半是感叹,半是担忧,一面朝外走,一面和陶妈妈闲话,“要是有人因此指责您教子无方,到时候只怕会连累您!”

如晨钟暮鼓,陶妈妈呆在了那里。

不错。只要陶成惹上了是非官司,十一娘就可以她教子无方,品行不端为由将她和陶成都撵出府去…这才是十一娘最终的目的。什么找她去说话之类的,不过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罢了。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冒出了出来。

“妈妈,您这是怎么了!”杨辉祖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同情之色,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陶妈妈,“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倒下。要不然,陶兄的事可就压不住了。”

杨辉祖的话如三九寒天里的一瓢冷水,让陶妈妈浑身一冷的同时清醒过来。

不错,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把事情压下来。

她草草和杨辉祖说了几句话“我没事”之类的事,把杨辉祖打发走了,失魂落魄地一个人在屋里转悠了好半天,只到小丫鬟怯生生地进来催她早点歇息时,她才缓过一口气来。

难道就这样离开不成?

陶妈妈望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厢房,想到谆哥天真的笑脸,泪如雨下。不知道是该骂儿子不挣气好,还是骂自己小瞧了十一娘,以至于大意失荆州…

这样哭了一场,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不走是不行的了。就看怎样一个走法。

她静静地坐床上,看着屋子里的光线一点点地亮了起来。然后叫了小丫鬟进来帮自己重新梳洗打扮一番,去了徐嗣谆上学的路上。

清晨,有薄薄的雾,林间小鸟欢唱。徐嗣谆穿着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背着大红刻丝书包,和徐嗣诫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

“妈妈!”看见她,徐嗣谆的笑容越发的欢快,他快步走了过来,扬着和元娘一样秀雅的脸庞望着她,“您在这里干什么?”

往事一幕幕地从陶妈妈脑海里闪过,她泪盈于睫。

“没事,没事。”陶妈妈如珍似宝般小心翼翼地将徐嗣谆抱在了怀里,低声道,“妈妈就是来看看您。”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一双草绿色绣着梅色腊梅的绣鞋。

这是十一娘惯用的颜色。

她抬头望过去,就看见了那个叫喜儿的小丫鬟,满脸戒备地望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陶妈妈嘴里有些发苦,然后感觉徐嗣谆轻轻地推开了自己。

“妈妈,我今天吃了一碗白粥,母亲说,我今天吃得到好,中午做我爱吃的冬笋汤。”徐嗣谆笑吟吟地道,“妈妈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又道,“你快点回去吧,我要去上学了。迟了赵先生该不高兴了。”

陶妈妈含泪笑着点头,目送徐嗣谆朝外院去。突然间意识到,如果十一娘想害谆哥,有太多的机会…

念头一闪而过,她坚硬的心如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她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刚刚吐过,正由琥珀服侍吃樱桃。

徐令宜见她连吃了七、八个,笑着吩咐绿云:“你去跟白总管说一声,算着日子,御贡的大白桃应该到内务府了。让他帮着弄一筐来。”然后望了十一娘,“给你尝个鲜。”

“不用了!”十一娘忙拉了徐令宜的衣袖,“我怀象不好,吃不得桃子。”

徐令宜有些不信:“你是怕我麻烦吧!”

“是真的!”十一娘娇嗔道,“不信您问田、万两位妈妈。”

田妈妈正指挥着小丫鬟们摆放米兰,闻言朝徐令宜曲膝行礼,笑道:“有了身孕失人少吃些桃子好!”

徐令宜这才没有坚持,笑着将炕桌上盛了大红樱桃的水晶盘子朝十一娘那边推了推。

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夫人,陶妈妈求见!”

十一娘就坐直了身子,笑道:“请陶妈妈进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陶妈妈慢慢走了进去。

十一娘拥被坐在炕上。她乌黑的头发很随意地绾了个纂,穿着件玫瑰紫的夹衫,衬着一张脸分外的晶莹,哪有半点孕妇的怏然。再看她身边的徐令宜,穿了家常的佛头青杭绸直裰,目光炯炯有神,看上去神采奕奕。十一娘近身服侍的几个都在。大家或服侍十一娘,或伺候着屋里的花花草草,个个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屋子里充满了盎然的生机。

陶妈妈看着心神微恍。

这场景好些年没有看见了。

仔细一想,好像自元娘嫁了人,这事那事的,总让人心里不痛快,这样的欢欣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看见她进来,大家纷纷颌首,和她打着招呼。

陶妈妈微微一笑,上前曲膝给十一娘行了礼:“四夫人!”

十一娘兜兜转转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不过是要自己走。选择走,不仅意味辜负了元娘所托,而且还将眼睁睁地看着谆哥如羔羊般落入狼群任人宰割,那和让她死有什么分别;选择不走,她面临的将是身败名裂,屈辱地被赶出永平侯府,同样将眼睁睁地看谆哥被交到居心叵测的十一娘手中,那她活着比死只怕是更难受。既然如此,走和不走又有什么区别。

“您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不过是想让我主动请辞罢了。”她笑盈盈地望着十一娘,神色间再也没有了往日虚与委蛇,眉宇间透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悲壮,“要不然,昨天您就应该把陶成被抓的消息散布出去,然后差了妈妈来质问我,将我撵出去了…”

屋子里的各种声音嘎然而止,大家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徐令宜更是眉头微蹙,担心地望着十一娘,欲言又止。

十一娘给了他一个“我没事”的微笑。

徐令宜低声说了句“我就在外面”,然后撩帘而去。

田妈妈几个这才敢鱼贯着退了下去,留下琥珀、雁容两个在一旁服侍着。

“妈妈说得不错!”十一娘懒懒地靠在弹墨大迎枕上,望着陶妈妈的目光清澈而澄净,“我的确是顾忌罗家的面子,所以昨天才没有动手,留了条退路给你。”

在自己的质问面前,十一娘竟然这样的直截了当,这让陶妈妈心情微凛,她不由挺直了脊背:“如果我不走呢?”

十一娘笑着拿起水晶碟子里的一颗大红樱桃:“妈妈这是想和我谈条件吗?”

“谈条件不敢!”陶妈妈望着十一娘的目光中充满了寒意:“只是四夫人的手段虽然高明,却如燕雀不知鸿鹄之志。我又岂是那种只想着个人安危,置主子于困境不顾的人…”

十一娘听着就笑了起来。

“妈妈的鸿鹄之志我的确不能理解。”她打断了陶妈妈的话,“不过,我想到陶总管还差着公中的两千两银子,妈妈却能不动大姐屋里的一针一线,着实让人佩服。”

陶妈妈听着一愣。

十一娘已道:“妈妈能谨守本分,也有那可取之处。何况挪用公中银子之事是陶成所为,他虽然是你的儿子,可妈妈常住在侯府,不免有疏忽之处。”

她说着,目光炯炯地望着陶妈妈。

“陶管事如今又涉及命案,你是陶管事的娘亲,想必也很担心儿子的安危。我看不如这样。妈妈这几日就搬到田庄上去住。陶管事欠公中银两之事,看在妈妈的份上,就暂时由我帮着垫上,妈妈打张欠条给我,等我大哥从余杭回京,我们再商量着怎么办。”

“卢永贵常在外面走动,见多识广,我跟他打声招呼,就让他陪着你打点陶管事的官司。回事处的赵管事那里,我也会说一声,你们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可以找他出面。惹了官司,总是件不好的事。为了避免有人拿这做文章,当着外面的人,不如说陶管事得了重病,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我特意准你去田庄照顾他,顺便帮着他处理些田庄上的日常事务。待陶管事从狱里放出来了,正好歇一歇,压压惊。”

“等这件事风头过了,世子爷要成亲了,你再回来,帮着世子爷打点些内务,也不枉了大姐的嘱托。”

十一娘说一句,陶妈妈的脸色就沉一分,等她说完,陶妈妈已脸色铁青。

赶情好,你挖了个坑要我跳,我不仅要乖乖地跳进去,跳进去摔断了腿,还要心怀感激,到处宣扬你的好。

哪有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

她气得鬓角青筋直冒,扬了扬眉,正要说话,耳边又传来十一娘的声音。

“妈妈,说起来,我们相处也有两、三年了。别的我不敢说,可‘诚信守诺’这一点上,我自认做得还不错。有些事,你可要仔细思商了。”她语带警告,“去田庄,既可以全了陶成的名声,等世子爷成亲,你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回来。不去田庄,陶成出了事,你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自寻了短见,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陶妈妈倒吸了口冷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十一娘端了茶:“听说那些狱里的老人常欺负那些新进去的,又有屈打成招的。陶管事的事可拖不得。妈妈这就回去收拾箱笼吧!然后跟世子爷道个别,也好在天黑之前赶到田庄!”

陶妈妈气得全身直啰嗦,站在那里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琥珀和雁容交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地架了她:“妈妈别伤心,陶管事大吉大利,不会有什么事的!”然后把她拖了出去。

十一娘长长地透了口气,觉得有些疲惫。

徐令宜走了进来。见到她神色又有些怏然,摸了摸她的头:“累着了?”

十一娘摇头:“为什么消除一个人的成见,就这么难呢?”很是感慨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徐令宜想到被拖出去的陶妈妈,安慰似的把她半搂在了怀里。

或者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十一娘常常感觉到精力不济。

她软软地依在徐令宜的怀里,呐呐细语,把陶妈妈怎样推波助澜,谆哥又怎样不谙世事,自己又怎样托付卢永贵和杨辉祖劝陶妈妈、让白总管找了两个顺天府的衙役把陶成拘在外院柴房的事全告诉了徐令宜:“…我也知道,要论忠心,陶妈妈对谆哥儿最忠心。可她心眼太小,芝麻绿豆大的事也容不下…谆哥儿又是似懂非懂的年纪…不如让她去田庄里跟儿子住些日子,等谆哥儿大些了,知道明辨是非了,再接回来服侍谆哥儿也不迟…”

徐令宜先是眉头紧锁,待听到卢永贵和杨辉祖诱骗陶妈妈时,他眼底就有了几份笑意,听到陶成不过是被关在了柴房,忍俊不住笑了起来:“还好是遇到了陶妈妈这个内宅的妇人,要是别人,到顺天府一打听就知道了,哪能上你这当!”

“要是别人,自然不能用这样的计策了。”十一娘笑道,“难道还真让陶成因为陶妈妈的事惹上官司不成”说着,她想到谆哥对陶妈妈的依恋,语气有些阑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过几年谆哥顺顺利利地长大,陶妈你操心结也就解开了。”

徐令宜想到十一娘对孩子们的好,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陶妈妈让小丫鬟帮她收拾箱笼,自己去了双芙院。

徐嗣谆正在上课,见陶妈妈找他,满脸的诧异。

“哥儿,”陶妈妈望着他画般的眉眼,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想当初,她在元娘手下当差的时候,不知道画了多少张大饼给那些丫鬟、婆子们,又怎么会相信十一娘的承诺呢?这一走,回来的机会微乎其微。原以为左右不过是个“死”字,这才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现在十一娘让她体体面面地离开永平侯府,就算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放弃。“陶成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摔了腿,”她说着琥珀告诉她的借口,“夫人让我回去看看陶成,顺便帮他管管田庄。等他好些了,我就回来!”

徐嗣谆听着“哎呀”一声,小脸满是担心:“成哥要紧不要紧?我库里有‘三七’,我让喜儿包些你带回去。”说着,就要喊喜儿。

“哥儿慢些!”陶妈妈拉住了徐嗣谆,“我赶着去见陶成,有几句话要嘱咐您。”

“妈妈要和我说什么?”徐嗣谆目光清亮地望着陶妈妈。

陶妈妈看着心里不禁一阵伤心。

她对徐嗣谆耳语:“如今四夫人怀了身孕,太夫人和侯爷的心思全在四夫人身上。你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如果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差了小厮去田庄上问我。你要记住了。在这永平侯府里,除了侯爷,最尊贵的人就是世子了。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的世子之位,想抢你的世子之位。你千万不能大意。还有,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不要去偏僻的地方;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丫鬟、婆子;如果要出府,一定得侯爷同意…”

徐嗣谆认真地听着,觉得陶妈妈的话有些不对。

“妈妈,”他打断了陶妈妈的话,“你说的不对。娘说,我生来就是世子,谁也抢不走。为什么你说有人要抢我的世子呢?”

陶妈妈抬头,看见陪她来的雁容已面露不耐。

她没有时间跟徐嗣谆解释了。只好匆匆地道:“你要记住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暗地里受了委屈,千万别随便发作,要忍着,别让太夫人和侯爷觉得你娇贵。但要是有人在你面前无礼,一定要禀告太夫人和侯爷给你做主。”

第四百一十六章

陶成到燕京来看母亲,晚上回去的时候马车翻了掉进了水沟里,人到如今还昏迷不醒。陶妈妈匆匆回了田庄,就连箱笼和太夫人、十一娘等人的赏赐,也是之后卢永贵继继续续地帮着陶妈妈送到田庄的。

陶妈妈已有些年没管事了,她的离开,只不让元娘故居的那些丫鬟、婆子头痛了一阵子。先是十一娘派竺香接管了元娘故居的财物,她们对着帐册把屋里的摆设收进库房,很忙碌了一阵子。刚消停下来,原来在库房管事于妈妈手下当二等管事的汪妈妈被派过来管这边的事,大家拉近呼的拉近呼,走关系的走关系,生怕自己的差事丢了,又乱了一阵子,等安定下来,外院又传来二少徐嗣谆过了府试的消息,几个平日里与秦姨娘相熟的少不得要去恭贺一番。

秦姨娘勉强应付,好不容易送了这群人,和留下来的易姨娘道:“陶妈妈走了,这些人也没有了往日的倨傲,竟然到我这里来讨赏赐了。要是搁在从前,何曾拿眼角看我们母子一眼。这也应了‘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那句古话了。”

易姨娘端着茶盅笑道:“这世间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这么年多去了,你还没有看开不成”然后说起徐嗣谆来,“听说过两天就要回乐安了,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地院试过了。二少爷的年纪也不小了,如果有了秀才的功名,说亲也顺当些。”

“天下的秀才多的是,有什么好稀罕的。”想着儿子自从去乐安读书,和自己就越走越远了,秦姨娘很不喜欢这个话题。

易夫人也知道她的心思,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太夫人的生辰:“…这次应该在大办了吧?四夫人怀着身孕呢!”

“说只在当天请几个相好的。”秦姨娘摇头,“夫人自孩子上了身,就一直不舒服着。太夫人原本不准备生辰的,还是侯爷把五爷唤去商定的章程。”

易姨娘“噫”了一声,道:“算算日子,也有四个月了吧,怎么还不舒服?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我看着陶妈妈走,侯爷什么话也没有说。多半是顾及她怀着子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