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您在想什么呢?”

自从那天乔太太来,乔莲房请乔太太帮绣橼找门好亲事后,绣橼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人也开朗了不少。

“我在想,”乔莲房沉吟道,“长春道长的话还真的灵验了。”

听乔莲房提起长春道长,绣橼就想到乔莲房没了的那个孩子,眼神不由一沉。

“说起来,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乔莲房表情有些恍然,“像四少爷,还没有出生就被人期盼着,谁知道出了生,却是个体弱多病的。偏偏侯爷只有这一个嫡子,谁见了不恭恭敬敬的。可好景不长,生母去世了,姨母做了继母。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却又无端端地被人惊吓…可见这人生在世上,就是受苦的。”语气很平淡,说出来的话却颇为消沉。

“姨娘说的也不全对。”绣橼只好笑道,“这世事的间,本来就是福祸相依。要不然,怎么有塞翁失马之说呢不是有句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四少爷过了这个关口,以后就是康庄大道了…”

乔莲房没有做声,望着镜子里侃侃而谈的绣橼笑了笑。

杨氏放下手中的绣花针,沉吟道:“这法子虽然粗浅,却很有效果。”她眼底闪过一丝欣赏,“想那四少爷从小就身体虚弱,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惊吓我看,纵然能保住性命,只怕精神也会有些不济。到时候,只要再疏于管教闹出些什么事来,这世子这位恐怕也就坐不住了。”

“照这样说来,四少爷就是得救了,人也废了?”杨妈妈有些目瞪口呆,“这是谁做的这缺德事,把个好生生的孩子给整没了。”

杨氏哂然一笑:“不把他整没了,别人的孩子又怎么有机会出头呢?”

杨妈妈心里到底有些过不去,小声嘀咕道:“那,那也不能这样啊…”

杨氏掩了嘴笑。

“别说这些了!”她吩咐杨妈妈,“你铺床吧!我绣完这几针也要睡了。”

“这样行吗?”杨妈妈犹豫道,“要是等会搜屋子里的人来了,我们还躺在床上…”

“没事!”杨氏低下头,接着刚才没有绣完的花萼继续走针,“搜完了正屋,才轮到文姨娘,然后是秦姨娘、乔姨娘…到我们的时候,只怕已经是半夜了。”

杨妈妈想了想,应声去了。

杨氏却停了手里的针线,呐呐地道:“除了夫人,还有谁能把谆哥的行踪摸得这样透?还有谁能让那些丫鬟、婆子都为她所用呢?”

“我仔细想过了,”十一娘支肘托腮,露出戴着枚碧汪汪翡翠手镯的手腕,“这件事决不可能是早有预谋的。别说是太夫人那边的丫鬟了,就是我们这边的丫鬟,她也不可能指使的动。而且,太夫人的后门离大姐故居的前门不过十来丈的距离,小丫鬟看见了,然后再跑去报信,再装神弄鬼地吓唬谆哥儿,时间上不够!”

琥珀听着眼睛一亮:“这么说,夫人知道是说了!”

“我怎么知道!”十一娘笑道,“我只是按常理推论罢了。”

琥珀的表情又暗了下去。

十一娘也陷入了沉思。

站在门外的小丫鬟就小心翼翼地道:“夫人,大夫来了。”

“哦!”十一娘想到自己曾对徐令宜说过让大夫顺便给自己把把脉的事,示意琥珀放了落地罩旁的帷帐,隔着诊了脉。

“夫人脉象有力,估计没什么大碍。”

十一娘一听就知道是刘医正。她忙低声道:“世子爷的病情怎样了?”

“夫人不用担心,只是惊吓过度。点了安眠香,吃几剂安神的药,再慢慢养些时候就好了!”

十一娘松一口气,送走刘医正就躺下了:“侯爷回来你再喊我吧!我现在睡一觉。熬了夜,又该吐了。”

琥珀应喏,把灯芯拧小,坐在十一娘身边,守着她睡。

西次间太夫人的内室。

杜妈妈把灯蕊拧小,走到了炕边。

灌了药,点了安眠香,徐嗣谆沉沉地睡着了。

太夫人爱怜地摸着他的额头,悄声吩咐杜妈妈:“你去看看十一娘现在怎样了?”

杜妈妈轻轻应了一声,正要出门,五夫人赶了过来。

“娘,怎么会出这种事?”她表情急切,“我那边查过了,除了两个在上夜处打牌,其他人都在,没谁出去过。”说着,问起十一娘,“四嫂呢?怎么没见四嫂?回了正屋吗?”

徐令宽让五夫人查自己的院子,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太夫人也没有指望她那里能有什么发现。

“她在东次间歇着。”太夫人把当时的情况说了说,“…被谆哥无意间踢了一腿,还好太医说没事。”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五夫人听着也不由鬓角生汗,“要不然,家里可乱了套了。”

“可不是,这要是十一娘有个三长两短的…”太夫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五夫人也意识到了。

如果谆哥有什么不妥,十一娘再一出世,那永平侯府的嫡支就算是全军覆没了。

她打量着太夫人有些阴沉的脸,正思忖着说些什么开心的话逗逗太夫人,太夫人突然道:“这边有老四和小五,歆姐儿一个人在家,你早些回去吧!”

毕竟是四房的丑事,太夫人不想自己知道也是常理。

五夫人恭顺地应“是”,退了下去。

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灯光下,雨丝如绣花针般密密匝匝地落下。

不是说一直不舒服吗?怎么被踢了一脚,却什么事也没有…按道理,十一娘正怀着身孕,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暂时不会动谆哥儿。可这天下的事,往往会出其不意,所以才会措手不及,失了阵脚…

她沉思着,脚步不由缓了下来。

撑伞的荷叶不知道五夫人要去哪里,见雨丝都飘了进来,打湿了五夫人的裙裾,低声道:“夫人,我们这是去哪里?”

五夫人神色一振,抬头看见了花墙后翠叶摇动的青竹。

“去二夫人那里!”这个时候,她很想和人说说话。

“是!”荷叶应着,和五夫人去了二夫人处。

二夫人还没有歇息,正伏案写着什么,听说五夫人来访,她难掩惊讶,在宴息处接待了五夫人。

“二嫂,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五夫人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您说,四房出了这样大的事,明天见面,我们这些妯娌的该怎么办好?”

“家丑不可外扬。”二夫人除初听徐嗣谆被吓时露出吃惊的表情来以后,其他的时候都淡淡的,“说是四房的事,何尝不是你、我的事。我们一切听太夫人的就是了!”

五夫人对这样的答复并不满意,可见二夫人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说了几句闲话,只好起身告辞。

结香送五夫人出门,二夫人端坐了好一会才回到书房。

“夫人,你早点歇了吧!”结香劝她,“明天一早太夫人肯定要喊您去说话的。”

二夫人这才放笔。

结香服侍二夫人梳洗,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二夫人索性主动地问她。

结香还是犹豫好一会才道:“二夫人,你说,侯爷这样,是不是在怀疑四夫人?”

“怀疑四夫人?”二夫人听着笑了起来,“你怎么想到侯爷在怀疑四夫人?”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结香一眼,“侯爷要是什么都不查,那才是在怀疑四夫人。”

第四百二十五章

结香不解地望着二夫人。

二夫人淡淡地道:“你想想,拔出了萝卜还带着泥。要是侯爷不相信四夫人,就会像当年一样,不仅不会查,还会帮着藏着掖着,想办法把这件事快点糊弄过去。”她露出沉思的表情来,“侯爷这个人,看上去很温和,骨子里却很自负。明知道那人进了正屋,他不仅要查,还把五爷也找过去当帮手,大张旗鼓地查。而且第一个查的就是四夫人住的正屋。别的不敢说,至少,他相信四夫人与这件事绝对没有关系。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四夫人托付给太夫人了…要说我们四爷最相信谁,恐怕就是太夫人了”说着,突然一笑,“希望这次我们的侯爷没有看错人就好要不然,事情闹得这么大,可没法子收场了”眼底流露出几份揶揄。

结香想到当年的事,不由沉默下来。

屋子里就安静下来,听见听竹涛声声,扑天盖地地砸过来。

杜妈妈立在太夫人面前,听着雨打枝叶的沙沙声,饶是多年的老人,也禁不住胆战心惊。

“睡着了!”太夫人低头望了眼徐嗣谆。

“是!”杜妈妈的应答声里比平常多了一分小心翼翼,“琥珀说,四夫人太累了,知道四少爷没事,歪在美人榻上就睡着了。我见四夫人睡得正熟,就没让喊醒。”

太夫人眼中精光一闪,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看看!”

杜妈妈大气不敢吭,随着太夫人去了东梢间。

豆大的灯光,昏昏黄黄地照着满室的静谥,十一娘的睡颜恬淡又安祥。

太夫人站在榻前凝视良久,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琥珀松了口气。

太夫人在厅堂停住了脚步。

“你去正屋那边看看,查得怎样了?”

太夫人的表情严肃。

杜妈妈低声应“是”,急步出了厅堂。

太夫人孑身独立良久,缓缓地去了内室。

徐嗣谆睡得很安稳。太夫人轻轻地坐在了他的身边,帮他掖了掖被角,然后闭目靠在了炕头的迎枕上。

灯焰跳跃着,发出劈里啪啦地声音。

杜妈妈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太夫人,”她的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担忧,“五爷在雁容住的屋子后头,发现了一个面具。”

太夫人猛地张开了眼睛,昏暗的屋了里,却透着刀刃般的锋利。

“侯爷怎么说?”

杜妈妈顿了顿,低声道:“侯爷让再查。”

太夫人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查,是因为查下去他也有信心这件事不会涉及到十一娘呢?不是他烦了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呢?

屋子里的自鸣钟当当当地响了九下。

杜妈妈踌蹰半晌:“太夫人,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有决断的,我看,你不如先歇会。四少爷这里我看着。明天早上四少爷醒了,还得您亲自指点我们帮四少爷压惊呢!”

太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态度很坚决。

杜妈妈不敢多说,拿了床薄被搭在了太夫人的身上。

太夫人幽幽地开了口:“你说,这件事与十一娘到底有没有关系呢?”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杜妈妈全身汗毛都坚了起来。

“四夫人是个聪明人,”她斟酌地道,“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只说聪明,不说敦厚。

太夫人扭头朝徐嗣谆望去。

“这孩子,到底是个福薄的。”嘘唏中带着几份可惜。

杜妈妈猜不透太夫人的意思,低声劝道:“四少爷有太夫人,怎么会是个福薄的?您只管安下心来。那长春道长不也说了吗,四少爷有‘三灾’,这正好应了那无妄之灾。四少爷过了这道坎,以后也就好了…”

太夫人听得并不认真,没待杜妈妈的话说完,突然道:“要是这件事要是真的与十一娘有关,我是睁只眼闭只眼呢?还是…插手管一管呢?”

太夫人早年也是顺风顺水过来的,很有些脾气。后为是二爷病逝、老侯爷被牵连、侯爷远僻老家…出了一大堆事,太夫人才慢慢敛了脾气。可到底是从小养成气性,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死了命地和元娘到处求医问药,硬生生地求了个四少爷来。说到底,太夫人这就是不服气,不信自己没个嫡孙。如今年纪大了,又应了“老小”一说,这脾气也就越发的不受约束。别人不清楚太夫人的变化,杜妈妈却是心知肚明。

如果太夫人下定决心插手管一管,早就派她去问了,又何必这样踌躇不绝。分明是怕这件事与十一娘有关,起了和稀泥的心思。可想到从小就失去了娘亲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徐嗣谆,不免有些愧疚,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罢了。

如果太夫人拿定了主意还好说,拿不定主意,关系甚大,杜妈妈不敢涉及其中。

“应该不会吧!”她模棱两可地道,“侯爷和五爷已经去查了,明一早就应该有消息过来了。”

太夫人并不需要杜妈妈的回答,管还是不管,是个两难的决定,她只是想更坚定自己的决心而已。

“不管与她有没有关系。”太夫人喃喃地道,“仅她这份稳沉,足已挑得起这副家当了…我年纪大了,怡真毕竟只是嫂嫂…名不正,言不顺,就容易出乱子…”老人家说着,目光重新落在了徐嗣谆熟睡了的面孔上,“…可这孩子怎么办…难道就真的任他自生自灭不成…”说到这里,眼角不由滴下两滴泪来,“命里有时终是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件事,原是我做得不对…”

心里有事,十一娘睡得并不踏实。

小憩了两个时辰,她醒了过来。

侧头看见琥珀呆呆地坐在榻边。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十一娘轻声地问。

琥珀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去看了落地钟:“亥正过三刻。”然后转身去十一娘倒了杯温开水。

十一娘喝了水,懒懒地问她:“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过来?”

琥珀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听玉版说,五爷在雁容的厢房后面发现了一个面具。”

十一娘神色一肃,坐了起来:“侯爷怎么说?”

“侯爷,”琥珀吞吞吐吐地,“侯爷让继续查!”

十一娘怔了怔,半晌,才轻轻地倚在了美人靠上,眼角眉梢却像止不住似的,竟然有了浅浅的笑意。

琥珀看得奇怪。

出了这样大的事,夫人不急着想办法,竟然一副无事人似的。

十一娘已吩咐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我肚子有点饿。”

琥珀愣住。

十一娘道:“不吃饱了,等会怎么干活!”又嘻笑道,“快去”言行举止间有少见的活泼欢快,没一点担心的样子。

琥珀满心不解地吩咐门外的小丫鬟去问。小丫鬟不敢怠慢,忙去禀了杜妈妈。

杜妈妈张口结舌:“肚子饿了?”

雁容住的屋后搜出个面具的事,是杜妈妈照着太夫人的吩咐有透露给十一娘听的。

她不由朝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微微颌首,看了一眼徐嗣谆,眉眼间隐隐露出几分毅然之色来:“看她想吃些什么,让小厨房给她做!”

杜妈妈应声而去。

“不用那么麻烦。”十一娘笑道,“看小厨房里给太夫人准备了些什么,弄些来垫垫肚子就是了。”又问,“太夫人歇下了吗?谆哥儿怎样了?”

“四少爷吃了药已经睡下了。”杜妈妈想着太夫人的嘱咐,笑道,“太夫人也歪在四少爷身边睡着了。”又想着这时候生灶火做要花时间,小厨房今天为太夫人备了枸杞莲子人参乌鸡汤、山药糕,都是补气又容易克化的,就让小丫鬟去端了来。

十一娘移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了,刚喝了几口鸡汤,外面一阵响动。

琥珀正要出去看看,徐令宜撩帘而入。

两人见面,都有些惊讶。

这个想着,既然出现了意外情况,这查检的时间肯定有些长,没想到他之么快就出现了;那个想着自己走时她孤身一人避到了东梢间,虽然刘医正说没事,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曾想竟然没事人般地坐在炕上大吃大喝。

“侯爷饿不饿?”十一娘先反应过来,“要不要加一点?熬夜的人喝鸡汤最好了!”

“哦!”徐令宜短暂的无措后很快恢复了常态,“你吃吧!我不饿”说着,目光落在了她的腹部。

十一娘忙道:“侯爷放心,刘医正说没事。我也觉得挺好。”然后把他走后的情况说了说。

徐令宜听说她还睡了一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坐到了她对面的炕上:“那就好!”

坐的近了,十一娘发现他发梢上还有许些的水气,吩咐琥珀:“打了热水来给侯爷擦把脸吧!”

琥珀应声而去。

十一娘见徐令宜没有反对,知道他并不是坐坐就走,待小丫鬟上了茶,问徐令宜:“侯爷见过谆哥了吗?”

“见了!”徐令宜喝了口茶,然后长长地透了口,眉宇间有浓浓的担忧,“要看明天醒了才知道怎样!”

言下之意,徐嗣谆的情况并不明朗。

十一娘默然。

琥珀打了水进来。

徐令宜擦了脸,重新落座,见十一娘的筷子放在一旁没动,指了洁白如雪、做成海棠花样子的山药糕:“快吃吧!冷了小心膈在心里。”

第四百二十六章

十一娘也不客气,连吃了两块,又喝了几口鸡汤才放了箸。

“侯爷这个是时候回来,可是那边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她望着徐令宜,目光隐隐含着关切,“我听小丫鬟说,在雁容的屋后发现了一个面具。或者侯爷是有什么话要问妾身?”

没有喊冤,也没有叫屈,十一娘不紧不慢地道来,态度诚恳而坦然。

徐令宜颇有些吃惊。

他走的时候,十一娘看似温顺的背后却透着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可一转眼,甚至是在十一娘知道了雁容屋后查出了面具情况下,十一娘对他的那种冷漠与疏离却突然冰释前嫌般地消融了,反而有种相濡以沫的同生共气。

自己反反复复的,不怪徐令宜狐疑。

十一娘想到他在涉及到子嗣安危的情况下还能信任自己,再想到自己对他的怀疑,心里就隐隐有些愧疚。

有错就改,善莫大焉。

何况自己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思忖着,大大的杏眼就斜斜地瞥了徐令宜一眼,然后微赧地垂了眼睑,呐呐地道:“我先前看侯爷吩咐我却看着娘,以为侯爷怀疑我与此事有关,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徐令宜错愕。

他没想到十一娘会对他这样坦然地说出自己的不悦,可更多的,却是因十一娘赤诚待他而从心底涌现出来的悸动。

“小傻瓜。”徐令宜的声音不觉低了下去,温醇而又厚重,像浓浓的褐色巧克力,温暖人的心,“我当时谆哥临时起意却被惊吓了,怕有人混水摸鱼吓唬你,所以托娘照顾你。”又觉得十一娘陪着小心的模样非常的可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忍不住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怀疑你呢?”

十一娘捋着头发,嗔怪地喊了一声“侯爷”,这才道:“我听小丫鬟说,您在雁容的屋后发现一个面具,却让人继续往下查。这才知道我误会侯爷了。”她面颊绯红,“侯爷要是怀疑我,大可让雁容做了替罪羊就此打住。可纸包不住火,雁容做替罪羊的事迟迟早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可我却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侯爷因为相信我与此事无关,因为不想让我白玉有暇,所以在听说那人影闪到正屋的时候才会发了狠心往下查…”

自己的良苦用心能被人感受到,徐令宜心底涌动着喜悦。

他把十一娘抱在了怀里:“你啊,后知后觉,太迟钝了!”

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很亲昵。

十一娘不好意思地揽了徐令宜的腰,把脸伏在他的肩头笑。

又想着自从嫁到徐家来,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让人振聋发聩的事,徐令宜却这样的相信自己,还是有些轻率。

在心里忍了两个回合,因之前话说的坦率,到底没有忍住,低声道:“侯爷怎么就相信这件事与妾身无关呢?”

徐令宜轻轻地搂着她:“我们的十一娘,又娇气,又矫情,可骨子却有几份铮鏦,不屑做这样的龌龊事来!”

十一娘突然觉得眼睛有点涩。

她闭上眼睛。

心中没有倾刻如故的惊喜与感动,有的,是纷乱如麻的理不清,剪还乱。

徐令宜不明所以,只觉得伏在自己怀里的身子此刻软若无骨,好像全靠着自己的支撑才不至于融成了水,不由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安慰她;“没事,这件事有我呢!”

十一娘给了自己片刻的放纵,然后收敛了情绪坐直了身子,轻声地道:“对了,可曾查出是谁吓唬谆哥的吗?”

提到这件事,徐令宜的表情也微微肃然。

“暂时还没有查出来。”他声音有些低沉,“我先是锁了门,让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互相印证,看有没有谁落单。”说着,他皱了皱眉,“查出戌正左右不在屋的只有雁容和秦氏。”

“秦姨娘!”十一娘愕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又消逝的无影无踪,让她抓也抓不住。

“嗯!”徐令宜微微颌道,“秦氏屋里的翠玉说,秦氏去三哥屋里的易姨娘处串门了,我喊了易姨娘来问,易姨娘和翠玉的话吻合。后来问雁容,雁容说她去了曹安处,让曹安帮着给家里带封信去。照波去问了曹安,曹安的说话和雁容一样,还拿了书信为证。”

十一娘认真地听着,道:“既然出都不在院子里,那守门的婆子应该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从前门走的还是后门走的…”

徐令宜见她一句接着一句,却句句说的在理,先浅笑着说了句“你到懂得多”,然后道:“问了,可巧的是两个人都走的后门,秦姨娘先出的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雁容也出了门。因两人都嘱咐帮着留门,那婆子想着时候还早,就没有锁门,只是虚掩了,至于两人什么时候回来的,要不是雁容喊她锁门,她只怕还会继续和人斗牌,哪里说得清楚两人当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鞋呢?”十一娘微微蹙了眉,“前头下了雨的。听茶香说,当时黑影是突然窜出来的,那肯定没有穿木履。旁边树下又全是青苔,鞋上怎么也会沾些泥土、青苔之类的东西。”

“查过了。”徐令宜道,“两人都说穿了木履出去的,而且她们的鞋底虽然都有些湿,却也干干净净,没什么泥土之类的。”

“这样说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雁容?”十一娘的脸色有些沉重起来。

“我也知道,如果是雁容,那面具丢哪里不好,何必要带回来?”徐令宜神色冷峻,“所以我让查检的人都散了,只留临波和照影在厢房看守被拘了起来的雁容,又让小五到事发的地方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东西,我自己则回了这边。”

欲擒故纵。

这样一来,那个人也许会放松戒备,露出马脚来。

“这样说来,侯爷让临波和照影把雁容拘了起来?”

冬红点头,低声道:“何止这样。侯爷也回了太夫人处。”

文姨娘表情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如果徐嗣谆被吓傻了,这件事又算在了十一娘的头上,十一娘一时想不开怒火攻心小产了,这府里只怕就是徐嗣谕的天下了!

想到这是里,她不由紧紧地抿了抿嘴。

难道要她在秦氏手下讨生活不成?

文姨娘的表情又丰富了些。

她吩咐冬红:“你去给我找枚钱币来,我要抛单、双。”

半夜三更的,好不容易那些看守的人都散了,姨娘不想着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却要抛单、双。

她一面在心里嘀咕着,一面去拿了枚钱币来。

文姨娘双手合十,把钱币夹在中间,念叨着“如果是双,我就说了。如果是单,那就是让我别说”,把钱丢在了炕桌上。

是单!

“这次不算,再来!”她说着,拿起钱币来又抛了一次。

是双!

她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秦姨娘却是大大地长了一个哈欠:“总算是走了!”然后坐在了床边,“我看明天大家的眼圈估计都是青的了。”

翠儿并没有觉得这话有趣,她蹲下去给秦姨娘脱鞋,心里却盘算着别一桩来。

“姨娘,”她有点担心,“这件事应该就这样完了吧?他们也不会再找您去单独问话了吧?”

“那当然。”秦姨娘笑,“既查到了雁容身上,再往下查,只会把夫人挖出来。以侯爷的性格,定会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这事给结了。”

“那四少爷…”

“谁让他运气不好!”秦姨娘有些不以为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翠儿还是有点不相信。

“你进府才几年。”秦姨娘嗤笑道,“快睡吧!以后在府里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翠儿就“是”,服侍秦姨娘歇下。

乔莲房早歇了,只是被这么一早,把磕睡劲吵过去了,反而不太想睡了。她正和绣橼说着与此毫不相干的话:“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些日子许妈妈正调教小丫鬟,到时候你去挑一个。就当是你在我身边服侍我一样。”

绣橼眼角有些湿,道:“姨娘,要不,我也留在徐府吧!好歹有个照应的人!”

“不用。”乔莲房态度很坚决,“你嫁到了徐家,是生是死,由不得我们。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嫁出去。”

绣橼没有做声,轻轻地翻了个身。

杨氏则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如果这件事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十一娘,徐令宜会怎么做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应该更重视子嗣吧?

这样公然地害永平侯府的世子爷,不管在颜面上,还是在心里,都应该从严处置吧?

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总觉得有点不劲,好像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忽视了又十分重要的。

“那侯爷先歇了?还是等五爷的消息了?”十一娘问徐令宜。

“还是等小五的消息吧!”徐令宜沉吟道,“一场雨接着一场雨,今天晚上不好好查查,明天早上起来,只怕会被雨水冲洗了。”又道,“你早些歇了吧!别陪着我熬夜了。”

十一娘顾着肚子里的那个,刚应了一声,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四夫人,文姨娘屋里的冬红求见!”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这个时候,派了个丫鬟过来!

徐令宜和十一娘都有些意外。

十一娘想到文姨娘也是正屋的一份子,心中微动,吩咐小丫鬟:“让她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领了冬红进来。

“侯爷,夫人。”她战战兢兢,眼睛只往徐令宜身上睃,一副害怕的样子十一娘笑望了徐令宜一眼,招了冬红:“来,到我身边来。”

冬红如临深渊般地走到了十一娘的跟前“文姨娘可是让你来见我!”十一娘亲切地携了她的手。

冬红忙不迭地点头,眼睛又朝着徐令宜飘过去。

徐令宜哪里还不明白。咳了一声,去了东次间。

冬红见屋里只有她和十一娘,心中大定,不由长长地透了口气,忙附在十一娘的耳边道:“姨娘说,让我只告诉夫人。前些日子,秦姨娘让她帮着兑了很多金子,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二百多两的样子。也不知道秦姨娘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十一娘微愣,见冬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忙露出个笑脸:“你去回文姨娘,说我知道了。”

冬红如释重负,笑着给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徐令宜进来。

十一娘把冬红的话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一听,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秦氏?”

“嗯!”十一娘沉吟道,“文姨娘一向八面玲陇,这个时候递了这样的口讯过来,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徐令宜微微颔首,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守在门外的小丫鬟刚喊了一句“五爷”,帘子一撩,徐令宽闯了进来。

他头上、身上湿漉漉的,脸色铁青,进门就喊了一声“四哥”,嘴角微翕,正欲说什么,拾头看见十一娘,嘴一抿,把话给咽了下去,然后表情微顿,放缓了声音,恭敬地喊了一声“四嫂”。

“五爷!”十一娘笑着和她打招呼,吩咐琥珀上茶。

徐令宽望着徐令宜,眼底闪过一丝焦虑,显然有要紧的话跟徐令宜说。

“我去吩咐小丫鬟给五爷打盆热水来擦擦脸!”十一娘闻音知雅,找了个借口去了东次间。

她刚站定,就听见里面“咣当”一声,发出掷瓷的声响。

“你说什么!”徐令宜低沉的声音浓得如密布的乌云般,隔着帘子都能感受到那种被其顶压的抑制。

十一娘心中一颤,侧耳倾听,却只听到徐令宽一阵合量糊不清音节。

琥珀巳领着小丫鬟打了热水进来。

十一娘示意她不要进去,两在东次间里待。

眼看着铜盆里腾腾的热气渐渐散去,帘子轻垂,屋子里还没有动静。

十一娘心中暗急,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徐令宽到底发现了些什么呢?竟然能让一向冷静的徐令宜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证据是对雁容不利呢?还是对秦姨娘不利呢?或者,又有了新的发现?还有文姨娘,急巴巴地让冬红给自己递了这样一句话,她是不是在提醒自己,要重点注意秦姨娘呢?文姨娘到底又发现了些什么呢?如果自己去问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和盘托出…这件事要真是秦姨娘做的,她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她想到之前佟姨娘的死,想到徐令宜抱着她说的那句“我久碧玉”的话,想到秋罗的死,想到秋罗儿子的死,甚至想到了元娘的死…从前,她觉只要自己不好奇去翻动那些发黄的记忆,这些事就会随着时候的推移慢慢地湮灭。可现在,如冥冥好像有一条线,把前尘后事串在一起,让人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了。

思忖间,帘子唰地一声被撩开。神色端凝的徐令宜和徐令宽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侯爷!”十一娘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眼中露出几份担忧来。

徐令宜看得分明,安慰似地朝她点了点头,道:“小五在娘的后门台阶旁发现了写着谆哥生辰八字、扎着针的小人。”

十一娘脑海里第一个就冒出了秦姨娘的名字。

她询问似地朝望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目光冰冷,表现生硬,看不出悲喜。

徐令宽则眼神微黯。

“四嫂,这件事涉及挺广的。”他低声道,“您如今正怀着身孕,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有我和四哥呢!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了吧!”

十一娘咬了咬唇。

找出了扎针的小人,与装鬼吓唬人的质性完全不同,就是太子涉及到其中都会被废,难怪徐令宜会大发雷建。这件事自己的确也不太符合插手!

她朝着徐氏兄弟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表明立场,谁知道冷眼冷面的徐令宜却突然向她解释道:“那些东西肯定会藏在隐秘处,最好的办法就是屋里屋外仔细地搜查一番。可就这样胡乱搜一通,未必能搜得出什么来。那笑话就闹大了。我们谁让太夫人把易姨娘叫来问一问,看她知不知道些什么!”

十一娘立刻明白过来。

他们虽然怀疑秦姨娘,可毕竟只是怀疑。挖地三尺搜出证据来,那是应当。搜不出证据来,却是徐氏兄弟无能,说不定还传出徐氏兄弟这样做,是为洗清十一娘,栽赃嫁祸给秦姨娘的传言来,这让远在乐安的徐嗣谕知道了情何以堪?而且还会打草惊蛇,说不定永远也找不出巫咒的施术者来。

最好的办法是从和秦姨娘交好的易姨娘那里下手,但易姨娘又三房的人,他们兄弟出面去问不太合适,只有请了太夫人出面。纵然冤枉了易姨娘,可叫她来问话的是太夫人,别说易姨娘一个儿子的妾室,就三夫人,太夫人给的委屈也只能忍着,到也不会显得太过失礼。

既然太夫人要出面,那昏迷不醒的徐嗣谆谁来照顾呢?

十一娘思忖道:“那谆哥那边…”

“有杜妈妈。”徐令宜道,“你好生歇着吧!别那个还没有醒,你又倒下了!”

徐嗣谆的那一脚,始终让他有些不安。

也是。这个时候大家正忙着,不给他们添乱就是帮忙了。

“那就劳烦侯爷和五爷了!”十一娘亲切和徐令宽寒暄了两句,由琥珀陪着去了东梢间。

家里出了这大的事,就是瞎子也知道小心翼翼太夫人的住处静悄悄的,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被放大。

十一娘躺在东梢间的美人塌上,听见小丫鬟禀“易姨娘来了”,听见太夫人含本糊不清的喝斥,听见易姨娘惊恐的辩驳和悲怆的哭声…待那边安静下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寅正了。

“夫人,我去看看动静!”琥珀的心一直揪着,希望这件事快点有个结果,要不然,时间一长,雁容被拘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吓唬徐嗣谆的事不是她们做的也会被成是她们做。

不管什么时候,八卦人人都爱。何况是这种涉及继母嫡子之间夺爵、争产、谋杀等等的豪门辛秘。自然是越早有个结论越早平息,把事态控制在一定的规范内更好。

“你小心点!”十一娘叮嘱她,“不要勉强!”

免得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反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奴婢省得!”琥珀明了地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折了回来。

“夫人!”她眼睛亮亮的,脸上充满了喜悦,“侯爷和五爷去了秦姨娘那里。”

这样说来,徐令宜和徐令宜已经拿到证据了。

“哦!”十一娘精神一振,指了美人塌前的小杌子,“快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琥珀半坐在了小杌子上,低声道:“太夫人一发脾气,那易姨娘就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照易姨娘的说法。秦姨娘一直很惦记远在乐安的徐嗣谕,就想请人帮徐嗣谕帮着做几场法事,保佑徐嗣谕远在他乡能平安顺利。偏偏遇到了太后娘娘生病,济宁师太被建宁侯请了去,不得闲。秦姨娘无意间她说起来,她想着原来常与三夫人母亲走动的朱道婆,擅长求平安符、念清心咒,很得三夫人母亲的推崇,而且比济宁师太要价便宜多了。就把朱道婆介绍给了秦姨娘。结果秦姨娘和朱道婆两人一见如故,常来常住。秦姨娘常给朱道婆的道观添些香油钱,朱道婆则帮徐嗣谕点了长明灯,每日早晚为徐嗣谕念一遍平安咒。

因为徐令宜不喜秦姨娘烧香拜佛,秦姨娘不敢把朱道婆领到家里住,只在后门见一见。有时候不方便,就托了她这个中间人帮着递句话,或是递递香油钱。

后来不知怎地,秦姨娘突然开始几百两,上千两的银子打赏朱道婆。她起了疑心,几经追问,才发现秦姨娘经照熊朱道婆教的,在暖阁神龛背后安了几个神位。

她也是懂这些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施展巫咒的阵势。不由吓得胆战心凉。下苦口劝了几次,秦姨娘却不置可否。她想把这件事告诉太夫人,想着这朱道婆是自己牵线和秦姨娘认识的,怕被牵连进去,又不敢说。这样犹犹豫豫的,就拖了下去。

昨天晚上,秦姨娘来她屋里串门,她又劝了秦姨娘半天,秦姨娘听得不耐烦,坐了没半盏茶的功夫就走了。

徐令宜派人去问的时候,她当时不知道是什么事,也没多想,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也就是说,这件事根本与她无关了!”十一娘笑着,嘴角不由闪过一丝讥讽之色,“不仅与她无关,她还曾苦口婆心地劝过秦姨娘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琥珀一愣,迟疑道:“夫人是说,易姨娘没有说真话吗?”

“真话假话都不要紧,”十一娘淡淡地道,“只要能帮着侯爷把证据找就到成了!”

琥珀点头,道:“夫人,那你睡了吧!这眼看着就要天亮了,今天晚上太夫人折腾了一宿,明天四少爷那边只怕还要您帮着照看照看。你要是担心秦姨娘那边,我在这里守着您。要是有什么动静,我立刻叫了你起来。”

“你也歇会吧!”十一娘听着躺了下去,“侯爷做事谨慎、缜密,既带了五爷去了秦姨娘那边,肯定有几份把握。我们等着那边的消息就是了!”

琥珀很累,却不敢睡,坚持在一旁守着。

十一娘想着要是明天秦姨娘巫蛊的事东窗事发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事要做,而且琥珀今天晚上熬了夜,明天白天让她好好睡一觉也就补过来了。也就不多说,闭上眼睛,慢慢地睡了。

文姨娘却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前院的动静,直到那边传来一阵声响,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

她这个人,对钱的事一向很上心。易姨娘嚼用都在公中,又无儿无女,却要秦姨娘救济,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秦姨娘被易姨娘骗了。所以看到易姨娘的时候,不免就比平常注意些,待她发现易姨娘的吃穿用度都比人前宽裕了很多的时候,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推测,就偷偷留了个心。

谁知道不注意还好,一注意,吓了一大跳。

那个朱道婆不仅是易姨娘介绍给秦姨娘认识的,秦姨娘还超出她承受范围内大手笔地打赏那个朱道婆。

常言说的好,反常即为妖。

有些事,就让她不能不怀疑了…

思忖间,前院好像动静更大了。

文姨娘不由喃喃自语:“看样子,我这步棋是走对了。对夫人来说,我这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吧”说完,心中大定。

她推了推趴在她床边熟睡的冬红:“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冬红揉着惺忪的睡眼站了起来。

自从她帮着文姨娘给夫人带了句话以后,文姨娘不知怎地,显得有点忐忑不安不说,还像在等什么似的,一直不睡觉,结果她只好坐在一旁陪着文姨娘说话。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地,就睡着了。

冬红“哦”了一声,强打起精神来在床榻脚板上铺了铺盖,倒下去就睡着了。

十一娘感觉自己刚眯了一会就被琥珀推醒了。

“夫人,侯爷和五爷回来了!”她在十一娘耳边低声地道。

十一娘一个激灵,完全醒了过来:“人呢?”

“去了太夫人那边。”

是去商量该怎么办了吧?

秦姨娘毕竟是徐嗣谕生母,这件事要是与她有关,私下不管怎样处置,面子上却得有个冠冕堂皇的说法。

十一娘思忖着,打着哈欠问琥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琥珀跑去看了落地钟:“卯初差三刻。”

十一娘失声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琥珀为以十一娘心中不安,道:“要不,我去看看!”

“不行!”十一娘态度分明地阻止了琥珀,“这个时候,侯爷正和太夫人商量事,你去打探,不免有刺探之嫌,太不妥当。”然后想了想,道,“我要抓紧时间睡觉,侯爷过来了,你再喊我!”

琥珀应喏,刚想帮十一娘掖掖被角,外面传来一阵靴履的飒沓之响和徐令宽的告辞声:“…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快就商量好了吗?

十一娘讶然,坐了起来。

外面已传来徐令宜不高不低,不紧不慢的送客声:“路上小心点!”

听不出情绪来。

徐令宽应了一声,随着关门的响动,徐令宜进了东梢间。

看见十一娘还没有睡,他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想着这个时候,就是镇定如太夫人,也在等候最后的结果,何况是十一娘。他吩咐琥珀打水更衣,表情一如往昔般冷竣中带着几份威严。

琥珀忙曲膝应“是”,退了下去。

徐令宜就坐到了十一娘的美人榻边。

十一娘刚喊了一声“侯爷”,徐令宜已朝她摆了摆手,沉声道:“东西都搜出来了。人是不能再留了,至于怎么个处置法,明天再说吧”不过短短的几句话,他聚然间像老了几岁似的,好像之前一直强撑着,这一刻放松下来,突然就恢复了原貌。

毕竟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人,走到这一步,又怎么会没有些伤心。

十一娘不由握了他的手:“侯爷折腾了一夜,快些歇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吧!”声音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柔和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