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客气地留方夫人午膳。方夫人没有推辞。但午膳过后,她借口不打扰太夫人午休,起身告辞了。

十一娘送方氏母子和三夫人等人到垂花门口。

刚要折回去的时候,有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看见十一娘,他作揖行礼:“四夫人,小的是去韶华院给二夫人送帖子的!”

十一娘一愣。

二夫人深居简出,不知是什么人给二夫人下帖子。

她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来拜访二夫人的竟然是高太太。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高太太见到二夫人就笑道,“前些日子柔谨出嫁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过府一趟,你嫂嫂又在家里暗自垂泪呢?”

二夫人听着眉头微蹙。

她最反感项太太当着娘家的人说项家的闲话。

可没等她开口反驳,高太太就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啊,让我说什么好?一个呢,刀子嘴,豆腐心。该管的从不推辞,就是那不该管的,也一并揽在手里稳稳当当地办妥了,偏偏这嘴上不承认。一个呢,从小被宠坏了,说起话来没遮没挡的,连个弯也不会拐一下。照理说,我一个外人,不该掺和到你们的事里去。从前,我也只是在一旁看着,背后说说你嫂嫂。可你们这次,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先发制人!

二夫人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四个字,却不动声色端起茶盅喝了口茶。

高太太觉得项家的这位姑奶奶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她并不在意,神色一暗,继续道:“我不说别的,就说徐家二少爷和我们家柔讷的婚事吧!要不是你们闹腾,又何至于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徐家二少爷好说,毕竟是男子,可以慢慢的挑。却把我们家柔讷给耽搁了!”

二夫人秀眉微挑。

当初是嫂嫂觉得受了轻怠,怪她自作主张管了家里的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知道一味的拒绝。现在柔讷的婚事不顺,反而归结到了她的身上!

说着,她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她平时和高太太没有什么来往。像他们这样的关系,常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开口就提徐嗣谕和柔讷的婚事,难道…

想到这些,她脸色微变。

徐家又不是菜园子门,想说亲就说亲,不想说亲就大闹一场。

别说徐嗣谕如今中了秀才,秦氏又不在了,以后的路越走越宽,就是徐嗣谕今天依旧是白身,秦氏还活着,她也不可能再去做这些羞辱徐家的事了!

“高太太从前对我嫂嫂的事过问的少,毕竟不了解情况。”二夫人语辞犀利地道,“当初是嫂嫂觉得我提了这门亲事受了羞辱,无论如何不同意。为这件事,我们家太夫人心里不好受不说,就是四弟妹,到如今只怕还怪我行事不妥当。怎么说着说着,我听高太太这意思,竟然有些责怪的意思?要是让我嫂嫂知道了,只怕连高太太也要嗔怪,觉得高太太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竟然要自己的女儿嫁了这样的一户人家…”

高太太听着这话越说越深,想着自己是来调和的,又不是来吵架了,立刻笑道:“姑奶奶这话说的有道理。不过,姑奶奶可能孀居太久,做什么事都一个人,忘记了和你嫂嫂商量…”说了说当年项太太为什么不同意。“要不然,以两家的交情,这婚早就结了,还等到今天?”又笑道,“说起来,这两个孩子还真有些缘分要不然,怎么一个急着嫁的时候另一个就中了秀才呢!”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二夫人冷冷一笑,懒得和高太太多说,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听着。

高太太并不放弃,继续在那里长吁短叹地道:“你嫂子那个性子,你最清楚不过。项大人这些年在任上,她为了照顾项大人,跟着东奔西跑,受了不少的苦。好不容易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了,先是有亦嘉的事,后有柔讷的事,硬生生把她弄得滞头滞脑的,连说话在别人面前都没有底气。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家里宴请,她被我表嫂说讽刺了几句。要是平常,你嫂嫂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可这次,却是一言不发,带着柔讷和亦嘉就打道回府了,回到家里就大哭了一场。

“当时柔讷也在场。出了这样的事,事后她却一直安慰你大嫂。

“都说柔讷沉得重气,人稳重。可再稳重,她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我就不相信她心里没有一点点难过的地方要不然,那天二少爷宴请,她为什么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出门。还是怕别人笑话!”

二夫人和自己的嫂嫂不和,却真心的心疼这几个侄儿侄女。

闻言不由沉默下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

送走高太太,二夫人闭目躺在书房的醉翁椅上,手里拿着个白玉臂环细细地磨挲着,好像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指尖那凹凸不平的云纹间。

结香用红漆海棠花托盘托了用白甜瓷盛着的秋梨膏走是来,看到二夫人的样子,神色间露出几分迟疑来。

二夫人遇到难以定夺之事的时候就会躺在醉翁椅上磨挲二爷遗留下来,用来镇纸的这枚前朝白玉臂环。

说起来,她已经有些年头没有看见二夫人这个样子了!

结香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二夫人,二夫人已睁开了眼睛:“是结香啊!”

既然二夫人已经查觉到她进来了,再退出去已是多余的了。

结香笑着应了声“是”,端着秋梨膏走了过去。

二夫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轻声笑道:“今天的味道有点特别好像加了山楂在里面。”

“您吃出来了!”结香笑起来,“我只放了一点点──这是跟着四夫人学的。六少爷这些日子不好好吃饭,四夫人就想了这法子。又怕多了燥胃,每只梨子只放三颗山楂。我瞧着您这些日子味口不好,就学着四夫人的样子做了些。”

二夫人笑了笑,把只吃了小半碗的秋梨膏放在了托盘里。

“不好吃?”结香寻思着要不要还像从前一样放冰糖好了。

“挺好吃的!”二夫人笑道,“只是我现在不想吃。你拿去吃了吧!”

结香应了一声,低头收捡碗勺。见二夫人又闭上眼睛躺在了醉翁椅里,想了想,道:“夫人,是不是高太太来,说了些什么?”

二夫人睁开眼睛,看见结香满脸的担忧,心里一暖。

她想到高夫人临走前的话。

“我也知道,当初你大嫂失约,做得太过份了。可如今你大嫂也有些后悔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冒冒然地来见你了。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连累到了孩子就不好了过两天就是重阳节了,你大嫂想在家里设宴款待太夫人和四夫人,借着这个机会给太夫人和四夫人陪个不是。”

指了旁边的小杌子道:“我们坐下来说说话。”

结香的心就悬了起来。

二夫人可不是那种喜欢有事没事都和身边人说话的人。

“高太太来,是想让我出面帮着重提柔讷和谕哥儿的婚事…”二夫人望着绿色底蓝色方格子的尘承,表情显得有些怅然。

当年的事,结香是一清二楚的。

“好啊!”闻言她不由雀跃,项家大公子和二小姐的婚事渐渐成了二夫人的一块心病,“这样一来,也可以弥补一下您当年的遗憾了”她憧憬道,“二小姐的性子温和,针黹女红极为出然,嫁过来肯定会讨婆婆欢心的。”

二夫人没有做声,脸上却露出几分苦涩来。

结香一愣,不由认真思考。半晌才斟酌地道:“您是怕四夫人不答应吗?”

二夫人轻轻摇头,叹道:“依我的本意,是不想再管这件事。可想到柔讷,心里觉是觉得有些不安。可当年我大嫂失信于人,我怎么好再在四夫人面前提这件事!”

意思就是还想在四夫人面前提一提!

不然怎么会这样患得患失,一副难以决定的样子?

结香帮二夫人出主意:“要不,跟太夫人说说?太夫人当初不也很想结成这亲事吗?而且太夫人对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遇到了二夫人的反对:“太夫人毕竟是做祖母的,怎么能越过侯爷和四夫人私自决定谕哥儿的婚事?就算是四夫人碍于孝道应了这门亲事,也是与礼不合,让太夫人为难罢了何况自从四夫人身体渐渐好转之后,太夫人就再也没有插手内院的事务,一是四夫人有主持中馈的能力,二也是要让家里的事名正言顺起来。要知道,我们现在都是做长辈的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件事万万做不得!”

结香不由急起来:“那,那二小姐的婚事,就这样算了不成?”总觉得有些可惜。

二夫人沉默半晌。

“我再仔细想一想…”声音颇有些无奈。

可第二天给太夫人问安回来的路上,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十一娘的院门口。

小丫鬟见了忙向里通禀,十一娘也迎了出来:“二嫂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快请进来!”

小小的谨哥儿像尾巴似地跟在母亲的身后,探出脑袋来好奇地望着二夫人。

二夫人不由会心一笑,心情轻快了不少。

她伸出手去想摸摸谨哥儿的脑袋。谨哥儿却一闪,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二嫂屋里坐吧!”十一娘歉意地道,“他有些顽皮。”

不知道为什么,谨哥儿好像有点怕二夫人似的,见到他总有点拘谨。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二夫人淡淡地笑了笑,和十一娘进了屋。

两个人喝着茶,二夫人说起王九保被处决的事,很是嘘唏感叹。

在一旁服侍的竺香神色有些怪异。

妇道人家,说什么不好,要说这些事?

好在十一娘从前也常和人讨论国家大事,没觉得异样。只是在心里暗暗猜测二夫人的来意。可直到二夫人告辞,她也没能听出来。

晚上和徐令宜说起:“您说,二嫂怎么想到和我说这些?我看二嫂的样子,不像知道孩子的事啊”说着,看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拧了她的鼻子一下:“有你跟着你操心就够了,我怎么会把二嫂拉下水!”

“原来我是那劳碌命,二嫂就是那富贵人!”十一娘和徐令宜调侃。

“谁让你嫁给我了!”徐令宜笑着把十一娘搂在了怀里,“只有跟着我一起劳碌了!”

十一娘伏在他怀里直笑。

徐令宜道:“二嫂志向高远,可惜身为女人身,二哥又去世了,偏居一隅,难免有些寂。她要是找你说话,你不管喜欢不喜欢,听着就是了。”

“我知道!”十一娘窝在徐令宜的怀里,“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徐令宜就说起徐嗣谕来:“…县学怎比得上谨习书院。等给贞姐儿那边送了满月礼,就让谕哥儿回乐安去。争取参加明年的乡试。你趁着这些日子把他的婚事定下来。成了家,他也可以安安心心地读书,我们也可以一心一意准备谆哥儿的婚事!”

“说亲的人挺多,想挑家满意的却有些难…”十一娘和徐令宜窃窃私语,把二夫人的来访暂时抛到了一旁。

二夫人回到韶华院不免有些后悔,想找个机会再去趟十一娘那里,谁知道项太太的请帖先到了。

太夫人看了一眼就把大红洒金的请帖给了十一娘:“你看着办吧!我年纪大了,容我偷个懒好了!”然后笑呵呵地望着正用画粉在内室如镜的青砖上画画的谨哥儿和笨手笨脚跟在谨哥儿身后的诜哥儿道,“我呀,就在家里这两个宝贝疙瘩。你们也可以放开手脚去玩去!”

十一娘原想着太夫人待二夫人不同一般的婆媳,项家请客,太夫人多半会去,这才把请帖拿过来给太夫人过目。闻言不免有些意外,道:“那天侯爷约了窦阁老和梁阁老、王大人等人到西山去登高,要妾身帮着准备吃食。只怕也不得闲。要不,让五弟妹陪着二嫂一起去吧?”

太夫人点头。

待五夫人来问安的时候,就说了一声。

五夫人面有难色:“我答应了爹爹带着孩子回去一趟!”

太夫人和孙老侯爷差不多的年纪,能理解孙老侯觉得日子不多,想在有生之年多见见女儿、女婿和外孙、外孙女的心情,因此待五夫人在这方面特别的宽容。

“去吧,去吧!”太夫人笑道,“浙江指挥使是老侯爷原来的随从,这次肯定又送了肥美的螃蟹。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两篓我们尝尝鲜。”

五夫人高高兴兴地应了,问十一娘:“四嫂要什么?我爹还有个部下在金华任参将,每年都送上好的金华酒来。我也给四嫂带几坛回来吧?自己吃,送人,都好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十一娘笑着,心里却犯起愁来,难道真让二夫人一个去赴宴不成?

她只好吩咐竺香准备衣饰,到了重阳那天,早早地起来打点了徐令宜的东西,然后把谨哥儿抱去了太夫子那里:“我用了午膳就回来!”

“没事,没事!”太夫人笑道,“难道得出去一趟,喝点酒,赏赏菊。用了晚膳回来也不要紧。我们谨哥儿跟着祖母,一样玩得兴高采烈,是不是,谨哥儿?”

谨哥儿这些日子迷上了在太夫人内室的地上画画,十一娘有时候要说他两句,让他要画就到自己屋里去画。太夫人却不以为然,专派了个丫鬟拿了帕子在一旁擦画粉,以保证谨哥儿随时都有画的地方。还商量着要把抱厦的地也换了这种青砖,好让谨哥儿画画。谨哥儿越发来劲,听到祖母问他,立刻点头:“我跟祖母玩!”巴不得十一娘快点走。

十一娘哭笑不得,和二夫人去了项家。

一下马车,她就看见了满脸笑容站在垂花门前的项太太和高太太。

“可把你给盼来了!”她热情地上前携了十一娘的手,然后伸了脖子朝她身后望去,“太夫人呢?”见后面只有一辆马车,随车的婆子正扶二夫人下车,微微一愣,道,“怎么,太夫人没有一同来吗?”

“娘年纪大了,今天的天气又热。”十一娘笑道,“被侯爷拦在了家里。”

“今天天气是太热了些!”高太太笑着,请十一娘和二夫人进屋。姑嫂俩都并没有因为太夫人的缺席而不快。

十一娘暗暗奇怪。

第五百八十四章

十一娘在项家如坐针毡,用过午膳就借口担心谨哥儿一个人在家起身告辞。

项太太没有多留,和高太太亲自送她到了门口。高太太还要扶十一娘上马车:“我们也没有多的亲戚,你要是有空,不如过来坐坐!”看她的目光如母亲看女儿般的慈祥又和蔼,举手投足间也尽是长辈的关爱,让人并不觉得突兀。

十一娘强忍着才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她笑着扶了宋妈妈伸出来的胳膊:“高太太这样客气,倒让我不好意思再来了!”

高太太很自然地笑着收了手。

十一娘看着心生佩服。眼角忍不住瞟向了身后的二夫人。

她眉头微蹙,神色间有几分尴尬。

十一娘暗叹一声,上了马车。

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也会觉得不自在吧?

所以一回到荷花里,十一娘立刻上了青帷小油车,吩咐赶车的婆子:“去太夫人那里!”可走到太夫人门口的时候,她又改变了主意:“去侯爷那里!”

婆子一愣,忙恭声应“是”,送十一娘去了外书房。

徐令宜正和管事们商量着明年的事。

他这几年虽然赋闲在家,也不大管理庶务,可他余威还有,又会用人,收入比三爷管家的时候翻了一番。他准备今年过年的时候把几位大掌柜的都请到家里来吃顿饭,也算是尊重他们这些年为他辛苦奔波。

听说十一娘来了,徐令宜很是意外,吩咐小厮:“请夫人到小书房去坐了,然后泡壶大红袍,让厨房做几样点心送过去!”

几个管事都低下头,做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徐令宜继续和几位管事议事。

可明显的已有些心不在焉了。

能在徐令宜面前有个位子的人,没有一个是头脑简单的。

没等白总管朝身边的人使眼色,已有人道:“侯爷,我看这件事还要仔细再想想才是。要不,等小的们下去再议议?等有个万全的章程了,再请侯爷定夺。”

徐令宜觉得事小抹节的事太多了,这样议下去没完没了。反正他也不十分懂,不如等懂这些事的管事们商议好了他看看完事。

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快步去了小书院,留下了一屋子面面相觑的管事。

十一娘端端正正地坐在临窗的太师椅上,优雅地端着青花白底的茶盅小小地啜了一口。可徐令宜一想到她违背平常行事做派来找他,就觉得她此刻定是心急如焚。

没等妻子开口,他就遣了屋里服侍的。

这倒让十一娘省了不少的事。

她问徐令宜:“侯爷,您当初说项家老爷好,是看中了他以后可以入阁拜相呢?还是看中了他为人高洁,是个好官呢?”

徐令宜有些奇怪。

但十一娘正色的时候从不说没有目的的话。他坦然地道:“要说入阁拜相,这要有点机缘。要说品质高洁,只怕难迈过正三品这个坎。项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得罪的人多,可能是吃了项老太爷的苦头,项老爷在这方面特别下功夫,上至阁老,下至小吏,和他交好的不少。人抬人高。这人要成事,必须得有人抬举。所以我说,要是他机缘够,只怕会入阁。”

十一娘也没有啰嗦,直视着徐令宜的眼睛:“项家想重提谕哥儿和项家二小姐的婚事!”

徐令宜难掩惊讶之色,立刻道:“那二嫂怎么说?”

十一娘据实以告:“二嫂什么话也没有说。”

徐令宜没有做声,沉思起来。

十一娘也在想这件事。

项太太说这件事的时候,二夫人在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话。以二夫人的性格,要是不同意,只怕早就大声阻止了。既然没有做声,心里恐怕也有几分愿意。

虽然当初她反对和项家结亲,也可并不是觉得项家,而是因为徐令宜行事对她少了一份尊敬。可后来的发展到今天的宴请,都让她觉得项太太行事太过随心所欲,有些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心里有了些许的抵触。

徐令谕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宽,也许找不到一个条件如项家二小姐这样好的妻子,可找个家世清白、人品出众的女子安安稳稳地和他过日子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要把事情弄得这样复杂。

但太夫人对二夫人一向疼爱有加。徐嗣谕如果能娶了项家的二小姐,对徐、项两家来说,也算是亲上加亲了。如果太夫人不愿意还好,就怕太夫人心里就算是有些责怪项太太失礼也乐得两家结亲。

她索性先来见徐令宜。

她想给自己找个不反对两家结亲的理由。其次她也想听听徐令宜对这件事的看法。相比徐令宜,她如坐在井里的一只青蛙,根本不知道我外面的世界。

“如果不是中间隔着项太太当初的失信,我觉得能和项家结亲也是件挺好的事!”十一娘道,“我想听听侯爷的意思?”

言下之意并不看好。

徐令宜听着想了想,沉吟道:“我上次听你说,窦阁老的侄女在说亲,窦夫人可曾在你面前提过我们家的谕哥儿?”

十一娘一愣,道:“没有!”

“你可仔细想过是为什么没有?”

“谕哥儿虽然是秀才,可离进士还差着远呢何况越往后越难考。”十一娘道,“像窦阁老那样的人家,未必会放在眼里。”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徐令宜道,“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是外戚。那些目光远一些如窦阁老这样的人,不想掺合到以后储君之事中去,自然对我们敬而远之。而那些只图眼前利益的,自然一心一意想和我们家结亲。我们能选择的范围就变得很小。所以当初项大人一口答应了谕哥儿的婚事,我心里是十分高兴的,也是很感激的。徐令宜的亲家和徐令宜寡嫂娘家的兄弟毕竟有着本质的区别!”

徐令宜的赞同的。

十一娘心里还有些别扭。

徐令宜看了思考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握了她的手道:“要是你实在不喜欢。娘那里,由我去说好了!”

他这样说,十一娘反而不好坚持。

她轻轻地抽回了手:“侯爷容我再想一想吧!”转身往内院去。

路上遇到徐嗣谆。

“母亲怎么会在这里?”他满脸的惊喜。

十一娘朝着他笑了笑,见他行走的方向,亲切地问他:“是要去见你父亲吗?”

徐嗣谆点头:“父亲让我这个时候过来。说要和管事们商量春节宴请大掌柜们的事,让我也在一旁听着,跟着学学怎样管理家里的庶务。”

“那你好好用心听才是。”十一娘笑着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家里的收入大部分都来自于这些庶务。”

徐嗣谆认真地点头:“父亲也这样说。母亲放心,我会好好跟着白管总学的。”

十一娘笑着“嗯”了一声,和徐嗣谕作别。

抬头却看见了徐嗣谕屋顶的飞檐。

她去了徐嗣谕那里。

“如果我们为你定下二伯母的侄女为妻,你觉得怎样?”

十一娘态度真诚地问他。

徐嗣谕的“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嘴角翕翕,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自己这是在为难他。

十一娘站起身来:“你继续温习功课吧?我先走了!”

徐嗣谕应了一声,送十一娘出门,却就在她一只腿踏出院门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徐嗣谕带着几份羞赧的声音:“二伯母,待我一向很好…而且二伯母的学问很好…”

这与二夫人待他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与二夫人的学问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十一娘在心里腹诽着,脑子里却一片冰雪明白的很好。

徐嗣谕已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回到家里,她梳洗了一番去见太夫人。

谨哥儿和诜哥儿肩并着肩向在太夫人的炕上睡着午觉,太夫人和二夫人则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说话。看见十一娘进来,二夫人有些不自在地朝着十一娘点了点头:“过来了!”

“风尘仆仆的,回去梳洗了一番。”十一娘解释着她的晚到。

二夫人就起身告辞了。

太夫人问十一娘:“出了什么事?我看怡真的神色好像不安似的。是不是项太太又说了什么话?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

十一娘就没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对太夫人说了。

太夫人并没有怒意,反而是有些担心地望着她:“你的意思呢?”

十一娘要是还看不出来太夫人的真正意图,也算是白活了两世。

“我听娘的!”

这一次,她的声音听上去比较坚定。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那你就和老四商量商量。”

徐令宜紧紧地抱了她:“以后诫哥儿和谨哥儿的婚事,你喜欢谁我们就去谁家提前亲好了?”

庶长子和嫡次子的婚事都不是十一娘定的,他心里有些内疚。

十一娘并不是一个揪着不放的人。

之前她战战兢兢,是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

日子是靠人过出来的。

抛开个人的喜好,既然当事人都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嘛!

她见说的徐令宜严肃,不由抿了嘴笑,促狭道:“那好,我要娶顺王的女儿做儿媳妇。”

徐令宜考虑了不到十息的功夫,道:“娶顺王的女儿吗?行啊!”

十一娘知道他是个说到做到的,顺王在皇室地位超脱,哪能说娶就娶的。

她不免有些目瞪口呆。

徐令宜却在她耳边低笑:“只要你不嫌弃他的女儿都是庶出就行!”

十一娘半晌没出声。

第五百八十五章

既然做了决定,十一娘准备和太夫人商量请谁去提亲,不过,在这之前,她先去见了二夫人。

“…高太太的话说的含蓄,项太太又一直没个明确的说法,我怕是误会,所以想请二嫂帮我去讨个准信。要是我们家谕哥儿真有这样的福气和令侄女订下婚约,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她怕项太太易反易覆,需要一个人做保证。

二夫人脸色涨得通红,想到之前项太太的失信,想到昨天席间高太太对十一娘不动声色的巴结奉承,表情显得有些狼狈。

十一娘这是要自己做担保吧!

她颇有些惭愧地站起身来:“我这就回娘家一趟!”

“那就有劳二嫂了!”十一娘也笑着站了起来,“过些日子谕哥儿就要回乐安了。他年纪不小了,如果能早些把婚事定下来,他身边也有个知热知冷的人,我和侯爷也不用为他操心了。”

二夫人点了点头,送十一娘出了韶华院。

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我请二嫂回去讨句准信。到时候请黄三奶奶帮着去提亲。您看怎样?”

“你做主就行了!”太夫人并没有多问。

那边项太太送走了二夫人,立刻去了高太太那里。

“…我那小姑,开口就是教训。还说什么让我别像上一次那样,不然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名声就算是断送在我手里了。您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我和老爷成亲二十几年,里里外外哪样不是我?”显得有些义愤填膺。

就好像水火不能相容,高太太对项太太涉及二夫人的事就先生出三分不满的情绪早已见怪不怪。三言两语间她就抓住了重点。

“这样说,徐家同意这门亲事了?”

项太太点头:“让我们家姑奶奶来讨个音。”

高太太听着思考了半晌,突然站了起来:“走,我们去见你大哥去。让他想办法请翰林院的金翰林的夫人帮着去徐家提亲──我要是没记错,当初徐家四夫人成亲那会,罗家请的就是金翰林做的保山。她娘家和金翰林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这样一来,大家岂不都知道这门亲事是他们家主动提出来的?

项太太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压根没有听清楚高太太后面的话。

“提,提,亲?”她目瞪口呆地望着高太太,“我,我们家去提亲?”

高太太不由瞪了项太太一眼:“人家既然不计前嫌,你也应该拿出些姿态才是。要不然,就算是和徐家结了亲,只怕心里也有芥蒂。你总不能把柔讷嫁过去就完事,不管她的日子好过不好过吧?”

项太太听着咬了咬牙:“好,我这就去请金翰林的夫人去徐家提亲。金翰林和我们家老爷私交很好,也不用大哥出面…”

她做出这样丢脸的事,难道还让娘家的大哥也跟着一起低声下气不成!

高太太闻言满意地“嗯”了一声,低声嘱咐她:“话说的委婉些,态度诚恳些,不可为了一时之气误了柔讷的终身…”

项太太连连点头,急急赶回家去,准备了十二色礼盒,第二天去了金翰林家。

金家本和罗家相熟,这门亲事又是两家议好了的,虽然有些奇怪项家的主动,但想到项家和徐家原就是姻亲,也没有在意,满口答应,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去徐家提亲。

项太太松了口气。

回到家却迎来了满脸激动的贴身妈妈:“夫人,徐家请永昌侯府的三奶奶来提亲了。”

项太太愣在那里。

高太太知道了却叹了口气,有些担心起自己的姑子来。怕她行事落了下乘被人看笑话,请媒人、交换庚贴、下小定都在一旁协助。

十一娘不知道高太太的心思。只觉得和项家的婚事进展的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顺利,不管是聘礼聘金还是放小定点心茶叶,项家都没有提出任何的额外要求,就是最担心的婚期之事,项家也是满口答应──徐令宜怕徐嗣谕分心,想明年秋闱后再成亲,但考虑到项柔讷明年就十九岁了,怕项家不答应,请黄三奶奶去商量,结果项家只说了一句“理应如此”,把徐嗣谕的婚期定在了十月初二。项大人更是派幕僚带离一封信给徐令宜,委婉地表示了上次项太太失约的歉意。

正好沧州有消息过来,贞姐儿生了个六斤重的大胖小子。

太夫人喜得合不拢嘴,喂了一颗山楂给正和诜哥儿玩翻牌的谨哥儿嘴里:“到时候又多了一个人给我们谨哥儿过生辰。”然后又喂了一颗给诜哥儿,对十一娘道:“既然要成亲,新房要提前准备准备才是。我看,老三空出来的院子挺好的。宽敞,又靠近东角门,进出方便。翻修翻修就行了。”

十一娘正想和太夫人商量这件事。

成了家,自然不能住在外院。内院只有元娘的故居和三爷的院子空着。元娘的在故居一如元娘在世时摆着她惯用的物件,安置了小丫鬟打扫。十一娘准备徐嗣谆大些了再交给他处置。至于三爷原来住的院子,三爷虽然搬出去,可毕竟没有把话说清楚,做为妯娌,她不好动用三爷的院子。所以想把贞姐儿原来住的丽景轩给徐嗣谕做新房。没想到太夫人中意三爷原先的院子。

不过,这样也好。趁着这机会和三房把关系理顺,以后大家各在各院,各过各的,少了很多矛盾,说不定关系会比现在好很多。

“妾身也觉得好!”十一娘道,“也不知道三嫂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放在那里。只怕要提前打声招呼就好!”

以三夫人的为人,她既然搬到了三井胡同长住,又怎么会落下东西在这边。

太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明天她过来问安的时候,我问问她好了!”

正说着,有小厮跑进来:“恭喜太夫人,贺喜太夫人,大少奶奶刚刚生了位少爷。”

“哎呀!”太夫人忙吩咐杜妈妈,“打赏,打赏”又伸手让十一娘扶了,“我们去看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十一娘也替方氏高兴。

一大群人喜气洋洋地去了三井胡同。

孩子刚出生几个时辰,皮肤红红的,闭着眼睛,眉眼都没有长开。

谨哥儿和诜哥儿争先恐后地挤到床边去看,一个去摸孩子的头,一个就去戳孩子的脸,十一娘和五夫人忙各自抱了各自的孩子。

三夫人抱起孙子给太夫人看,神色间颇为得意:“孩子生下来有六斤八两。”

太夫人笑盈盈地点头,把孩子抱在怀里端详了半天,对半向在床上的方氏道:“这孩子长得像勤哥儿!”

方氏腼腆地笑。

太夫人就问:“你母亲家那边,可派人去报信了?”

按习俗,娘家的人只能在洗三的时候才能来看孩子。

方氏忙道:“已差人去禀了!”

太夫人就和三夫人说起孩子的洗三礼来。

三夫人喜滋滋地在那里说着要请哪些人。

太夫人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了徐嗣谕的婚事上:“…明年夏天才开始粉房子,也不急,你随便哪天有空过去看看,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吧!”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三夫人的身上。

三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安地挪了挪脚,低低地应了声“是”。

回到家里,已是华灯初上。

徐令宜问她:“孩子长得怎样?像勤哥儿还是像他媳妇?”

“孩子还太小,看不出来像谁!”十一娘笑着由丫鬟们服侍更衣,“不过,长得很壮实…娘觉得长得像勤哥儿!”

两人正说说笑笑的,文姨娘过来。

看见徐令宜在屋里,她有些意外。

“奴婢听说二少爷过两天启程去沧州,做了几件小衣服,想让二少爷帮着带过去。”

“你让丫鬟交给宋妈妈就行了。”十一娘道,“到时候宋妈妈会跟着二少爷一起去沧州。”

文姨娘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十一娘却暗暗奇怪。

徐嗣谕带着徐嗣谆代表徐家去沧州送满月礼,她早就跟文姨娘说了,而且还让文姨娘有什么东西想带过去就交给宋妈妈好了。文姨娘怎么为这件事又专程来问一次。

她不由望了一眼徐令宜。

或者,文姨娘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徐令宜说?

第二天文姨娘和乔莲房来给她问安的时候,她留了文姨娘说话。

“夫人,”文姨娘脸色飞红,显得很不自然,“过两天是我待寝的日子,我想请侯爷到我那里去坐坐!”

十一娘大吃一惊。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觉得很尴尬…点头说了句“我会跟侯爷说的”,就端了茶。

文姨娘望着十一娘有些不自在的神色,欲言又止,低头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给太夫人问安回来,十一娘据实以告。

徐令宜有些奇怪,想了想,道:“那我过去看看吧!”直接去了文姨娘那里。

不一会,文姨娘那边的丫鬟过来道:“夫人,侯爷说,让您早点歇了,不用等门了!”

十一娘应了一声,心里乱糟糟的,去了谨哥儿的暖阁。

谨哥儿正躺在那里听阿金讲故事。

看见母亲进来,一跃而起:“娘,讲故事,讲故事!”

十一娘笑着抱了孩子,翻开徐令宜给谨哥儿画的画册,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心慢慢沉静下来。

第五百八十六章

十一娘摸了摸儿了顺滑的头发,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画册,帮他掖了掖被角,朝着阿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好好地照顾谨哥儿,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暖阁。

外面刮起了北风,呼拉拉,打得窗户啪啪地响。

十一娘上了床。

被子里暖烘烘的。

她望着帐顶的香囊,突然想起自己刚嫁进来那会…好像越走越远了…

翻了个身,听到外面有轻盈的脚步声。

“怎么还没有睡?”带着一身寒意的徐令宜坐在了床边,“冬要养。今天变了天,早点睡才好!”

十一娘抬头,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人。

目光还是那么明亮,声音还是那么低醇,只是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眉宇间端凝,而是让她熟悉的温和。

好像大家都有变化。

“怎么了?”徐令宜笑着问她。

“没事!”十一娘抿了嘴笑,坐起身来,“文姨娘找你什么事?”

徐令宜起身去更衣:“文家出了点事,她找我商量该怎么办?”语气显得有点轻描淡写的。

他不是早就不管文家的事了吗?怎么又留在文姨娘那里和她商量?

十一娘不由追问:“文家出了什么事?”

毕竟涉及到当年皇上在潜邸的事。

“我曾帮过文家一点小忙,文家为了答谢我,送了笔钱过来。”徐令宜想了想,斟酌着把当初的事告诉了十一娘,“我没有要,但文家执意不肯收回,就这样放在了文氏的手里。文家前几年想通过杨氏做内务府的生意,银子用了不少,但效果不大。后来杨家出事,又拿了不少银子出来打点。文家的生意不是哪一个人的生意。这几年文家的三爷当家,生意不顺不说,还丢了江南织制的生意,气势大不如前。家里的长辈颇有异议,甚至有人提议让文氏的胞兄来打理家族生意。文三爷情急之下,做起了海上贸易。赚了些钱,勉强挽回了局面。结果王家出事后,原来跟着王九保的一些人又做起了海上生意,文家的连着被抢了两次,陪了不少银子,元气大伤。文氏的胞兄就派人来见文氏,说想趁着这机会得到家中长辈们的支持主持家中事务。这样一来,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些。”

十一娘想到前些日子文家曾派人来给文氏送了些绸缎,文姨娘还拿了几匹贡品送给她,原来文家还有这层意思在里面。

“当年文氏的胞兄就是因为行事太过谨慎,文氏的父亲去世后,家里的长辈选了文三爷管理生意。现在文氏的胞兄趁着文三爷势弱,要重新夺回管理家族生意的权利,文氏拿不定主意,就找我说这事。”徐令宜道,“我想,那钱原本就是文家的,既然文氏想把它还给文家助她胞兄一臂之力,那就还给文家好了。也算是对当年之事的一个交待吧!”

这样一来,两家的关系岂不是更疏远?

十一娘很是意外,不禁道:“那文姨娘怎么说?”

“说了些感激的话。”徐令宜道,“然后商定了一个日子,让文家的人来拿钱!”

有了这笔钱,文姨娘的胞兄肯定会赢得族中长老的支持。

难怪要私底下和徐令宜说。

文姨娘这样,等于是插手并影响到了文家内部的事务!

可到了文家来人的那天,文姨娘的举动却出乎了十一娘和徐令宜的意料之外。

徐令宜让十一娘去问文姨娘要不要见见自己的胞兄。文姨娘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于公,文爷是侯爷的坐上客,我是内院的女眷;于私,文爷是我的胞兄,我是侯爷的妾室。不管于公还是于私,奴婢都没有资格去见文爷。既然如此,不见也罢。”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

的确。于公,男女授受不亲,内院的女眷不能去见男客;于私,妾室的兄弟姊妹不算是亲戚。于公于私,她的确都没有资格去见文家的来人。

这算不算是对当年家文家送她进京的一种抗议呢?

只是抗议来的有点晚…这种变化好像是从秦姨娘死以后…那个时候,她知道手里那笔巨款的来由…

十一娘保持了沉默。

文家却好像误会了文姨娘的举动。派了能说会道的妈妈求见十一娘,想见文姨娘一眼。

十一娘并没有拦者,可文姨娘却给了来者闭门羹。

冬红看着不由担心:“姨娘,侯爷把我们的铺子也收了,您又不见文爷…我们这样只进不出,很快会坐吃山空的!”

文姨娘“呸”了她一声:“胡说什么?烂船也有三斤钉。我怎么也不会少了你的吃穿,更不会少了你的嫁妆!”

冬红脸一下子通红。

秋红帮她说了一门事,过了年她就要出嫁了。

小丫鬟夏红就在一旁捂了嘴笑。

秋红佯怒地打了她一巴掌:“还不去帮姨娘把线分出来只知道傻头傻脑地杵在这里!”

夏红笑着躲开,脆生生地说了句“姨娘我去绣花了”,就一溜烟地跑了。

文姨娘直笑。

冬红就讨好地道:“姨娘的这枇杷绣得可真好!”

文姨娘望着手里绣了快半年的帕子,不由皱了皱眉:“我看夫人很轻松的样子,怎么到了我手里,就这么难呢?”然后嘀咕道,“现在大小姐也嫁了,生意也没了,银子也还给了文家,我再也没有了牵挂,又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了,可以过些绣花养鸟的悠闲日子了…”说着,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床角挂着的香囊上。

那里面藏着当年她北上时母亲给她的三万两银票。

这些年她吃穿都在徐府,利滚利,应该有三万三千两银子吧?

过几天得想个法子把利钱兑出来。不然时间长了,钱庄当成死帐处置了可就麻烦了。到时候要到官府的写保书,岂不就暴露了?以徐令宜的性格,到时候肯定会怀疑她偷偷留了三万两银子。

她可不想让母亲关心被人这样的曲解!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头痛起来。

思来想去,文姨娘派夏红打听徐嗣勤什么时候给儿子做满月礼:“…到时候全家都会去三井胡同吃喜酒。到时候只说银子没了要去兑…”

文姨娘在心里盘算着。

十一娘却有些吃惊望着战战兢兢地立在她面前的管事妈妈。

“这样说来,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就不用再往大觉寺送香油钱了?”

管事妈妈有些惶恐地点头,用眼角偷偷打量十一娘的神色:“说镜空师傅,不,杨姨娘正式拜在了大觉寺主持门下做了关门弟子,以后就是大觉寺的人了。用不着我们家供养了!”

杨氏,果然在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顽强地生存下去!

十一娘点了点头,让竺香拿了对牌给那婆子,去司房把杨氏的香油钱勾了。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只是点了点头,说起三井胡同那边的满月礼来:“到时候人多口杂,不比在家里,你别让谨哥儿离开你的眼睛。万事小心一点总不为错。”

这还是谨哥儿第一次出门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