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蒙蒙恍神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轻轻地伸出手去,用这辈子都没用过的音量,特别轻声地说:“殿下,您不用害怕,我是您的新任贴身侍卫。”

少年没有接受她的善意,只是依然抱着木柱,缩在水里,警惕地望着她。

“殿下,我拉你上来。”麦蒙蒙从洞中探下身去,少年一见她靠近,吓得松开了抱着木柱的手,在水中扑腾了几下便沉了下去。

“殿下!”麦蒙蒙连忙从洞中跳了进去,虽是夏日,可宁静湖的水依然有些凉,好在湖水清澈,她很快就找到了一直下沉的少年,迅速地游过去,双手托住他的腰,将他往上顶,可水面上被木头平台挡住,刚才跳下来的洞口也已经找不到。少年痛苦地在水中挣扎着,眼见已经支撑不住,麦蒙蒙一急之下,内力猛地聚与右手,一拳打出,头顶上的木头平台硬给打出一个大洞,吓得站在房间里的啊白白差点跌倒。

麦蒙蒙拉着黎尔,从水中飞身而出,跌倒在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麦蒙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殿下,您下次千万不能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黎尔默默地注视着她,湖水不时地从她的脸颊滑过。阳光下,麦蒙蒙首次看清了太子黎的长相,却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不成人形!

第六章 我家太子

麦蒙蒙从小到大没这么愤怒过!是的,愤怒!这种情绪让她气得想将整个人工岛连根拔起,全部打得稀巴烂!然后一片一片甩到萧锦夜脸上!

居然将太子黎折磨成这般模样,原本应该十六岁的少年,却长得只有十二三岁的体形,面黄肌瘦,皮肤粗糙,双手满是老茧,衣服破旧不堪!头发长到脚踝却无一根发簪可束。

这简直比路边的乞丐还惨!

乞丐好歹还生在闹市,有好心人可怜一下,帮助一下,而我们太子呢!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只有一间小破屋的荒岛之上!

可气!实在是可气!

“萧锦夜!”麦蒙蒙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我一定要写信告诉皇上,他们诏国居然这样对待我们的太子。”

啊白白叹了一口气道:“没用的啦,我们猕国国力薄弱,经过动荡后根基未稳,这十几年来一直被诏国欺凌,皇上要是有办法的话,太子也不用来这里当质子了。”

麦蒙蒙望着低着头,全身湿淋淋,却用力地将自己缩得小小的少年,心里微微有些心酸。她走上前去,单膝跪下,轻声道:“殿下,失礼了。”

说完,她双手向前一捞,轻松地将太子黎抱起来,放在床上,转头对着啊白白道:“先给他换套衣服吧,马上入夜了,穿着湿衣服会着凉的。”

啊白白点点头,打开房间里唯一的衣柜,衣柜里整齐地叠放着几套衣服,每一套都洗得泛白,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料子也是普通的麻木。

啊白白摸了摸那些刺手的衣服,皱眉道:“这种衣服怎么穿啊,还没我家仆人的衣服软呢。”

麦蒙蒙转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套深红色的侍卫官服,递到太子黎面前说:“太子殿下,您先穿我的衣服吧。”

太子黎一直靠着墙壁,蜷曲地坐着,垂着头,眼神一次也没和她们接触过。每当麦蒙蒙稍微靠近一点的时候,他就怕得全身发抖,可却又紧紧地攥着拳头,极力地忍耐下来。

麦蒙蒙见他还是很紧张,便将衣服放在一边:“殿下,衣服放这儿了,您自己换吧。”

她说完便拉着啊白白走出房间,房间外面天色还带着一日间最后的一丝光亮,小岛四周散发着荷叶清新的香味,湖面上,一片宁静。

麦蒙蒙闭上眼睛,凝神听着屋内的动静,依然很安静,过了好一会儿,木板床发出轻微的摇晃声,脚落地的声音,然后是……衣服抖开的声音。

麦蒙蒙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睁开眼睛,安心地点点头。

还好,太子殿下只是胆子小,不是被欺负傻了。

“蒙蒙……”啊白白忽然伸手抓住麦蒙蒙,痛苦地望着她。

“怎么了?”麦蒙蒙紧张地问。

“我好饿。”啊白白可怜兮兮地说,“好饿啊,我翻遍整座小岛就只有十几个地瓜。饿死了,快把你胸口的包子给我吃。”

啊白白一边说一边伸手袭胸。

“哎,别这样,我今天没带包子!”麦蒙蒙使劲地护着胸口道,“今天装的是铁球,你先把地瓜吃了啊。”

“已经吃掉了,还是好饿好饿。”十几个地瓜只够啊白白塞牙缝的,她饿得蹲在地上,一脸痛苦地抱着肚子。

“啊白白,你别哭啊。”麦蒙蒙见她哭,心尖尖都软了,连忙蹲下来哄她,“你忍一忍好不好?等天色黑下来,我就出去给你找吃的。”

啊白白上前抱住麦蒙蒙,不满地说:“不行,我饿死了,你给我咬一口!”

麦蒙蒙拉住她的双手,不敢用力,怕伤了她:“别啊,不要咬我,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就好。”

“啊——呜——”啊白白不听劝说,张嘴就咬麦蒙蒙。

麦蒙蒙连忙躲开:“哎,你别咬我啊,我不好吃的。”

“啊呜——啊呜!”

“别咬我啦!”麦蒙蒙推开啊白白,绕着小岛到处躲。

啊白白追在后面,两人绕着小岛中间的房子跑了一圈一圈又一圈,麦蒙蒙倒是不怎么吃力,可是啊白白跑了几圈就开始喘了,一边喘一边哭。麦蒙蒙心想,要是她现在这样给她哥白画尘看见还不拿刀劈了我。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稍稍打开一条缝,太子黎悄悄地在房门后看着两个围着房子转圈的少女。麦蒙蒙发现了他,连忙对他摆摆手道:“太子殿下,您千万别出来。”

麦蒙蒙的话引起了啊白白的注意,她回过头去望向太子黎,通红的双眼,青色的面容,吓得太子黎猛地往后一退。

麦蒙蒙连忙飞身过去,挡在他们之间,伸出手,闭上眼睛道:“啊白白,你要咬就咬我吧,千万别咬太子。”

啊白白也不客气,走过去拉过她的手,对着她的手腕啊呜就是一口。

麦蒙蒙闭着眼睛尖叫:“啊啊啊!疼死了。”

啊白白嗤笑一声道:“我还没咬呢。”

麦蒙蒙眼巴巴地望着她,那意思是,那你到底还咬不咬啊?

啊白白拉紧她的手,又一次蹲在地上,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辛苦地忍耐着。

“啊白,天黑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吃的。”麦蒙蒙望了一眼刚刚黑下来的天色道,“你等我回来,千万不能咬殿下啊,知道吗?”

啊白白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还是把我绑起来保险。”

麦蒙蒙找来绳子,将她双手困住,绑在窗台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以前林御安慰她时经常做的那样。

啊白白很想抬头对麦蒙蒙笑一下,可是她又不想自己现在这样可怕的样子被她看见。

她只能垂着头,咬着牙,吃力地说:“小心一点。”

“嗯,没事的。”麦蒙蒙无所谓地站起来,走进房间,房间里,太子黎裹着毯子躲在墙角,整个人缩成一团,从毯子合拢的缝隙里偷偷地往外看着。

只见今天忽然闯进来的陌生人,从屋里拿了两个板凳,轻松地举过头顶,太子黎睁大眼睛看着,那人像是早就知道他在偷看她一样,忽然转身,望着他笑了笑。

很纯粹很干净的笑容。

黎尔愣了一下,他有些恍惚。

他有些忘记了,一个人对你笑,那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呢?

他记不起来了,因为已经好久好久,没人对他笑过了。

她放下板凳,走过去,单膝跪地,和他平视,用很温和的声音说:“殿下,请您允许我出去为您找些食物回来。”

食物?啊,是指那些每周会送来的,有些腐烂的地瓜或散发着霉味的稻谷吗?

“殿下?”她轻声唤醒失神的他,“请您允许。”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张口道:“会死的。”

“嗯?”

“出去的话会死的。”

她挑了挑眉,眯着圆圆的眼睛笑道:“只要殿下活着,我就不会死。”

那天夜里,似乎是下玄月,月光皎洁,在没有点灯的小木屋里,黎尔听见那个女孩用清脆的声音说:“保护您是我的使命,我必须活着完成,请允许我,为您而战。”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那个声音,那一句话,将缠绕在他的耳边,一生一世,永远不会消失。

是夜,太子府专门接待贵宾的仙临阁内,灯火正亮,两名婢女端着洗漱用品和换下来的衣物从贵宾房里走出,走进隔壁的仆人房,关上门。一位婢女坐下来,捶着自己劳累了一天的双腿,悄声道:“哎,这次来的林公子长得可真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