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凛见被姜微摆的七零八落的拼图,“阿识想玩拼图?”姜凛握着姜微的小肉手帮着她移动着小木片,姜微却哼哼唧唧了起来,她饿了。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婴儿,姜微小盆友是从来不哭的,最多有需要的时候哼哼几声。

“怎么了?”姜凛关切的望着怀里的小娃娃。

“是饿了吧?”姜凌好歹也养了二个多月的女儿,唤来丫鬟让她们抱女儿去妻子哪儿,他还要同大哥商量三郎和五郎过继的事宜。

谢则也同沈沁商量着过继的事宜,女人间说话和男人不同,谢则性子清冷,可她也知道让母亲让出儿子,跟父亲让出儿子是不同的,所以她一开始就说了她和姜凛的决定。沈沁舍不得亲儿子,但对过继一事也不抵触,这么多年她和大哥、大嫂亲如一家,她和阿祈两人日子能过的这么顺遂还不是大哥、大嫂的帮衬?

“阿姊以后三郎过继过了,你也要让他叫我阿娘。”沈沁靠在谢则身上闷闷道,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可真到了,她心里还是空空的。

“那以后让他还唤我世母就是。”谢则对虚名从不在意,过继也只是一个名分,姜律又不能真成为自己儿子,不叫她阿娘能让阿文开心,谢则不介意侄子如何称呼自己。

“那可不信,三郎可是我们两人的儿子。”沈沁得了长嫂的安慰,心里好过多了,“都叫阿娘。”

“好。”谢则又跟沈沁提起了一事,“这次趁着三郎和五郎过继,大家想给二弟娶个妻子。”

“冥婚?”沈沁讶然道。

“对。”

“家翁同意吗?”沈沁问。

姜恪是纯正的儒门弟子,不信鬼神,更不会让去世的儿子去结冥婚,姜况去世已有十多年,要是姜恪愿意早在姜况去世之时就给他娶妻了。

“这是大家的意思。”谢则说的很简单。

沈沁却懂了谢则的意思,姜恪和王夫人是表兄妹,大部分都是表妹听表哥的,可表妹真要做什么,表哥也只能让步,“那大家是否有合适的人选?”姜况是姑舅唯一早逝的儿子,又是为了救大兄而逝的,哪怕是冥婚,妻子人选都不可能大意,不然当初姜况去世,上门要求结冥亲的人也不少,就是没合适的,所以王夫人才拖到了现在。

“崔中书令家的小大娘。”崔中书令是姜决妻子崔氏的伯父,也是目前清河崔氏的领头人,他长孙的长女两个月前刚刚夭折,崔小娘子不满周岁夭折,不能入祖坟,也不入序齿,她的母亲怎么都不甘心唯一的女儿走的这么委屈,冥思苦想两个月突然想起了姜况,也不顾崔氏和姜氏都是经儒传家的书香门第,给尚在行宫的王夫人写了信。

时下幼儿夭折的不在少数,可在门第出生上能跟女儿相配的寥寥无几,大多为幼儿,唯独姜况去世时候已有十四,是在战场上同敌军苦战而亡的,文武双全且有官职在身,也只有这样大义英武的男子才能在阴间好好照顾她可怜的小女儿。崔家娘子也是世家女出生,换个环境她也不至于真信世上有阴司,但人在绝望的时候总需要一个信仰的。王夫人本就一直在考虑次子妻子的人选,崔家的来信让她又动了心思,清河崔一直是和天水姜并称的大族,崔小娘子还是崔家的长女。

“崔家小娘子?难道她——”沈沁失声惊呼,崔家那个小娘子她是知道的,只比阿识早出生三天却——沈沁思及此一阵后怕,只想现在就见到女儿,正好丫鬟抱了姜微进来,她不管不顾的将女儿搂在怀里,“阿识,阿娘的小阿识——”

姜微见阿娘脸色苍白,不知她发生了什么,只伸出小手搂着她脖子,小脸贴到她脸上安慰阿娘。

谢则安慰沈沁道:“阿文,你别担心,阿识气血充足,将来定是个壮娃娃。”

“县君,小娘子饿了。”侍女提醒沈沁。

沈沁放开女儿,让紫苏给姜微喂奶,她抱了女儿一会,情绪平静了些,继续同谢则商量这门冥亲,“那大家要什么时候去提亲呢?”

“就这几天吧,崔家说这几天会请圣上在给二弟在追封个官职。”谢则说,崔小娘子的母亲是兰陵萧氏女,其祖父、父亲也在朝中任要职,崔小娘子又是她第一个孩子,夭折了就跟挖了她心头肉一样,一门心思的想要给女儿讨个尊贵的诰命。崔中书令不提倡冥婚,可真落在自家身上,他又怎么真会反对,好好玉雪可爱的孩子突然没了谁不伤心,就跟姜恪一样,如果家中女眷坚持要结冥婚,他们只有支持的份。

“二哥不已经是大都督府司马了吗?崔小娘子也能得个郡君的诰命,萧娘子莫非想要册封夫人?”沈沁问。姜况去世前只是骁骑军任职,并无明确的官职在身,直到二十三年前那场震惊整个大秦朝野的碎叶之战中战死,才被追封为安西大都督府司马。

“嗯。”

“可怜天下父母心。”沈沁长叹一声。

谢则不语,她没生过孩子,还真不太理解母亲的心思。

正厅里,沈奕含笑对姜恪道:“吾私自给阿识取名为‘微’,莫多加考虑,贤弟莫要怪罪。”姜家的女儿即便是姜皇后都没有按着兄弟的字排名。

姜恪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取都取了,提这些废话作甚?”两人相交多年,姜恪不信他取名的时候还会考虑他的想法,姜凌的任性可不是他宠出来的。

“也是,想当年皇后的名字不也是王家世父取的。”沈奕道。

姜恪和王夫人生姜皇后时,姜朴尚未去世,他因旧事同两个儿子感情都不大亲近,不过得了孙女儿他还是开心的,他大笔一挥,就给孙女取名“凝”。姜恪接了父亲的手书嘴上不说,转身就撕得粉碎,带着妻子抱着女儿去找自己舅父兼岳父取名了,王家大哥本就不满妹夫的负心薄情,立刻给外孙女取名“长晖”,等姜朴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是上族谱的时候,老人家气得差点连鼻子都歪了。可见姜凌这么熊,绝对不是基因突变。

王夫人见两人争锋相对,抿嘴微笑,“姊夫,你这次要在京城住多久。”沈奕的妻子是王夫人的长姐。

“这几年应该不会离京。”沈奕说。

“姊夫离京数年,也应该在京城休息一会了。”王夫人道。

“是啊,我也应该多陪陪你阿姊了。”提起亡妻,沈奕依然有些黯然。

王夫人默然,姜恪道:“待阿识满了周岁,我就将三郎、五郎过继。”姜律、姜衡是沈沁的儿子,他们过继毕竟要沈奕同意。

“我会到场的。”沈奕没多说话,这件事两人在十几年前就有默契了,“你家那位太夫人——”

“这件事我会解决的。”大房和二房斗了多少年,当年长子重伤、次子早逝,幼子尚且是垂髫幼儿时,他都没有输过,更别说他现在长孙都已经是快说亲的年纪了。

沈奕也不再多言,有些事点到即可。

姜恪夫妻赶了一天的路,沈奕也没多同老友叙话,简单的商量了些重要事宜后就让老友去休息了。

王夫人早一步先去梳洗了,等姜恪梳洗完毕回房的时候,王夫人正在让丫鬟给自己擦拭湿发,她低头正在翻阅着书卷。

“你在看什么?”姜恪问,他和王夫人夫妻多年,对她的脾性了若指掌,她极少在晚上看书,晚上看书太伤眼。

王夫人将手中的书卷递给姜恪,姜恪低头一眼,居然是聘礼,他眉头微皱。

“我是不会让二郎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下面的。”王夫人板着脸对姜恪说。

姜恪无奈:“我还什么都没说吧。”

王夫人听丈夫这口气才转嗔为喜,“那你看我给崔家这点聘礼如何?”说是聘礼,实则就是给儿子、儿媳妇选的陪葬。

“你高兴就好。”在次子问题上,姜恪绝少提意见,旁人都以为当年不给姜况结冥亲是姜恪反对,实则另有隐情。

“崔家说要给二郎的官职再提下,这样他们身份又不同了,聘礼也不能——”王夫人絮絮的同姜恪说着。

姜恪挑眉,“给二郎提官职?”

“你说崔中书令会让圣上给二郎什么官职?”王夫人问。

“我孩儿何须他来操心。”姜恪平声道,见妻子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我说了二郎事一切顺你,你又何必试探我?”姜恪苦笑摇头。

王夫人嫣然一笑,风华自现,她靠在了姜恪怀中,将手中的巾帕放在姜恪手中,“我何曾试探你,只同你说崔家的决定罢了。”

姜恪神情严肃依旧,但手下极轻柔的给妻子擦拭着头发,“阿凝最近如何?”姜恪说的阿凝是两人唯一的女儿姜皇后,姜皇后小名阿凝。

“挺好的。”王夫人用角梳一下下的梳着头发。

“她叫来的那几个姑子也该回去了。”姜恪语气比之前低了几分。

王夫人抬眼望着姜恪,姜恪神色不变,王夫人道:“阿凝在宫中寂寞,难得找到了打发时间的事,我们做父母的又何必拦着她呢?又不是什么坏事。”

“她就仅仅只是打发时间?”姜恪挑眉。

“不然呢?”王夫人反问。

姜恪淡淡一笑,伸手揽住了妻子的腰,“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早些安寝吧。”他性情严肃,不喜言笑,也就对着妻子的时候会温和些,“过几日我让人找几匹马来,等我休沐了,我们去骑马吧。”

“怎么想到骑马了?”王夫人不解。

“觉得自己这些年功夫落下了许多,需要好好练练了,我得好好保重身体,争取活的更久些。”他低头轻叹一声。

“你好好的说这话干嘛?我不爱听。”王夫人蹙眉嗔道。

姜恪轻笑一声,“放心,我会活的长长久久的,不然谁来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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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爷爷好可怜。。。

我把姜家的族谱说一下,这样大家或许会清楚一点

第一代:

姜朴、王太夫人、郭太夫人→姜恪(王)、姜怿(郭)

第二代:

姜恪、王夫人→姜凛、姜况(死)、姜长晖(姜皇后)、姜凌

姜怿、郭夫人→姜准、姜决、姜凇<庶>、姜冶(死)

第三代:

姜长晖、皇帝→赵恒

姜凌、沈沁→姜律(三)、姜衡(五)、姜彻(六)、姜微

姜准、卢氏→姜大娘、姜二娘、姜五娘、姜元仪

姜决、崔氏→姜得(长)、姜彶(二)、姜六娘、姜征(七)、姜八娘

姜凇、李氏→姜往(四)、姜三娘、姜四娘、姜伟(八)

姜家庶出的女儿没名字,就按着排行来称呼,姜凇两个女儿不是庶出,但他是庶出,在家属于透明的存在,所以姜家几个嫡出的孩子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姜恪和王夫人是表兄妹,他娶的是舅舅的女儿。沈家就相对比较简单了,沈奕和姜恪是连襟,也就是说沈沁的妈妈是王夫人的姐姐,沈沁和姜凌也是表兄妹。

姜元仪的愿望

“上大人、孔乙己…”姜元仪站在专门为自己打造的小书案前,手握着小毛笔,一丝不苟的描绘着描红簿上的字迹。

“横要平、竖要直,一笔写到底,不要反复描绘…”姜怿坐在姜元仪身后耐心的指点着小孙女如何写字,“写坏就坏了,下一个字继续写,描红是写字,不是填颜色。”

“可这是阿翁给我专门写的描红本。”姜元仪嘟哝道。

“阿翁又不是不给你写了。”姜怿莞尔。

“可阿翁工作了一天够累了,回家就该多休息嘛。”姜元仪说。

姜怿疼爱的揉了揉孙女的小脑袋,“阿翁不累。”待姜元仪将一张大字写完,姜怿欣慰的点头,“阿绮写的不错。”

姜元仪放下笔对姜怿说:“阿翁,我想学古琴,你教我古琴好不好?”

姜怿挑眉,“阿漪不想学写字了?”

“都想学。”姜元仪说。

“可如果阿绮学两样的话,就没玩的时间了。”姜怿说。

“阿绮不怕,玩有什么意思,还是学琴有意思。”姜元仪仰着小脑袋说。

姜怿望着那描红簿道:“阿绮最近一直在家练习描红吗?”虽是描红,可孙女的笔力已隐有感觉了,这绝不是一两天之功。

姜元仪道:“阿翁不是说让我每天临二十张大字吗?”她这个夏季一直在临摹爷爷的描红,她又不是真五岁的孩子,专心致志的练习当然进步巨大。

“阿绮照做了?”姜怿有些吃惊,他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阿翁说的,阿绮当然会做。”姜元仪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那阿绮把你的功课给阿翁看看。”姜怿说。

“好。”姜元仪捞起繁琐的裙摆往屋外奔去,然后过了一会就咚咚的奔了回来,身后还追着姆氏,连声呼唤着让她注意闺仪。

姜怿并没有在意孙女这点不淑女的举动,小孩子好动些无可厚非,还能强身健体,他专注的翻着看着孙女的功课,每天至少二十张描红,只多不少,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都非常的认真,姜怿不停的点头,“阿绮做的很好。”难怪孙女笔力大涨。

姜元仪害羞的一笑,姜怿放下姜元仪的功课,“你的手还太小,没法子用大人的古琴,我一会让琴师来给你量手,给你做一把小古琴。”

“好!”姜元仪开心的应了,“谢谢阿翁!”

姜怿则思忖着要给孙女找一个什么样的启蒙琴师,他自身也善琴,但他最近公务繁忙,指点孙女功课的时间都是硬凑出来的,教她学琴是没时间了。

姜元仪见姜怿认真的指点着自己的功课,为她想着学琴的蒙师,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她觉得她这辈子真的很幸运,虽然有个脑残爹,但有一个一心完全扑在她身上的阿娘,家中的祖父、叔父、婶婶和外祖、外祖母、舅舅舅妈们也因为爹的脑残,而对她格外的偏爱,二房中六叔是有两个嫡女,可他自己是不受重视的庶子,他两个女儿就不可能跟她比肩了,她在二房的地位其实跟姜微是一样的,就可惜历史上那个姜元仪没学到自己亲娘一分聪明,反而去学她爹的脑残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持周围亲人对自己的怜惜,在怜惜的基础上把她当成宝贝,就如姜恪舍不得让姜微嫁赵恒一样,姜怿也要舍不得让她爹把她给坑了!

历史上秦厉帝赵恒明明是姜恪的亲外孙、姜微的表哥,照着当时的历史背景,怎么说都应该姜微去当太子妃,可偏偏姜微嫁给了沈家才貌双全、温柔体贴的才子,婚姻幸福,而姜元仪去当了赵恒的太子妃,最后被赵恒当成了炮灰差点被玩完。她记得前世论坛上有一个YY贴,分析为什么姜微没一开始就当赵恒的太子妃,是因为姜微在家非常受宠,而姜恪是赵恒的外公,沈奕是赵恒的太子太傅,这两只老狐狸肯定是很早就知道赵恒这神经病、暴力狂、郁躁症的本质,才舍不得把姜微嫁给赵恒。而姜元仪则倒霉的拥有了一个专业坑女儿一百年不变的脑残爹,这对脑残父女以为捡了便宜,乐颠颠进宫,结果让姜德妃成了千古第一苦逼太子妃。她当时看这帖子时并没有当真,因为那楼主是论坛里出名的姜微脑残粉,她写出来的东西永远都是偏向姜微的,可现在想想姜元仪觉得那人写的说不定是真的。

大房的姜恪、姜凛是很厉害,可二房姜怿、姜决也不差,这两人也是作为能臣被史家写入传记中的,就姜元仪目前的观察,他们绝非那种会因为利益而牺牲孩子幸福的人,以他们的本事也不需要,那么姜德妃会当太子妃必然她跟她爹一起作死作出来的!这两人在史家笔下一直以卖蠢无下限的形象出现的。以姜元仪这些年对她脑残爹的了解,史书上对姜准的描述真心很含蓄了。姜元仪可以想象以祖父和叔父的性情,这对父女历史上肯定是做了让两人忍无可忍的事,让两人最后彻底放弃了他们。不然以姜元仪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在赵恒登基后,任赵恒将姜元仪立为昭仪而一声不吭呢?姜家那时候可不是空架子,是有能力跟皇权抗衡的大世家啊!

姜元仪不是姜微的脑残粉,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历史上姜德妃如果不是姜微的堂姐,她早把自己蠢死了,哪有运气最后当了齐高祖的德妃,生了清河王,还让他平安长大,最后甚至跟着儿子去封地享福了。齐高祖妃子有几个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武烈皇后不是摆设好么。姜元仪一开始知道自己穿越成姜德妃时,恨不得死了算了,后来她发现其实她还是握着一手好牌,只是历史上的姜德妃把好牌打成了烂牌后,她就淡定了许多,现在她的主要目标就是好好学习。只要是大人都会喜欢聪明乖巧贴心又爱学习的孩子,将来的事就要看她脑残爹的表现了,如果他还继续脑残下去,那么就别怪她…她穿越过来不是为了照着历史走一遍的。

姜怿给孙女指点了一遍功课,又许诺会尽快给她找到琴师后,姜元仪欢天喜地的离开,姜怿待孙女离去后,脸上的笑容微敛,让下人叫姜决过来。

姜决刚下府,身上的官服还没有换,听说姜怿叫他过来,他就直接去了姜怿的书房,“父亲,你找我有事?”

姜怿道:“你换了衣服。”

姜决时常会跟姜怿在书房议事,这里有姜决换洗的衣物,他换过衣服再次回到书房时候,僮儿已经烹好茶水,姜怿依然在翻看着姜元仪的大字帖。

“父亲这是什么?”姜决问。

“是阿绮的临帖。”姜怿将功课递给姜决。

姜决大致的翻看了下,夸奖道:“这孩子能耐得下性子真是难得,父亲我想着是不是要给阿绮正经找个蒙师启蒙?我们没时间,不能耽搁她了。”姜家是有家学的,老师也不错,但姜氏嫡系两房的孩子都没送家学,而是有长辈亲自教导的,跟姜府的成年旧事有关,也跟姜府目前特殊的情况有关。长房就不说了,三个儿子,世子姜凛体弱,无官职在身,一心教导三个侄子,也不用送他们去家学了。而二房姜决公务没那么繁忙,姜怿的官职是太常卿,专门管理皇家各种礼仪事务,比如说每年的元会、皇族成员成亲、册封之类的事,属于忙起来很忙,闲起来有非常悠闲的职位,父子两人配合,亲自教导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正有此意。”姜怿想了想道,“你从族里再挑选几个同龄的女孩子和阿绮一起上学,她一个人上学有些寂寞。”姜怿觉得孙女性格太闷了,多几个同龄的玩伴会不会好些,至于她那些不入排行的庶妹,姜怿想都没想过,贱婢之女能有什么好胚子,别带坏了他孙女。

“我知道。”姜决点头,这件事只要让妻子跟阿嫂说一声,阿嫂自然会精心给阿绮找好玩伴的。

“两月后你世父准备把三郎、五郎过继你大堂兄和二堂兄名下,还准备给你二堂兄结冥亲,你让阿崔去你世母那问一声,是否需要帮忙。”姜怿压根不想帮忙,大房也不稀罕他帮忙,可有些事面子情还是要做的。

“我会的。”姜决想起那个夭折的崔家小娘子,“想不到世父居然会让二兄娶崔家小娘子。”他一直以为世父不在乎这些。

“当初他不给姜况娶妻是因为颜家娘子。”姜怿道,“只要他露出一丝姜况结冥婚的意思,颜家小娘子定是一头撞死在姜况灵前,现在颜家那小娘子早已成亲生子,他卖了颜家那么大一个人情,颜家怎么能不感激?”

颜娘子是姜况的未婚妻,颜家和姜家是世交,颜娘子和姜况感情非常好,当初姜况死讯一传来,颜娘子就自尽过,后来被父母救了下来,痛斥哀求了一顿才打消了跟姜况同生共死的念头,如果在姜况下葬时候姜家露出一丝要给他结冥亲的意思,颜娘子肯定会自尽以求和姜况生死同衾,所以姜恪那时候才会婉拒了所有上门结冥亲的人。琅邪颜氏非一等士族,但也属二流中的上游,大秦历任祭酒和大著作郎都是颜家出来的。姜况和颜娘子无缘,已是遗憾,若颜娘子再殉情,那两家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你母亲那边,你多劝着一点,让她放开些。”姜怿沉声吩咐姜决道。

姜决宛转替母亲求情,“父亲,阿娘也是心疼阿弟。”他口中的阿弟当然不是庶弟姜凇,而是他早逝的同胞亲弟姜冶,因去世时九岁,因是夭折又是暴毙,就没入序齿。

提起早亡的幼子,姜怿默然,等了半晌才道:“当年若不是她太糊涂,你阿弟又何至于——”幼子的早逝是姜怿最大的痛,也是姜怿同大房近乎决裂的主因。

幼弟死时,姜决已经有七岁,对一些事已经有记忆了,他苦笑,父亲说的没错,但当年最错的并非母亲,而是祖母,可父亲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母亲身上,姜决并未多说,“父亲,我会多劝慰母亲的,祖母这些天很惦记着你。”

“你祖母那里我自然会说。”姜怿何尝不知次子对母亲的不满,但有些事也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幸好阿诀也不是没分寸的人。

“父亲,大哥这几天一直在房里不外出,是不是再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姜决问着姜怿。

“他想如何就如何,过段时间我让他外调的。”姜怿冷然道,显然对长子耐心快用尽了,“知道丢脸怎么不好好习武揍回去?整天就躲在房里,难道还指望我跟他出头不成?他要是跟姜凌一样,整天闯祸我还乐意些!没出息的东西!”

姜决不敢多言,就怕父亲一怒之下把大哥丢到穷乡僻壤去。

姜怿看着次子,心头怒气略消,幸好他还有个阿诀,孙辈们也不是没出息,阿准没出息就没出息吧,总比那些一直在外面闯祸的纨绔弟子好,不过姜怿很快就知道,他实在低估了自己长子闯祸的水平,姜准很快就让他见识到了看低他闯祸水平的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姜微回府

“阿识,跟耶耶一起念,宋延年,郑子方。”姜凌晃着拨浪鼓逗着一直奋力在榻上爬不理亲爹的女儿。

姜微扭头,这句话他从早上开始就开始念,念了大半天,她也重复了好多遍了,他就不腻味?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呢?难得重来一次,姜微是很愿意学习的,她打小就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宝宝,就像大哥说的,人在每个阶段都有该阶段该做的事,小孩子的任务就是学习和享受童年。她上辈子就很喜欢古代文化,但现代的教育和古代是完全不同的,她古文功底打的并不扎实,她也愿意虚心的好好学习,可不代表她愿意一天就重复一句话,很呆蠢好不好?

姜凌见女儿不理自己,径直在榻上爬来爬去笑道:“阿识将来定是一个活泼的小女郎。”

“那可未必,说不定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姜凛放下手中的书卷,“阿识过来。”他伸出手示意姜微到自己怀里来,姜凛论容貌没有姜凌那么精致,但他半生经历坎坷,身上带着几分看透世情的透彻,人近中年又手握重权多年,一身魅力不知要高出姜凌凡几,难免让姜微偶尔犯点小花痴,时常被美人大伯诱到怀里抱抱。姜凛耐心好,无论什么游戏都跟姜微玩得来,还时常喜欢给她讲些没听过的小故事,总能引得姜微入迷。姜凛半生无子,教导姜律三人时,他一心就希望把三人教育成材,将来撑起整个国公府,对三个侄子着实严厉。姜微是女儿,姜律又即将长大成人,姜凛心情大好之下,将满腔的慈父情怀都放在了姜微身上。在别院的这几天更变着法子跟姜凌争夺姜微,让姜凌郁闷不已,他不敢怪大哥,也舍不得怪女儿,只能私底下对妻子诉苦。

姜微瞅瞅大伯,再瞅瞅哀怨的老爹,小胖身子一转还是投入爹爹的怀里,其实她还是很喜欢爹爹的,就是这个爹爹跟前世爸爸性格差的实在太大了,让她有点适应不良,总会不知不觉把大伯当爸爸,而且大伯从来不亲她,这点让姜微很满意,被有胡子的人亲太讨厌了!

“阿识真是阿耶的乖女儿!”姜凌洋洋得意的搂着女儿亲了一口。

又来了!姜微不满的伸出手用力的揪着老爹的胡子,她就想不明白老爹好好一个帅哥整天留着长胡须干嘛,一点都不讲卫生,还破坏美感。

姜凛没引诱到小美人也没灰心,失笑的摸了摸小侄女的脸颊,“阿识还记得大伯前两天教你的东西吗?”

当然记得,不过她说出来会不会太妖孽了?姜微有些迟疑。

“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姜凛不急不慢的叙述着。

“阿识还小呢,你们这么说,她能听懂吗?”谢则和沈沁入内,听到姜凛居然现在就教姜微《急就章》不由失笑。

“那可不一定,我记得阿祈同阿识那么大的时候,祖翁就是用急就章给他启蒙的,只要我们读上一遍,他都能记住。”姜凛说。

姜朴同两个儿子关系冷淡,于孙子们也不甚亲近,唯独姜凌因长相同他十分相似而备受姜朴宠爱。姜朴是本朝开国太祖的心腹近臣,又是太祖登基前的结拜兄弟,一生小心谨慎,就在姜凌一事上向太祖开了口,给刚满周岁的幼孙讨了开国县侯的个身份。姜凌自小聪慧,任何诗书只消扫一遍既能过目成诵,六岁能诗,七岁能赋,十二岁就以一首《登高赋》名扬天下,且他书画双绝,弱冠之年游历长江时一副《大江行旅图》让先帝拍案叫绝,按下私印后收入宫中南熏阁珍藏。这样的身世和才华,即使姜恪对他严加拘束,也让他的性格中多了几分傲气和不羁。姜凌喜怒随心的依仗更多是自身的才华而不是身世。

…她爹是从外星来的吧?是穿越的吧?这么聪明会不会太逆天了?姜微仰头看着父亲,见他对着自己一脸傻笑,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姜凌好声好气的哄着宝贝女儿,“阿识放手好不好?别拉耶耶的胡子。”姜微眨了眨眼睛,长睫毛下的双眸仿佛装满的小星星,璀璨无比,看的人心都化了,可小爪子还是坚定不移的抓着姜凌宝贝美髯,姜凌被女儿抓的嘴角直抽,忙从一旁拿起一只八卦锁,“阿识乖,耶耶给你拆锁玩好不好?”

玩腻了。姜微不感兴趣的撇嘴,这几天看着大伯和爹爹拆锁装锁,她早知道该怎么玩了。

姜凌求救的望向了沈沁,沈沁扑哧一笑,笑着哄着女儿,“阿识不可以抓耶耶的胡子啊,乖放手了,今天我们要回家了呢。”

“回家?”姜微这才发现身边的人穿的衣服似乎都跟寻常不同,连平时基本都躺着的大伯今天都站了起来。

“阿娘,我来抱阿识吧。”姜律说。

“你们一会要骑马怎么抱妹妹?”沈沁失笑。

“等你们上了车我们再骑马的,阿识还记得我吗?”他逗着还窝在耶耶怀里的小妹。

“大哥。”姜微毫不吝啬的对大哥展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小手还是紧紧搂着姜凌的脖子。

姜凌见女儿这么黏着自己,简直受宠若惊,也不在乎形象的抱着女儿往外走,还在出门前细心的用手覆在姜微眼上,待她渐渐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才移开手,姜微一睁开眼睛就被围绕在身边的人惊了下,她这些天见的人不多,除了亲人外也就少数几个近身伺候的仆佣,可现在庭院里站满了仆佣,就她目光所及处起码就有数百人,有捧着屏风的、端着茶罐的、提着套盒的,还有撑着华盖给姜凛遮阳的…也不奇怪,古代科技不发达,很多东西只能靠人力,想要日子过的舒适,身边那么多人伺候还真不行,古代最不值钱的估计就是劳动力了吧?

沈奕、姜恪和王夫人已经上车了,沈奕也随众人一并回去,这非他本意,实在是被女儿逼回去的,他老人家是很喜欢别院的清净,可女儿大有你不跟我回去,我就哭倒长城之势,让沈奕只能投降。姜微注意到外公和爷爷的马车都是四驾马车,车身宽敞,四周装饰了蹙金织锦,衬着璀璨的铜柱,闪得人都睁不开眼睛,一面画降龙旌旗挂在车帘前方,旗下垂下了八旒。

她对古代常识还是有点了解的,在古代马匹一直属于军事物资,管制的相对严格,是故古人出行大部分都是牛车、骡车或者驴车,当然养的马匹的富贵人家,也有用马拉车的,但是拉车的马匹数量一般都是有严格的规定,四驾马车可不是一般达官显贵能使用的,更别说还车上还挂着八旒的降龙旗,她记得十二旒为帝,九旒为太子,八旒起码也是三公那等级吧?姜微暗暗咋舌,这身份可够牛的。而且她爷爷外公都是一样的身份,这是不是代表她以后可以横着走了?好吧,她在做梦,这可是京城,随便一块牌匾砸到的就有可能是王公贵族。不过这样的身份,阿娘跟阿嫂感情还这么好还真稀罕,宅斗不就是妯娌斗吗?莫说古代那么多人住在一起了,就是现代她妈妈都跟几个妯娌也不过面上情,她对伯母、婶婶,远没有阿姨那么亲近。当然也有可能她叔伯都是堂的,而耶耶和大伯是亲兄弟?就像她跟大哥就很亲。

姜律无奈的摇头,他就知道有爹娘在的时候,小妹根本不会理会其他人,他翻身跨上自己的骏马,姜彻策马而来,低声问姜律道:“阿兄,你说我们这次回家,祖叔母会不会让耶耶道歉?”

“不会。”姜律摇头,“有祖父和外翁在。”祖父要真愿意父亲给叔祖母道歉,就不会特地来别院一趟了。想起这次回去自己和二弟就要被过继了,他迟疑了下对姜衡道:“小五,你知道我们这次回去就要过继到大伯和二伯名下了。”

姜衡应了一声,没说话。

姜律斟酌道:“小五,你知道并非阿耶和阿娘不要我们,实在是我们长房子嗣稀少,阿耶和阿娘也是迫不得已。”他就怕过继这事二弟会被人挑拨。

“阿兄你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幼儿,岂会给那些无知小儿挑拨。”姜衡哂笑一声,“再说大伯和二伯不一样都是我们父亲吗?过继了,我也依然是阿耶、阿娘的孩子。”大伯和大娘对他们这么好,过继就等于多了一对新父母,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有人给你说过这事了?”姜律皱眉。

“早有人说过了。”姜衡浑然不在意道,旁人的挑拨与他何碍,他只要自己心理有数即可,他是阿耶的儿子,更是姜家的子孙,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二伯无嗣绝后不成?“阿兄,你说我们都回祖宅了,要不要给阿识身边多配几个人?阿识要去给太夫人请安吧?”姜衡这些天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他年纪小,可姜恪等人从来不把他们当孩子,三兄弟对于姜府以前的旧事他们一清二楚,当年碎叶之战后姜家的那场腥风血雨让姜衡警醒,当年太夫人可以一时“糊涂”,那么现在呢?当年曾祖父尚在,起码还有一个能在身份上压过她的人,现在曾祖父已经去世,姜家可全是她的晚辈。虽然这么想有失孝道,可姜衡还是感慨太夫人岁寿实在有点过长了,其他人都走了,她却依然活的滋润,真是老而不死…

“已经备好了。”姜律颔首,“等闲阿识也不会去她院子,她还小,身子又弱,哪能随便折腾。”姜律语气转沉,“我想她也不会轻举妄动。”当年阿耶没出事,她都赔上了一个嫡孙、两个曾孙,若她再次动手,姜律相信祖父、大伯一点都不在意让二房彻底绝后,诚然曾祖父已经过世了,身份上没了压制他的人,可曾祖父不在也有不在的好处。

姜衡一笑,“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姜府的车队一路朝着城门口直行,到了城门口守门的军士远远看到的两辆四驾马车,连拦都不敢拦,大开了城门让车队一路直行,而宋国公府的大管家已经敞开了大门,迎接主人回府。卢氏和崔氏站在门口迎着世父、世母,直到姜恪和王夫人回院落休息后,才各自去回报郭太夫人和郭夫人。

郭太夫人自姜怿回府后,身体大好,这日她用完早膳后坐在春晖堂的堂屋窗下半闭着眼睛听着曾孙女给她诵经,依然白皙柔嫩的手指轻轻的、一颗颗的拨动着佛珠,清柔平稳的声音在堂屋里流淌,时间仿佛静止了。

郭太夫人身侧席上躺着一只黑猫,两个丫鬟围着那只黑猫替它顺毛打理,一身皮毛油光水滑,不带一丝杂毛,一双幽幽的碧眸半开半阖。这只黑猫是太夫人的爱物,养的最精细不过,特地拨了三个丫鬟专职伺候它,它又极通人性,无论太夫人走到那里它都跟着,连太夫人在静室诵经之时,它都跟在一边安静听着,太夫人把它当心尖子一般。

姜五娘读了一页经书,无声舒了一口气,举起茶盏略一沾口,润了下喉咙后,翻过一页,正想继续念经,却听一声“曾大母——”珠帘掀起,姜元仪笑盈盈的捧着一簇鲜花入内,粉妆玉琢的小脸上漾着甜甜的笑意,十分的娇憨可人,郭太夫人睁开眼睛,“没规矩,哪有大姑娘家在家这么叫嚷嚷的。”她嘴里说着责备的话,但语气柔和,目光中满满的都是疼爱。

诵经的姜五娘手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佛经,闭口不语。

姜元仪将手中的鲜花放在太夫人身侧,“曾大母,今日天气好,我见荼蘼开的好,就采了几朵给你看看。”

太夫人凝目望去,姜元仪手中的花朵品相完美,花瓣上犹坠着水珠,显是彻底清洗过了,“好看。”太夫人欣然笑纳曾孙女的孝心。

丫鬟忙捧了一纤长的花斛过来给姜元仪插花,姜元仪眉头一皱道:“换那只秘色的花囊过来。”这种花斛怎么能插荼蘼,放梅花差不多。

太夫人含笑望着曾孙女,姜元仪将嫣红的荼蘼放入澄澈清透的花囊中,团团簇簇的仿佛水晶花儿般,她的曾孙女生来就是贵女。

姜元仪喜孜孜的回头问太夫人:“曾大母好看吗?”

“好看,我家阿绮插什么都好看的。”太夫人柔声给曾孙女洗手,“饿了吗?过来吃些点心。”

卢氏入内时就见孙女窝在大家怀中吃点心,她笑道:“你这鬼丫头又来找你曾大母淘气了。”郭夫人一向看不上卢氏,对卢氏多有为难,是故一般家中有什么事宜都是崔氏去禀明郭夫人,卢氏则想太夫人回报。

姜元仪和姜五娘同时起身给卢氏请安,“阿娘。”

“母亲。”

两人对卢氏的称呼各不相同,卢氏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到姜五娘。五娘是姜准的庶女,也是姜准庶女中极少计入排行的庶女,但她的母亲却不是良家子,而是平康巷的一个歌妓,因手段出众,不仅惹得姜准为其赎身,甚至还让姜五娘有了个正经的身份,而不是贱籍。卢氏也是大家出生,自然不屑跟一个卑微的歌妓争风吃醋,但五娘的生母是姜准背着她私自纳的,甚至还说通了小郭氏,偷偷的迎进门后她才知道,这才是卢氏最气愤的一点,因此姜准的几个庶女中,她唯一不假辞色的就是姜五娘。这五娘也乖觉,知道自己不得嫡母喜爱,一心一意的伺候太夫人,也算二房庶女中最出挑的一位。

姜元仪道:“阿娘我是摘了花儿给曾大母玩,不是找曾大母淘气。”

太夫人拍着曾孙女的背轻笑道,“你阿娘跟你闹着玩呢,快吃点心吧。”

卢氏对太夫人道:“大母,世父、世母和大伯他们已经进城门了,大约过一会就要回来了。”

太夫人微笑道:“阿沈也回来了吗?小九娘的身子已经好了?”

“沈相公出手应该没有治不好的。”卢氏道。

太夫人颔首道:“沈相公医术卓绝,天下闻名,有他给小九娘医治定是大好了。”她顿了顿道,“小九娘病愈是大喜事,不过他们舟车劳顿,今日就不要过来请安了。不是小九娘还要上族谱吗?待那一日再说。”

卢氏点头应是。

太夫人偏头对姜元仪笑道:“阿绮想去看你九妹吗?”

姜元仪摇头,她很好奇幼儿期的姜皇后长什么样子,可再好奇也不会现在就去,平时大房的长辈对他们小辈是很和善,可长辈间的勾心斗角让姜元仪看的肝都颤了,她这时才知道她以前以为古代宅斗主要是妻妾斗错的有多离谱,古代宅斗明明是妯娌斗才是!

卢氏见女儿没闹着要去见小九娘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几天阿绮对小九娘的好奇太不正常了。

太夫人突的问卢氏:“这些天三郎身体如何了?”

卢氏回道:“他身子好多了,这些天一直在书房里看书。”

“三郎肯上进是好事,但也要让他多注意身体。”太夫人殷殷嘱咐道,姜准和姜元仪都是太夫人养大的,太夫人对两人十分的偏爱。

卢氏低眉顺眼应是,姜元仪暗想,就他看书的时间还没她一个幼儿多呢,还好意思说累。

卢氏等离开春晖堂后,吩咐下人道:“你去探探郎君这些天在书房作甚?”姜准的安分让卢氏都有点不安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待在书房了?莫不是在书房跟姬妾们胡来?要是这样的话,卢氏还能安心点。

姜准的书房几乎没什么门禁,下人很快就打探到了姜准这些天的行踪。

“你说三郎君这些天在书房里翻阅我朝律令?”卢氏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是的。”

卢氏和姜元仪同时浮起了一个念头,他不会想干什么犯法之事吧?不过卢氏很快就否定了,就姜准的为人,就算给他龙袍他都当不成皇帝,还能做什么违法之事?他也没那个胆子,卢氏吩咐人将姜准看好后,就没多加在意此事了。她最近要忙的事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给女儿选两个好伴读。

姜元仪则想着历史上姜家在最低潮的时候都没死人,就连赵恒那个神经病都看在姜微的面子上对姜家恩宠有加,更别说现在正是姜府最辉煌的时候,想来就算她爹闯了祸也能有人担着,她一个幼儿担心干嘛?好好过自己小日子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彪悍的沈沁

“太—夫—人——”沈沁一字一顿的教着睡意朦胧的女儿,她还没教女儿对二房的称呼,只能临时卖力了,“叔祖母、叔祖母、三世父、三世母、四世父、四世母…”

“太夫人——”姜微混混沌沌的跟着沈沁说了两遍后称呼就叫顺口了,她还没睡醒,来古代这么多天,她可是第一次这么早就起来了,都说婴儿期多睡觉对智力发展有益,姜微每天总是睡得足足的,早上更是她睡眠的大好时辰,从来没人吵醒过她。

沈沁高兴的亲了亲女儿,“阿识真聪明。”她回头吩咐紫苏和青黛道,“你们一会就只要看着阿识就够了,任何喂她什么都不要让她入口。”

紫苏和青黛应声,姜微又对细辛道:“阿辛,一会你也跟我们一起赴宴。”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小娘子的。”细辛慎重道。

沈沁平时极少管家务琐事,但一旦上了心,事务一样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姜微身边除了围了五六个精干的仆妇外,甚至还跟着几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她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看着姜微。

姜微乖巧的靠在母亲怀里,好奇的望着她事无巨细的吩咐着下人各项事宜,去给太夫人请安好像跟去龙潭虎穴一样啊,居然需要这么多保镖?

“阿识还没睡醒吗?”姜恪天天都要上早朝,王夫人也习惯早起了,这和长媳在厅堂喝茶,见姜微恹恹的被乳母抱在怀中,小脑袋不停的往下点,小手还不住的揉着眼睛,不由心疼的抱了过来轻轻摇晃着,要她哄入眠。

“阿娘等阿识给太夫人请安后再哄她睡吧。”沈沁连忙道,王夫人是她的从母,她生母早逝,王夫人心疼外甥女年幼丧母,对她宠爱有加,沈沁在很小的时候就叫王夫人为阿娘了,嫁人后也一直没变过。

王夫人想了想,“也好,毕竟是第一次。”郭太夫人名义上她的大家,王夫人并不需要每天都去春晖堂请安,但每月的初一、十五是躲不过的,姜微归家也有三五天了,哪怕太夫人这次不吩咐,这次也要跟他们一起去请安。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谢则说道,提醒乳母再给姜微批一件小披风。

王夫人点头,将姜微递还给乳母后,带着两名媳妇往春晖堂走去。宋国公府离皇宫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前任主人是前朝末期一位位高权重的亲王,得到这处府邸后就开始大肆修建,占地极为广,府中奇花异草、假山奇石让人琳琅满目,赵凤翔即位后就把这个府邸赐给了姜朴。姜恪和姜怿虽目前尚未分家,可两房各占据一处,泾渭分明。姜怿也不止一次的想要搬出府居住,他是太常卿又是京城府尹,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的家业,即便搬离了国公府也能给母亲较好的生活,但郭太夫人怎么都不肯离开这个她待了一辈子的地方。她不走,姜恪不赶,任她在府中住下,但两府无论是公中开销,还是人情往来都是分开的,其实跟分家也没什么不同。

王夫人的院落离太夫人的春晖堂还一段路程,她和两个儿媳妇都习惯早起慢慢的走过去,也没让人准备滑竿。初秋的早上还有几分寒意,姜微连头带身体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靠在乳母柔软的怀里,一颠一颠的让她的意识很快就迷糊了起来。

“谁?”前面的引路的仆妇看到前方突地闪过一条人影,警觉的问道。

王夫人、谢则和沈沁也止步,谢则眉头一皱,她要是没看错的话,刚刚那条人影应该是男性,能在内院自由出入的男性——

“见过世母、长嫂、五娣妇。”低沉好听的男声,还带着几分沙哑,姜微从小斗篷的缝隙中望去,就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她祖母面前,这男子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相貌还算英俊,可惜身体已经发福,姜微眉头皱了皱,这人给她的感觉不是很好,虽然声音还不错。

“三郎。”王夫人对着这名中年男子略一颔首,他就是姜府的三郎君姜准。

“世母去给祖母请安吗?”姜准对着王夫人笑道,笑容怪异,脸庞甚至还有几分曲扭。

“对。”王夫人丝毫不问这时候已经该去官署的姜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对他的行踪不感兴趣。

沈沁对姜准也十分的厌恶,甚至懒得回复姜准一声,扶着王夫人离去。

“三郎君——”在二门等候多时的僮儿见姜准出来了,连忙赶了上来。

“那就是小九娘?”姜准指着远远抱着姜微的紫苏问。

“是的。”

“我们走吧。”姜准收回目光,转身往外兴奋的走去,他马上就要快有儿子了!

僮儿闻言苦了脸,他是姜准的近侍,当然清楚姜准的行踪,他真不想跟姜准出门,但是在看到姜准阴冷的目光时,他还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姜准或许在姜怿面前很懦弱,但对于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仆役来说,无疑是大山般的存在。

春晖堂里太夫人已经起身,郭夫人、崔氏、卢氏和姜府的几位姑娘也早早的来此给太夫人请安。姜元仪站在廊下,远远瞧见王夫人的身影,她脸上漾起了甜甜的笑容,“伯祖母、大世母、五叔母。”

“阿绮早上天气冷,怎么不去房里呢?”王夫人见到姜元仪,脸上露出了和蔼真心的微笑,长辈的恩怨同小辈无关,这是姜府众人间不成文的默契了,是故姜府曾孙辈间的感情还算不错。姜元仪乖巧听话,大房长辈对她也十分喜爱,只是惋惜她挨上了这么一个爹。

“不冷,我在院子走走,可以等伯祖母,还能顺便锻炼下身子。”姜元仪乖巧道,她知道大房和二房肯定有矛盾,这不奇怪,国公府那么大的家业,两房没矛盾才有问题的。两房长辈对小辈都还不错,姜恪有时候不在府中时候,姜怿也会指点姜律等人功课。姜元仪也时常会去找王夫人、谢则和沈沁说话,刷她们的好感度,大房以前没女儿,三人对姜元仪一直疼爱有加。当然现在有了姜微,三人也不会少疼姜元仪半分,偌大的国公府就两个正经的嫡女,还能养不起?

姜微隐隐听到有人说话,是到了吗?她好奇的从乳母怀里探出小脑袋。

这就是姜微?姜元仪瞪大了眼睛,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小娃娃有着一张粉粉的小圆脸,眉毛有点淡,但看得出眉形很不错,睫毛又长又翘,双颊鼓鼓的,看起来像果冻,鼻子挺挺的,嘴巴小小红红的,露出来的小手小脚粉嘟嘟胖乎乎的跟莲藕似的,好一个美萝莉!果然很萌!不愧将来能长成绝色美人的胚子,姜元仪感叹,伸手握着姜微的小手,“五叔母,九妹长得真漂亮。”

“你九妹还小呢,哪看得出漂亮不漂亮,阿绮才是小美人。”沈沁笑着轻揉姜元仪的头。

姜微对姜元仪璀然一笑,沈沁牵起姜元仪的手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