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关系?”姜微指着外面的小花园说,“我们花园里种了那么多植物,所以即使下雨,院子里有泥水,但没有外面那么多,要是换了没有植被的地方,下了大雨是不是会把很多很多泥水都卷走?”

赵恒点头。

姜微打来妆匣,从里面取出一张信笺和一只铅椠,随手画了一张简易的黄河图纸,“这里是黄河的源头,眼下应该是吐蕃的领地?”姜微有些不确定,她没法子置换古今地理概念,等赵恒对她略一点头后,她才继续画下去,“你看黄河这么一路下来,途径益州,再是我们这里,一路往东,最后去渤海…”

“这一路而来,一来地势险阻,二来很多地方早已荒芜,寸草不生,那么多年来年年下雨,年年冲刷了多少泥沙入黄河?上游自然是无碍,但是这水一路往下,这泥沙当然会沉淀,沉淀多了河床就会抬高,尤其是洛河这一段,是黄河最后最险峻的一段,如果遇到暴雨…”黄河水患治理每年即便在现代都是重中之重,地理课上但凡讲到生态重要性的时候总会提到黄河,作为小学霸的姜微,对整个黄河治理或者没概念,但是扯几段资料忽悠下人还是很能头头是道的。

赵恒:“…”他是真被姜微惊住了!他刚刚不过只是随口一问,逗小丫头跟自己说话罢了,作为从小跟姜微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她到底有几斤几两重,赵恒比谁都清楚。这丫头要说耍赖、跟自己闹小性子,放眼整个大秦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第三,但这种水患治理的国家大事她是怎么可能知道的?而且说的还头头是道,听起来很有道理,他可不信这会是阿舅跟她说的,他相信阿舅都不可能随手就画了这么一道黄河出来,太傅在外游历了十几年倒是有可能知道,但对水患治理他们不可能比都水监那些官员更精通。

姜微说了半天,没见赵恒有什么反应,就这么怔怔望着自己,她头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手也无意识的转着衣带。

赵恒反应过来,忙继续追问:“那你说应该怎么治理呢?”

姜微摇头,“我不清楚,我就知道几个大概。”水道治理那涉及的专业太多了,那绝对需要专业人才去弄,她就会背几个概念,怎么能对水道治理指手画脚?

“哪几个大概?”赵恒问。

“多种植物,下游多清理河床,然后建立几个水坝?”最后一点姜微说的不是很确定。

赵恒摇了摇头,“姑且不说水利工程,清理河床那是大事,要动用徭役的。你说的那些地方,很多土地都十分荒瘠,且地广人稀,谁去种树?种什么才能活下来?”

“这个我知道,可以种沙棘、梭梭和胡杨。”姜微说,“再过去些那些有山丘雨水多的地方,可以种苎麻。”动徭役什么的她就不说话了,如果她能做主她会觉得肯给那些人吃好喝好,再拿工资,普通民众也不一定不愿意去征徭役,但眼下这情况肯定不会是自己想象的情况。

“沙棘、梭梭和胡杨?”赵恒脑中印象一晃而过,他应该在那本书里看过到过,但一下子让他回想起来有点困难,苎麻他倒是知道的。

“这三种都可以用来在盐碱地上种植,尤其是胡杨树,如果在盐碱地上种植,它还能把盐碱地的盐碱析出。沙棘就是我上回让人带回来的那个黄黄的果子,你说不好吃的,它只要种上一小片,几年之内就能形成一大片了。”姜微个人是最喜欢沙棘了,沙棘油可是美容圣品,“那个梭梭有了它就能种肉苁蓉了,而且梭梭木材做成的木炭就比石炭差一点。”姜微小声说道,肉苁蓉在现代有沙漠人参的美誉,但在古代就是用来壮阳,在秦地很流行,大秦上层很多人家肉苁蓉都是必备之物,石炭就是煤炭。

“这些种了还有什么用吗?”赵恒问,“就只是能在贫瘠的地方活下去?”

“当然不是。”姜微努力的回想着,将自己记得的这三种树种的好处都说出来了。

“能养牲口的话,到还有点种的价值。”赵恒沉吟道,解决黄河水患这问题姑且不论,这三种植物种植后,可以恢复土地肥力,这点让赵恒格外注重。光是种植树木,没有收益又有谁肯几十年如一日的种植?即便要种植也必须要让人能看得到结果,或者他可以让人现在那边划一块地方出来种植试试看?要是真有效果的确可以推进下,反正也无伤大雅,反而可以让人多条活路。

“你是准备让阿——”姜微眼睛一亮,“熙”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赵恒似笑非笑的目光给打断了,她忍不住嘟哝道:“真讨厌。”

赵恒搂着她亲了一口,“你还做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他继续拉回了端午节的话题。

姜微也觉得自己扯远了,她把自己做好的香品取来,是做好的合香,因有驱虫的效果,味道相对比较刺鼻,做成了一个个一寸见方的小方格,右下角甚至还刻一个小巧的印章“青藤斋印”。

赵恒含笑望着姜微,青藤斋是他书房的名称,这些香品是早做好的,也就是说她没嫁进来就开始给他考虑这个了?

姜微也发现问题了,脸一红,把香品收好,“我原本想印明德殿制的,但后来想想还是用你书斋名更好,这样跟亲近些。”明德殿是东宫第一正殿,是赵恒平日处理公务、会见大臣的地方,他们目前居所叫崇仁殿。

“亲近?”

“我们送的人肯定有你崇文馆的先生、伴读,还有你詹事府那些官员,如果单用明德殿的称号,有点高高在上了?”姜微说。

赵恒哂笑,“那些先生和官员还不是围着父亲打转的?讨好他们也没用,至于我那些伴读——”赵恒眼底有着嘲讽,“那天我真需要用到他们,我就彻底不能翻身了。”他对李十九的馊主意还耿耿于怀,真是废物!连女人都不会哄,尽出馊主意,亏得自己后来发现不对的地方了。

“那也是自己的错。”姜微毫不同情,“谁让你没事就把自己的伴读打跑?一次两次,人家好的人当然不肯跟在你后面了。”谁家皇子的伴读不是他第一个人脉,他倒是好,把人都打走了。

“然后再出个白燕吗?”赵恒嗤笑一声,他根本不需要伴读,白燕就是白秘书监,赵旻的猪队友,把赵旻要废后的消息传了出去,后来被打了板子流放,因为伤势过重,还没有熬到流放的地方就病死了。

“如果你真被这样的人出卖也是活该,朝夕相处还看不出那人品行,就是笨得无药可医了。”姜微想都不想的说道,全然没想到自己吐槽的自己家翁。

赵恒哈哈大笑,“微微真是我的宝贝。”这话简直说道他心坎里去了,可不是笨得无药可医吗?他搂着姜微连亲了好几下,惹来了姜微的抗议后才放开了她。

“就算那些人一心向着皇帝也没错,但能在人心里留个好,也是好的对嘛?”姜微从来不认为她跟赵恒可以把那些高级官员抓在手里,那些高阶官员一个个都是滑不留手的老狐狸,就因为几分师生情就成为□□?那是做梦,他们都是“纯”臣。

“好。”能有一个人为自己考虑总是一件欣喜的事,赵恒执起姜微的手轻咬,眼底一片欢喜,“微微、微微——”

姜微被他叫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可不能再胡来了。”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戒备望着他。

“我不乱来。”他时间多,可以慢慢来。

赵恒和姜微在房里说了大半天的话,压根就没想今天他们还要见过东宫各种管事,处理下东宫事务。石文静和颜司闺心里早有准备,唯独方司闺神色奇异,她入宫这么多年,皇家夫妻见多了,真是没见过这一款的,好起来的时候跟一个人似地,不好的时候闹得翻天覆地,亏得他们吵架都在房间,没外人瞧见。何太后派自己过来的原因方司闺清楚,但眼下她有点琢磨不透太子妃的性子,也就没多说话,只默默观察着。

太子妃和太子去了卧室歇下了,两个负责打扫外间长廊的丫鬟也走了出来,两个人你一头、我一头,也不知道在打扫的水里滴了什么,隐隐有一股酸味,两人用蘸着酸味的水将走廊来回擦拭了一遍,又换了干净的清水继续擦拭,等外面的走廊彻底纤尘不染后,太子妃陪嫁大丫环之一降香走来,拿了一个印章分别在两人随身的小本子上敲了几个印章,又在自己携带的小本上记了一笔后,两个小丫鬟笑嘻嘻的走了。

据说这是姜家奖励下人的法子,十个小红章就能换上一枚铜钱,当然这小红章还不仅仅能换铜钱,姜府对于小红章的兑换有详细的列表,据说可以用小红章换上不少东西,在年节的时候甚至可以换到外面花钱都买不到的精制白糖。更重要的是这小红章得来的钱并非下人的工钱而是格外的奖励,比如说太子好洁,这走廊一天要清扫数遍,待明日寅时,这两个丫鬟还要早起继续清扫,她们就有额外的奖励了,给太子和太子妃日夜烧热水的下人同样也有一样的奖励。

太子妃嫁进来不过一天,但这些宫女入宫已经有三月了,方司闺一直默默瞧着这些陪嫁的丫鬟举动,底下女官的鄙视她也知道,她原以为双方会起争执,但没有想到姜微带来的那几个陪嫁丫鬟在那些粗使丫鬟心目中居然有如此高的地方,尤其是白芍和降香两人,基本就是一言堂,她们开口就没人会反对了。方司闺轻轻的摩挲着茶盏,下属的行事往往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主人的一部分个性,她真要好好想想了,何太后固然是自己的旧主,可眼下姜微也是自己的新主。

新婚第一天,赵恒如愿跟亲亲娘子腻歪了一天,第二天就没那个运气了,第二天两人早起去给皇后请安,又随皇后拜见过两宫太后,宫里的妃子也陆陆续续的过来给太后请安了,原本她们应该走姜微、赵恒一样的程序,先拜见皇后,再由皇后领着去见太后,但因太子在,那些宫妃必须避嫌。

安贵妃今天穿着翟衣,额头贴着黄金花钿,脸上脂粉融腻,一双明眸依然潋滟清明,犹见当年京城双姝的风姿。

只可惜她的对手是姜长晖,姜微目光朝自己阿姑溜去,姜长晖今日穿了会客展衣,脸上薄薄的施了一层脂粉,她还是记得自己侄女的忠告,少涂点脂粉,不然脸上会生斑的。姜长晖保养得宜,眼下看着不过三十不到,这几天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就更好了,神采奕奕的容光瞬间将风韵犹存的安贵妃压的黯然失色。

姜微一直觉得赵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说他喜新不厌旧。

李婕妤今日带着自己刚满四岁的七皇女来了,小小的姑娘长相酷似李婕妤,小美人一个,怯生生的偎依在奶娘怀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瞅着姜微,姜微对这种萌萝最没抵抗力,接过颜司闺递来的荷包放在七皇女掌心,七皇女对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把姜微心都笑化了,这孩子太可爱了。

李婕妤掩嘴笑道:“我记得我那会第一次见小九娘的时候,小九娘才五岁,眼下小九娘都十二岁了,成了太子妃了,可皇后还跟我第一见时一样,皇后你可有什么保养的秘方?可别藏着了,告诉我们大家吧?”

姜长晖笑着说:“我那有什么保养秘方,你一直跟着我还看不到?眼下孩子都在,可不许胡说。”

李婕妤道:“这可不是胡说,我问出皇后来了,小皇女们记在心里,将来也能保养的跟她们母亲一样。”

这李婕妤当后宫第一宠果然不是没原因的,轮容貌她跟江婕妤、何婕妤平分秋色,可那张最实在是太会讨人喜欢了。

安贵妃含笑望着姜微,“我瞧太子妃可真喜欢孩子,不知太子妃何时会给我们报个喜讯。”

安贵妃的话让众人皆是一静,姜微年纪小,一年两年之内想要生孩子比较困惑,如果赵恒真有孩子,也肯定是东宫妾妃所生,这对姜微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姜长晖低头喝茶,姜微只是安贵妃微笑,李婕妤对安贵妃笑道:“贵妃也是想着太子和太子妃早日传出好消息,只是孩子是缘,该来的时候自然来,不该来的时候,想留都留不住。”

李婕妤的话让安贵妃脸色一沉,她在生大皇子前生了好几个孩子都没留住,她这话明显就是在说自己。

李婕妤却笑盈盈的望着安贵妃,安贵妃分位虽高,但自己是皇后的人,当然要跟着皇后走。

姜长晖这时抬头对众人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先退下吧,我一会还要召见外命妇。”姜微成为太子妃了,自然要召见外命妇拜见一番,太子妃召见外命妇的规模肯定不能跟皇后比,姜长晖有意给侄女撑面子,干脆召见在京所有的外命妇。

“以后遇到安清就当她一条疯狗,要是她想要咬你了,就叫个人出去顶着,自己犯不着跟她较劲,失了身份。”姜长晖对侄女教导道,“那李婕妤就是李十九的姑姑,跟李十九一样都挺伶俐、有点小聪明。”

姜微抓着阿姑的手笑道:“我才不会跟她计较呢。”

姜长晖逗她,“这几天可有跟五郎吵嘴了?”

“没有。”姜微否认。

“真的?”姜长晖不信。

“阿姑你不信去问阿兄。”姜微把事情都推给赵恒。

姜长晖大笑,“我问他还不如问你。”她轻拍侄女的背,“你们两个好我就开心了。”

“阿姑你放心,我会跟阿兄一起好好孝敬你的。”姜微蹭着阿姑说。

“我等着。”姜长晖点点侄女的鼻子,“旁人说什么你都别当真,孩子的事没那么急,别五郎一说你就顺着他,回头真生了庶长子出来,你哭都来不及。”

姜微感动的点头,“阿姑我知道。”

外命妇入宫拜见姜长晖,姜家的女眷自然都到场了,姜长晖坐在上座、姜微下方,姜微看着阿婆、阿娘和阿娘给自己行礼,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沈沁看着女儿红润的脸色,心里很欣慰,只要阿识就好了。

姜长晖没让姜家的女眷同姜微私底下见面,一来没时间,二来也是明日就要回门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再说她是皇后、姜微是太子妃,想要看亲人,随时可以召见入宫,也没必要急于这么一时。等散了会,姜长晖嘱咐姜微道:“你的回门礼我给你办好了,一会你在回去看看,有疏漏的就加上。”

姜微嘻嘻笑道:“有阿姑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姜长晖戳戳她额头,“那你也有学起来了,以后我可不会教你。”

“我知道。”姜微往姜长晖怀里蹭,姜长晖搂着她说:“你上回送来的香油味道很好,回头我们把你大娘和娘亲招来,继续做你上回的香薰按摩。”

“好啊。”姜微最喜欢跟大娘、阿姑和阿娘一起做香薰按摩了,她只要弄点最基础的护理就好了,但是身边还有三个大美人陪着,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泡泡温泉澡,这感觉太美妙了。

两人亲昵的样子让前来接姜微的赵恒看的面色一沉,给阿娘打了招呼后,拉着笨丫头就往东宫走。

姜长晖回头对高敬德道:“你不觉得五郎越大越像赵家人了吗?真是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高敬德赔笑,不敢接话。

姜长晖哼了一声,“看他能嚣张几日。”等他去上朝了看他还能天天黏着阿识不成。

赵恒对姜微道:“你都是太子妃了,哪能整天腻在我阿娘怀里?”这不解风情的笨丫头都没抱过自己。

姜微看着他不说话。

赵恒继续道:“你回门礼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今天回去早点睡,明天我们早点回去。这次回去摆驾是难免的,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可以召大家入宫,在自己宫里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赵恒絮絮叨叨了半天,姜微搂着他的手臂说:“阿兄,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大了不少?”

“什么?”赵恒被姜微突如其来的亲近乐得笑歪了嘴,都没注意听姜微话的内容,愣了楞才反映过来,恙怒道:“你说我烦?”

“我说你细心。”姜微认真的反驳。

赵恒笑着凑近她,“真的?”

姜微眼看他要亲上来了,连忙推开了他,“不要脸。”说着往东宫跑去。

赵恒哈哈一笑,追上了她,两人手牵手的往家里走去,夕阳将两人背影拉得长长的。

“公主,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宫侍对一直看着两人背影的四皇女说道。

“真是幸福的一对,不是吗?”四皇女答非所问道,说起来他们也是关系很亲近的兄妹呢。

宫侍不敢回话。

“回去吧。”四皇女淡淡一笑,不知道在宫里他们能幸福多久。

“哐——”一声金器坠地的声音。

“哪里来的冒失鬼!”

四皇女抬眼望去,就见自己的傅姆正在训斥着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似乎撞到了给她捧食具的宫侍,“阿姆,走吧。”她看着宫女仿佛是椒房宫的,四皇女漫不经心的转身离去。

“眼下的小宫女真是越来越毛躁了。”傅姆叹气,“我们哪会没学好礼仪,哪里敢随意出宫?”

四皇女脚步一顿。

“公主?”傅姆看着四皇女。

“没什么。”四皇女一笑,许是她眼花了吧,怎么会觉得一个宫女眼熟呢?

周大福望着满地的玉兰花欲哭无泪,这些都是她精心给皇后采下的,眼下全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端午

凌晨刚过寅时,赵恒就差不多醒了,他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起身,而是安静的躺着,耳边传来轻柔的呼吸声,他嘴角漾出笑容,他们的床罩了床幔,将光线遮得严严实实的,睁眼也是漆黑一片,不过即便是看不见他也知道胖丫头眼下睡的很熟。

赵恒侧身躺了一会,才起身,掀起了床幔起身,他身上穿着整齐的睡衣。这是姜微的最后底线,想要不分床睡就一定要穿睡衣,还要分被窝睡,赵恒一开始当然不答应。奈何姜微铁了心不让这色狼吃自己豆腐了,她今年才十二岁、赵恒才十四岁,放现代就初中生的年纪,整天脑子里全是黄色思想,太不利于青少年成长发育了。他现在不应该是专心学习、锻炼身体,为实现人生目标而奋斗的年纪么?

姜微自认作为一个内心已经成熟的成年人,有必要要引导处在人生三观形成最重要时期的赵恒走正路,就像老师当年耐心的引导她走正路一样,所以他一定要做什么不和谐的举动她就--就不睡觉。赵恒跟姜微大眼瞪大眼看了半夜,眼看她抱着被子都要滚床底下去了,还是坚持不肯睡,只能妥协,穿睡衣、分被窝,姜微看目的达成,心满意足的拉着被子往枕头上一躺,秒睡!倒是赵恒被她折腾的没了睡意,早早的起来去折腾人了,揍得唐贲几个嗷嗷直叫。

姜微三日回门的时候,沈沁私底下问了女儿好久,知道两人处的很好后心里很是欣慰。倒是姜恪、姜凛担心赵恒年少气盛,跟沈奕商量了下,干脆又给赵恒加了一门刀术练习,还专门找了一个退下的陌刀兵,他们的想法是每天把赵恒的课程排的满满的,哪怕他精力再旺盛,也要让他天天累得跟狗一样,这样他就分不出太多精力做一些不和谐的行为了,即使赵恒已经长大了,太早行房也是不利于身体的,他们是为了赵恒将来好。赵恒被他们几个月折腾下来,恨得牙痒痒的,幸好胖丫头还算有良心,知道他课业公事辛苦,天天给他按摩,还让庖厨给他做好吃的,即便他在崇文馆也会让人给他送饭菜,让赵恒大感欣慰,自从这丫头嫁给自己后,貌似懂事了不少。

“五郎。”石文静和几个小内侍已经在外间等候了,一见赵恒从内房走出,连忙上前行礼,他们是不允许入内室的,哪怕他们不算男人,赵恒也绝对无法忍受,让侍女靠近已经是他极限了,所以姜微身边并没有像高敬德一样的人。

赵恒让他们伺候着梳洗换衣完毕后,就去了崇文馆,沈奕已经盘膝坐在静室里了,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崇文馆是学馆,后院有给太子和先生休息的地方,崇文馆历来都是太子的学堂,在赵恒没有出生前,已经空了十来年了,前院时常有人来保存的好些,后院就不行了,年久失修都破烂了,沈奕和几位先生平时也就在书房里安了一张短榻做午休之用。

直到姜微来学堂后,发现翁翁当这个太傅当的非常不容易,每天几乎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而且几乎是全日午休,这么辛苦的工作没有一个舒服的办公环境怎么行?于是贴心小棉袄在阿姑耳边咬了一回耳朵,姜长晖就给崇文馆拨了一笔钱用于翻建后院。姜微对房屋翻修提不了什么建议,但是她对园林设计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给沈奕出了不少主意,还特地从赵恒的别院里搬了几块样式很不错的石头过来,在地上铺上鹅卵石,庭院里种上漂亮的鲜花树木,还养了一池子莲花。

新建的房屋周围、包括底板下面都埋了厚厚的一层竹炭,吸走湿气改善环境,尤其是专门用来用来的饮水的水井周围更是注意,房里的摆设也是姜微一手打理的,可让沈奕开怀了大半年,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都是住在崇文馆的,他住在崇文馆后,姜微送东西没顾忌了,一旦有了什么好东西,都给外公送来,把沈奕伺候的眉开眼笑。本来往沈家送的时候,姜微都有些顾忌,她毕竟是外孙女,外公有孙子、孙媳妇,她越过几个表嫂孝顺就让表嫂太为难,眼下分开了只要翁翁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太傅。”赵恒走入静室。

“五郎。”沈奕示意赵恒坐下。

赵恒盘膝坐于沈奕对面,沈奕并没有教他学业,而是教赵恒如何打坐呼吸吐纳,这是沈奕多年修炼总结的养生功,他年近七十脸上依然没有一道皱纹,头发乌黑、双目清明,全因他保养有术,然而他这一手也引来了他几个脑残粉——爱美如命的姜家祖孙三代,王夫人、姜长晖、沈沁和姜微,谢则算半个,尤其是认定保养要从小开始的姜微,对外公传授的养生术更是执行的非常彻底。

赵恒对这种嗤之以鼻,但沈奕每天静坐的时候不仅会说些养生术,还会跟他说一些他这些年游历的所见所闻,这点合了赵恒的心意,看在他是胖丫头外公的份上,他勉强忍了他们的唠叨,这些人的心意他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们就是担心自己会弄出个庶子来。赵恒懒得跟他们解释,这种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太傅,黄河的源头真在吐蕃的领地吗?”赵恒等沈奕讲了一段后,问沈奕这个问题。他跟胖丫头越久就越觉得胖丫头知道的东西有些怪,她是怎么知道黄河源头在哪里的?赵恒自认博览群书,却没见过那本书里有写过这个,他不认为胖丫头看过的书有自己多。

沈奕听了略感诧异,“五郎是从何得知黄河源头在吐蕃领地?”

“无意听人说过一句,那人跟太傅一样,喜欢游历各处。”赵恒道,他当然不会说什么从书上看来的蠢话,沈奕看过的书绝对比他多多了。

“原来如此。”沈奕捻须摇头道:“黄河源头在何处老夫并不知道,我曾路过吐蕃领地,进入后觉得呼吸困难,脚下似有千斤重,我沿着河道一路走,却——”

“太傅是否看到了紫山*?”赵恒问。

“看来跟太子说起这事的人跟老夫走的是一样的路。”沈奕微笑,“故老夫认为黄河因源出紫山。”

赵恒沉默,他知道的还要多一些,比如说吐蕃的大一片领地都会让人进去后呼吸困难,身体健康的人还好些,要是体质弱一些,说不定就会死在哪里,在那片地方是不能受风寒的,一受风寒就会要人命,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这些都是胖丫头说的,赵恒很确定她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京城,就算她跟林熙有通讯,林熙也不可能会跟她说这种事。

“太傅,你说天下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五郎何出此言?”沈奕问。

“我就是随便问问,到底有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会知道很多东西?”赵恒笑道,想起那丫头跟自己说这些事的时候担忧又期盼的目光就心疼,她是怕自己多想?赵恒真多想了,他是担心她身体会出什么问题,无缘无故知道那么多东西,谁知道她损了什么?但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太傅见多识广,或许也见过这样的人,他应该知道些这样人的养法吧?需不需要多喂点东西?赵恒甚至动了给林熙写信的念头,幸好仅存的自尊心让他放不□段去求情敌,他不认为林熙能做到的事,他做不到。

“我倒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沈奕说。

“谁?”赵恒没想到沈奕真见过。

“姜家小七娘。”

“她?”赵恒一愣,他怎么都没想到沈奕会说姜元仪。

“不错,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姜家小七娘就应该所谓的宿慧之人,这种人是有大福气的。”沈奕感慨道,旁人修炼一辈子都无法记起儿时记忆,而那些宿慧之人却天生有前世记忆,这是何等的大福报。姜元仪的事是沈沁忍不住偷偷跟父亲说的,姜凛、姜凌说的云淡风轻,沈沁却无法淡定,去找老爹谈心求开解了,沈奕是神棍,对姜元仪这种人更好奇,关注看了她一段时间后,认为姜凛判断没错,姜元仪的确是开了宿慧,但她这是天生福报,而不是后天修炼出来的,对他修炼没什么参考价值就丢开了。

宿慧?这丫头又笨又傻又呆,她这算是有宿慧?赵恒嘴角一扯,她就算有宿慧上辈子也是七八岁的小娃娃吧?“有福之人——”胖丫头可不是有福气吗?嫁给了自己就是天下最大的福气,有了自己的庇佑,她肯定会没事的,赵恒这下彻底放心了,琢磨着今晚回去是不是让她再给自己背背书,胖丫头一本正经背书的样子真好玩,顺便还能跟她洗个鸳鸯浴。她也太害羞了,他们都是夫妻了,有什么好害羞的。不过这样也好,说明她即便有了宿慧,也没有经历过□□,这让赵恒很满意。

等赵恒从沈奕静室出来后,随口吩咐了石文静一句,让石文静错愕的瞪大眼睛,五郎什么时候对姜家小七娘感兴趣了?今天不需要上朝,赵恒就在崇文馆读书,处理政事,等快过午时的时候就回寝宫了,他一般只要有空都会回去吃饭。

“五郎。”宫侍们看到赵恒进来了,悄声上来行礼,姜微眼下在午睡,她每天中午都会睡上半个时辰。

赵恒换了衣服后,进入寝殿,床榻上姜微酣睡正香,她穿了一条软绸的睡裙,身上搭了一条毛毯,一只白生生的小脚露在了外面,赵恒目光转柔,无声的走到床榻前,见她睫毛轻颤,似乎要醒来了,他嘴角扬起笑容,低头吻住了她微启的唇瓣。

“唔——”姜微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

赵恒搂着她亲了好一会,才放开了她捏捏她的鼻子,“起来了,饿了吗?”真不知道她饭前午睡的习惯从哪里来的。

“还好。”姜微揉眼,刚起来还不是很饿。

“今天上午做了什么?”赵恒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口。

“看书、画画,还有给各处人送端午礼物。”姜微说,已经是五月,京城的天气炎热,姜微不大愿意跟赵恒抱在一起,她怕热。

赵恒打开了折扇给她轻轻扇风,“热了?再有几天我们就去骊山行宫避暑,你不是喜欢泡温泉吗?到时候让你泡个够。”姜微喜欢泡温泉,赵恒原本想命人天天给她送汤泉水来,但姜微不愿意,她怕御史骂赵恒生活骄奢,那些御史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就爱盯着赵恒这太子,哪怕赵恒今天去外面多转悠了一圈,就有人把他比喻为秦二世。姜微终于深刻了解了赵恒为什么想要把这些御史都杀死,当然她还是劝赵恒,作为一个上位者,必须要容得下反对的声音,如果那天他真是一言堂了,那么离灭亡了不远了,赵恒再跋扈也没想自取灭亡。

姜微听说去行宫,眼睛一亮,“好啊,我们多带点硝石去吧。”

“带硝石做什么?”赵恒问,“你还想炼丹不成?”

“当然不是,硝石可以做冰啊。”姜微说,宫里和姜家都不缺冰,她根本没有做冰的需要,但是硝石却可以做另一样东西。姜微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说,但这件事太重大了,她不能跟阿熙说,她还不想造反,更不想跟阿熙惹麻烦,而且阿熙也不一定能做得来,赵恒的话——姜微偷偷的瞄着赵恒,她不确定他的反应,这些天她这么奇怪,他为什么问都不问?

“好。”赵恒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姜微仰头望着赵恒。

赵恒忍不住轻咬了下她的嘴,“怎么了?”

姜微搂着他的脖子,“没什么,阿兄,你真好——”跟阿熙一样好。

赵恒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才知道我对你好?”他顿了顿,“微微,我只要你好好的,别的都无所谓。”

姜微没说话,就靠着他,赵恒也没在意,抱着她出去吃午饭,太子夫妻的恩爱众人早就习惯了,众人只当没看见。

眼下正是端午,古时端午是恶月,很多人家都闭门不出,但前朝时候端午习俗就变了,等大秦这会端午也算是一个盛大节日了,各府间礼物来往不断,不少人都收到了东宫送来的礼物,一开始有些诧异,但随即一想太子都成亲了,当然会送礼。

谢则和沈沁唏嘘的看着姜微特地送回家里的礼物,除了制式的粽子和咸鸭蛋外,还有专门给孩子打制的辟邪五毒金铜钱,每个孩子一对,还有驱虫的香料、祛暑的凉茶…真是衣食住行都考虑到了,孩子长大了。

姜凛则在收到侄女专门给他做的五毒金香囊后,就带着不离身了。而女眷们得到了一套黄杨木发梳,从小到大,精美的做功让大家都爱不释手。等到了端午,寻常人家是女儿回娘家,宫里姜长晖不方便出宫,就把家人都招来了,在椒房宫设家宴。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戴上了姜微送的发梳,等看到的时候不由相视而笑,她们每人的发梳款式都不同的,按照个人的爱好在细节处多有改动,所以这样的发梳姜微也只让人做了几套,除了阿姑、阿婆、大娘和阿娘外,她也就送了三位嫂子和两位舅母,太费心思了,别人她就懒得做了。

“阿识真是长大了。”王夫人抱着小孙女感慨万千,小孙女嫁人后,她有一度非常不习惯,实在在身边打转的人突然不见了,怎么能让她不伤心,眼看她在宫里过的舒服,跟女儿也有个伴,她又觉得很欣慰。

“阿婆,人家本来就长大了。”姜微腻着王夫人撒娇。

姜长晖设宴的地方在水榭,一个六角凉亭,一旁有几架水车,不停把池塘里的水传送到凉亭上,然后水从亭角飞泻而下,带来了阵阵凉意。

“能说这话,可见是还没长大。”谢则说。

“大娘——”姜微转而投入谢则怀里,谢则满眼爱怜的抱住侄女。

众人大笑。

沈沁抿了抿鬓角,见女儿一圈撒娇过来后,直接扑到自己怀里,笑开了脸,母女两人凑在一起说起了肉麻死人不偿命的话,要是赵恒这会在,肯定又是醋意冲天。

姜长晖让丫鬟端上刚从井里捞起来的果汁,问起王夫人家里的近况,王夫人轻啜一口果汁道,“家里也没什么大事,倒是二房又出了问题。”

“哦?他们能有什么问题?”姜长晖好奇的问。

“好像是阿绮的婚事出了什么问题,有可能要退亲。”王夫人说。

“为何?”姜长晖大奇,“这庾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王夫人摇头,“我也不大清楚,他好像跟——”她望了小孙女一眼,想着她也嫁人了,有些事应该知道了,“跟温家的郎君有了首尾…”

“什么?”姜长晖不可置信的望着王夫人,“不是说都调查过了吗?”前陈皇帝大多好男风,导致中原有一度男风十分盛行,很多贵族以男风为荣,但大秦武风盛行,对男风的喜好就没前陈那么流行了,当然你养个小倌也没人会在乎,家中主妇对此也能接受,毕竟男人不会生孩子,动摇不了主母的地位,但这些的前提都是要在结婚后。就跟眼下大秦贵夫人养几个面首不算什么大事,但如果哪家小娘子就传出这种事就找不到好婆家,男人婚前就传出这种事情,也不好找老婆,尤其还是两个地位相当的贵族弟子,更让人浮想联翩,到底是谁雌伏于谁。

“这种事怎么查?这两人平时就是好友。庾家的主母都登门好几回了,说他是被人哄骗的,求着二房别退亲,还说会好好对阿绮。”王夫人摇头叹气,“阿绮哭闹着不肯嫁,我看这婚事是成不了了。”换了别的人家说不定就忍了这口气,可姜府还不至于这么坑自己孩子。

“当然不能嫁!”姜微打破,“婚前就这样了,等婚后七姐生了孩子,他就光明正大不跟七姐好了,可以整天在外面厮混了,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打光棍!”这不是骗婚、骗子宫吗?真嫁了这辈子就毁了,“七姐是要跟庾恒过一辈子,又不是跟大家过一辈子。”

“这件事外面还没有闹出来,就我们家和庾家知道。”王夫人提点了两人一句。

姜长晖和姜微点头,她们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的,怎么说也是姜家倒霉。

“说来阿绮的婚事还真是波折。”沈沁叹气。

“好事多磨。”姜长晖也只能说这句话了。

沈沁无奈的点头,虽然阿识的婚事也有些波折,但比阿绮好一点。

“阿姑,宫里还有几条鲥鱼,你派人送到七姐那里,给她开心开心吧,我再添几条塘鲤鱼。”姜微凑到了姜长晖身边说。

“好。”姜长晖含笑望着侄女兼媳妇,鲥鱼珍贵,二房也不见得没有,她这会赏赐下去,只是让姜元仪定定心罢了。

这时周大福上来给众人换茶水,这一年多她在椒房宫里吃好住好,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人也一下子拔高了,眉眼也长开了些。

王夫人看着这小宫女,私底下问姜长晖,“这小宫女你派人去查过吗?”怎么长相跟赵恒越来越像了,而赵恒容貌酷似赵旻,“她真没问题?”

姜长晖摇头,“我让高敬德去查了一遍,没查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一个女儿,要是真——”她含糊道,“总不至于瞒着吧?”她又不是拈酸吃醋的人,如果赵旻真私底下有了这么一个女儿,他还不会不认?除非这孩子身世见不得光,但赵旻是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会真要一个身世见不得光的女子,就算有这样的人,他好歹也当了那么多年皇帝了,总不至于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留下那么大一个把柄。姜长晖跟赵旻夫妻多年,对他个性还是比较了解的,从某方面来说,他乖得有点不像赵家出来的。正常情况下他不应该弄出一个身世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你好好看着这孩子,别让她出去乱跑了,也不要见什么外人。”王夫人说。

“我都想好了,这几年让阿颜多注意下,多教她一些东西,等她满了十五岁就给她挑户好人家嫁出去。”姜长晖说,光凭她那容貌,就足够让姜长晖为她打算一番了。

王夫人也满意这个打算,“这样再好不过了。”

家宴过了午时就散了,王夫人等人回府,姜微又陪了姜长晖一会后也回东宫了,洗了澡、散着湿发靠在窗前看书,窗外几株栀子花散发这幽幽的香气。

赵恒回来的时候,就见姜微在弹琴,他一笑上前搂着她,“今天玩得开心吗?”他已经换过衣服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差不多都干了,便给她编辫子,这活赵恒已经干的很熟练了。

“开心。”姜微回头问:“你饿了吗?要不要先进膳。”

“还好。”赵恒靠在她身边,姜微给他轻轻打扇,同他说着家宴上的八卦,难免提起了姜元仪的事。

“那庾恒太过分了!”姜微忿忿的说。

说起姜元仪,赵恒脸色有点古怪,这些天他让人查了些姜元仪的举动,又联系起胖丫头的举动,不查不知道,一查他忍不住猜这两人真不是同门师姐妹?看两人平时的举动又不像,但胖丫头对姜元仪似乎又额外的好感,“现在知道总比婚后知道好。”赵恒顺着她的话说,男风他知道,但接受不能,他无法想象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什么感受。

“这倒是,就是可惜了七姐。”姜微叹气。

赵恒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她肯定能嫁出去的。”姜家的女儿嫁不出去,就没人能嫁出去了。

“又不是只要嫁人就好了。”

赵恒一笑,“当然不是只要嫁出去就好,但不是有姜怿吗?有他看着总能挑个好人家的,她还有一个太子妃的堂妹呢。”赵恒逗她。

姜微想了想,“也是,有叔祖翁在,总不会让七姐吃亏。”她又搂着赵恒的脖子说,“你还记得大福吗?”

“怎么?”赵恒挑眉。

“我觉得她现在跟你越来越像了,但是长得没有你那么精致。”姜微说,周大福有点类似普通版的赵恒,当然也不能说她丑,不跟赵恒比她绝对算美人,但是跟赵恒比就差了不少。

赵恒轻拍她的屁屁,“尽胡说,我是男人。”他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周大福嘛?她可是一个“惊喜”。

姜微怀疑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什么?”赵恒含笑低头。

“我觉得你笑的不怀好意。”他不会是在说自己坏话吧。

赵恒哈哈大笑,“你一定看错了。”周大福是他无意间发现的小秘密,他一察觉就立刻让人把她身世全部抹平了,这颗棋子要用对了地方才好。

姜微哼了一声,不说话。

赵恒瞄了一眼她堆在书角的书籍,“怎么翻出来这么多书?”

“不是翻出来的,是我让出去买的新书。”姜微说。

“买的新书?你买什么书了?”赵恒问。

“也没什么,就是些志怪小说、游记罢了,我看到一本《搜神记》很不错。”姜微说,她是准备带些书去骊山别宫的,但她从家里带来的书,能看的都看的差不多了,没看的也是她不想看的,就让人去外面买了些新书出来,结果买到了一本搜神记,这搜神记她以前看过,眼下重温一遍,感觉很不错。

“哦?搜神记?讲什么的?志怪小说?”

“我觉得像是游记。”姜微半开玩笑的说,现代认为搜神记是地理笔记,虽然书里讲了很多神兽,“还有一本千字文也不错,我觉得能当蒙书。”姜微没想到千字文是这时候写出来的。

“已经想着给我们孩子教蒙书了?”赵恒逗她。

姜微斜了他一眼,去翻搜神记和千字文,一本书“啪”一下落地,姜微低头一看《闺学》,肯定又是宣扬女人应该如何如何的东西,姜微也没去拣,决定一会拿它当茶垫。

赵恒倒是失笑的捡起《闺学》调侃道,“越来越乖了,都会看这个了。”

“是一起买进来的,我可没看过。”闺阁读物中她也就读过内则,那是礼记的内容。

赵恒随手翻了翻,无非是一些历史上贤德女子的言行注解,翻开几乎都是汉朝皇后,光烈阴后、明德马后、和熹邓后,然后是周朝三母、姜后脱簪…大部分是列女传的内容,姜微看了第一篇光烈阴后就撇嘴,“怎么写这个渣男?”

“什么?”赵恒抬头。

“金屋藏娇、故剑情深、娶妻当娶阴丽华,三大骗人谎言。”姜微感慨阴丽华那算什么真爱,真爱快哭了好吧?就没见过这么憋屈的真爱。许平君就更别说了,她死后霍成君那句“上亦宠之,颛房燕”总不是史官污蔑吧?霍光势力再大,都不可能去压刘病已天天睡霍成君吧?对着一个杀妻仇人之女他能天天睡,果然是帝皇胸怀,有容乃大吗?相较之下陈娇的确很惨,可刘彻所有女人中论最惨绝不是她…姜微对刘家的皇帝没好感,但刘邦和刘彻还算是真小人,接下来的那几个刘姓皇帝就是让人恶心的伪君子。

赵恒好笑,“你学史书就是学这个?”

“不然呢?”姜微腻到了他怀里,胡乱翻着那本书,“这种书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轻轻的咦了一声。

赵恒低头,这本《闺训》最后一篇写的人物居然不是以前的贤女,而是当世之人——本朝安贵妃!“妃有德,庚午三月,上幸骊山行宫,后宫皆坐,有虎欲上,左右贵人皆惊走,妃直前当虎而立,左右格杀虎…”

这是什么东西!姜微大怒,当时她都在,什么叫左右贵人皆惊走,明明就是她跟赵旻在做戏而已,她都没有怕。

赵恒将这段看完,莞尔道,“有意思。”

姜微忿忿说:“这是谁写的!分明就是在胡诌!”

赵恒将她搂在怀里,“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我可心疼。”

“她真不要脸。什么贵妃档虎,她以为自己是冯婕妤啊。当时一点危险都没有,就她一个人在做戏。”姜微不开心了。

赵恒亲了亲她额头,悠然笑道,“她可不认为自己是冯婕妤。”

“嗯?”姜微仰头望着赵恒。

“她以为自己是阴丽华。”赵恒目光落在书卷的第一则小故事,微微一笑,眼底却殊无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风波起(上)

“她哪里像阴丽华了?阴丽华是原配,她从头到尾都是妾吧?”她真会往脸上贴金,姜微翻着《闺训》,这文的作者除了安贵妃,也把赵凤翔的安皇后、安太后、何太后和阿姑都写进去了,但这些不是皇后就是太后,就是先帝生母都没有写进去,她就一个贵妃有何德何能能跟这些人比肩?

“阴丽华不也是从贵人到皇后的吗?”赵恒轻点前面几位,“这些汉朝皇后大部分都是妃妾而后上位的。”景帝王皇后、明帝马皇后、和帝邓皇后都不是一开始就当皇后的。

姜微放下书册,“所以她是想走那些先辈的路?”这话讲得有些重了,幸好房里也就她和赵恒两人,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赵恒点点她的额头,“走吧,该进晚膳了。”

姜微却有些忧心,“阿兄,现在外面真没事吗?”她眼下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花团锦簇,每个接触自己的人都告诉她现在一切都好,但是真的吗?真的一切都不需要担心吗?或许祖翁的丁忧给姜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赵恒莞尔,“放心,我不会只让你当太子妃的。”他也不准备只当太子。

“你莫哄我。”姜微指着那本《闺训》,“没上面授意,不可能有人会写这本书,可她为什么之前不出,就现在出呢?”这是不是代表她有所依仗了?她依仗是什么?还不是皇帝,“阿翁、叔祖翁丁忧了,翁翁现在就领一个太傅的虚职,我大舅现在是左侍郎,可上面还有崔中书令,右侍郎是靖王妃的父亲,崔家跟郭家、安家都有联姻,本来就是中立的,行书省是安竣在掌管,现在尚书省接替的人是衡山公主的家翁吧?”很多事姜微不是不懂,她只是不说而已,因为这些事不需要她去想、不需要她来操心,其他人都会帮她打点好。

“对。”这些事瞒不住姜微,瞒了只会让她更担心。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很危险?”别看姜家掌兵,但天下的兵权还是在皇帝手里的,尤其是眼下这情况,天下安定、皇权相对集中,就算想要造反也没那么容易,大部分人是肯定是不愿意有战事的,而且京城一旦混乱,没个可以安抚天下的借口,地方各地豪强也会纷纷起事,又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能造反、能养兵,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而且皇帝手中还握着大秦最精锐的部队——就在京郊驻扎的虎贲营。这只军队才是历代皇帝手中的杀人锐器,当年赵凤翔数度出生入死,全仰仗虎贲营救,能进入这只军队的人基本都是皇帝的嫡系,统领历代都是皇帝。

“没那么危险,你忘了我是太子。”赵恒说,他是太子,在没有一个真正站得住脚的理由面前,赵旻想废了自己也不容易。

姜微捡起这本闺训放入了自己的博物架,赵恒牵着她去膳厅用膳,“你今天又人做了什么?又琢磨出一种青草汁?”赵恒逗她开怀,他很喜欢跟胖丫头一起进膳,当然胖丫头不让他吃些奇怪的东西就好了。就比如说她最近新想出来的青草汁,说是鲜榨了马上喝下去对身体好,那味道连茹素的沈奕都受不了,但这丫头每次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众人,一脸担心他们身体的样子,让所有人无奈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然后看到她满脸的欢喜欣慰,就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难喝,喝习惯了就好。

“那是小麦苗鲜榨的汁液,喝了对身体好。”姜微说,“你喝了那杯汁液后少吃点蔬菜也行。”姜微没有阻止赵恒吃肉,他还在长身体,吃得多是必然的,但绿叶素也是要补充的,青梅精、小麦苗汁都是她突然想起的碱性食物,多吃对人身体有好处。医疗技术不好的古代,姜微总希望家里人的身体都健健康康的。

赵恒无奈,要不是她也是每天都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在作弄自己。

饭桌上姜微亲自给赵恒剥了一个粽子,让太子殿下心怀大悦,也不让宫女动手,给她完整的剔了一条塘鲤鱼出来,鲥鱼和塘鲤鱼都是南面的东西,中原不常见,也就宫里到时节有进贡。姜微上辈子是典型的南方人,爱吃湖鲜江鲜,她晚饭基本不进荤腥,偶尔如果有时鲜会吃些清淡的鱼虾。赵恒见她喜欢,就年年早早让人去南方打捞了送来,也练就了一手剔鱼骨的好本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一学就会了。小夫妻两人一人吃肉粽子、一人吃着无骨的鱼肉,脸上都是笑容,皆大欢喜!

进完晚食,两人又在花园里散步半个时辰,姜微先去梳洗了,留下赵恒留在书房里跟石文静说话,赵恒指着那本闺训吩咐道:“去查查谁在搞鬼。”

石文静点头,又想起一事,“五郎——”

“怎么?”

“有一事是有关姜家小七娘的。”石文静略有些迟疑,这也是五郎这些天让他们打听小七娘时无意间发现的,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