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

修伊却是很沉静,但熟知他个性的人都知道,他越是沉浸,越是濒临发狂。

当震惊过后,他脑海里的空白,很快被愤怒所取代。

母亲的早逝,是他们兄弟三人最大的伤痛,这份伤痛至今犹在,从未被时间抹消,他们敬爱她,怀念她,谁也不能取代她的位置。

安迪似乎还不能接受事实,大受打击的有些站不稳。

几个月前,他们三个和卡奥利还想要追求她。

怎么转瞬间,全变了,她这是要成为他们的后母了?

这滋味甚是复杂,像是卡了什么异物在喉咙里,吞吐不得,异常难受, 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有第二个女人,更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是Miss Memory。

儿子喜欢的女人,有了老子的孩子…这种…这种惨烈又狗血的情节,竟然让他们碰到了,且是最高潮的阶段,这种情况下,谁能冷静放下这件事,然后该死的回家。

面对三个儿子,狄克并不想解释,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就此儿子会与他断绝关系也说不定。

他们深爱他们的母亲,从小如此,他的背叛,对他们而言,绝对是不可饶恕的。

父子四人在病房里散发着像是对峙一般的压迫感,让卡尔、娜娜、马罗斯不敢妄动。

“唔…”阿尔缇妮斯从昏迷中醒来,腹部的疼痛已经减轻,不再难忍,只是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至极。

她张开眼,入目所见皆是雪白,她这是在哪里?

陡然,昏倒前的记忆窜入脑海,她惶恐不安的捂住小腹,黑色的双眸里满是紧张和惊惧。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若是知道…她一定会小心翼翼。

她颤抖的手轻轻的捂着,抬起头便想寻找萨鲁…启唇,下意识的想唤他,却发现病房里的一群人都看着她。

没有萨鲁,他不在,他不在。

她好想见到他,她需要他的温暖,他的安抚,她想听见他的声音。

然而…不可以…

她的理智总是在她软弱无助的时候跑出来提醒她,不能为了自己,不能为了私欲,而使他人受到伤害。

她将泪光停留,挣扎着平复内心的恐慌和惊吓,但这一切似乎很徒劳,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失去孩子…她好害怕,她清楚失去孩子的痛,她曾亲历过,那种痛,那种好似五脏六腑都被撕裂的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它,还在吗?

她的脆弱宛若菟丝花,缠住了狄克的心,花梗上的刺正一下又一下的戳着他。

那夜,她也是这样,被惊吓和恐慌包围,却又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她眼中闪动却不落下的泪是如此刺眼,又是如此与悠相似。

最后一丝抵抗在她脆弱面前瓦解。

他温热大手覆上她慌颤不已的手指,指尖传来的冰凉告诉他,此刻她有多害怕,多无助,心猛的一缩,将她搂进怀里安抚,“它还在,没事,它还在!”

阿尔缇妮斯面对这个陌生的怀抱,最开始下意识的想要抗拒,但听到他说孩子没事,她喜极而泣,根本顾不得任何事。

眼泪扑哧落下,一颗接一颗…

孩子的平安让她忘却了害怕,消除了恐惧,也让惶恐慢慢散去,脑海里只记得他说的话,雀跃,让她哭得更凶,她揪住狄克的衣袖,扑进他怀里,失声大哭。

她的孩子没事,没事,还在,它还在…

谢天谢地!!

“狄克,别让她太激动,她的情况还不稳定。”罗马斯蹙眉提醒道。

狄克递给他一个眼神,意思是明白,他顺着阿尔缇妮斯背抚拍,她哭得那么伤心,要她马上停止,根本不可能,需要慢慢来。

感受到背脊上的温柔和阵阵温暖,阿尔缇妮斯开始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止,却因为哭得太凶,无法停止抽泣。

狄克耐心的继续抚拍着她的背,又轻又柔,又有节奏,就像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婴儿一般,万般的呵护。

哭够了,阿尔缇妮斯的思路也恢复了,立马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自觉心一起,她慌慌张张的推开狄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没…没事了。”

她的离开,像是带走了所有的温暖,让狄克陡然觉得有点冷,僵在空中的手,却不敢再次触碰她,只好缓缓收回。

阿尔缇妮斯知道孩子没事,思路早已变得灵活起来,想起刚才的窘态,脸发烧似的红了起来,不是害羞,而是懊恼。

她只好转移注意力,对罗马斯说道,“我的孩子要不要紧?”

她是法医,医科知识,还是懂一点的,对于怀孕的女人来说,见红是可大可小的。

“你先放宽心,孩子暂时没事,不过你不能再激动。”她需要卧床休养。

“我不激动,不激动。”阿尔缇妮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双手紧紧的贴着腹部。

三胞胎倒也没在这节骨眼闹腾,毕竟人命大如天呐。

娜娜和卡尔也是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怕父子四人会打起来。

不过这不代表三兄弟会不追究,他们只是暂时忍着,压抑着,弄个不好爆发得会更厉害。

阿尔缇妮斯这时光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事,她根本无暇去注意,脸上很自然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这份光辉让狄克内心一阵骚动。

她竟然会那么在乎这个孩子…

不过一会儿,罗马斯开始为阿尔缇妮斯再次检查身体,闲杂人等暂时先离开,一番检查后,罗马斯看着手中的报告一直没有发言。

这让阿尔缇妮斯又紧张起来,“怎么了?”

罗马斯怕她又激动起来,赶忙道,“孩子暂时没什么问题,倒是你…”

“我?”

“你的孕激素水平有点低!”低出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正常值。

阿尔缇妮斯咯噔了一下,当然低,她都已经37岁了,不年轻了,绝对的高龄产妇,但

千色的年龄是26岁,怀孕的最佳年龄段。

“呃…我的内分泌一直以来都有些紊乱。”她找了个能打消他疑虑的理由,免得露出破绽。

罗马斯皱眉,“唔,那我给你开点调理的药。”

阿尔缇妮斯点头,重重点头。

待他走了,阿尔缇妮斯虚脱的倒在床上…真是紧张死她了,但一想到自己怀孕了,心情就无比欢快,身体的任何不适在此刻都消散得不见踪影。

孩子,她竟然又有孩子了,她一直以为她命中只会有四个孩子。

萨鲁,一定会很高兴。

她得赶紧告诉他,但转念一想,不行,要是告诉他,他一定不会再让她继续装下去,要是这样,千色那边该怎么办?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她向来注重承诺。

只要再一个半月,一个半月就好。

她会小心的,一定不让这孩子出事。

她得想个办法瞒住萨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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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舌尔——

“你找我?”

等千色午睡后,安德鲁来到书房,米修早已在里面等候。

“有事要和你谈谈…”他眉目间有着忧虑。

安德鲁走到沙发旁坐下,手指捏了捏鼻梁,看上去有些疲累。

“她已经没大碍了,你又何苦衣不解带的照顾。”米修忍不住唠叨,“那些仆人,护士,又不是白请的。”

安德鲁抿嘴不语,他又何尝不知道,但心就是放不下,他是一刻都不想离开她,等她好了,他便要放她走,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都是极其宝贵的。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趁此休息一下。

米修知道自己再怎么劝,都是枉然,只将手里的一张脑部X光片递给他。

安德鲁睁开眼,“什么?”

米修手指指向X光片上的一处阴影,“你猜这是什么?”

安德鲁未曾学过医,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凡这类报告上有阴影之类的东西,准不是什么好事,等看仔细是千色的脑部X光片后,整个人一僵,“是她的脑有问题?”

“你先不要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他在看到那小块的阴影后,只以为千色脑中有肿瘤。

“这不是肿瘤!”米修知道,若不说清楚,他会自己吓自己的,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道,“以我的经验,这应该是枚芯片,至于用途,我不清楚。”

安德鲁将X光片取过,很仔细的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