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好似带着利刃,疯狂的戳刺着她大脑里的每根神经,每个脑细胞都像是在疯狂的吸收这些碎片,储存记忆的海马体像是被灌了水一样,满到再也不能接收。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快要爆炸了,又像是用脑过度那般,耳壳发热、头昏眼花,甚至连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充满了乏力感,她颓然的跪倒在地,紧闭双目。

好难受…

灵魂似被扯出了肉体,扯向无底的黑暗,像坐云霄飞车一般,上而下,下而上,却永远达不到终点,只要不张开眼,她便会永远陷入这黑暗中,她拼命想要睁开眼,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努力,她能看到的任是一团黑暗,只能任由灵魂在黑暗里不停的下坠。

大脑像是在强迫她接收一些她不想接收的东西,不,不是她不接收,而是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它们,像是有一闪巨大的铁门,它死死的挡住了记忆的侵入。

她甩头,拼命的甩头,黑暗中,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正徒手将那铁门打开…

记忆倒灌而入,比先前的更多,更急速…

妖娆…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极其慈爱的声音。

是谁?

妖娆…

我的妖娆…

是谁,到底是谁?

妖娆,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刹那间,她看到一个女人,她像极了自己,与她一样的黑眸,闪着泪光,那眼泪缓缓滑落,每一滴都是一个影像。

令她心碎的影像。

“啊!!!!!”

仰天嘶叫,如泣血之声,她跪坐在甲板上,纷乱的发丝将落下的眼泪,一颗颗的飘散在空气里…

她看到八岁的自己如何在雪地里与野狗抢食,如何和一群成年人打架,为的就是一片霉烂的面包。

她又看到了,在孤寂与绝望中,那缓缓而来的慈爱老者。

“你叫什么名字…”

那只温暖宽大的手向她伸来,好似能融化积雪的阳光。

“小悠,帮我…”

那是仅有的一次,慈爱的他带着悲戚的表情,失了慈爱,只剩下深深的后悔。

画面与影像如雪片飘落。

她看到了自己深陷在只有厮杀的地狱,双手沾染着血色与无情。

接着,背叛,爆炸,血光冲天…

为了救人,她残了自己的左手,却没有能救回想救的人。

绝望和痛苦让她癫狂,六亲不认,连带给她重生的老者也差点死在她手里,然后她被制服了,老者为她施下催眠之术,让她忘记所有的腥风血雨。

而后…

黑色的眸缓缓张开,眼前的满目苍夷变成了旖旎的夜空,夜空下,华美绝伦的船徐徐行驶在波澜不惊的海中,洁白的船身像飘落在碧海里的羽毛,她站在甲板上,晚风吹来,将视野吹成了梦幻的粉红色,似有绚烂的樱花雨飞舞而过那般,樱雨淅淅,似珠帘细穿,摇曳下,他便站在另一头,洒脱的身影,飘扬的褐发,浅浅的笑容,眼波湛蓝而温柔,当他踏着有力的步伐朝她走来的时候,她看到的是这天地间最美的景色。

丝丝的疼,窜过心间。

突然,深眸之中的影,如被搅乱了的波纹,荡散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一骇,向前追去,却跨入了另一个时空。

依然是海边,却无船,依旧是夜,却无旖旎,风细凉,星光闪,徘徊在岸边的是一个零落的影子,他呆呆的,痴痴的看着海面,海水沾湿了他的薄衣,被银发遮盖下的脸孔,她看不真切,却听到了一种残破的音调,他仰起头,泪如残花落…

转瞬之间,换过了多少画面,他总是在其中,夕阳如画只有他一人独赏,圆月繁星下他落寞残伤,冷雨细密下他萧瑟而立,即使是明媚春光时也如孤独了千载的灵魂,陪伴他的只有那痴痴的念,深深的思…

颤动的怜惜,藏满胸膛。

记忆奔腾如浪,冲开所有的黑暗…

无法抑制的哀,如同化不开的北极坚冰,撞碎了那紧紧困住她的枷锁,也洗涤了她的心灵,把心上的蒙尘除去,只留下了那颤动的回忆。

此时,夕阳早已沉落,幽月下,她似从百年的沉睡中苏醒,缓缓的站起身…背上的浴火凤凰也收起了翅膀,却没有消失,静立在梧桐树的枝头,风吹起她黑色的头发,摇摆,散落,将凤凰隐蔽,也将她满身的煞气消弭。

星辰满天,海面已平静的好似一面光滑的镜子,她微微转了一下身子,看向米修身旁的不省人事的安德鲁。

幽月下的凝视,因背着光看不到她眼里的波动,她走了过去,单膝跪地。

米修对于她刚才的动静,早已惊骇不已,确切的说他现在根本是头脑一片空白,因为那只陡然出现的凤凰…他见过!!

她一靠近,他反射性的保护住安德鲁,虽然无法思考,但她刚才的样子太恐怖,他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想伤害安德鲁。

他已经伤得很重,气息微弱的像是没了呼吸,虽然勉强的为他采取了急救措施,但是时间拖得太久了,就算马上手术,他也没有把握能救回他,要是这女人再对他做什么的话…不,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安德鲁!

“放开你的手!”清冷的声音一点热度都没有。

米修脑子里挤不出一句反抗的词,只能慌乱的回道,“你…你要干什么!?”

她一把推开他,力道之大,米修根本无法招架,破败的摔了出去。

“安…安德鲁!”他挣扎的起身,想要爬过来。

“不想他死,你最好不要动!!”她喝道。

米修愣了愣,猛然见她微眯的双眸间一抹亮色一闪而过,左手的手指已点向安德鲁全身十几个穴位,那速度快得令人不敢置信。

突然,气息微弱得安德鲁呛咳了一声,呼吸由弱转强。

米修惊喜的连眼泪都喷出来了,赶忙爬过去,检查他的状况,然后他瞠大了眼睛,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视线朝向她。

“我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他还能熬上一阵子。”

米修感激的点头,若不是被她刚才的一推,撞得手脚发麻,他绝对会给她磕头。

冷黑的眸停留在安德鲁苍白的脸上,流盼间有一丝惶惑,却很快敛去,她背过身,“去WFP!!”

“啊?”米修怔了一下。

“他必须马上手术。”

米修听闻,立刻了然。

没错,安德鲁必须马上做手术,但这里根本没有可以做手术的器械和设备,更重要的是要做手术的话,就必须要大量的血,安德鲁的血型十分稀有,若现在在芬兰,他根本不用担心,他每年都会为安德鲁抽血保存,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但现在是鞭长莫及,WFP就不同了,这里离纽约已经很近了,而且WFP有可以供血的人。

他神色一凛,对着正在包扎伤口的萨鲁叫道,“开船!!”

萨鲁也伤得不轻,断了三根肋骨,虽然没伤到心肺,但骨折的痛,还是肋骨,让他呼吸都很艰难。

救人要紧这四个字,他却没忘。

“去看一下,船的引擎有没有故障。”经过刚才的闹腾,也不知是否还能安然行驶。

“是!!”土耳其侍卫连忙带着一群人往驾驶舱赶。

唐靠在甲板的一隅,断臂的痛犹在,这种撕裂神经的痛绝对可以让一个怪物倒下,机械臂的端口有电,扯开的一瞬间电火也灼伤了他正常人的皮肤,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在意的只有一样。

千色!!

他差点杀了她,用他的手,差点…差点…若不是她觉醒,恐怕她真的会死在他的手里。

他庆幸她唤醒了凤凰涅槃,但悲哀的是她恢复正常后,从未看过他一眼。

望见她眼中的清明时,他便知她发生了什么!这远比伤痛更让他难受,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祈祷,那只是他多想了。

然而,当船开始行驶时,当众人欢呼雀跃时,她来了,站在他跟前,冷冷的看着他。

那眼里有一种永远无法褪色的恨。海有多深,这恨就有多深。海有多广,这恨就有多广。如藏在那广阔深邃的激涌,

那一霎那已将唐打落地狱。

他颤着心神回望她,她甚至对他为何死而复生都没有兴趣,就更谈不上震惊了,他的眸色瞬间暗得看不到光泽,嘴角只能苦笑连连。

没错,他死了,就在那场背叛下,他就已经死了。

有一种爱深到即使死了也不想放弃她,她不会懂,但是自己的心里清楚,默默地注视,看着心爱的人的欢颜,就算做孤魂野鬼也是欢乐的。

然而,嫉妒吞噬了他最初的愿望。

他毁了她!!

她一定恨不得想杀了他。

他闭上眼,杀吧,死在她手里,他甘之如饴。

“八老,在哪里!?”她的声音像夜色下的海水一样冰冷。

他张开眼,莫名的看着她。

“八老,在哪里!?”她加重了语气。

他却仍是一脸莫名。

她蹙眉看着他,发现他的莫名不是装出来的,心下顿时一惊,“唐…你…”

唐仍是一脸的疑窦。

眼见此,她已有了答案。

复生!?或许很诡异,很传奇,但她能猜到是谁让唐复生的。

只有BOSS!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

她可笑的想,BOSS既然复生了他,又怎么会让一个自己创造出来的“杀人机器”有多余的记忆。

唐!!她咬牙在内心念着这个名字。

恨,或许根本不能表达她的心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眸色一冷,手刀已劈下,伤痛难忍的唐根本无法抵抗她的袭击,瞬间便昏死过去。

萨鲁也正想这么做,这个男人是白乌鸦的人已确定无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跑,将他带回WFP严刑拷问,说不定就能知道白乌鸦的底细。

船笔直朝向纽约,但进入纽约境区时,自然会有海岸巡逻队出面盘查,这么大艘船,还残破的像艘鬼船,来历实在太过可疑,一入雷达监察的范围内,巡逻警全面出动。

萨鲁是土耳其王室,地位崇高,这张脸虽然不常暴露在国际媒体上,但身份上的证明是不可辨驳的,虽然如此,但身份验证仍是花了不少时间。

安德鲁伤势过重,是经不起颠簸的,萨鲁为此也特别向巡逻警报备过,他们很快准备好了救护车。

正当萨鲁唤人想把唐带下船的时候,却发现他不在了。

不光他不在,连千色也不见了。

他立刻让人四处查找。

这时,有一个巡逻警拿着电话走了过来,“殿下,有人找您。”

萨鲁正怒不可遏,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到哪去,但还是接了电话,“谁!?”

“亲王…”

千色!

萨鲁立刻暴喝道,“你在哪?”

“亲王,请允许我离开3天,3天后,我会自动去见王妃,至于唐,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千色!!你…”他正想质问原因。

她却打断他的话,“3天里,请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我的事,这点我希望您谨记,如若不然,王妃的安全我便无法保证。”

“你在恐吓我!!”萨鲁不再怒喝,眼眸却充满了癫狂。

“不,不是恐吓,是交易,您答应了,双方都有利 。”

“理由!”萨鲁逼问。

“与您无关,最好谨记我的话,还有您的手下也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萨鲁还想追问,千色挂了手机,恼怒之下,他将手机摔在地上,狠狠踩碎。

这个女人,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挫骨扬灰。

米修护着安德鲁上了救护车,一切安排好后,他下意识寻找千色,却发现她不在,倒是听到了萨鲁的吼叫。

正疑窦时,另一个巡逻警走了过来,“米修先生?”

“我是。”米修诧异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您的电话!”

米修愣了一下,然后接过。

“米修…”

“千色…你在哪?”米修握着手机来回张望周边。

“你有多大把握可以救他?”

那声音依然清冷,却不知是不是因为通过电话的关系,似有些颤动。

“我正是为此在找你,要是你在,一定能事半功倍。”她的能力太神奇,神奇的像是神话,但他亲眼见到了,安德鲁的手术是否能成功,他现在很难说,若是有了她那神奇的能力,或许就能转危为安。

电话那头却是静默。

“喂…喂…”米修对着电话呼喊,以为她挂断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她如此说。

“他是为了你才…”米修气极道,“你怎么可以说得好像不关你的事。”

“我现在…不能出现在WFP。”冷色的音质像是在隐忍什么,显出一丝紊乱。

“什么意思?”

“别问。”她叹了一记,又说道,“记住我的话,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见过我,包括…”颤然的气息浓浓的响起,她努力平息,咽了一口才又说,“包括…卡奥利。”

“嗯?”米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另外…明晚,我会去找你!”

米修大喝道,“什么记住!!什么…”

电话那头已是忙音。

米修对着手机一阵咒骂后,才将它抛回巡逻员手里,气冲冲的坐上救护车,打算去WFP,习惯性的摸了一下身边。

他的医药箱呢?

对了,还在船上。

不行,这里面有些药是他亲自配置的,对安德鲁可能会有效,他得取回来。他立刻飞奔会船舱,他记得为了替船舱里的安德鲁止血,有把医药箱放在…他进入千色呆过的船舱,双目来回寻找,这里乱得就像个垃圾场。他只能一件件的翻开,累得他汗都出来了,总算是找到了,正想拿起,却看到一张纸。

它被叠了起来,这种叠法像是要隐藏什么,让人充满了好奇心,他捡了起来,然后打开,顿时一愕。

这是…卡奥利的基因图谱,下面还有他的笔记。

他从没有将它带出来过,而且这应该是健康报告上的东西,看纸张的边角那么不规则,应该是被撕下来的。

会是谁?

他不可能,安德鲁也不可能,那就只有…

千色!?为了什么!?

他咯噔了一下,脑内突然浮现出一只浴火的凤凰,还有她刚才提到卡奥利时的语气,顿时像被雷劈中了一般,震了一记,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救她的时候,又为她作过详细的身体检查…她的基因…

不,他根本没看过她的基因图谱,当时只觉得熟悉,然后就被风…吹走了。

他呆坐在那里,整个坠入一片空白,连谁来喊他,他又是怎么坐上救护车的都不知道。

脑子里又想起了她的话--明晚我会来找你。

明晚…明晚…他一定要问清楚。

现在,他要做就是专心救安德鲁。

他蹙眉看着他,心中难掩复杂,但是再复杂他都要救活他,这是他欠他的。

《绝恋十六年后卷》第七十三章 清濯妖娆(修改)(2011-04-09 23:3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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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吉汗斯·特莫利从没有像今夜这样激动过,好比曾经被毁灭的信仰又回到了心中。

她乍然出现,他惊疑不已,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若不是她的第一句话,“汉吉汗斯你老了,可仍是改不了犹豫的毛病,还想再犹豫55分34秒?”

他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那是她和他才知道的事情,初见时,她便是为此没杀他。

“你足足犹豫了55分34秒。”

这初见的第一句话,他一直深刻在脑海里。

月光透过胭脂色的木梨花落下,疏落间离,碎光点点,落在她身上皎白如雪拂过,虽看不真切,却依旧令他刻骨铭心。

不会错的,谁人会有她这般的风华,一如当年,淡看血色地狱,波澜不惊中既如冰般坚韧深邃,又似雾般清濯妖娆,莫说华月,连璨阳光都会黯淡了颜色。

27年,整整27年…

汉吉汗斯泪洒衣襟,激动只能跪在地上。

他的女王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