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手后退,长枪上前,大刀跟上。”

“杀。”

伴着这喊声,他的人也跨步上前,加入了第二排的刀手护卫中。

“杀!”

他再次喊道。

“杀!”

护卫们齐声喊道。

“杀!”

“杀!”

声响震天,山谷回荡,压过了叫嚣着的山贼们。

雷中莲握紧了手中的刀,只觉得汗毛倒数浑身冒火。

“杀!”他也喊道,因为激动因为紧张,声音发抖。

山谷中杀声震天,如同滚雷。

远远的山崖背后都察觉到震动,这震动让一块山石后站出几个人来。

“动静不小啊。”一个男人皱眉说道,“难道很棘手?”

“怎么会,去埋伏的都是挑出来的,虽然算不上精锐,但对付方家这些没见过多少血砍过几个人的护卫们不在话下。”另一个则带着几分轻松说道。

“是啊,沿途也都看到了,这些护卫的确是行路的好手,又很敏锐,但这样恰恰说他们是保命的,这样只会保命的,跟咱们这些拼命的不能比,杀红了眼,他们就溃了。”再一个男人也说道。

“也要以防万一啊。”先前的男人依旧神情肃重说道,“现在必须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又皱眉。

“要不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应该再多安排些人手。”他说道。

“这次也是怪了,怎么走到哪里锦衣卫的那些人就出现在哪里?他们到底干什么的?难不成真是盯上咱们了?”另外两个男人也皱眉说道。

“总之万事小心,速战速决。”先前的男人说道,“尽量不要再动用那些人手。”

这话让另外两个男人笑了。

“大哥你也灭自己威风了,咱们多少人,他们多少人,还用得着让那些人来帮咱们,放心吧今天这方家少爷跟他老子一样难逃一死。”一个说道。

“不对,跟他老子不一样。”另一个男人摇头说道。

大家都看向他。

“他老子还留着一口气死在自己家的床上,但他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那男人带着狞笑,“可怜他要暴尸荒野喽。”

他说着笑起来,另外两个也跟着笑起来,笑声还未落,就有人奔了过来。

“六爷,情况不太妙啊。”那人急急说道。

这话让三人的笑截然而止。

“怎么不妙?”他们齐声问道。

“弟兄们有些啃不下啊。”来人一脸焦急的说道,“硬得很啊。”

什么?

三人对视一眼。

“走。”其中一个摆手说道。

几人疾步向这边山谷而来。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也有人抬手摆了摆。

这也是隐匿在山石后的人,葱郁的草木遮住了他们的身子。

“现在还不出手吗?看起来他们顶不住了。”有人低声说道。

“不,他们还顶得住。”先前的人低声说道,透过郁郁葱葱的草木看着山谷里激战在一起的双方。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也能看到一波波的山贼扑上,似乎永无止尽。

这真的还能顶得住?

第五十三章 一战花莲

战阵早已经散了,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拼命着,而间隙里也有山贼逼近了马车。

“杀!”高管事喊道,将手里的刀狠狠的砍了过去。

不管姿势对不对,专业不专业,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能砍到人就行。

那山贼避开,转头被及时赶来的护卫一刀劈死。

高管事松口气,但下一刻身后厉风袭来,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山贼,带着狰狞的笑举刀劈了下来。

这角度速度,他避不开,旁边的护卫也被其他人缠住救不得。

这下死了。

竟然是这样死的吗?

也还不错哎。

高管事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反而似乎没有恐惧。

这就是临死前的感觉吗?

但下一刻传来一声暴喝,一根木棍从车中直直的飞了出来,闪电般的穿透了那个山贼的胸口。

啪嗒一声,刀和山贼都倒在了高管事的脚下,刀还险险的擦着高管事的鞋边。

这是…

高管事看过去,见雷中莲从车中跳了出来,他的手还握着那根穿透山贼的木棍,而另一只手也握着一根木棍,人还站在车架上,身子斜倾,但看起来却并不滑稽,反而有些威风凛凛。

高管事嘴角抽了抽。

“老雷,你还不错。”他声音有些发硬的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雷中莲从车上跳下来。

“孩儿们,你们雷爷爷来了。”他嘶声喊道,将手中的木棍扔下,从地上捡起两根长枪。大喊着冲向山贼。

高管事被吓了一跳。

雷中莲这个十五年没有动过刀枪的废人,这是干什么呢?

“该不是疯了吧?”他喃喃说道。

疯了就疯了吧,现在不是被杀死,就是自己疯的与山贼同归于尽。

这样死也值了。

高管事的念头闪过,旋即瞪大了眼。

手握双枪的雷中莲杀入了人群中,并没有立刻被乱刀砍死,反而手中的双枪舞出一片亮光。

这光亮炫目如莲花盛开。也如同莲花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寒光扫过。碰到的人倒下了一片。

高管事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真有人能一个人两杆枪,造出疾雨般的攻势。

“这就是双枪花莲啊。”高管事看的再次头皮发麻喃喃说道。

朱瓒从一个山贼身上收回刀。瞪眼看着这边的雷中莲。

“我去!”他说道,“看来给他的买命钱更多。”

雷中莲已经看不到别人,他的眼中只有这些凶悍的山贼。

手中的长枪不是他惯用的那一对由师父赠与的双枪,但那又如何。他的双手现在能舞动任何一杆长枪。

十五年了。

他的手废了十五年了,但是他这十五年却没有一天停止练枪。

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在车马院里一遍一遍的舞动着,气血不通精魂不至的右手无数次的掉落,到最后连牛马驴都听得习惯的不加理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他再也不能走镖。他也再也杀不得敌,报不得仇。

他到底为什么一次次的深夜都跳起来,发了疯似的舞动着长枪直到精疲力竭。

现在他知道了。老天爷是让他准备着,等待着公道到来的那一天。

现在公道来了。

车厢里。长长的金针一点点的刺入他的胳膊,密密麻麻从肩头直到手指,十指连心,痛彻心扉,但又如同一点点火苗在体内点燃,他的整个手臂都燃烧起来。

“燃烧,只有这一次了。”

那女子的声音轻柔的说道。

“你想好了。”

他当然想好了。

伴着他的再次确认,那女子将最后一根金针拔了出来。

跨步弓腰,左旋右转。

第一枪,第二枪。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穿喉,穿心,贯背。

他的人和枪化作虚影,噗噗的枪入血肉的声音不断,就好像一个琴师用娴熟的技术在琴弦上弹奏,动作流畅,人琴合一。

“师兄!好厉害!”

“师兄,我来助你。”

“杀啊。”

他的身边似乎响起了师兄弟们的喊声,无数的人影也在交错,挥动着刀枪杀贼。

那一次他们被蒙骗措手不及,腹背受敌,尚未开战便已经落败死去。

这一次他们终于有机会重来。

哀嚎遍地,枪影所到之处非死即伤,倒下的山贼身上的伤口因为快速刺入刺出,血突突的窜出,就好像盛开的花。

不知什么时候,这边的护卫们都停下来,就连朱瓒面对冲到面前的山贼也没有挥出刀,而是一脚踹过去,那山贼被踹的一个踉跄,正好到了雷中莲身边,枪影扫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动了。

“真是如同烟花一般绚烂啊。”方承宇感叹道,

马车的车帘在雷中莲跳出来的时候就被掀开了,方承宇和君小姐可以清楚的看到外边的场面。

这场面确切说并不好看,尸横遍地,血腥气扑鼻。

“能这样绚烂,哪怕是只有一瞬间也是足够了。”方承宇接着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你会绚烂很久的。”她说道,“我当初许诺你的是治好你,可不是让你只一瞬间绚烂的,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砸我招牌的。”

方承宇笑了。

雷中莲的疯狂击垮了山贼强撑着的最后一丝胆气,他们再也无法承受伤亡,终于溃败而逃。

但雷中莲已经杀红了眼,竟然没有让这些人逃走。

“留下活口。”其他的护卫们不得不提醒,护住那些跪下投降的山贼。

似乎是一转眼间山谷里山贼死伤一片,残余的数众也都被护卫们刀枪束缚。

“战绩还不错。”

朱瓒带着人快速的清点一遍,大概得出这场战斗的结果。

“贼人来时大约百多人,此时死七十六人,重伤十一人,生俘十三人,逃走的忽略不计。”

他看着衣衫凌乱血迹满身的护卫们,好不吝啬的露出赞叹。

第五十四章 似是而非

竟然杀了这么多吗?

护卫们也露出欢喜的又不可置信的神情,当时他们人在队列中,随着指挥挥动着手中的兵器,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念头想法,就是一个字,杀,杀,杀。

不杀别人,就要被杀。

杀生,为了生而杀。

“不错,你们八十人,以死仅仅十三人的代价取得如此结果,更何况还是对抗这些训练有素的…”

朱瓒继续说道这里看向地上山贼的尸首,余下的话却没有再说。

训练有素的什么?

山贼也要训练有素吗?

高管事心里想道。

不过,这一次这位九大爷竟然这么大方的夸赞别人,真是难得。

“当然,你们这些菜鸟能取得如此战果,全靠我指挥得当我英雄无敌…”

朱瓒的声音接着响起。

好吧,他收回刚才的话,高管事心里说道。

现在不是自吹自擂的时候,功成身未退,欢喜不能太早。

高管事稳稳心神忙上前。

“九公子,你看现在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他说道,“现在这里毕竟太危险了,我们也有伤亡,大家也很疲惫,快些出了山谷到安全的地方去吧,要不然如果再有贼众们来,大家可没这么幸运了。”

朱瓒皱眉。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怎么叫幸运呢?这是真本事。”他不悦的说道。

“是是,我说错了。”高管事可不敢跟这位大爷争辩,没事他还能辨出事呢,他忙连连道歉,“我们还是快走吧。您就是再厉害也架不住他们车轮战,俗话说好狗抵不过赖狗多嘛。”

朱瓒点点头。

“撤吧。”他也摆摆手说道。

高管事忙指挥者护卫们立刻撤退,携带俘虏,而那些伤匪贼以及尸首暂时不予理会。

已经快马向前报告官府去了,这里的场面等官府的人来了再收拾也不迟,现在他们最要紧的是安全的离开这里。

“不过你怎么说好狗不如赖狗多?”朱瓒却又想到什么看着高管事质问,“你是在骂我是狗吗?”

九大爷。我们刚从鬼门关走出来。您严肃点行不行?

高管事恨不得给他作揖。

“我是骂那些山贼是狗,太可恶了,太可恨了。”他说道。

朱瓒这才作罢。回头看了眼。

此时他们已经列队向前方急行,视线里虽然看不到方才的血腥场面,但鼻息间还残留着血腥气。

“的确是一群恶狗。”他说道,点点头。“几乎全军覆没才溃败逃退,着实拼命。”

说到这里又摇摇头。

“可惜了。这般拼命却浪费在这里。”

要不然山贼还能在哪里拼命?

高管事有些好笑。

“他们不是山贼。”雷中莲说道。

要说拼命,可不止这些山贼,还有一个人呢。

高管事看向雷中莲。

“他们是官兵假冒的,所以才如此的悍勇。”雷中莲接着说道。“当初劫杀大爷的就是这种人。”

高管事神情有些复杂。

他也看出这些山贼是太奇怪,比亡命之徒还多了一些纪律的气息,所以就更可怕了。

难道果真是如此吗?

“老雷。”他喊道。看着重新坐上马车驾车的雷中莲。

他的身边放着长枪,血迹还没擦干。神情还像以前那样木然,但眼睛却如同火燃烧一般明亮。

“这次我们会好好的审问的。”高管事神情真挚的说道,又停顿一刻,“义友行的镖师果然厉害。”

义友行,这是雷中莲所在的镖局,十五年前那一场护镖中行里的顶梁柱师兄弟们全部折损,没了撑场面的镖师,又走镖失败跌了名头,镖局也就此颓败关了门。

雷中莲只觉得眼发涩。

“多谢赞誉。”他哑声说道。

“你的手…”高管事又忍不住好奇的要问。

就在这时朱瓒忽的勒住马。

“停!”他厉声喝道。

队伍立刻停下来,每个人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九大爷。”高管事攥紧了缰绳问道。

“前方来人了。”朱瓒说道,神情肃穆的看向山谷尽头。

来的什么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刚经过一场厮杀,身子都还微微的颤抖。

耳边马蹄声嘈杂,渐渐的一群人马也出现在视线里,旌旗猎猎,铠甲严明。

“是官兵。”

“是官府的人。”

所有人顿时松口气,神情变得激动而欢喜。

“这么快就得信过来了。”

“真是太好了。”

这时候就又该他出场了,高管事整了整衣衫,脸上堆起笑,眼中保持着劫后余生的焦虑。

“官爷们。”他说道,催马就要上前迎接。

耳边一声轻响。

这声音高管事现在很熟悉,那是弓弩上箭。

他的身子瞬时绷紧,眼角的余光看到朱瓒举起了弓弩。

“前三后四左五右八。”他沉声说道,“上弓弩。”

此言一出每个人心中咯噔一下。

不会吧。

但战斗过后的护卫们已经惯性的听从,虽然神情有些茫然,但还是很快调整了队列,拿出了弓弩,再一次严阵以待。

“你们什么人?”

前方的官兵们也停下了来,大声的询问。

“可是你们有报说遇上了山贼?”

他们的确是派人报告去了,高管事神情犹豫一刻,但是他并没有向上一次面对山贼时催马走出去。

这个九大爷的直觉现在他是奉为圣旨。

“是我们遇到了山贼。”他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边的人马便再次走动起来。

“我们是怀庆府的驻兵,正奉命剿匪,听闻来报,立刻赶来。”那边的官兵大声的说道。

但他们没走出几步,一只箭伴着厉响准准的刺入了为首官兵马匹的前方。

马儿一声嘶鸣,被其上的官兵勒住。

“你们干什么?”他愤怒的喊道。

朱瓒将弓弩对准他。

“怀庆府的驻兵?”他慢慢说道,“你们经略安抚使是谁?座下都总管是谁?都监是谁?你们属于哪个都寨?团练是谁?剿匪手令可有?”

这几句话问出,让对面一阵沉默。

场面变的凝滞,山谷里连风都停下了。

就在大家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对面的官兵发出一阵哄笑,他们也不说话,就是狂笑,笑声整个山谷都摇晃起来。

第五十五章 在后的黄雀

朱瓒没有动,依旧稳稳的举着弓弩盯着为首的官兵。

护卫们身上都已经伤痕累累,但大家神情肃重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高管事则肃重中带着悲愤。

“老雷,我信了。”他忽的说道。

雷中莲没有理会他,拿起手里的长枪。

他的身上也被血染红,有对方的也有自己的,他的神情疲惫,面容越发的木然。

而且他这一次只能一只手拿着长枪。

那只右手已经毫无知觉。

以为一战已经退敌,没想到一切只是开始并非结束。

但是他没有遗憾,纵然这一次还是不能护着方家的少爷全身而退,力战而死,也算是完成一个镖师的承诺了。

在对面官兵的狂笑声中,他们一行人挤在一起沉默着,肃穆着,看上去就像小时候被一群顽童嘲弄的弱小孩子,很是可怜。

对面的官兵终于停下笑,随着为首的官兵一挥手,整齐的亮出了弓弩对准了他们。

“白鹤梁山贼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又有过路商人方氏一行数十人遭遇伏击,全体覆灭,特奉命剿杀白鹤梁山贼,以安民心,抚慰遇难者。”他朗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明明活着却说他们全体覆灭,这意思就是要杀了他们了,然后推说到山贼身上?

虽然已经取得一场胜利。纵然也做好了再战的准备,护卫们此时还是都面色灰白。

跟那些山贼相比,眼前的配备齐全的官兵简直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只能被碾压。

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绝望。

人定胜人是可以,但人却胜不了天。

天要灭了他们。无可逃。

高管事下意识的看向朱瓒。

这一次他还能带着他们逃出生天吗?

朱瓒也看向他。

“别看我。”他说道。“你们出的一万两是刚才的价码,已经钱货两讫。”

什么意思?坐地起价?

虽然觉得这场景谈钱有些不严肃,高管事还是结结巴巴的开口了。

“我再出一万两。”他说道。

朱瓒嗤声。

“你精明我也不傻。”他说道。抬抬下巴向前方,“现在这场面,一万两我可不干。”

“那两万两?”高管事下意识的说道。

朱瓒冲他翻个白眼。

“生命无价。”他说道,“我可不是那种只认钱的人。”

不是吗?

高管事心里说道。

朱瓒转头看向马车。

“喂。我说,螳螂已经引出来了。”他看着君小姐说道。“可以请你的黄雀出场了,再等下去,你的人没被打死就被吓死了。”

什么意思?

螳螂黄雀?

高管事有些懵,也看向君小姐。

君小姐掀起了车帘。笑了笑,她伸手在车外,手里拿着一根竹筒。其上安置着一只烟花,另一只手轻轻一甩。火捻子亮起来,点燃了烟花。

蹭的一声尖利的嘶鸣,烟花腾起,在山谷的上空炸开一片黑烟。

什么?

这一次轮到那边的官兵们神情不安,马匹骚动,下意识的看向上空。

四周响起如雷般的轰鸣声,山谷上,山崖上,山谷两边有无数的人马冒出来,同样的铠甲鲜明,弓弩刀剑齐备,团团围住了这群官兵。

“河南路都巡检办案,缴械不杀。”

“河南路都巡检办案,缴械不杀。”

一声声喊此起彼伏席卷整个山谷,这一次被围困的官兵们面色灰白神情惊惧。

这是怎么回事?

都巡检大人的兵马怎么会来到这里?

山谷里喊声雷动,如天罗地网。

惊慌的不止官兵们,方家的护卫们也有些回不过神。

有了先前这些官兵突然弓弩相对,对于后来的这些官兵他们也有些拿不准。

“这是护着咱们的人吧?”

纵然已经看到这些官兵是在君小姐点燃烟花后出现的,肯定跟君小姐有关,但高管事还是问道。

一是确认,二也是安抚大家已经绷要断的心弦。

“是,这是已经接到请求赶来护卫咱们的河南路巡检官兵,河南路巡检都营大约有四千精兵,此趟调集赶来的有三百众。”君小姐说道。

三百众!

护卫们顿时神情大喜,还没来得及雀跃,朱瓒的声音喊起来。

“喊个鸟啊!”他冲着两边的官兵大骂,“让你们来巡街还是露脸了?还不立刻开弓射箭,射死鸟,那才叫扬威呢!喊什么喊啊?红姐儿出街啊?”

虽然他的声音盖不过三百众精兵的吆喝,但高管事还是很尴尬。

“高兴什么呀你们,那些现在被围住了,我们就站在他们前边,他们要是亡命起来,跟我们同归于尽怎么办?”朱瓒又说道,抬脚踹了前边放下弓弩的护卫。

的确是这样。

护卫们顿时再次紧张,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距离他们最近的这些官兵。

“他们亡命,咱们也拼命就是了。”高管事说道,握着手中的刀,大约是有了底气也便豪气冲天,“咱们的家人子孙都有方家照料,子女们想要学徒就去票号学徒,想要读书就去领束脩进学堂,衣食婚丧嫁娶全权负责,还有什么后顾之忧,都已经杀到这种地步,谁还怕谁。”

护卫们亦是豪情满满。

“谁怕谁!”他们齐声喝道。

“我怕啊。”朱瓒喊道,“那你们挡好了,别连累我。”

高管事翻个白眼没有理会他,他们这边呼喝声未落,新来的官兵便如同朱瓒喊的那样一波箭雨射向那边的官兵。

官兵们人仰马翻。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伴着弩箭这样的喊声接连不断,随之是惨叫痛呼以及人马骚乱。

只是被张网屠杀的羔羊不再是方家的人,而是原本以为自己是屠夫的一方。

这大概就是命运无常,你永远猜不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吧。

方承宇坐在车内看着面前这如同修罗地狱的血腥场面。

第五十六章 事了拂袖去

鲜血,惨叫,让夏日里的空气变得如同秋日般肃杀。但这肃杀并没有持续多久。

居高临下又突然出现,再加上身份的压制,几波箭雨过后,这边的官兵陷入了混乱。

当那些强硬想要杀出一条路的接连被准确的射穿,更多的人便再没有抵抗之心纷纷抱头缴械。

亡命攻击方家人的场面没有出现,让严整以待的护卫们松口气又有些失望。

“还以为多凶悍呢,连那些山贼都不如。”高管事说道,“连拼都不敢拼一下。”

“不,他们不是不凶悍。”君小姐说道,“当然,那些山贼也不能说凶悍。”

那到底凶悍还是不凶悍?

高管事看向她,朱瓒也看了眼她。

“山贼面对咱们,咱们不过是一介草民,他们与咱们没有任何勾连,所以无所顾忌,人无所谓才无所畏,所以悍勇。”君小姐说道,伸手指了指前方正被围住的缴械的官兵们,“但他们面对官兵,那就不一样了,且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就说秋后算账累及家人谁也要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