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们要面对的可不是草芥山贼百姓,而是与他们一般的官兵,不是说杀死了就杀死了,扔在荒野无人理会,事后也无人查问。

这挑战的可是官家的脸面,总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叫你还回来。

人有所谓也就有所畏了。

此时缴械投降,不过是事后判个军罪,运气差的丢了命,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他们行事是受上级指派,牵连不到家人,犯不着为此舍家舍命的。

高管事等人听得点头,一旁的朱瓒却冷笑一声。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说道,“好像压着别人他们就能无所不能似的。遇到事跑的比谁都快,没事到处都是规矩,悍勇,拴着链子的狗算什么悍勇。”

“这话就不对了。”君小姐说道。看向朱瓒,“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了链子只会肆意妄为的狗只能算是悍,却算不上勇。”

朱瓒大怒。

“胡说八道。”他说道。

这小子一路上插科打诨胡言乱语,倒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他发起怒来阴沉着脸。眉宇间满是戾气,就连刚经过生死厮杀血都染了衣袍的护卫们,也忍不住打个寒颤。

他不会打人吧?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历高管事已经不去揣测,但他可以确信一点,这个男人很凶悍。

高管事想要迈步挡住他,但有人先一步。

方承宇从车里挪过来挡住了君小姐。

“哥哥,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认真的说道。

朱瓒呸了声。

“我才不是君子。”他说道,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一个女孩子,她能知道什么,如今说的这些也不过是她那当文官的父亲灌输的观念。

他吓她做什么。

虽然她看起来也并没有被吓到。

“你们这些读书人家说起话里头头是道。”他嗤声说道。收起了戾气,掩下阴寒,“却不知道多少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多难。”

“我知道啊,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君小姐说道,“但不能因为难,就要责怪那些道道,道可道,非常道,也不都是说说而已。”

这是要论道了?

耳边官兵们的呵斥声,伤者的哀嚎不断。口鼻间死尸的血腥气弥散。

他们这些人刚差点被劫杀灭口,现在在这里站着论道,是不是有点不严肃?

高管事呆呆的想着。

还好一向喜欢和人辨个分明的朱瓒并没有想要论道,不屑的笑了笑。

“我走了。”他说道

走了是什么意思?

大家还有些没回过神。却见朱瓒已经大步向前而去,同时打了呼哨,在一旁的一匹马得得的跟上来。

“令九。”君小姐喊道。

朱瓒停下脚回头看她。

君小姐想说些什么,又没有什么可说的。

前尘他们没有往事,以后就算有事,也不是现在能说的。

她最终笑了笑。心里又默念过令九这个名字,忽的有些促狭。

“相识一场同行一路,你可记得我的名字?”她问道。

你可记得我的名字?

一个男人家没事记得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做什么?

再说女子的名字除了父母兄弟,也就只有丈夫才知道的。

这话说的有些不严肃吧?

高管事抬头看天凝这眉头,手中掐算似乎是要立刻知道什么重要的数字一般。

护卫们则都看着自己手中的弓弩,神情严肃,似乎立刻要进行一张殊死搏战。

雷中莲和方承宇一如既往。

朱瓒嗤声,冲她挑了挑眉。

“君小姐,相识一场同行一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钱货交易而已,已经两讫。”他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了。”

想太多。

她并没有想太多。

他到底是为什么总怕别人想多呢?

君小姐笑了没有再说话,朱瓒也不再看她翻身上马向前。

那边的官兵看到了阻拦。

“什么人?现在不许乱走。”他们齐声喝道。

“往家里报信的。”朱瓒停也没停的喊道。

官兵们向君小姐这边看过来,高管事迟疑一下伸手做个确认的手势。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急着往家里报信,官兵们不以为疑没有再理会。

君小姐看着朱瓒消失在视线里。

真是出现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

就如同人生一样,瞬时万变,永远猜不到会发生什么。

不过当然,君小姐还是能知道眼前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

“是方少奶奶吧?”

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魁梧将官说道,视线落在君小姐身上。

纵然亲眼看着这些人绞杀了适才的官兵,但护卫们心有余悸对他很是戒备,手里的弓弩毫不客气的对准他。

将官脚步停下,锐利的视线扫过他们。

这几十个护卫形容疲惫但却双目有神。

这些人适才的英勇他亲眼看过,就算见惯了悍勇的将士,他也面露赞叹。

而且这其中有两个更为悍勇的。

将官视线扫过,看到坐在车上的握着长枪神情木然的雷中莲,这是一个好汉。

虽然军中不能普及他这般的枪术,但收在军中也能成为一个悍将。

说到军中,另外一个人就更值得收入麾下了。

如果说这个耍枪的是个悍将,那那个人就可以能培养成一个万人敌。

虽然他看起来没有杀敌多少,但这边几十个护卫全赖他的指挥才能逼退这些山贼。

要知道这些假冒的山贼虽然只是散兵,但跟这些没经过团体作战的护卫们来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但这些护卫却硬是扛住了山贼的攻击且将他们击溃,逼的隐藏在背后的官兵们不得不亲自出面。

这才让他们抓个正着,人证物证确凿,省却了拉扯麻烦。

将官的视线扫视过,却看不到那个人。

那个人呢?

适才好像走了一个去送信的,莫非是他?

算了这个不急。

他收正视线笑了笑,摆手制止亲兵们的跟随孤身迈步上前,在这些护卫弓弩前几步才停下,拿出一块木牌。

“德盛昌方曹氏说此事交由你处置。”他说道。

第五十七章 险中求生的如愿

听到德盛昌和曹氏,高管事深吸一口气。

这件事原来如此啊。

老太太可真是瞒人瞒的吓死人。

早知道如此危险,他同时又想到,当初可还敢主动请缨来接方少爷回家?

其实这次来除了对方家的忠心,他也是有私心的。

宋大掌柜已经落马,票号里人事大变动,当然高管事的资历还没想觊觎大掌柜的地位,但级别高一些的掌柜还是很有希望争一争的。

所以他才这么积极,原本想着这次的任务没什么难度,毕竟护卫肯定周全,也必定保证方少爷行路舒坦,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回想适才的杀戮,虽然暗地里藏着这么多精兵,但当时都那么激烈了,精兵们都没有出来,而是一直等到最终的幕后黑手出现。

这不是对那些护卫们无情,方家对方少爷也是狠了心了。

这算是将方少爷直接扔进了狼群里,这种状况下谁敢保证万无一失。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真是一句大实话啊。

这次是意外的惊险,但也是意外的惊喜。

高管事看着自己手里的刀。

与方家少爷,德盛昌未来的大东家共赴险同杀人的情义可不比一般啊。

那么大掌柜的位置大概也能想一下了…

所谓富贵险中求,天上不会白掉馅饼,老天爷真是公道。

高管事深吸一口气,整了整神情上前接过木牌。

这木牌他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这是德盛昌标志的对牌,陌生的是这种规格的对牌他这种级别的人从未接触过。

尽管没有见过,他也将对牌认真的审视一遍,这才转身捧给君小姐。

君小姐接过看了看转手又给了方承宇。

“这是祖母的令牌。”她说道。“现在你就是德盛昌的大东家了。”

方承宇伸手接过。

没有问为什么祖母的令牌会在这个将官手里,没有问这个将官为什么能得到祖母的信任,更不问祖母为什么能指使这个将官。

并且虽然这将官说的是交给方少奶奶处置,但君小姐递给他时,他也没有丝毫的推辞。

你给我,我就接着,你让我做。我就来做。

“辛苦大人了。”他起身下了车。不用人搀扶,也不用拄拐杖,稳稳的站住。对着将官施礼,“我是德盛昌方承宇。”

将官也看向方承宇。

这个少年年纪不过十四五岁,面容俊秀,虽然看上去有些瘦弱。但姿态娴雅,风姿照人。更令人敬佩的是他的神情,平静而温和,就好像在平和的大路上遇到了自己的长辈,从容的施礼问候。

丝毫不像刚经历一场劫杀。

这种沉稳的心态。不是见惯了劫杀,就是看透了生死。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这种年纪的孩子能具备的。

不过富贵非凡的人家总是会养出非凡的孩子。德盛昌这种富豪且又有着如此大背景的人家,其下一任掌家人也不能以平常人论之。

将官含笑点点头。

“不错。不错。”他夸赞道。

方承宇站直了身子。

“那么就再劳烦大人来审问。”他神情温和眼神凝玉的说道,“他们为何来,听从何人之命,何为证,同党多少,如何联络。”

他这几句话说出来,将官也收起了先前的笑容神情肃重的应声是。

就好像面对自己的上官,而不是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年。

对于他的恭敬,方承宇也不像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年。

“大人,这些冒充匪贼的官兵都交给你了,望你勤谨查出真相,揪出乱军之人,为我方家十几年的冤案平复,毋负众望。”他语气平和但却有力的说道。

将官站直了身子。

“方公子放心,末将明白。”他大声说道。

看着将官转身大步而去,在场的护卫们看向方承宇满是敬意,高管事更是激动又欣慰,眼里不由泪光闪闪。

传闻中活不过今年将死的少爷,一路上如同一个娇惯的小姑娘般的少爷,原来有这般的风姿气派。

面对杀戮没有惊慌失措,面对这威严的将官没有畏惧,态度温和,言语有序,进退得当,如同他们想象的当家人一样。

当家人转过身看向车内。

“九龄。”他喊道,神情认真又不安,捏着自己的手指,“我刚才这样做行不行?我快吓死了。”

护卫们或者看天或者看地各自专注。

不管怎么说,少爷也还是个孩子呢,高管事揉了揉脸想着。

君小姐笑了笑。

“你做的很好。”她笑道,“而且你不用害怕了,我们都不用害怕了,现在该别人害怕了。”

泽州府阳城县。

已经连续炙热好几日,虽然是清晨大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显得有些空静。

一辆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前呼后拥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

马车一直到了城门外一处酒楼前。

掌柜的早就在酒楼前迎接,不待马车停下就上前,亲手扶着方老太太下车。

“老太太今日你又早了些。”他恭维的笑着。

方老太太哈哈笑了。

“再早也没早过你。”她说道。

“可不敢,这还是跟老太太您学的,想当初我接受这酒楼,您也忙着生意,那时我可暗地里较劲呢,结果整整一年,你每天都比我去店铺里早,我是彻底的认输了。”掌柜的笑道。

那时候啊,家中突遭变故,以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她不得不接过家里的生意,不辛苦不努力没办法啊。

“转眼都过去十几年了啊。”方老太太感叹道。

掌柜的点头。

“祖母你们又在忆苦思甜吗?”方玉绣说道,一面从马车上下来。

“二小姐,你可是稀客。”掌柜的笑道。

方老太太笑着搭上方玉绣的手臂,和掌柜的说笑着进了酒楼。

路边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方家的老太太最近天天都来喝茶。”有人说道,“说是避暑。”

“这里能避什么暑,还不如方家的好花园呢。”有人答道。

“什么避暑啊是散心,你们不知道啊,方家出的那大事。”也有人立刻说道。

这件事整个阳城都知道,已经议论的不能再议论了。

“哪有什么烦心的?不是已经抓住了。”

“但是方少爷还是被害了啊。”

“不是,我听说是方少爷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都害了那么多年了。”

“要不为什么方少爷还不出现?估计是被害死了。”

“那怪不得要散心呢,这事可真是太堵心了。”

外边的人议论纷纷,酒楼里最高处的包厢里安静祥和。

一如往日方老太太坐在窗边,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大路上,在这里可以看很远。

虽然清晨时分,但大路上已经不少人行走。

虽然可以看得很远,但也不一定能看清啊。

方玉绣站在方老太太身后也看着外边。

能认出哪个就是报信的人来吗?

她的念头才闪过,就见坐着的方老太太猛地站起来。

“来了。”她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第五十八章 一家欢喜一家愁

来了。

听到方老太太这句话,方玉绣的手握紧了椅子的靠背,心揪了起来,瞪大眼看着外边。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是生还是死?

“红的!红的!”方老太太喊道,“十九年了,十九年了。”

她的人已经冲到了窗户边,喊着听起来语无伦次又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方玉绣听得懂。

十九年了,她们等来了好几次亲人的消息。

等来了祖父的丧命的消息。

又等来了父亲丧命的消息。

又等着弟弟丧命的消息。

家里的白布麻布堆积着准备着,以为再也看不到红色的生的希望。

现在终于等来了,终于改换了。

“终于等到了。”她喃喃说道,一向平静喜怒不露的她泪水难以抑制的溢出。

说实话,她陪着祖母来心里真的很害怕,真的不敢来,她不知道万一看到的又是死亡的消息,她可怎么办。

这一点她还真不如祖母。

祖母不仅亲自等着,而且还敢让报信的直接将结果告诉她,不猜不问不用缓冲委婉,是红是白,是生是死,她就敢这样看,这样接着。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视线里大路上疾驰而来的两个人马身后绑着的红色的旗变得模糊如一团火。

大路上车马越来越多,一骑疾驰穿过街道,直向县衙而去。

马上的人明显是官差,公务来往行人不敢耽搁纷纷躲避,看着人马直接就进了县衙。

因为没有本地人任本地知县,所以县太爷在当地都没有住所。县衙后设有内宅,供家眷们居住。

阳城县衙的内宅修缮的很考究,还有后花园。

此时李县令就在花园里避暑,赏着荷花,烹着香茶,无比的惬意。

身边一个书吏拿着扇子摇着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

“千算万算,他们还得经过白鹤梁山。”他说道。

“准备的周全些。一而再再而三。方家这次准备的很周全,也不知道怎么行了大运,正赶上锦衣卫办差。害的咱们那边的人束手束脚。”李县令闭着眼躺在摇椅上说道,“所以莫要小瞧了他们,蚂蚱还能蹦三蹦,看看他们这次蹦的多高。一个将死之人都能救活,还让我们十几年的安插都搭了进去。”

“蹦的再高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书吏笑道。“这次咱们那边准备的也很周全,先是散勇,然后才是正身,就算他们逃过散兵的攻击。对于出现的官兵们肯定不会起疑。”

李县令睁开眼叹口气。

“想想也怪可怜的哈。”他说道,“绝望之际看到救兵从天而降,是多么的欢喜不已。结果…”

他说着抬手一挥,做个砍头的动作。口中发出噗的一声。

“这得多悲伤痛苦的事啊。”他说道。

书吏却摇摇头。

“也不一定。”他说道。

竟然敢不同意吗?这个书吏还是个耿直的人呢。

“王江他们手上动作很快,说不定手起刀落他们到死还能保持着欢喜。”书吏接着说道。

李县令看着他,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书吏端起茶恭敬的递过去,李县令接过饮茶再次惬意的躺回去。

“这一次方家算是可以彻底的退去德盛昌了。”他说道。

书吏也是满脸的感叹。

“为了这一天,大人也是不容易啊,也可以说费心了一辈子呢。”他说道。

李县令摇头。

“这样想就不对了,做什么事能不费力气啊。”他敲着膝盖,“这荣华富贵是要享受一生的,自然得来不容易,我寒窗十年,才得来这半生官身,谋划二十年,能得来这子孙后代的富贵,不辛苦,不辛苦,我觉得老天爷很公道。”

“大人不骄不躁坚韧如松实在令人佩服。”书吏诚恳的恭维道。

他的恭维声未落,就听得外边有人蹬蹬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

李县令皱眉看过去,见一个官差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噗通就跪在地上。

“不好了,王大人他们,败了。”他喊道,一脸的恐惧伸手指着外边。

什么?

李县令一脸不可置信,书吏也面色愕然。

“怎么可能?”他们异口同声喊道。

就算方家有众多的护卫,但那也抵不过百多人的埋伏啊,更何况他们一路监视,对于方家的护卫人数掌控的再清楚不过。

他们将近二百人啊,对付一个不到一百人的车队,而且还是官对民,且明暗两手准备。

怎么可能败了?

怎么就败了?

而且什么时候败的?

“什么时候败的?怎么败了的?王六呢?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李县令一叠声的问道。

来人跪在地上神情慌乱。

“我不知道啊,什么消息都没传来,我就是等不到消息才不得不去问,我才知道王大人他们出事了。”他说道。

没有消息,消息都传不过来了。

安排的如此周全,怎么还是看起来纸糊的一般,一捅就破了?

李县令和书吏面色苍白。

事情一开始就不对。

这一开始是什么时候算起呢?

李县令脑子有些乱。

“方家竟然这么厉害吗?”书吏颤声喃喃。

方家当然很厉害,要不然为什么他要筹谋这么久,筹谋的这么隐晦,用钝刀子割肉,用诅咒为掩护。

就是为了避免被方家察觉而兔子急了咬人。

方家这只兔子咬一口可不轻,足以让他们前功尽弃。

已经拎出宋运平了,怎么还有问题?

怎么会有问题,他们一直监控着窥视着,根本就没有问题啊。

唯一的意外就是那个少奶奶医术高超。

那也不算什么问题啊。

再高超的医术也救不活死人。

“大人,怎么办?”书吏颤声问道。

李县令早就没了惬意,将面前的茶杯摔在地上。

不管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败了。

“王六他们不会供出我们吧?”书吏又说道,“或许是因为方大爷的事,方家护卫严密,王六他们才栽了跟头?”

这也有可能。

但现在他们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存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李县令一咬牙。

“他们那边是布置好了抄了王江的底,那我们就去抄方家的底。”他说道。

抄方家!

“大人,理由呢?”书吏下意识的问道。

现在可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调动官差抄一个富家大户,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县令一脚踹开他。

“要什么理由!我要弄死她还需要理由吗?”他说道,“金人奸细,格杀勿论。”

再厉害的老虎死了也就没有威胁了,虽然这么做自己也可能送命以及筹谋之事一场空,但到底还有希望搏一搏。

也只有这样撕破脸了,书吏也跳起来就要领命,却还没站稳,门外又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来人是个家丁,神情惊恐,“县衙外被官兵围了。”

官兵?围住了县衙?

好快。

李县令脑子仅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就听得外边山呼海啸,伴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震得地面都在抖,那是县衙大门被推倒了。

“奉山西路经略使、太原知府大人之命,捉拿金人奸细李长宏,凡有妄动抗命者,格杀勿论。”

此起彼伏的喊声也铺天盖地的响起。

怎么也用这个理由?真是令人讨厌。

李县令再次想到,下一刻他就被冲进来的如狼似虎的将兵们掀翻在地。

视线里天翻地覆,就如同他的命运一般。

命运就是这么无常。

第五十九章 相见欢

在阴暗腥臭的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宋运平抓住了栏杆。

“拿点水来。”他冲外边喊道,“我要喝水。”

喊了半日有两个牢卒一脸不悦的走过来。

“喊什么喊?”他没好气的说道。

“倒茶来。”宋运平也没好气的说道。

两个牢卒瞪眼。

“我说宋运平,看来你这牢是越做越舒坦?”他们说道。

他娘的真难熬。

以前他装谦卑在方家伏低做小,那时候虽然也觉得苦,咬着牙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有时候回想自己这半生,也挺佩服自己的,大约觉得当年勾践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吧。

但在这牢里一住,才知道真他娘的苦啊,一天两天的熬着,十天半个月的可真是熬不下去了。

这李长宏搞什么啊,怎么这么慢啊。

“少废话,拿水来。”宋运平说道。

“你他娘的,都要死了,这么横?”牢卒骂道。

宋运平冷眼看着他们。

谁死我也不会死!

你们全死光了就我不死!

他想要抓着栏杆大喊,看着吧,我马上就会被放出去了!

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呵斥声。

“又有重刑犯来了。”两个牢卒反应过来说道,神情又有些惊讶,“最近没听过谁犯事啊。”

“给爷爷拿水来。”宋运平喊道。

两个牢卒没理会他,看着几个兵丁拎着一个男人拖进来,这兵丁从来没见过啊,他们不由停下脚。

刚要询问,那几个兵丁看过来。满脸的凶悍,二人吓的一时忘了说话。

“宋运平在哪?”为首的兵丁问道。

找宋运平?

牢卒下意识的伸手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