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打住,这个不能说。”

高谈阔论的男人说出上一句故事时。被旁边的汝南乡亲顿时喝骂。

男人这才察觉失言红着脸咳嗽一声。

“这个不说了。”他说道。

正听得眼睛亮起耳朵竖起的阳城民众顿时嘘声。

“说。说,就说这段。”他们起哄道。

“这段没有,这段没有。”汝南的人齐齐的摆手否认。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神态。

君小姐是他们汝南人,不管怎么说,当街搂抱强留一个年轻男子的事总是不光彩,他们自己家知道自己家孩子的顽劣也就罢了。在外人前还是要维护的。

“方家出多少钱请你们来啊,还分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是不是没提前编好啊。”

但在这热闹里也自然少不了冷嘲热讽。

事实上从汝南的求医人陆陆续续到来的时候,这种质疑和嘲讽就不断。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毕竟君小姐是神医这事太突然了。

每一次发生质问和嘲讽的时候,汝南的人都会不解而愤怒。双方也因此发生口角争执。

但随着汝南人从阳城人口中得知有关方家这一段的各种事迹,汝南人也变的冷静下来。

“其实你们这样想也不奇怪。”。

这一次一个汝南人制止了乡亲同伴们争执,站出来神情温和的看着那边一脸不屑的人。

“君小姐带着方少爷刚到汝南的时候没人相信她会真的要开医馆。”他说道。“也没人相信她能在汝南站住脚,所以那胡贵才敢卖了房子。那严老爷才敢推倒了房子,因为她孤女一个,年纪又小,父母双亡,族亲皆无,这样的一人,真的很难相信她有那种对抗欺辱的本事,这也就是所谓的以貌取人吧。”

这话让笑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你们对方家的种种揣测不也是如此吗?”

他接着说道。

“因为他们是商户,士农工商,最低贱,纵然有钱,也只是有钱而已,怎么可能拿着圣旨,让那么多官员们低头听从调派。”

“但是你们到底质疑什么呢?”

“圣旨不是真的吗?你们都看到了啊,官员们也确认了啊,是真的啊。”

“就跟当初在汝南,君小姐在倒塌的房屋上宣布九龄堂重开,免问诊免医药费且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时,我们也不相信啊。”

“她治好了一个人,治好了两个人,我们都认为她是用方家的钱买来的名医药方。”

“但她治好了三个人,四个人,她能治的人都治好了,所有人都看着,没有任何的技巧回避躲藏,全是她一个人做到的。”

“正因为我们看到了,所以我们才相信了她。”

“你们之所以不信是因为没亲眼看到她在汝南做的事,那你们不信我们说,为什么不去汝南打听打听呢?”

“汝南也不远,来往的货商也有不少,或者你们也可以去看一看。”

“当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听别人说你们还是不信,但你们也有亲眼看到的啊。”

“方家的少爷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我们在汝南看到方少爷的时候,只是认为他是个瘸子,根本就没想到他其实原来是个将死的瘫子。”

“但你们知道啊,你们是看着他长大的,方少爷过去什么样你们再清楚不过,现在方少爷什么样你们也都亲眼看到了啊。”

“那你们到底在质疑什么呢?就因为你们觉得她不可能做到,所以她做到了就是假的,就是骗人的吗?”

“要相信一件事,非要找到自己相信的理由才肯相信吗?你们不相信的就是假的,就是不存在的吗?”

“但是这世上真的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它就是存在的啊。”

“不能因为你们不信,就一定要嘲笑质疑它啊。”

大街上鸦雀无声,原本面带讥笑嘲讽的人面色涨红,神情躲闪。

站在远处的方承宇露出笑容。

“承宇,这个人是不是花了很多钱?”一旁的方玉绣低声问道。

“二姐。”方承宇看着她委屈的喊了声,“这些人真不是我花钱请来的,这些可都是九龄的功劳,大家都真的是为她而来的。”

方玉绣抿嘴一笑。

“是,我知道,九龄很厉害,九龄无所不能,一呼百应。”她说道。

方承宇再次笑起来,眼中满是自豪。

“是的。”他说道。

方玉绣伸手戳了下他的额头。

“她这么厉害的人,才不会去呼呢,这呼总是你做的吧?”她说道。

方承宇嘻嘻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们总质疑我们骗人。”他又看着那边的人群,面色带笑,“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这世上不是谁想骗人就能骗的了的,骗人也是要有真本事的,如果没有九龄真的做过这些事,仅仅靠钱,怎么能做到这般的一呼百应。”

方玉绣看着那边的人群也笑了。

是啊,如果没有真本事真情意,她们又怎么对她如此的情真意切。

力都是相互的。

姐弟二人正说话,街上忽的一阵爆竹急响。

怎么了?

大街上的人也都寻声看去,见已经有人向爆竹声所在的地方跑去。

“快去看,有人新开了一个镖局!”

镖局?

泽州多票号,镖局也多,不过开一间镖局可不容易,必须要有名头的师傅有足够的镖师才能得人信服,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开的。

不知道是哪位有名的武师要自立门户了。

众人都好奇的涌过去,只见街上略偏僻且有些破旧的一间门面前正被爆竹炸起一团团烟雾,烟雾散去,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踩着梯子正用一只手将一块匾额挂在门头上。

门匾有些陈旧,如同这宅子,上边的字重新油漆过。

义友行,三字在日光下锃亮。

第一百零一章 这又是哪一出

义友行。

围过来的很多年轻人不知道,但一些年长的人还有些印象。

那是山西老拳师张鹏所创,张鹏一双拳山西有名,人称张拳头。

张拳头行侠仗义乐善好施,无儿无女收养了一群弟子,蹉跎半辈子在泽州开了一个镖局,又经过半辈子的打拼将镖局做的有声有色数一数二。

也正是如此十四年前才能在一众镖局中脱颖而出被方家选来护镖,本以为就此能趁机扬名更上一层楼,谁想到世间事福祸相依,也正是因为这一趟镖,义友行精心挑选的十几个得力弟子全赔了进去。

方家大爷亦是重伤不治而亡。

满山西哗然。

十几个镖师折损在一群山贼手里,义友行成了一个笑话。

张拳头又气又急又悲吐血而亡,义友行从此凋敝散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没想到过了十四年,又能重新看到义友行开张了。

这个义友行,可还是张拳头的义友行?

大家的视线落在那位挂好匾额下来的男人身上,有人哎了声喊出来。

“这不是老雷吗?”

纵然很毫不起眼,在德盛昌赶车十几年大家也都混个眼熟了。

德盛昌赶车的老雷在这里挂匾额,难道说是德盛昌开的镖局?

那可真是稀罕事,但其实也不算稀罕。

别的富商人家会经营很多产业,德盛昌却自始至终只经营票号。

那么现在德盛昌仇人伏诛,少爷恢复健康,所以要蓬勃发展广开新产业了吗?

“这是德盛昌开的吗?”七嘴八舌的询问响起。

雷中莲看着人群摇摇头,一面搬起梯子。

“不是。这是义友行。”他说道,“这是我师父张老拳师的义友行重新开张了。”

果真是义友行!

现场知情的又是惊讶又是意外。

而且他说他师父是张拳头?

“老雷你不是赶车的吗?跟张拳头有什么干系?”有人不解的问道。

雷中莲一只手抓住梯子,闻言回头看着那人。

“我原本是义友行赶车人,拜在张师傅门下学艺,十四年前承镖护送方家人,一直未有完成托付,直到前些时候我护送方少爷和方少奶奶从汝南平安归来。至此义友行承镖守诺完成。”他说道。“所以我也能重整义友行了。”

四周的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听起来又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啊。

“承镖人?我想起来了!当初方家大爷遇袭最终是三个人拖出来,其中一个就是幸存的镖师。”

“对对,是有一个。那镖师还四处喊冤说不是被山贼劫财,是被官兵劫杀。”

“原来那个镖师就是你啊。”

众人的视线再次凝聚在雷中莲身上。

这是另一段旧事,这也是一个旧人。

“咦,你说你护送方少爷和方少奶奶从汝南归来。”有人又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那么说书人说的君小姐携病弱,带老残。跋涉归汝南中的老残,难道就是你?”

雷中莲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一手扛起了梯子,另一只手抬起扶着。衣袖滑下露出僵硬的右手,枯皱而扭曲。

站得近的人看到了都忍不住低呼一声。

这手很明显是残废了。

果然他就是那个老残。

不过既然手残废成这样,他肯定不能再舞刀弄枪了吧?怎么开镖局?是方家给他钱让他做东家。然后招一些镖师吗?

“不是。”雷中莲将梯子放进门后,一面回头答道。“我不请镖师,招一些徒弟,教授他们功夫,再带着他们走镖。”

他?教授徒弟?带着徒弟走镖?

现场的人更加愕然。

真是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个残废一只手的人也能教徒弟走镖?

雷中莲已经走进去了,门外的议论声乱乱。

“既然他就是君小姐带着的老残,那他肯定也亲自经历了迎埋伏,闯陷阱,踉跄过杀场吧。”

“经历过又怎么样?难道他这样子还能亲自入杀场吗?”

“我看就是德盛昌犒劳他给他钱盘个铺子玩着养老而已。”

这边正议论着,街上有马蹄声急促传来。

“让让让让。”伴着呵斥声。

众人看去见是四五个兵士拥簇着一个将官疾驰而来,这些兵将威风凛凛气势汹汹。

阳城这一段来的兵将,不是破县衙的门就是监斩砍人头,让民众们很是畏惧忙躲闪避开。

兵将一行人停在了义友行门前,齐刷刷的下马,兵器铠甲哗啦乱响,很是骇人。

兵士们散开站在门前,面容肃穆,为首的将官并没有闯门而入,而是整了整衣衫。

“雷师傅。”他扬声喊道。

雷中莲闻声从内里走出来,看到这将士眉头皱了皱。

“田大将。”他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被唤作田大将的人笑了笑。

“俺们大人说了,要三顾茅庐。”他说道,“所以俺就再来请您了。”

连三顾茅庐都出来了!对一个残废?

围观的民众瞪大眼不可置信。

雷中莲没有任何受宠若惊,反而几分烦恼。

“田大将,我说过了,承蒙大人青睐,只是我真不能去怀庆路军中为大人效力。”他叹口气说道,伸出自己的右手,“我的手已经残废了。”

那田大将显然装不了斯文,闻言上前一步,眼中带着几分狂热。

“雷师傅,你别谦虚了,在白鹤梁山谷你杀敌的功夫俺们可是亲眼见到的。”他说道,“俺们也打听了,原来你就是双枪花莲啊,这双枪的本事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了。”

围观的民众哗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雷中莲。

双枪花莲的名头和张拳头的名声差不多,听过人的不在少数,不过谁也没有将双枪花莲和德盛昌这个不起眼的赶车人老雷联系在一起。

雷中莲轻叹一口气。

“大人,我的手早已经用不了双枪了,十四年前护送方大爷遇贼时我的手就已经受伤废掉不能再拿长枪,白鹤梁山谷一战,是方少奶奶用金针与我刺通血脉,让我得以最后一战,一战过后,我的手就彻底的残废了。”他说道,“所以白鹤梁山谷一战中你们看到的我,再也不会出现了,再也不存在了。”

门前的嘈杂顿消,所有人都看着雷中莲。

残废的手,方少奶奶金针复原,一战惊人。

怎么最后好像又落在方少奶奶身上?

这其中的信息太多,大家听得有些懵。

“这,这也是方家花钱卖来的托儿吗?”有人喃喃说道,“这是不是找的托儿太多,绕的弯子太大了?”

第一百零二章 人皆有旧

民众们想的太多听的糊涂,但想的简单的田大将却很明白。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听什么,所以脸上满是遗憾。

竟然就此废了吗?

“田大人不用担心,我并不觉得难过和遗憾。”雷中莲说道,一向木然的脸上浮现笑容,“我完成了心愿这是很高兴的事,纵然付出了代价也是值得的。”

那倒是,在战场上能多杀死一个敌人,就算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田大将爽快的笑了。

“不过,雷师傅你纵然不能自己亲自上战场,但也可以教授兵士们啊。”他说道,“你可以做个教官嘛。”

雷中莲点点头。

“是,我也正是这样的打算,虽然我的手残废了,不能耍双枪迎敌,但我人没残废,心没残废,我还可以教授弟子,将双枪传下去。”他说道。

以前他的手废了,整个人也跟着废了,但现在手真正的废了,人却反而更有精神了。

田大将大喜。

“那请雷师傅快跟我们走吧。”他说道,“我们大人已经向上面请了告身,师傅你来了直接可以得到一个从九品的官身。”

虽然是个武官的从九品,但那也是官身,多少人当一辈子兵也得不到呢。

雷中莲这个人竟然得到了这般许诺,从一介平民一跃为当官的。

围观的民众的眼都瞪大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傻子都知道接着。

雷中莲不是傻子,但依旧没有接,他施礼道谢。

“多谢大人抬举,雷某还是不能从命。”他说道。

直来直去的田大将耐不住脾气恼怒了。

“你也是个习武之人江湖好汉。怎么跟那些读书人一般推三阻四婆婆妈妈讨价还价。”他说道,“也不怕告诉你,这从九品官身已经是俺们大人能做的极限,给不了你更大的前途。”

雷中莲没有恼怒。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能从命,第一是我的双枪是走江湖的,适合独战。不适合兵士们学。兵士们还是学些简单有效的枪法,且要讲究战场上的相互配合和战阵,这样比我的双枪反而更厉害。”他诚恳说道。

田大将面色缓和。

“你说的也对。”他说道。“学你的枪法是要投入很大的时间和精力,咱们这些兵将可真没这个功夫,不过,你也可以把你的枪法简化嘛。这样用在军阵群战上肯定更有效。”

雷中莲再次道谢。

“多谢大人厚爱。”他抬起头,“除了第一点。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还是想要把义友行办起来,也好对得起死去的师傅和师兄弟们。”

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发涩。

“我已经让他们等了十四年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忠孝节义。这是田大将也敬重的信念,所以他不会逼迫人违背这个信念,对雷中莲再次说了几句敬佩。便利索的上马带着兵士疾驰而去了。

门前围观的民众一哄而上。

“老雷,真的是要请你去当官吗?”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真的残废了?”

“你是双枪花莲?你真的是双枪花莲?”

无数的问题向雷中莲砸来。雷中莲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将一张收徒的告示贴在门外,然后啪的关上了门。

竟然是半点谈论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雷中莲就是这样。”方承宇对方玉绣说道,“人很死板的,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一句话说不到他就不多说一句多做一步。”

“给钱也不行?”方玉绣认真的问道。

方承宇点点头。

“给钱也不行。”他认真的答道。

方玉绣抿嘴一笑。

“九龄小姐真厉害啊。”她再次感叹道。

“是,她很厉害。”方承宇也跟着感叹,看着聚在一起议论热闹的民众,脸上的笑意更浓,“每个人都应该知道她的厉害。”

虽然雷中莲没有详细说有关他的事,但这并不能阻止事情的传开,毕竟除了雷中莲方家还有其他的护卫也参与了。

阳城的说书人立刻又高兴了,花费了钱财淘到了迎埋伏,闯陷阱,踉跄过杀场的细节,这种危急时刻显神威的情节更吸引人,立刻席卷了全城,重新抢回了被汝南人霸占的地盘。

虽然这个故事里主角是雷中莲,但君小姐的形象却被衬托的更加神秘和厉害。

很多人觉得自己认识的熟知的君小姐原来并不是这样,很期待的想要看看现在的君小姐,不过可惜的是君小姐出门了。

这也更印证了君小姐亲事是假的。

要不然怎么还能到处乱跑来去自如,这只有做客的亲戚能这样,做人家的媳妇可没这么自由。

“君小姐有重要的事做。”

“据说是被请去治病了。”

“真是太遗憾了,我们晚了一步没让君小姐给诊病开药呢。”

“君小姐肯定会回来啊,等君小姐回来咱们去试试。”

“可是君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呢?”

方少奶奶这个称呼渐渐没人提起,按照汝南人的习惯,阳城人也开始称呼君小姐或者九龄小姐,并且热烈的期盼着君小姐的归来。

比怀着好奇心期盼君小姐归来的阳城人来说,方家的人则更关切君小姐到了哪里。

“今天应该到这里了。”方承宇在展开的舆图上仔细的看了很多遍,才点着一处说道。

方玉绣和方云绣还站过来还没看仔细,方承宇又摇头。

“不对。”他说道,手指在舆图上滑动,“应该是这里,九龄熟悉野外行路,这次不带着我这个累赘,她必定走的更快。”

方云绣忍不住笑了。

“她真这么厉害啊,什么都懂?”她问道。

“当然。”方承宇毫不犹豫的答道,“她很厉害的。”

方玉绣摇着扇子坐回去。

“记得不久前小弟还信誓旦旦的说两个姐姐是很厉害的人呢。”她说道,“这才多久啊,就新人换旧人了。”

方云绣抿嘴笑,方承宇看过来。

“二姐,你这话说的没道理啊。”他惊讶又认真的说道,“谁说别人厉害了,你们就不厉害了呢?”

方玉绣一怔,摇着扇子笑了。

“有道理。”她说道,“果然我错了。”

正说笑着方大太太走了进来。

“这么高兴?”她笑道。

如今家里到处都是笑声,整个气氛都变的愉悦。

“在看表妹走到哪里。”方云绣笑道。

“这孩子一个人带这一个丫头,真是太让人担心了。”方大太太说道。

“母亲不用担心,表妹总是及时的通过票号报平安回来,可见是很有分寸。”方云绣笑道。

方大太太眉眼含笑。

“是,的确比以前懂事多了。”她笑道。

方云绣还要说什么,方玉绣先一步开口。

“母亲我们该去对账了,现如今虽然有了承宇做事,但我们学这么多年也不能浪费嘛。”她笑道。

方大太太点点头。

“当然不能,你们姐弟人少,就是要互相扶持。”她说道。

方玉绣和方云绣施礼告退。

“怎么了?”走出来方云绣就问道。

虽然她心思不多,但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很明显方玉绣是故意告退的。

“母亲有事给承宇说。”方玉绣说道,看着一个门外走来的两个丫头,“我们不便在场。”

有什么事是她们不便在场的?方云绣有些不解,随着方玉绣的视线看去,神情顿时也变的复杂。

一个丫头正引着一个丫头走过来,走在后边的丫头低着头怯怯惶惶,正是许久不见的灵芝。

第一百零三章 不如意十有八九

自从揪出苏姨娘的那时,灵芝就和方锦绣一样被关起来了。

那时候为了引出宋运平,对外宣称的是灵芝有身孕,而被苏姨娘害了。

当然如今家里人都已经知道灵芝是假孕。

不过这假孕是她自愿的还是被安排的,并没有明确,所以之后没有厚待她也没有亏待她,但遗忘了她。

“怎么好好的把她带过来干什么。”方云绣神情复杂的说道。

方玉绣看着低着头走进方承宇院子的灵芝。

“事情毕竟发生了,遗忘就真的能当不存在吗?”她说道,“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毕竟当初的事,是承宇他自己做出来的。”

是啊,这件事真是令人…

“小弟也是的,怎么就…”方云绣又急又叹气。

方玉绣吐口气。

“谁又能知道以后呢。”她说道。

谁知道以后那个令他厌恶的人竟然会变成他心尖尖上的珍宝。

方承宇自归来就一直光彩夺目无所不能,不过不知道他看到灵芝是不是会上愁。

想到这里方玉绣有些想笑。

“所以说啊,这人生事真的没有十全十美,都是不如意十有八九。”她说道。

方承宇心里也冒出这句话,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灵芝时。

他没有遗忘这件事,也没有真的认为就此翻过以后不会再出现再提,只不过一直不去想罢了。

也不能说不去想,他想过好几次。好几次在看着君小姐的时候想要说一说这件事。

那一次在君小姐跋涉归来,他借口是有事与她说哄她依旧睡在一张床上时,其实也不是作假的借口,他是想和她说这件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还有就是君小姐离开家上京去的时候,君小姐问他还有什么事要问要说时,他其实也想说一下这件事。但是…

方承宇叹口气。少年人的眉头皱起有忧愁有窘迫。

说了有什么用,事情也是做了,那曾经的厌恶也是真实的。

看着方承宇皱眉叹气。方大太太有些不安。

“承宇,我不是来为难你的。”她斟酌一下说道,“毕竟当初你和灵芝…”

这个话真是不好出口,庆幸的是方承宇显然也不想听到。

“啊。是。”方承宇开口打断她。

屋子里沉默一刻,气氛有些尴尬。

“承宇。我不是给你添堵的。”方大太太深吸一口气干脆的说道。

她不是没看到方承宇对君小姐的倾慕,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而方承宇也没有丝毫要掩饰自己的倾慕。

“只是,她并没有提出的时候。你就对外宣布你和她没有成亲,你们的成亲是假的。”方大太太说道,“你们不是夫妻。你们只是表姐和表弟,我。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灵芝的事,我也不敢替你做决定了。”

如果方承宇真的表明意图,作为一个母亲,替儿子处理一个年少无知荒唐时的风流韵事那是再简单不过又理所当然的。

她有一百种办法让灵芝消失,但她却不能忍受儿子心里有一丝的委屈。

方承宇伸手捏了捏耳朵。

“不,不,母亲,你做的没错。”他深吸一口气含笑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怎么能让母亲替我做决定,替我承担结果。”

方大太太看着方承宇欢喜和心暖都要化了,伸手抚着方承宇的肩头。

这是她儿子呢,这是天下最好的儿子呢。

“这件事母亲这样做就对了。”方承宇挽住方大太太的胳膊笑道,“交给我吧,您就安心的做太太享福吧。”

方大太太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这才正眼看了跪在门角落的灵芝。

“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注意休息,身子才好呢,你表姐也说了,你还要慢慢的调养。”她说道。

表姐说的事,都一定要听,方承宇笑着点头。

看着方大太太离开,方承宇脸上的笑渐渐散去,麦冬和白芍在门外小心的探头,不时的斜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灵芝。

灵芝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浑身发抖。

事发的那一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活这么久,但这活着真是煎熬啊。

直到被方大太太带出来,她才知道方承宇回来了。

她真是吓的差点就走不过来,但又不敢。

她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当初那些人不是说过有人会有假孕状况吗,毕竟她跟少爷做了那么亲密的事,虽然最后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她还小,也不懂,以为摸过亲过就会怀孕也不奇怪啊。

再说,少爷大概也是喜欢她的吧。

灵芝跪在地上从进门时就没敢抬头,只听到少年人清亮的说话声,以及随着走动飘逸的衣角,精美的鞋子,以及淡淡的清香。

以前的少爷她喜欢,现在这样的少爷她当然更喜欢。

她忍不住嘤嘤嘤的哭起来,将头伏在地上。

门外的白芍麦冬忙缩回去站好。

“你下去吧。”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方承宇的声音说道。

没有呵斥没有询问什么都没有,灵芝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让她下去,下去哪?

白芍麦冬在外亦是无措。

“少爷。”灵芝终于大着胆子抬起头哭声喊道。

话才出口,就被方承宇打断。

“下去吧,给她安排一间屋子,不用伺候我。”他说道,说罢人就转过身向内室而去。

抬起头的灵芝只看到少年挺直俊秀的背影。

“你快走吧。”麦冬和白芍不敢耽搁进来低声催促。

她们已经被灵芝连累过了,被柳儿那丫头骂的跟狗似的,现在可别被她连累的让少爷赶出去。

灵芝也不敢耽搁,唯恐惹怒了方承宇,那她可真是一点活路都没了。

方承宇站在内室,脸上没有了笑意闲适,透过玻璃看着院子里的那个丫头。

啊啊这个该怎么办呢。

他又扭头看着室内。

空荡荡的床,空荡荡的屋子,从来没觉得安静这样令人讨厌。

“九龄啊。”他说道,神情委屈又可怜,“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六月中旬的热风随着马儿的疾驰呼呼的打在脸上,纵然蒙着面纱带着帷帽,柳儿还是不得不眯上眼,将身前的君小姐抱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