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她说道。

九褣拿起筷子,姐弟二人对坐不言不语的吃面,晨光渐渐明亮,院子里也有人开始走动,这是几个太监以及宫女。

“公主殿下,该准备上妆了。”为首的太监笑吟吟的说道。

九黎起身,一旁的九褣也站起来,到底是小孩子,神情难掩几分紧张。

九黎伸手拉住他。

“走,去陪姐姐梳妆。”她含笑说道。

九褣点点头,随着九黎走出去,院子里的太监宫女齐齐的施礼。

“恭贺公主大喜。”

“恭贺公主大喜。”

一声声的传出去,将安静的王府变的热闹起来。

九黎拉着九褣,嘴角含笑,身子笔直越过他们,款步而行。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陡然在清晨的街上响起,将路过的人吓了一跳,大家的视线都看过来,才发现是一家店铺开张。

“是做什么的?”

众人好奇的围过来,有人已经指着门上的匾额念出来。

“九龄堂。”

“是个医馆啊。”

医馆门前只站着两个伙计以及两个年轻女子,爆竹放完两个伙计跑进去拿了扫帚等物出来准备洒扫。

既然是医馆,就不能对民众们发出热情的邀请,也没人会对他们说恭喜发财,因此场面显得很是冷清。

两个女子也随之进去了,围观的人看了一刻,京城里每天开张的店铺多得是,也没什么可稀罕的,尤其是这里既没有人来送贺礼,也没有人出来发红包,便无趣的都散开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呢。”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适合开张?”

“适合婚嫁,今天是九黎公主大婚的日子。”

“哦对对,快快我们早点占个地方等着看。”

门外的热闹议论声散去,屋子里的君小姐也环视了一眼堂内。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也说道。

“是啊,咱们家医馆开张的好日子。”柳儿说道。

君小姐看着她笑了。

“那咱们吃碗面庆贺吧。”她说道。

就吃完面啊?这算庆贺吗?

不过小姐高兴就好。

柳儿点点头。

“好啊。”她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送嫁

日光渐渐斜照,宁云钊研读完一卷书了,今日白天的功课就完成了。

他略活动了下,视线落在案头的历书上。

“小丁小丁。”他喊道。

小丁从外边跑进来。

“少爷什么事?”

“贺礼送过去了吗?”宁云钊问道。

“少爷当然送过去了,你都叮嘱多少遍了,我不会忘的。”小丁委屈的说道。

宁云钊笑了笑。

“那开门了吗?”他问道。

“开了。”小丁说道,“我不是告诉少爷你了嘛。”

宁云钊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一片浓绿。

是啊,小丁说了,贺礼送去了,开门特别早,人也不多。

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人。

这样也好,低调一点,大家的关注就少一些。

这里毕竟不是汝南,也没有为掩护解决方家的事的时间限制,这次是真的要做医馆了,那就细水长流厚积薄发吧。

“去看看。”他说道,转身迈步。

“去看什么?”小丁问道。

“去看看这医馆收拾的怎么样。”宁云钊说道。

小丁问完话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天真,这种话根本就不该问。

能看什么?什么都能看,哪怕昨日前日都才看过,今日再看也是应当的。

这些学子们不是常念一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笑着应声是。

但来到君小姐的九龄堂前看到的却是关着的门。

宁云钊和小丁神情都愕然。

“没错啊。”小丁忙抬头看匾额,再看地上的缝隙里还有散落的爆竹痕迹。

怎么刚开张就关门了?

她去哪里了?

宁云钊站在门前有些不安的皱眉。

一向安静的御街上挤满了民众,巡城的兵将在街上列队,但这次并没有驱赶民众,而只是将他们拦在路两边。

“来了来了。”街头那边一阵骚动。

声音散开街上的民众纷纷探头看去。见一队人马从一间宅子内走出来,为首的高头大马宽袍大袖新郎官正是陆云旗。

喧闹声瞬时消散,所有的视线都落在陆云旗身上。

今日的陆云旗穿的不再是繁复而艳丽的飞鱼服,而是黑深衣,黄下裳,头上还带着垂着珠玉的冠帽。

在这一身浓重的婚服映衬下,他的脸虽然依旧白皙的吓人。但整体线条柔和了很多。

陆云旗并不是第一次迎亲穿新郎服。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这几年他名头越发的响亮,乍一看到这个样子的陆千户民众很是陌生。

一队喜庆的人马就在这安静中穿行。看起来很是怪异。

“千户大人大喜。”不知道哪个先喊道,紧接着这声音在人群中星星点点的散开。

很多想要发呆的民众肩头后背也同时被人重重的捅了下。

“干什么?”民众不满的转头,却看到一张眼神阴狠的脸。

“千户大人大喜。”这张脸的主人说道。

“大喜…”民众们结结巴巴的随之说道。

这些结结巴巴的声音汇集而起,让整条街道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千户大人大喜。”

“千户大人大喜。”

陆云旗神情无波。对于街边的安静也好热闹也好都不在意。

这条街道并没有多长,很快就来到了另一边的街头。同样已经装扮的喜庆的怀王府门前。

怀王府的大门已经打开了,站着一队队的太监宫女,明黄的告牌旗帜云集,彰显着皇家的气派。

陆云旗在门前下马。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他没有朋友,除了随行的锦衣卫们并没有其他迎亲的同伴。

民众们在怀王府门前一阵涌涌,随着陆云旗的身影向内看去。

怀王府在京城就好像一个被遗忘的地方。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想起来有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有一个王爷。

这个原本会是天子的王爷。

怀王府上一次打开门还是九龄公主出嫁的时候。民众们踮脚好奇又兴奋的看着内里。

长长的宽阔的甬路,朱墙黄瓦,据说皇帝特意将这里修建的如同缩小版的皇宫,也有前殿后宫,据说富丽堂皇。

这一切都是据说,民众们谁也没机会见过。

借着这机会一边探视着一边闲谈议论着,还有小孩子大着胆子钻过兵卫的阻拦好奇的去看那些告牌和旗子,当然很快就被呵斥赶回去。

这也让门前更添了几分热闹,也有了嫁娶的热闹。

并没有等多久,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锣鼓声就再次响起。

“出来了!”

“快看,九黎公主出来了。”

门前的民众纷纷喊道,又引起一片拥挤,很多人猝不及防被挤得东倒西歪。

“哎呀你这小姑娘。”

他们看着从身边挤过的人,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穿着打扮干净,身形纤柔,但在人群中却如同莽汉一样挤撞着,力气还不小,很快就踩着骂声站到了最前边。

新郎陆云旗已经迈过门槛,在他身后是被人背着的新娘。

新娘盖头遮住了面容,亦是黑裳黄裙的大礼服遮盖着身形,虽然被人背着,也显得姿态端庄。

君小姐只觉得呼吸急促,嗓子发涩,她伸手揪住了衣襟,紧紧的盯着那新娘子。

“是三皇子来送亲呢。”

民众们在耳边低低的议论着。

背着九黎公主的是当今皇帝的三子,尚未成亲也为封王,深受皇帝和皇后的宠爱,年纪比九黎公主要小几岁。

随着新郎新娘走出来的送亲的人还有其他的皇子公主县主等等皇亲国戚,将怀王府门前衬得珠光宝气熠熠生辉,引得民众们惊叹连连。

“皇帝给九黎公主的排场真大。”

“何止排场,你先前没看到那些嫁妆呢。”

“果然是金枝玉叶啊。”

“听说贵妃娘娘受皇帝和皇后所托亲自来怀王府为公主送嫁呢。”

是的来了很多人,但是却缺少了一个人。

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人。

君小姐的视线扫过这些人,没有九褣。

他是要被民众遗忘的人,不能出现在世人的视线里。

就算是姐姐出嫁的时候,他也不能亲自送出来。

九黎公主已经坐进了花轿中,这是皇家公主出嫁特有的仪仗和车辇,煞是富丽堂皇,在一片艳羡惊叹中缓缓驶动。

街上的民众如同潮水般随着车队涌涌而去,站立原地不动的君小姐如同汪洋中的小船被撞的东倒西歪。

送嫁的队伍将会绕城半圈。

她目送着九黎公主的车驾远去,又收回视线看着怀王府。

皇子公主贵人们说笑着各自上了车马。

她们当然不会随着送嫁的队伍一同前行,或者径直去陆云旗的府上,或者就直接离开了。

随着这些贵人们离开,怀王府的大门再次关上,几乎是一眨眼间,原本热闹的门前就冷清下来,只余下一地的碎花彩屑以及炮竹痕迹。

“小姐小姐。”

柳儿也终于能从人群中挤出站到君小姐身边。

“快点我们也快点跟过去。”

她伸手指着街上行进的车队欢喜的催促道,公主出嫁的场面果然跟以前看过的不一样。

君小姐看向那边的车队,在视线里越走越远,她忽的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疾步走去,走到最后干脆拎起裙摆跑起来。

“小姐。”柳儿还没反应过来被扔在原地,忙喊着追上去。

君小姐跑的很快,转眼就转过了街角。

“小姐,你要去哪里?”

柳儿的声音在后喊着。

绕过一条巷子,翻过一家矮墙头,就能来到怀王府的后院外,怀王府的后院里有座人工堆起的小山,站在山上的小亭子上能俯瞰这半条街。

此时的小亭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孩童的身影。

君小姐的脚步猛地停下。

虽然看不清他的形容,但君小姐却知道他正专注的看着街上行进的出嫁队伍,就像自己出嫁那次。

只不过那一次他的身边还有姐姐相伴,这一次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对饮

暮色笼罩街道,街上的马灯风灯逐一点亮,在蒙蒙夜色中璀璨生辉。

宁云钊的视线里也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

“你去哪里了?”他上前和气的问道。

低着头慢悠悠走路的君小姐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看到是他有些意外。

“宁公子啊。”她说道。

夜色让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她的声音也低沉。

她不开心。

宁云钊立刻察觉了。

“怎么了?”他问道,又看向跟在君小姐身后的柳儿。

柳儿要说什么,君小姐已经笑了笑先开口。

“没事,就是随便走了走。”她说道,看着他有些惊讶,“你找我有事?”

礼物选的可满意?

开张第一天怎么样?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事可是随口找出很多事,宁云钊看着她。

“没事。”他摇摇头,也笑了笑,“就是来看看你,没想到你没在。”

君小姐哦了声,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又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很久了?”她忙问道,一面让柳儿开门,“进来坐坐吧。”

“你还没吃饭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顺便吃饭?”宁云钊说道。

君小姐笑了。

“原来你是来找我吃饭的。”她说道,“你请了我两次了,有来有往,这次我请你。”

宁云钊笑着说了声好,没有丝毫的客气。

君小姐想了想看了看天色。

“朱雀大街上的夜市现在也开了。我记得有人说那边有一家老杨家炙烤铺挺好,适合下酒。”她说道。

有人说,应该是朝京里行图上说的吧。

宁云钊点点头。

“三元楼就在那边,三元楼售卖的眉尖酒甘醇绵柔,最适合配炙烤的肉食来吃。”他说道。

君小姐伸手做请。

“请。”她说道。

此时的陆府中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喜庆的大红色。

天地已经拜过,合卺酒也喝过。新娘子坐在了洞房里。而新郎则来到大厅里给亲朋好友敬酒。

阔朗的大厅里坐满了人,侍女们穿行其中布菜斟酒。

在座的人都穿着喜庆的常服,但他们的神态神情不像是来做客而是来听候命令。只待一声令下便立刻如狼似虎而出抄家灭门。

“我陆云旗没有亲朋没有好友。”陆云旗举起酒杯说道,“敬酒。”

他的话言简意赅,甚至有些没头没尾,不熟悉他的人有时候会听不懂他的话。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懂。

他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就是他的亲朋好友。

他敬大家一杯酒。

在这人生大喜的日子里。

在座的众人齐齐的站起来拿起酒杯。

“敬大人。”他们响亮的喊道。

灯火明亮喜庆的大厅里一群人齐刷刷的将酒一饮而尽,连饮了三杯。

陆云旗示意大家坐下。自己转身进去了。

大厅里的人们开始吃才喝酒,或者低声交谈,但却没有半点的说笑,也没有任何一丝喜庆之气。

这场面看起来很是怪异。

明明是喜庆的布置。在座的人却没有半点的喜庆之色,他们肃穆着面容,低沉的声音交谈着。如同参加的是葬礼。

新房这边侍立的太监宫女,看到陆云旗走来。纷纷含笑施礼,让安静的气氛变的热闹起来。

屋门被推开。

“驸马爷请。”为首的太监笑眯眯说道。

陆云旗走进来,这些人并没有跟进来,屋子里陪侍新娘的两个侍女也低头退了出来,房门被关上,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廊下站着的人都退开了。

屋子里点燃着大红喜烛,散发着香气,桌上摆设的皇家才能用的器具,彰显着这场婚礼人的身份。

大红喜帐的床上,已经掀去了盖头换了大红色吉服的新娘端坐,微微垂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听到陆云旗的脚步声,她没有动作,身形依旧,并没有新嫁娘的紧张拘束。

陆云旗没有走到床边,而是径直在桌子前坐下,拿起其上摆着的酒壶酒杯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就这样坐在桌子前连饮了三杯,大红烛照耀下白皙的脸上半点酒色也无。

“殿下,要不要来一杯?”他忽的说道。

坐在床边的九黎公主抬起头,因为新娘妆面的缘故,原本相貌素雅的她眉被描的更弯,嘴被刻意的点小描红,看上去有些不像她,但也显得很是喜庆。

“好。”她轻柔的说道,起身走过来,就在陆云旗对面坐下。

陆云旗斟酒递给她,九黎公主接过抬袖掩着一饮而尽。

陆云旗自己也斟酒一饮而尽,九黎公主已经拿过酒壶自己斟了杯,这一次她慢慢的浅饮着。

酒壶在桌上被二人轮番拿起,斟酒,放下,一个一饮而尽,一个则慢慢的品酒。

陆云旗忽的将斟满的一杯酒倒在了地上,一杯倒下,他接着又要倒一杯。

“她不喝酒的。”九黎开口说道,慢慢的抿了口酒。

陆云旗的手僵了僵,没有再动作。

九黎则拿过酒杯继续斟酒慢饮。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屋子里只有大红喜烛欢快的跳动着。

“看不出来,你酒量不错啊。”

君小姐笑道,坐在临河的草棚下,捏着一个小酒杯看着对面的宁云钊。

宁云钊的手里拎着一个小酒壶,正将酒壶倒过来,并没有半点酒水余下。

“我也没看出来。”他说道,看着君小姐摇头,“你说的喝酒就是一杯酒到天亮吗?”

君小姐抿嘴一笑,看着夜空中细如柳眉的弯月。

师父说,行走江湖的女孩子都要能喝酒,于是她就豪爽的喝了一场,醉倒后师父就不见了踪影。

喝酒根本就不能证明自己是个能走江湖的女孩子,只是证明能轻易就被人甩了罢了。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做这种对自己没有益处的事。

“喝酒,喝的不是酒,是心情,多少都一样。”她含笑说道,浅浅的抿了抿,捡起一块炙烤的鸡皮扔进嘴里。

宁云钊哦了声,再次拿起一个酒壶晃了晃。

“那心情多少怎么论?”他说道,“心情多了,喝的多?还是喝的少?”

君小姐笑了。

她不善于跟人这样说话。

从生下身份就注定了没有人可以跟她平起平坐的聊天,后来离开了皇宫,跟着师父翻山越岭到处乱跑,也很少跟人结交打交道。

唯一长伴的也只有师父,而师父也没正经跟她聊过天。

“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的耳边忽的想起朱瓒在汝南说的话,忍不住噗嗤笑了。

“我又哪里说不对了?”宁云钊笑问道。

第一百三十章 一席醉酒谈

说话的时候走神是很不礼貌。君小姐抿嘴收笑摇头。

“不是,我突然想到别的事。”她说道。

那宁云钊现在这话的意思是在暗暗的套问她为什么要喝酒吧?

问的还挺委婉。

“这个嘛因人而异。”她答道。

师父说,有什么好说的,自己的事说了别人体会不到,大人的事小孩子体会不了,小孩子的烦恼,大人也难以理解,今日烦恼,明日不一定烦恼,明日的烦恼,那就明日再说。

现在她的事就是说了别人也体会不到的。

宁云钊也笑了没有再问,而是将酒喝了一大口,也看着夜空中的弯月。

他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不喜欢被人问,就喜欢自己安静的做想做的事。

将心比心,设身处地,那就让她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们没有再说话,一个大口畅饮,一个小口浅抿,望月,观街景,听着身旁夜市的喧嚣热闹。

小丁从这边收回视线。

少爷要装风雅,那俗事就只能小厮来做了。

他往正吃炒瓜子的柳儿身前挪了挪,堆起满脸的笑。

“柳儿姐姐。”他甜甜的喊道。

柳儿看也不看他一眼。

“柳儿姐姐,”小丁笑着,将一盘糖渍果子推到柳儿的面前,压低声音,“你们小姐今天到底做什么去了?”

宁云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睁开眼眉头酸疼,这是宿醉的结果。

其实他很少喝酒,总觉得喝酒是没意思的事。风月可以吟诵可以感怀,并不一定要有酒才能尽兴。

但昨晚喝了一场觉得还很有意思,尽管没有吟风诵月,没有志同道合的同伴,而是和一个女孩子。

宁云钊抬手按在额头,似乎为了缓解酒后的不适用力的揉了揉。

他从来没想过跟女子喝酒。

而且感觉还不错。

虽然好像也并没有说什么,就是喝酒。看街景。吃烤肉。

宁云钊的嘴角忍不住轻扬,但旋即又垂下。

她昨日心情肯定不好,不知道一酒是否能解千愁。

不过她并没有喝酒。到时自己喝的有点多。

那看别人喝酒不知道会不会也能好点。

宁云钊撑着身起来,外间的小丁听到动静跑进来。

“少爷。”他手里端着一碗水。

微黄微红,闻起来酸甜。

这是什么?

“这是君小姐昨晚给的药米分,说能解宿醉的不适。”小丁说道。

她给了吗?怎么不记得?

“少爷你都喝多了。在前边走,没看到。”小丁笑道。

宁云钊神情微窘。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入口酸涩,却让人精神一震,额头的闷胀顿消。

“我喝的很多吗?”他说道。“没有失态吧?”

他不会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吧?

“没有没有。”小丁忙摇头,“少爷你进退有礼,神情和煦大方。一点都没有醉,君小姐说这不是解醉的。是说人喝了酒都会有不适。”

宁云钊哦了声。

“她说了啊。”他说道,一面放下汤碗,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脸。

“是啊,君小姐说别的不敢保证,医术她最有保证,还说这个药是她刚做的,会在九龄堂售卖,少爷是第一个用的人呢。”小丁笑呵呵的说道。

“看来我真是喝醉了。”宁云钊说道,将湿巾扔给小丁。

要不然她说这么多话,自己怎么一点都没记得。

小丁放下湿巾,在一旁准备了热水,看着宁云钊在屋子里打了一套拳活动了身子。

君子六艺,读书人也不是娇弱不堪,骑马射箭舞剑琴棋书画都是要拿得出手的。

宁云钊一套拳脚结束,出了一身的汗,神情气爽的脱了衣裳用热水擦拭,小丁拿来了干净的衣裳伺候。

“少爷,我还知道一件事。”他笑嘻嘻的说道。

宁云钊没有看他利索的穿上了外衣。

“我知道君小姐昨天去哪里了。”小丁接着说道。

宁云钊哦了声。

“君小姐去看九黎公主出嫁了。”小丁迫不及待的说道。

宁云钊再次哦了声,手上的动作变慢。

昨日是陆千户和九黎公主成亲的日子,半个城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的确很感兴趣。

不过看了成亲,为什么不开心?

他想起昨晚似乎有过的几句对话。

“你有什么烦恼吗?”

那女孩子侧头问他。

宁云钊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

“还真没有。”他说道。

按理说当一个人问你有没有什么的时候,其实就是说自己有,而且期待着你来同欢或者同悲。

最合理最体贴的回答,应该是说自己有,然后一同探讨下,以此来化解对方的情绪。

但是他却答了没有,他是真的没有。

他的出身他的天资,无一不让他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如果非要说有烦恼的话,那也不过是少年不懂事强说愁。

那根本就不是烦恼,少年时强说可笑,现在强说也是可笑。

“我这回答是不是很欠揍?”宁云钊笑道,“像不像是炫耀?”

世间多少人都有多多少少的烦恼,或为生存或为欲望,饱受着贪嗔痴怨憎恨的烦恼,像他这样实在找不到烦恼的人实在是让人羡慕嫉妒,乃至恨。

尤其是在这个别人有烦恼的且要说烦恼的时候。

这话题是没办法继续了,换做其他的人大概会或者尴尬或者恼羞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