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惨,这都第三个了。”

“还剩下一个小的,不知道能不能逃过一劫。”

“肯定逃不过,说昨日就开始发热了,估计明天就倒下了。”

街坊们继续低声随语。

这家人的痘疮闹的凶猛,四周的孩童们都不得不躲开,饶是如此除了这家人的孩子,也有好几个孩子被染上先后丧命。

官府将这边已经化为禁区,不许这家人随意走出,原本想要把孩子送出去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回头看着院子里哭倒的这家人,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被抱在一个老妇的怀里,精神恹恹的吃着手指,并不解悲伤和恐惧。

这个孩子也开始发热了,就跟他的哥哥姐姐一样。

想必很快也就会跟他的哥哥姐姐一样倒下昏迷头面发疮,遍及全身,状如火疮,出白浆,多则七天少则三天而亡。

“他不会犯病了。”

前行的男人忽的说道。

她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屑,他又说的这么笃定,跟他见到这家人痘疮时说的一样,但结果那几个孩子还是发病死了。

“这个痘疮的关键不在于治,而在于防。”

男人前行说道。

“你可记得我来这家后是怎么做的?”

她看着前方男人的背影,怎么做的?

来到这家后他基本上没做什么,除了盯着这家其他的几个孩子以及吃吃喝喝。

“什么叫没做什么。”男人啧了声回头瞪她一眼,“我那就是在做事。”

做什么事?

男人的神情忽的变得肃重。

“我在做让他们可以避免痘疮的事。”

但是…

“你可看到我对那几个孩子往鼻孔里吹过药?”

倒是看过,用细细的竹管,并不是对所有的孩子一起用药,而是逐一。

一个孩子用药之后,还是没抵挡住病患倒下,然后他就会对下一个孩子用药。

这就是说他说的防治吗?但最终还是没防住啊。

“那不是药。”

男人转头看着她,日光明暗中看不清他的脸。

“那是痘毒。”

啪的灯花打结爆响,君小姐也将手里的笔搁在砚台上,发出轻轻的磕碰声。

安静的屋子添了几分灵动。

君小姐站起来,忍不住也像陈七那般来回走了几步。

“痘疮发了就难治,十之四死,且多数也不是靠医药来解治,而是靠命数。”

“要不受痘疮之害,唯有以毒攻毒,这毒便是痘疮之毒。”

“孙圣人曾用痘疮液涂抹来抗痘疮,所以这次我用了痘疮结痂磨粉。”

将痘疮毒吹进没有染病的人口中…

怪不得那几个孩子接连先后发病。

这真的是在治病?这是杀人啊。

“也不算杀人,这几个孩子都是一家人,长期接触,多半已经染病。”

“这痘疮之毒被人接受且能以毒攻毒,是无定且不可预测的。”

“这种办法说出去在世人眼里绝对是恶行,也根本解释不了。”

“所以我才说这病不好治太麻烦。”

虽然已经事过多年,此时再回想起当初那个男人说的话,君小姐依旧如同当时一样震惊的脑子一片空白。

那个男人又笑了,伸手又将一颗杏子塞进她张大的嘴里。

“不过这家人很幸运,最后一个孩子在接了第三个病发孩子的痘毒之后,昨日只是发热,今日却发痘却并没有如先前几个孩子那般凶猛,看来他这次能逃过一劫,这辈子都不会再受痘疮之害了。”

“这就是我能治但我又不能治的原因,试问谁能接受这个先杀人后救人的办法呢?”

“这种不动不治是病患天亡,出手救治则是医者杀人的病症,真的是太麻烦了。”

她理解他的意思,比如他说的父亲的病。

父亲的病如果不治就是胎里带的病,就是命该如此,但如果一剂药用了,极有可能会死,这就成了医者用药杀人了。

但是,父亲的病可以暂时不论,不过痘疮呢,那可是痘疮啊,多少孩童因此丧命,如果真能找出防治痘疮的痘毒,医者不畏艰难,死一些人也是值得的。

日光下那男子呵呵笑了,甩着衣袖。

“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是值得的,但我不是大夫啊,我不是来济世救民的,我也不需要做这么大功德又大麻烦的事。”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顶着神医的名号。

“我只是来救赎我自己的。”

他微微一笑转过头向前而去。

救赎自己?

嘴里嚼着杏子的她站在原地看着日光下被拉长的影子。

那影子又停下来转过头。

“不过,也许你会需要,将来当你遇到更大麻烦的时候,那这件大功德带来的麻烦也就不算什么麻烦了。”

“所以我可以给你指点一下另外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更匪夷所思,办法我给你说了,但就要你自己来做了,我是不会管。”

她才不需要呢,她也不是大夫。

她将杏核吐出来,跟上那个男人。

但是人生就是这么无常,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一个本不是大夫的人,也打着神医的名号做大夫的事,目的也不是济世救民,只是救赎自己。

救赎自己。

师父说他是救赎自己,所以只救力所能及的人,不争名不争利,不需要大功德。

但现在她救赎自己,却需要争名,只有有了大功德,才能有能力救自己要救助的人,才能力所能及。

君小姐在屋中静静的站立一刻,忽的打开门。

夜深人静的院子里却并非没有人,陈七方锦绣柳儿以及两个伙计都站在廊下,君小姐陡然打开门将他们吓了一跳。

君小姐也吓了一跳。

“怎么还不睡?”她说道。

这谁能睡得着,陈七心里嘀咕道。

“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他干笑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有啊。”她说道,想了想,“我想吃杏子。”

第十一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陈七打着哈欠走出屋子,一面揉了揉脸,院子里传来击打木桩的声音。

“她还挺有精神。”陈七再次打个哈欠说道,“看来杏子吃的很开心。”

昨晚君小姐莫名其妙的要吃杏子,还不吃杏脯杏干,而是要整颗的,最好是新鲜的。

这大正月的去哪里找新鲜的杏子,简直是为难人。

方锦绣和柳儿却没有反驳,大半夜的硬是出去敲开了一家铺子买了一罐子腌杏聊以充数。

“到底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要做什么,反而要吃东西。”陈七说道,“简直跟有孕的小媳妇一样稀奇古怪。”

从厨房走出来的柳儿闻言呸了声。

“我家小姐想事情呢,想事情的时候吃些东西怎么了?少见多怪。”她说道。

“那她想的怎么样了?”陈七说道。

二人正斗嘴,君小姐从后院走出来。

“陈林。”她说道,一面放下袖子,“吃过饭你去五城兵马司,需要他们怎么做我已经写好了,你负责安排他们行事。”

陈七应声是,看着君小姐越过他进了堂内。

“她喊我陈林。”他又说道,神情有些古怪。

柳儿翻个白眼。

“你不是叫陈林吗?”她说道。

陈七摸了摸头。

“我是叫陈林,可是我第一次听她这样叫我。”他说道,耸耸肩,“听着怪怪的,我都认不得我自己了。”

而且陈林这个名字真的几乎是没人叫过,也就在族谱上写着,他自己都要忘了。

叫的这么正式,怪吓人的。

希望接下来的事别再吓人。

“让他们负责就是这些,主要是秩序维护。”君小姐说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

陈七拿着手中的几张纸还在低头看,闻言点点头。

“没了,都看懂了,很简单。”他说道。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一定简单。”方锦绣在旁说道,“你认真的点。”

“我当然认真,脑袋都挂脖子上了,我能不认真嘛。”陈七说道。

方锦绣更是瞪眼。

“你胡说什么呢。”她说道。

君小姐笑了。

“他说得对,我们现在就是玩命了,玩的好大家都好,玩不好,都玩完。”她说道。

方锦绣皱眉看她。

“你杏子吃多了?这么酸。”她说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陈七也笑了,将纸张一收。

“那我去兵马司了。”他说道,说罢走了出去。

君小姐也拎起了药箱。

“你去太医院吗?我陪你去。”方锦绣说道。

君小姐想了想。

“让柳儿跟我去,你在家看着。”她说道,“接下来要用钱和用人的地方肯定很多。”

“不是官府出吗?”柳儿插话道。

方锦绣却点点头。

“事情紧急,而官府的人和钱都要各种审批,不如我们自己动作快。”她说道,“你去吧我在家,有事我会和柳掌柜一起办。”

君小姐点点头,带着背起药箱的柳儿走出去。

此时的陆宅里,九黎公主和陆云旗才准备吃早饭。

丫头们安静的进出,在桌子上摆出丰盛的早饭。

九黎公主和陆云旗相对而坐,安静的各自用餐。

“顾先生给怀王加了骑射课。”陆云旗忽的说道。

能加骑射课,就说明身子彻底好了。

九黎公主点点头。

“他也是该学这个了。”她说道,又笑了笑,“顾先生还真是博学多才。”

陆云旗嗯了声。

怀王的这个话题就算在他们这对夫妻之间也是不会多谈的。

陆云旗没有再说,九黎公主也没有再问,二人又继续沉默的吃饭。

“城外来了很多痘疮的患儿吗?”

但停顿片刻之后,九黎公主又抬起头说道。

陆云旗有些微微的惊讶。

九黎公主从来不主动问外边的事。

但旋即又不觉得意外。

痘疮涉及到那个女人。

那个叫九龄且成功引得九黎公主注意的女人。

不过她何止只引得九黎公主注意,就连自己也不也是。

“公主不用担心,皇上已经安排。”他说道。

九黎公主嗯了声,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沉默不问。

“那位君小姐接了圣旨全权负责了吗?”她又问道。

陆云旗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是。”他说道。

不待九黎公主再说话他放下筷子站起身。

“我先去镇抚司了。”

九黎公主放下筷子,含笑颔首,看着陆云旗转身走了出去。

两边的侍女带着几分不安上前要收拾,九黎公主却又拿起了筷子继续吃,侍女们忙退开看着九黎公主神情有些遗憾。

这几日陆大人没有再去外宅,不是在镇抚司就是在家中,但跟九黎公主的关系还是没有丝毫的好转,依旧这样相敬如宾,而且今日看起来公主还有些让陆大人不高兴了。

家里都知道陆大人不喜欢九龄堂,偏偏公主还一直提及,就算是九龄堂治好了怀王,公主也多少要顾忌一些丈夫的喜好吧。

九黎公主又吃了一碗饭才放下筷子,起身走出来,在屋檐下停下脚看向外边。

“这个君小姐还真是有意思。”她自言自语说道。

觉得君小姐有意思的不止九黎公主一个人,太医院的诸人也是这样觉得。

九龄堂这边的动作是全城人的关注点,而也正如君小姐承诺的那样,会清楚的通报进展以及安排。

兵丁们适才沿街宣读说朝廷征用了京城外光华寺安置痘疮患者,同时各路设置关卡进行引导,截住闻讯赶来的路途中的患儿,避免让其进城。

同时已经备好驱厄消邪的汤药发放以及喷洒。

太医院的诸人也自然知道了这些安排。

“需要的药材和熬煮,按照君小姐的吩咐已经转给药工局了。”一个太医说道,看着坐在屋子里的君小姐,带着几分懒洋洋,“最晚下午就能做好发放和泼洒了。”

君小姐颔首。

“那接下来君小姐还需要什么药只管吩咐,我们会一并送到光华寺。”太医接着说道。

君小姐将一张单子递过来。

“需要的药都列好了。”她说道。

那太医伸手接过,看也没看就递给了一旁的吏员。

“我们会立刻准备好的。”他说道,站起身来。

君小姐坐着没有动。

“君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太医有些不解的看着她问道。

“除了药,我还要人。”君小姐说道,“我需要不少于十个的大夫,和我一起救助患者。”

那太医一脸惊讶,似乎她说的是多么奇怪的事。

“这怎么行。”他说道,“我们怎么能跟君小姐去救助患者,我们可是治不了痘疮的,我们要是去了,说不定君小姐能治好的也要成治不好了,那我们可就成罪人了。”

这话君小姐并不陌生,就在年前治好怀王被赶走时她对那些请教她的太医们就是表达过类似的意思。

“我没有什么要告诉你们的,殿下我是治好了,再有什么事就是你们的事了,到时候不要推到我的头上就行了。”

没想到这么快这些太医就用到这句话来反驳她了。

第十二章 我们做不到呀

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太医们心里冷笑。

做人不留一线,日后就没得相见。

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不是瞧不起我们吗?没想到会有用到我们的一天吧?后悔了吧?着急了吧?

治疗痘疮,那么多病患,看你一个人能怎么办。

君小姐坐在厅堂里没有起身,笑了笑。

“没事,你们不用自惭形秽,由我看着不会出问题的。”她说道。

这个无耻之徒!

太医们面色铁青,都这个时候了还如此的羞辱人。

“多谢君小姐青睐,我们才疏学浅不敢领命。”为首的太医气势汹汹说道,“你另请高明吧。”

说罢一众人拂袖要走。

“站住站住。”柳儿喊道,将手里的药箱一拍,“现在就是要你们领命呢,我家小姐是奉命治病的,陛下说了人和物都听从我家小姐的调派,你们要抗旨吗?”

太医们回头看着她,神情铁青又有些犹豫。

原本是要刁难她一刻,让她服个软求个情丢个脸,没想到她不仅不低头,反而依旧嚣张刁钻。

是啊,这个女孩子可是拿着圣旨的,所以才这么嚣张,真要用圣旨调动用他们去城外治病,他们有什么理由可以坚持不去?

“君小姐误会了。”

一个声音从外传来,太医们神情大喜忙让开,看着江太医带着耿大夫从外走进来。

君小姐也站起来对江太医略一施礼。

“君小姐是这样的,不是我们不去,而是不能去。”江太医开门见山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们这些太医身负皇命,为宫妃达官贵人问诊看病,各有负责。”江太医说道,伸手指了指一个太医,“比如这位叶太医,就是负责三皇子的。”

“这位孙太医,乃是贤王王妃指定的。”

江太医一一的将屋子里的太医指着,介绍这个是给公主看病的,这个是皇后娘娘问诊医方的,那个是皇子的,贵妃的等等,随着他所指那位太医便会站出来,带着几分倨傲和愤愤。

“君小姐,此次城外聚集的病患是别的也就罢了。”江太医又看向君小姐,神情诚恳又坦然,“就算我等医术浅薄,也必然要竭尽全力,只是这次是痘疮,我们去的确不方便,一来大家都有病患轮值,二来,说句诛心的话,我们不得不考虑这痘疮的传染性,如果我们去诊治,再回来给皇子公主们治病,万一…”

万一皇子公主们传染上呢?

在场的太医们神情肃重纷纷点头。

“你我都是大夫,也都知道痘疮对于孩童多么可怕,宫里的贵人们也不敢冒险。”江太医接着说道,一面拿出一个腰牌,“不瞒君小姐说,已经有好几个贵人打过招呼了,说自己家的孩子身子不妥,要我们上门问诊,这几日最好不要离开。”

他看着君小姐。

“君小姐,这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很明白。”

君小姐笑了笑没说话。

“君小姐,我知道你有圣旨,奉命办事,你如果硬要我们去,我们当然不能抗命。”江太医说道,对君小姐躬身施礼,“只是我们真的做不到啊。”

看着江太医俯身,耿大夫很是愤愤。

“君小姐你别太过分了,大家都是大夫,我们已经很为难了,我师父处处为你说好话,你却只知道拿着圣旨皇命来压人。”他喊道。

太医们也跟着躬身。

“掌院,你不要求她,我们去就是了。”他们纷纷说道,神情悲愤,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君小姐看着这些人笑了笑,一句话不说抬脚走出去了,柳儿恨恨的瞪他们一眼拎着药箱跟上去。

看着这女孩子走出去,先前躬身委屈愤愤的太医们都直起身互相对视一眼,旋即无声的大笑起来。

江友树也捻须而笑,眼中一片冷嘲。

“小姐。”

柳儿跟上君小姐,又是气又是急。

“就这样算了?”

她们已经走出了太医院的大门,身后的大门在她们刚走出来就砰的关上了,站在台阶上看着外边比往日更加空寂的街道。

“拿出圣旨来怕他们不听话。”柳儿恨恨说道,“竟然敢不听小姐的话,真是不知好歹。”

君小姐笑了笑。

“算了,走吧。”她说道,“强扭的瓜不甜。”

“那小姐你一个人怎么办?”柳儿急道,她虽然没有亲眼见,也听陈七说了外边来的病患最少也有几百人了。

还好各地都接到命令严查痘疮患者,阻止了他们跑出来,要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不过也并不能阻断多久,京城这边皇帝下令给痘疮儿治病,那其他地方的痘疮儿知道了怎么可能不会不赶来。

这样算下来小姐得面对多少患者,累死她一个人也不够用。

君小姐回头看了眼太医院。

“无妨我…”她说道,话没说完听的马蹄急响,一队锦衣卫出现在大街上。

被拥簇其中的陆云旗看到了站在太医院门前的主仆二人,勒住了马,居高临下的看过来。

君小姐收回视线垂目。

“走吧。”她对柳儿说道,抬脚迈下台阶。

“你来这里做什么?”陆云旗的声音问道。

这是少见的事,跟在陆云旗身旁的江百户微微惊讶,如果大人要知道什么事,自然有办法知道,他可是从不这样直接问对方的。

对于陆千户来说,主动开口问一件事是很没面子的事。

更没面子的是这被询问的人竟然还装作听不到。

“喂,大人问你…”江百户皱眉喝道。

陆云旗抬手,江百户的声音顿时停下。

“不是让你出城治病吗?为什么还在这里。”陆云旗接着说道。

这是质问吗?君小姐没说话,柳儿却忍不住了。

“我们又没说不去,这不是来找人,这些人不去嘛…”她喊道。

“柳儿。”君小姐喝止。

柳儿的话停下,陆云旗木然的神情看着君小姐,然后翻身下马。

“去。”他说道,看向太医院,“让他们都出来听从调命。”

江百户一怔,君小姐也愣住了。

“不用的。”她忙说道,但江百户已经反应过来,带着一群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冲向太医院。

砰的一声,紧闭的太医院大门竟然被这些人硬生生的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响声,震的地面抖了抖,也震断了君小姐要说的话。

干什么啊!

君小姐看向陆云旗,眉头凝皱有些惊讶。

第十三章 不用也罢

干什么啊?

要抄了太医院吗?

太医院又不是谁的家,哪有被抄的。

还在厅堂中笑着的太医们陡然看到冲进来的锦衣卫吓了一跳,连句话都不容说,被连捶带打的赶出来。

太医们不是第一次见到锦衣卫这般行事,但自己经历却是第一次。

耿大夫看着面前这个锦衣卫,他前一段去询问有关九龄堂的事时,就是跟这个锦衣卫打的交道,那时候他神情虽然冷漠,但态度很是有礼。

偶尔在路上遇到了还会打招呼。

但今日却是一副认不得人的样子,自己才张口喊了声文小哥,就被他一刀鞘打趴在地上。

“快走快走。”

耿大夫被打的眼冒金星,又狼狈的被拎起来,跌跌撞撞的推着向外赶。

这些锦衣卫果然是六亲不认翻脸无情的东西。

一群太医被赶到门外一个个神情惊恐形容狼狈。

江友树勉强维持着仪容,愤怒的看着门口的陆云旗。

“陆大人,我们犯了什么事?”他问道。

“没犯事。”陆云旗神情木然的说道,“请你们去做事而已。”

什么?

太医们神情惊讶。

请他们去做事?

他们低头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有这样请人的吗?

不过锦衣卫这群人不可常理论之。

江友树深吸一口气。

“陆大人有什么吩咐?”他维持着平静说道。

“去城外治痘疮。”陆云旗淡淡说道。

江友树一怔,在场的太医们也一怔,然后大家的视线齐齐的看向一个方向。

那个女孩子站在门口的街边。

其实刚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看到这个女孩子了,但并没有在意,也顾不得在意,还不知道落到锦衣卫手里什么下场呢,哪里还会去想这女孩子在这里做什么。

这女孩子在这里也没什么稀奇,看他们倒霉幸灾乐祸呗。

但是现在看来…

江友树竭力维持平静的脸上满是惊讶,视线看看陆云旗又看看君小姐。

这么说这君小姐被他们刁难赶出来后,向锦衣卫告状求助了?

太医们也都反应过来了看向君小姐的神情顿时愤怒。

江友树也愤怒,但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不解。

如果说君小姐拿着圣旨去别的衙门告状,比如兵马司什么的倒也没什么奇怪,但是去北镇抚司找陆云旗告状…

且不说陆云旗除了皇帝直接下令,别人的话在他眼里都是狗屁,就说这陆云旗可是跟着君小姐有仇的。

君小姐可是失心疯了以为圣旨在手无所不能而去指挥陆云旗。

但陆云旗应该是巴不得看君小姐办砸了差事的,怎么会真的听从她的调派来为难他们这些太医?

可怜外边的痘疮患儿?或者感激君小姐治好了他小舅子?开什么玩笑,陆云旗又没有疯。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大人,我们不是不去啊。“

“这已经有人问诊了,我们总不能扔下病人不管吧?”

“要是真这样,那还是劳烦君小姐去跟人说一声吧。”

太医们知道不是因为自己犯了事,心情平复下来,又是愤怒又是委屈的纷纷说道。

陆云旗摆了摆手。

“让你们这么多蛋话!”江百户喝道。

伴着他的呵斥,锦衣卫们立刻冲这些太医举起手中的刀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真是一言不合就打人!

太医们惊呼痛叫停下了说话。

江友树气的哆嗦,要开口呵斥,旁边的锦衣卫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手里的刀就要落下来。

跟这群疯子畜生根本就不能讲道理,反而只会让自己更狼狈。

江友树硬生生的咽下要说的话。

“让你们做事就做事,唧唧歪歪的废话。”江百户呵斥道,“谁要问你们为什么。”

说罢一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