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小姐,你没事吧?”她关切的问道。

君小姐摇摇头。

“没事没事。”她说道,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留宿宫里。”

这可是皇宫啊,连那些出嫁的公主都不能留宿的,在这里住上一住,沾了天大的贵气,这个君小姐紧张激动也是正常的。

小宫女抿嘴一笑。

“姐姐是太后宫里的?”君小姐问道。

或许是这失态拉近了人之间的距离,又或者是夜色的缘故,让人愿意多说几句话。

小宫女嗯了声。

“上次没见过姐姐。”君小姐说道。

上次啊,小宫女想到了,君小姐正月里曾被召见。

“我可没资格进正殿伺候。”小宫女羞涩一笑。

她的身份有些低微,这是事实,但能主动对陌生人承认也是很大的勇气和善意。

“姐姐的家里有要种痘的孩子吗?”君小姐忽的说道。

小宫女眼睛一亮,不由握紧了宫灯。

“有有。”她忙点头说道。

虽然没有出去看,但也听说了现在种痘一号难求。

“你回头把地址写给我。”君小姐笑道。

小宫女忙不迭的点头。

“哦还有我上次在正殿有个叫冰儿还是什么的姐姐给我斟酒。”君小姐又想到什么,看着小宫女,“不知道她家里还有没有需要种痘的孩子。”

第四十三章 喜忧参半

这里是太后宫里的偏殿,房间与房间的距离并不远,此时她们已经走了一段,已经能听到皇子公主们的笑闹声。

君小姐问出这话,三月的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伸手抚了抚发丝,另一只手抚了抚适才差点歪倒弄乱的衣裙,神情闲适。

小宫女咦了声。

“没有吧。”她说道。

冰儿只有一个姐姐,姐姐家里有没有孩子就不知道了,莫非是没有?

君小姐的手微微的握住。

“君小姐你记错了吧。”小宫女接着说道,“在正殿给你斟酒的肯定不是叫冰儿。”

君小姐哦了声。

“大概是吧,我那时候太紧张了也没听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听着好像是冰儿。”

小宫女点点头。

“肯定是错了,不会是冰儿的。”她说道。

君小姐抿嘴一笑,一面迈步向前。

“听你这么说,好像的确有个叫冰儿的?”她问道。

小宫女点点头,宫灯的映照下脸上闪过一丝哀伤。

“是有一个。”她说道,“只是前年已经病故了。”

君小姐的脚步一顿,踏上一阶台阶。

病,故,了。

前年。

是在自己死了之后吗?

是被发现了吗?

但不对啊,如果真发现了,为什么冰儿的姐姐现在才消失?不是应该一起被除掉吗?

君小姐的思绪有些微乱。

“那真是不好意思。”她忙说道,带着几分歉意。

小宫女对她摇摇头。

“冬天冷,容易得风寒。”她低声说道,“有的人身子弱,难免熬不过来。”

冬天。

的确是自己死了之后。

君小姐对小宫女笑了笑迈步上台阶,宫殿里的宫女也接了出来,推开了殿门,屋子里孩童们笑闹妃嫔们的呵斥声的倾泻而出,很是热闹。

三天之后,君小姐和冯老大夫走出了皇宫,随之而来的是大笔的赏赐,以及在宫门就围上来的王公贵族。

“冯大夫,您一定要先到我们家去。”

“君小姐,我们已经排了号了。”

这些养尊处优的人们也顾不得有失身份,一个个亲自上前来邀请,恨不得伸手抓住冯老大夫将他就此拎回去,无奈是怕惹恼了他,虽然焦急也不敢冒犯。

“都有都有,大家不要急。”冯老大夫说道,他的神情泰然,没有被这么多人吓到,也没有受宠若惊。

没什么能吓到他和惊到他的了,他可是见过皇帝,给皇子公主们动过锉刀,在皇宫里住过三日的人。

“大家不要急,对于种痘我们会有筹划和安排,不会遗漏谁,也不会耽搁。”冯老大夫说道。

他的泰然让有些骚乱的人群安静下来,认真的听着冯老大夫说话。

或许知道君小姐不会亲自给人种痘,众人也忽略了她。

君小姐越过人群,看到了站在御街上的朱瓒。

不止是朱瓒,还有周家的那几个孩子。

他似乎是在等人,又似乎只是恰好出现在这里,因为看到君小姐看过来时,朱瓒立刻转开了视线。

在他转身赶着周家几个孩子要走的时候,君小姐笑着追了过来,一如既往。

“我说过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君小姐笑道。

朱瓒停下脚转过头。

“把你字去掉。”他说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

“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敢进皇宫种痘,那你早死了八百回了,哪里还用别人担心。”朱瓒说道。

君小姐点点头。

“你说得对。”她笑道,视线看向周家的几个孩子。

周家的几个孩子也正偷偷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都有些害羞的避开视线。

“他们的事办好了?”君小姐问道。

当初朱瓒说让周家的孩子试药,成功了就免他们死罪,现在光华寺的禁令解除了,是时候解决这件事了。

朱瓒哦了声。

“我送他们走了。”他说道。

“回真定吗?”君小姐问道。

“你问那么多干吗?”朱瓒挑眉说道,“你想干什么?”

君小姐哈哈笑了。

“我不想干什么,好,我知道你要出门了,回见。”她笑道,摆摆手。

朱瓒看着她摇头。

“你这人果然是自作多情。”他说道,转身大步而行。

对于君九龄来说,的确是。

但对于楚九龄来说,不是。

今日的一切在朱瓒看来都是源于给怀王治病,而他也承诺过,治好了怀王,保她的性命。

这情是对怀王的,是对她们一家的。

君小姐看着朱瓒的背影没有再说话,那几个跟着朱瓒迈步的孩子忽的停下来。

先是一个,接着其他几个也都停下来,跟着为首的周京转过身。

周京对君小姐弯身施礼,其他的几个孩子也都俯身,被抱在怀里的周毛毛也被放下,像模像样的施礼。

他们深深的俯身,长长的一礼。

“这个真不用谢我。”君小姐摇摇头说道,“对我来说,谁都一样,选中你们的不是我。”

周京等人依旧没有起身,朱瓒转过身大手一伸将他们揪起来。

“怎么那么多事,还赶不赶路了?”他说道。

周家的孩子们被他拢着赶着如同小鸡仔似的走开了。

冯老大夫也安抚了那些围众走过来,君小姐和他一起上了马车,在围众们的拥簇下离开了皇城。

江友树又站在太医院的门外,这几日都站在这里,他站在这里不是等待着什么人,而是期待着永远看不到那两个人。

那两个进了皇宫的人,最好不要再出来了,或者被太监们抬着出来,或者被禁卫们拎着出来。

他们在对皇子公主们的种痘中出差池。

江友树心里这样狠狠的期盼着,他不是没有试着进宫去看看,但因为种痘事关重大,太后很紧张这两日不让任何人进宫。

任何人。

他江友树,当今天下最好的大夫,太医院掌院,皇帝太后最信任的大夫,人人都想求他诊病。

竟然有一日被当做任何人。

不,曾经也有过一次,那个张青山来到京城,被皇帝奉为上宾,他就跟其他大夫一样被甩到了一边。

所幸这个张青山也是个吹大话的,治不好太子的病跑了,从此销声匿迹。

这些人搞得热闹,就如同烟花一样引得民众尖叫追捧,但也就热闹那么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变成一堆灰烬。

只有他,还站在这里,也将永远站在这里。

江友树将胸口的闷气长长的吐出来,但还未吐尽,嘈杂的马蹄声从街上传来。

那辆马车出现了。

不止一辆马车,还多了一辆上面堆满了盖着皇家明黄缎子的赏赐。

而在其后还有一群衣着华丽气势威严倨傲的人跟随着。

他们这些人以往可从不走在人后,此时此刻在这两辆缓慢的马车后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带着欢喜。

老天真是不长眼。

江友树余下的气堵在喉咙里,转身拂袖进去了。

躲在一旁的小吏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探头看着街上已经远去的车马,又回头看了看太医院的大门。

大门曾经被锦衣卫砸坏过,此时当然已经修好了。

透过大门看向院内,明明是白日里却显得很安静。

“接下来估计要更安静了。”他自言自语。

第四十四章 此技也可授天下

但光华寺这边是更不得安静了。

皇帝给皇子公主们种痘,彻底宣告了种痘功效,京城的人不分贵贱都涌涌而来,而其他地方听到消息的人们也赶来了。

并不像最初阳城和汝南那般来的乡绅民众,而是官府的官员。

且不说种痘事关民生,皇帝都接受种痘,他们这些臣子们还立刻跟随就太有违君命了。

民意圣意一举两得,还不抢着来做,那这人也就别要再当官,回家种红薯去吧。

“我们是最先来的,得先去我们那里。”

“这种事难道还分远近?应该分轻重缓急,我们宿州幼童人口最多。”

光华寺里吵闹声一日不停,原本安静的寺庙如同闹市,列数据的,比远近的,官员们争执不休。

“君小姐,别的且不说,您怎么也得回家看看吧。”

还有摆籍贯的拉亲情的。

无耻。

这让其他官员们心里恨恨的骂了句。

不过说出这话的官员并没有得意多久,旁边有位胖乎乎的官员轻咳一声。

“是啊,君小姐,君家的祠堂重新修葺了,大家等着你回去上个香。”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同时撇了旁边的官员一眼。

比亲情,君小姐姓君,姓方的要靠后一点。

殿内再次吵闹起来。

提笔写字的君小姐手一停,抬起头按了按额头,冯老大夫立刻拍了拍桌子。

“大家不要吵。”他说道,“这件事我们自由安排,陛下有令普天之下都要种痘,都会轮到的。”

这种套路话对于官员们来说真是太熟悉了。

都会轮到?一个月后轮到,一年后也会轮到,谁愿意等到最后。

佛殿里的热闹依旧不停。

“我们马上召集更多的大夫,让更多人学会种痘,然后保证每个地方都派一个大夫去种痘,教会你们当地的大夫。”冯老大夫大声说道。

这个办法倒不错。

但是怎么保证那些新招来的大夫能像冯大夫等人这么可靠?

佛殿里安静一刻旋即又继续吵闹。

“当然可靠。”冯老大夫毫不犹豫的说道,“只要君小姐说这个大夫可以,那他就一定可以。”

佛殿里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看向君小姐。

自始至终这个君小姐都安安静静,几乎让人忽略。

但当然没有人会忽略她,大夫们会种痘很重要,更重要的是痘苗。

这痘苗就是她一手研制出来的。

种痘的技艺这些大夫都会,但痘苗可不是谁都会制的。

她说大夫可以就可以,这话他们也不觉得有问题。

如今九龄堂的事所有的官员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这君小姐有个标牌规矩,这规矩对其他的大夫是这样,对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如此,且说到做到。

这规矩是我说你行你就行,你不行的我能行。

光华寺要招大夫学习种痘技艺的消息再一次搅动了京城。

天下之大,孩童之多不计可数,如今会种痘的大夫就这么几个,可想而知这技艺多么稀缺,虽然种痘一次只有几百文钱,但大夫们收到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尊重,尊敬,追捧,被种痘的家人们会叮嘱孩童记着这个大夫的名字,这是普通百姓们表达自己心意的办法,而富贵人家表达心意则更丰富一点,皇帝太后皇后以及妃嫔们赏赐了冯老大夫金钱荣耀,王公贵族们则给种痘大夫们赠予远远超过几百文的谢礼。

虽然这些大夫们忙碌的一直都没有回过家,但他们的家里已经堆满了各种谢礼。

当然,做这件事的意义并不能只用钱来衡量。

“这种技艺君小姐真要教给更多的大夫?”

“教会冯老大夫他们也很正常,毕竟是他们跟随君小姐不计危险来治疗痘疮的。”

就在民众们好奇议论的时候,满城的大夫们已经毫不犹豫的直奔光华寺去了。

技艺?君小姐教会别人技艺算是什么奇怪的事吗?君小姐不是一直这样做吗?这是很正常的事,哪怕这技艺是种痘。

君小姐早就说过,一医医一人,百医济万民。

“这种事就该我们太医院来做。”

“种痘事宜事关重大,各地官府出面,那自然应该由我们来接手,这样才能更安全。”

看着眼前的这些义愤填膺的太医们,值房里翰林院的官员神情平静。

太医院归属翰林院,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了。

“但百姓们只认九龄堂。”他说道,指了指桌上的几根红绳。

这不是普通的红绳,这样的红绳是一条劈开成两个,种痘的孩子会被发放一边,上面盖着九龄堂的印章,以及负责种痘大夫的印章,而另一边则留存在九龄堂手里的,标记着种痘孩子的籍贯名讳。

这般的详细是因为种痘事关重大,很是慎重小心。

就算没有这红绳标识,除了九龄堂,除了光华寺的那几个被民众们熟记名字和模样的大夫,其他人休想给人种痘。

当然,将来会有更多的大夫,而这些大夫要想被民众们接受,必然要拿着九龄堂给予的证明。

官员看着这些太医们。

太医们当然也知道这个,原本想趁着民众还没接受种痘这件事时太医院就入住光华寺,但还是晚了一步。

就晚了那么一步。

既然明抢不行,那还可以按规矩来啊。

只要朝廷发话,难道还没有办法吗?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官员看着他们,神情平静的说道,“让百姓们认可太医院。”

在场的大夫们眼睛一亮。

“那就是请君小姐做太医院的掌院。”官员说道。

什么鬼!

太医们面色顿时铁青。

让君小姐来做掌院,那到底是太医院抢了九龄堂,还是九龄堂霸占了太医院啊?

“我想以君小姐如今的声誉,虽然女子身份有些荒唐,但皇帝陛下也许会给她一个特许。”官员又补充一句。

让一个女子做太医的确是从未有过的事,但种痘能防止人得痘疮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所以这世上有很多荒唐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太医们铁青着脸带着几分羞恼离开了。

看着这些人离开,翰林院一直面色平静的官员撇了撇嘴,看到桌上的有九龄堂标志的红绳露出了笑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将红绳收起来。

开什么玩笑,他的三个小儿一个孙子两个外孙都刚排上号,君小姐特意派了冯老大夫来亲自给种痘。

让太医院的这些连光华寺都只去过一次,痘疮都不曾救治过一次的家伙们负责指挥种痘?

可以啊,等他子子孙孙至少三代都安全无虞时再说吧。

第四十五章 三月喜春来

接连两场春雨后,京城内外一夜之间变得春意浓郁,光华寺里山茶花怒放。

学习种痘技艺第一批大夫们也顺利通过考验,在自己的医馆前悬挂上九龄堂种痘的标记,可以接收民众来种痘,除了种痘技艺,光华寺医治痘疮患儿的经验也同时教授了他们。

因为有了种痘,其他孩子们也不用对痘疮避如洪水猛兽,所以以后痘疮患儿就可以直接到医馆就诊。

光华寺里被迁出去的僧人们终于回来了,时隔一个半月后香火钟声以及诵经重新出现在寺庙里。

柳儿撑着一把伞,伞下沿台阶而下的女孩子忽的停下脚回头看去。

“光华寺的僧人们在为亡故的患儿们诵经做法事。”跟在后边的冯老大夫说道。

“柳掌柜还捐了香油钱。”陈七补充道。

为此寺庙里还立了一座碑,光华寺的主持亲自题写了痘儿记事,君小姐冯老大夫等人的姓名都在其上。

君小姐笑了笑,收回视线继续沿阶而下。

寺庙外的兵丁锦衣卫都早已经撤去,这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安静。

但到了城门口依旧是热闹的很,下着雨也有不少的车马进出,而且很多都是官府的标识。

“这是离京去往各州府的大夫们,今天应该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冯老大夫说道。

虽然很多地方都想冯老大夫去,但鉴于种痘的重要性,翰林院对皇帝建议成立一个专门的痘司来负责安排各地的种痘事宜,皇帝同意了,并且批准冯老大夫掌管此事。

冯老大夫得到了医官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官职,但也是官。

对于准备子子孙孙都做正骨大夫的他来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其实这个医官应该君小姐你来做。”虽然已经过去几天了,冯老大夫还是难掩激动,又带着几分惭愧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这个官你能做,不用我来做。”她还是那句话。

冯老大夫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再客套,再说这个官谁来做也没什么关系,这件事是谁做的,民众们都清楚的很。

“君小姐回来了!”

不知哪个先看到了喊道,原本拥挤的城门顿时让开了路,所有人都激动又欢喜的看着她。

一如当初铃医过市,当然是成名后的铃医,而不是最初被当做拐子骗子的铃医。

想到当初的事,君小姐露出几分难得的小姑娘俏皮的笑。

“君小姐辛苦了。”

“多谢君小姐了。”

沿路男女老少同样的话不断的传入耳内,路也都自动的让开任她们的车马穿行,直到走到一条街前时,路被堵住了,虽然下着小雨,但这条街上却人头涌动,纸伞相撞,骂声笑声喊声不断,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混战。

“这是怎么了?”柳儿说道,声音有些不悦,因为这些人竟然没有关注小姐。

冯老大夫怔怔一刻。

“今天是三月十八了。”他一拍头,带着几分恍然,“是国子监放榜了。”

君小姐神情也是恍然,从伞下向前看去。

“真是山中不知岁月,原来礼部试已经结束了。”她说道,看着涌动的人群,以及不时爆发出的欢呼哭叫,可以想象榜前有多少人的情绪被掀动。

她忽的想到那个年轻人,对一个姑娘表达喜爱之情也能坦然轻松的人。

“不知宁公子考的如何?”她说道。

春雨绵绵的九龄堂越发显得安静。

“小姐回来了!”

柳儿的喊声在门前响起。

站在堂内的方锦绣有些惊喜的起身,看着走进来的女孩子。

“怎么也不说一声。”她脱口说道,又看外边,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连陈七都没有跟着。

“陈林和冯大夫去翰林院了。”君小姐说道,“种痘事宜推广,要筹备很多事,他去给冯大夫帮忙。”

方锦绣点点头。

“种痘的事说难也容易,以免有贼人利用民众迫切之心,反而影响了种痘的成效,不得不小心。”她说道。

从最初有人收买排号,到现在隐隐有传来有人也私下研制痘苗。

虽然君小姐痘苗的来历只对冯老大夫等十几人讲过,且这十几人也发誓绝不外传,但种痘以毒攻毒的道理却是对很多人讲过。

这个道理很容易就让人知道该怎么做,只怕引起很残忍的后果。

“这个我已经给冯老大夫他们讲过,他们会安排官员们严查。”君小姐说道。

方锦绣知道这些事她肯定有安排,提了一句就不再提了,虽然早就放心了,但看到君小姐站在面前还是松口气,又莫名的叹口气。

君小姐看着她笑了。

“是不是太累了?”她问道。

担惊受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方锦绣对她翻个白眼。

“你知道就好。”她说道。

正说笑着,有人从门外跑进来。

“君小姐,中了。”他喊道。

方锦绣被喊的眉头跳了跳,认得这个伙计,是跟着陈七的随从。

打什么哑谜?什么中了?又怎么了?这才回来…

“多少?”君小姐却很明白这哑谜的意思,含笑看着这随从。

宁炎的府邸虽然比不上阳城老宅的阔朗,但也精巧雅致,此时绵绵春雨中后院小桥流水越发的令人赏心悦目。

不过此时坐在凉亭里的宁云钊和宁炎却没有赏景的雅兴。

二人对坐,面前摆着笔墨纸砚,几案上已经摆了两三张写满字的纸张,宁炎手里拿着一张正在看,宁云钊还在认真的疾书。

一个看一个写,很快宁炎看完了几案上三张,宁云钊也停下笔。

宁炎不待墨干就拿起来,专注的看完。

“虽然你礼部试只得了第三名,但没到殿试一切都未定。”他说道,“这几篇文章我先不做评价,你自己且修改,等晚上拿来我们再详谈。”

宁云钊应声是,起身相送看着宁炎也不撑伞在细雨中离开。

站在远处的小丁探头探脑。

宁云钊笑了笑对他招招手,小丁立刻乐颠颠的过来,脸上难掩激动。

相比于外边看榜的人,宁云钊则是昨日就知道名次了。

礼部试第三名呢。

这意味着殿试肯定会在前十。

虽然殿试就在几日后,但宁炎还是立刻用驿马将礼部试的名次传到家里,信上还自然叮嘱一句切勿失态,虽然他本可以将等待殿试结束后再将最终的消息送回去,这样就不用叮嘱这句话了。

但宁氏子弟的前程,关系宁氏家族风光延续的大事,饶是宦海沉浮多年的宁炎也无法做到不失态。

宁炎还做不到,小丁这个仆从的就更没必要做到了。

“公子,你想吃什么?我去外边给你买点。”他压低声说道。

为了迎接殿试,宁云钊这几日并不比前些时候轻松,功课也不少。

“我又不是贪嘴吃的小孩子。”宁云钊笑道,“我没什么想吃的。”

小丁哦了声,搓着手有些站不住,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然后他就听到公子的声音在再次响起。

“光华寺那边怎么样了?”

小丁站住脚,哦了声,他突然想到一句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第四十六章 相识当念

作为公子的书童,他当然知道杜康是酒。

他觉得这诗说的也可以用在这里,别人解忧是酒,对公子来说应该佳人就是酒。

“君小姐应该已经回九龄堂了,已经没人往光华寺去了。”小丁说道,“我一路走来见到好几个医馆都燃放炮竹,这几个医馆的大夫都是当初跟随君小姐治痘疮的,现在都挂了九龄堂痘苗的牌子,可以接诊种痘的人了。”

算时候也差不多了,宁云钊笑了笑,吐了口气。

每次都是这样,看似惊险无路这女子却总能走出路来,且看起来轻松又理所应当。

没事就好。

他抬头看到小丁古怪的神情。

这些人永远不会懂,就算不能两情相悦,他也相信他们是朋友,一起喝过酒谈论过一见钟情的朋友。

再简单点说,他们认识。

惦念一个认识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无关性别,更无关求而不得。

只是。

宁云钊还是停顿下,有些微微的紧张。

不知道她是否知道礼部试的成绩。

这个念头有些苛刻了。

她家里人也没人科举,她又忙着事关自己事关天下苍生的生死大事,她是个小女子,但却关注着他这个男人家都没有过关注和经历的事。

宁云钊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才要拿起写好一张文字,有小厮从外边疾步而来。

“十公子,有您的贺礼。”

榜单今日公布了,很多同窗好友看到了都会送来祝贺,虽然殿试还没开始,最终结果还没落定,但至少他是个进士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已经足够庆贺了。

宁云钊含笑点点头,示意小丁接过来,却并没有看的意思,等殿试结束后再一起回礼吧。

小丁接过礼帖,扫了眼神情一怔,咦了声。

“公子,是君小姐的贺礼。”他说道,一面递过来。

宁云钊微微一怔,看着小丁手里的帖子,上面清秀的小字以及九龄堂的印章,笑了。

不如她,自己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