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勇要问什么,妇人已经站到了屋门前。

“妞妞。”她轻声喊道,一面推门。

门还是被从里面关着,妇人喊着名字敲了好一会儿,门才被小心的打开。

“娘。”女孩子怯怯的喊道,打开一条缝就看到站过来的君小姐,她顿时啊的惊叫一声,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不要看大夫。”

门内传来尖声。

“我不是大夫。”君小姐也上前拍门,“我真不是大夫。”

内里的女孩子显然情绪激动不停的说着什么,声音尖利又快速以至于听不清。

君小姐贴在门上,终于听清了这女孩子的话。

“我有病,我有病,我爹不要我。”

这句话传入耳内,君小姐眼一酸,泪水滴落,她再次用力的一推门。

“你爹没有不要你,你爹让我来给你治病的。”她喊道。

此言一出,里外一片安静。

内里的女孩子什么反应看不到,站在一旁的妇人看向她。

“你说什么?”她说道。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君小姐也看向她,站的这么近能看到这妇人身子微微发抖。

“大嫂是大哥,她认识大哥…”夏勇再也忍不住激动的喊道。

杨景神情愕然。

“大哥?”他一把抓住夏勇,又看君小姐,“你是说大哥?”

先前君小姐说出那句你爹让我来治病,他并没有多想,以为这就是哄孩子。

现在夏勇竟然说出这种话。

大哥,大哥?

“是啊,她认识大哥的,是大哥让她来的…”夏勇积攒的情绪让他此时也激动的无法控制,急切的说道。

妇人转过头。

“二叔,让她说吧。”她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轻轻柔柔的说出来,却很有力量,激动的夏勇立刻停下说话,攥住手站在一旁。

“君小姐,你认识赵志宜?”妇人再次看向君小姐平静的问道。

赵志宜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这个名字。”君小姐摇摇头,“他告诉我他叫张青山。”

“那你怎么确信你说的这个人是我们这里的?”妇人问道。

“因为你们能轻易的抓我来。”君小姐说道,“而我也能轻易的从你们的手里逃脱,我会的那些,你们也会,你们会的那些,我也会,这些都是他教我的。”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们说你竟然在营帐里布置地网。”夏勇忍不住再次插话,“怪不得你能找到天罗。”

他说着又再次激动忍不住上前。

“那大哥他…”

妇人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那他,是你什么人?”她看着君小姐问道。

他是我什么人啊,君小姐犹豫一下。

君蓁蓁如今才十六岁…说学多少年才合适?

“你今年多大了?”妇人忽的又问道。

君小姐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这个什么意思。

一旁的杨景却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变,眼神复杂的看着君小姐,似乎想要从这女孩子的脸上看出一些熟悉的痕迹。

不管是地网还是天罗,以及别的那些手段,他们也不是人人都会的,很多都是他之前布置好的。

但这些小姑娘很明显对这里的一切机关都很熟练,熟练到如同他亲自回来一般。

他说过,他会的那些东西不能轻易传人。

那这个小姑娘得到他的真传,必然对他来说不是一般人。

是…女儿吗?

如果真是女儿的话,那可真是太伤人了。

杨景攥紧了手,那宁愿他永远不要回来了。

君小姐一愣之后,看到妇人和杨景的神情顿时恍然明白了。

“我已经十六岁了。”她笑道,原本有些为难怎么解释时间点的话,此时却能高兴的说出来。

此言一出杨景松口气。

“妞妞才十五岁。”他忍不住高兴的对妇人说道。

这样的话从时间上算,这位君小姐绝不可能是大哥的女儿。

“他是我师父,他…”君小姐也笑了,接着说道。

话没说完被那妇人打断了。

“君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们不认识你的师父。”她神情平静声音轻柔。

君小姐愣住了,杨景和夏勇也微微怔怔。

“我们说的那个叫赵志宜的人,已经死了。”妇人接着说道。

杨景和夏勇神情复杂。

“大嫂。”他们齐声说道。

虽然不知道妇人说这句话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君小姐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酸眼泪掉下来。

是的,那个人真的已经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话有些残忍

屋子前一阵安静。

君小姐不想让他们看到她的眼泪。

她不是怕自己哭起来丢人,而是担心眼前这三人。

她一直跟师父在一起,师父死了她很伤心,但至少能亲手送终也算没有遗憾,而对于这些一直等着盼望着的故人来说,得知离人再也回不来见不到,真是太残酷了。

她低着头用力的挤了挤眼,眼泪被憋了回去。

“我能见见妞妞吗?”她抬起头说道,又笑了笑,“也许真是认错人了。”

妇人依旧神情沉沉。

“不用了…”她说道。

“嫂子。”杨景和夏勇有些急切的喊道。

门就在这时被拉开了,四人都吓了一跳,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孩子。

女孩子依旧怯怯,手紧紧的抓着门,似乎这样才能支撑她站在这里。

“你,你…”她声音颤颤,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忽的伸手将脸上的遮挡扯了下来。

门外的四人再次吓了一跳。

这女孩子从来都躲着不见人,更不会在人前解下脸上的遮挡,连大夫也不能看,这也是为什么一听到大夫来这么大反应。

没想到竟然敢主动站出来还揭开了遮面。

杨景三人的神情又复杂,这当然不是因为君小姐是神医。

这女孩子之所以会这样做,还是因为君小姐的说的那句话。

“你爹让我来给你治病的。”

这么多年过着与世隔绝不见人的女孩子,就因为这一句话跑出来摘下了遮挡,可见她的心里时多么的期盼。

妇人平静的神情也变得酸涩,刚要上前揽住女儿,君小姐已经先上前一步。

“你。”她也开口,余下的话也没有再说出来。

她的视线落在这女孩子的脸上,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这震惊并不是因为终于看到了师父手札画像里的人,事实上这个女孩子完全不是,或者说,虽然摘下了遮挡,君小姐还是无法看清她的长相。

这个女孩子左右脸颊上如同绽开了两朵菊花,菊花是美的,但红色的菊花在肌肤上长出来就不美了,皮肉血丝曲曲弯弯的如同蚯蚓爬过在脸上蔓延,丑陋而可怕。

怎么会这样?

这完全不是师父描述的样子。

“不是,不是。”君小姐忍不住连连摇头说道。

不是?

看到她摇头听到她的话,在场的人都怔了怔。

什么不是?难道不是她要找的人?真的是认错人了?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夏勇的心沉了下去。

“不是君小姐你要找的人吧。”妇人说道,虽然声音平静,但眼里还是一闪而过的黯然,她上前揽住女儿的肩头。

“不是,不是。”君小姐摇头说道。

果然不是啊。

杨景和夏勇神情颓然。

女孩子则积攒的力气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彻底的耗尽,她伸手捂住脸就要尖叫一声,但有人却比她更快。

君小姐掩面哭起来,哭的似乎站不住,踉跄几步蹲下来。

“是这个,是这个吗?”她哭着不停的说道。

是因为这个,师父才说世上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吗?

是因为这个,师父才带着她翻山越岭遍寻药材和方剂吗?

是因为这个,师父才在手札上留下满页的焦躁又绝望吗?

那种人人都说你是神医,你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治不好的绝望吗?

是因为这个,师父才为了一株药草丢了性命吗?

是因为这个,蹉跎在外,到死也没能再回来。

这世上谁可悲,谁可怜,这世上谁不可悲,谁不可怜。

君小姐蹲在地上捂着脸放声大哭。

看她这样子,夏勇等人也顾不得失望,这哭的简直要天塌地陷,让人看得很心酸,那女孩子都忘记了哭叫,捂着脸有些呆呆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君小姐。

是因为发现不是她要找的人吧。

“太失望,所以太伤心了吧。”妇人轻叹口气说道,带着几分怅然,“这种感觉的确不好受。”

她又看向一旁,雷中莲和两个护卫在一旁呆呆的站着。

“也没带个丫头来。”她再次轻叹。

有个丫头也好上来劝慰,这些男随从真是指望不上。

妇人看了看女儿,拍了拍她的肩头,然后迈步走开,那女孩子并没有哭喊或者站不住,而是扶着门依旧怔怔站着。

她总是自己哭,很少见到其他人哭,此时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比自己哭的更悲痛的。

妇人站到了君小姐身边,俯身拍抚她的肩头。

“君小姐,你不要难过了…”她柔声劝道。

话音未落君小姐抬起头,哭着摇头。

“不,我不难过,我很开心。”她哭道。

这个,还真没看出来。

妇人僵了僵。

“君小姐,虽然这次没找到…”她接着说道。

君小姐已经抓住了她的手,站起来,胡乱的用手擦去了眼泪,对着这妇人屈膝施礼。

“九龄,见过师母。”她哽咽说道。

师母?

妇人愣了下,杨景夏勇也对视一眼。

“这么说,我赵大哥真是你认识的人?”夏勇说道。

“他虽然没有跟我说他叫赵志宜,但我可以肯定他就是你们说的赵志宜。”君小姐说道。

杨景夏勇顿时再次惊喜。

“那是你说的这个人,让你来这里找我们吗?”妇人再一次先开口,平静的问道。

“肯定是啊,要不然君小姐怎么会…”夏勇激动的说道。

妇人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君小姐。

事实上,当然不是,君小姐对她摇摇头。

夏勇愣了下。

“我来到这里是巧合。”君小姐说道,眼睛又再次闪着泪花,“现在看来是天意,是师父让我来的,我说我怎么一直想往这边走…”

妇人并没有因为天意而激动,神情越发的平静。

“也就是说,你从来不知道我们这里?”她说道,“你的师父也没有跟你提过这里?”

活着的时候是没提过,如果不是自己重新拿出手札,估计就真的这辈子都不知道了。

这种话说出来,是有些残忍。

“师母,我跟师父的关系有些别的事。”君小姐斟酌一下说道,毕竟她是郡主身份,师父其实一直没有把她当做真正的徒弟吧,有些事不跟她说也是正常的,“但是师父是一直记挂着你们,他虽然没跟我说,但是他写下来了。”

她说着忙找药箱,雷中莲上前将药箱递过来,看着君小姐打开拿出手札。

“师母,您看,这是师父留下的手札。”她说道,目光看向杨景和夏勇,“杨大叔夏屯长都在其中被画上了,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他们了。”

真的吗?原来这女孩子只问他们两个姓名且郑重施礼是这个原因啊。

杨景和夏勇神情更加激动。

“大哥画了我们?”夏勇说道,声音有些哽咽,“大哥画画是特别厉害。”

杨景不像他这么外露心情,只是看着妇人。

“嫂子。”他说道,“您快看看是不是?”

君小姐双手捧着手札递到了妇人身前,激动的看着她。

妇人神情依旧平静,看着递过来的发旧的厚厚的手札。

“不是。”她说道,伸手将手札推回去,“我说过赵志宜已经死了,跟你的师父不是一个人,你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她说罢转身走向屋门口,揽住还呆立在原地的女孩子进去了,门也被关上了。

“杨兄弟,你们送客吧。”

君小姐捧着手札愣在原地。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认识不接受

屋子前又陷入一阵安静。

“嫂子。”夏勇喊道。

他要迈步追过去,杨景拦住他摇摇头。

“可是,那是大哥…”夏勇激动说道,指着君小姐捧着的手札。

“大哥是大哥,大嫂也不容易。”杨景低声说道,拍了拍夏勇的肩头。

听到不容易三个字,夏勇神情复杂,停下来看了看那边的屋子叹口气。

君小姐已经迈步追上去。

“师母。”她喊道,站在门口。

不知道门开着还是插上了,但不请是不能硬闯的。

“君小姐,你真的认错人了。”内里传来妇人轻柔的声音,“我不认识你的师父,师母这个称呼不妥当。”

“师母,你不要生气,你先看看书札。”君小姐说道。

“君小姐,我很感谢你对我们的维护,避免我们跟官兵冲突,如果你愿意在这里停留几日,我们很欢迎。”妇人在内说道,一面微微扬声,“杨兄弟,你和夏兄弟招待好君小姐吧。”

君小姐还想说话,杨景上前阻拦。

“君小姐,现在别说了。”他低声说道。

“是啊,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让嫂子冷静一下吧。”夏勇也低声说道。

君小姐看看屋子,又看看他们。

是啊,的确是太突然了。

“君小姐,您先跟我们去歇息下吧。”夏勇说道,伸手做请。

也只能先这样了,君小姐心里叹口气点点头,跟着夏勇杨景离开了。

听着外边的脚步声远去,屋内的女孩子看了眼坐在床边做针线的妇人,妇人专注的做着针线,女孩子迟疑一下慢慢的挪到窗边,透过窗缝向外看去。

山路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我师父跟你们是怎么回事?”

“我师父是什么人?”

“他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他…”

林间回荡着君小姐的说话声,杨景和夏勇闷头在前边走,听到这里夏勇停下脚转过身。

君小姐一脸激动又期待的看着他。

看着这女孩子的眼神,夏勇叹口气。

“君小姐,你不要问了。”他说道,看了眼山上,“我们大嫂没有开口之前…”

他说着摇摇头。

“我们不认识你师父。”

这些人虽然对师父没有恨,但肯定是有怨,君小姐也叹口气,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前情。

“你们可以先看看这个。”她说道,将手札再次拿出来。

夏勇和杨景立刻后退。

“君小姐,你师父的东西,我们不敢也不能看。”他们说道。

这些人啊,君小姐无奈的只能收回来。

到了山下,聚集的村民已经散去,又恢复了先前的劳作,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夏勇媳妇也将住处收拾出来,他们夫妻搬到别的地方住,这里就让给了君小姐等一行人。

今天再去找师母是不行了,只能慢慢来。

“去把柳儿接来。”君小姐对雷中莲说道。

虽然柳儿也要来,但考虑到打起来很危险,雷中莲和金十八还是劝住柳儿留在城里的德盛昌。

雷中莲应声是。

“还有锦衣卫那边…”他又低声说道。

君小姐让大家放下兵器的时候,金十八带着的河北西路的锦衣卫们也不例外,而且当君小姐要官兵们离开的时候,金十八让他们也随着德盛昌的护卫们一起离开了。

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要问金十八的行踪。

“暂时不会,金十八肯定跟他们说,不招不来,也不会让他们询问的。”君小姐说道。

至于以后…

君小姐看了眼四周,有村民走动,远处有牧童们放牛唱歌,她在简陋的木条编织的摇椅上坐下来,藤椅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我不是一个人。”她头枕着手臂半眯着眼说道,“现在我们不是只有我们了。”

当然她原本就不是一个人了,方家她是真当家和亲人,但更确切的说那是君蓁蓁的家和亲人,作为楚九龄,师父的家让她感觉更不同。

师父的家啊,也是她的家。

虽然暂时这里的人还不接受她,但也护着她,要不然适才也不会只听她一句话,就毫不犹豫的将金十八等人抓起来。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血浓于水吧。

她和他们有着共同认识的人,学着共同的本事,一举一动都互相熟悉,互相的感觉亲近。

君小姐闭上眼含笑摇摇晃晃。

雷中莲对护卫们摆摆手,大家轻手轻脚的退开了。

“雷爷,君小姐什么时候有师父了?”先前跟着上山的一个护卫忍不住低声问道。

“当然是以前。”雷中莲说道,“君小姐以前是在北地的,君大人身为县官事务繁忙,给女儿请个先生也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如此,护卫们点点头。

“还是雷爷你知道的多。”他们说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见这君小姐随口撒谎见的多了,随口也能说来了而已。

要不然呢?追问为什么先前说是家传的医术,现在又说是有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师父教的?

有什么好问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跟着这君小姐做就没错。

雷中莲肃容对护卫们摆摆手。

“去接柳儿姑娘来吧。”他吩咐道。

晨光初亮的时候,山村里走动的人已经不少了。

“你们去山上放牛吗?”君小姐看着几个赶着牛的孩童,含笑问道。

孩童们都背着筐,腰里挂着镰刀,看到她有些怯怯。

“不是,我们去那边,不上山。”一个稍大一些孩子说道。

说罢不待君小姐再说话,都低着头忙忙的走过去了。

君小姐含笑看着他们,还伸出手摸了摸最后一个小孩子的头。

小孩子跟兔子似的吓了跳着跑开了。

君小姐哈哈大笑,向山上而去。

妇人正和女孩子在院子里染布,看到她过来,女孩子立刻转身进去了,妇人对君小姐笑了笑。

“君小姐也起的很早啊。”她说道。

“是。”君小姐说道,“以前跟着师父,他作息很规律,早睡早起…”

妇人脸上的笑容散去,将布收起来向屋内走去。

“师…”君小姐忙喊道,想到她的不悦,忙咽下师母二字,“婶子,您贵姓啊?”

妇人脚步停下。

“我姓。”她转过头,停顿一刻,“萧。”

萧啊,君小姐笑了笑。

“这个姓好啊。”她说道。

妇人看着她似笑非笑。

“这个姓好吗?”她说道,“君小姐是不是不习惯跟人聊天?”

果然不愧是师母,君小姐讪讪一笑,她还真的不善于跟人聊天。

“师父也不爱说话的…”她说道。

“君小姐。”妇人打断她,“我也不习惯跟人聊天,你如果想聊天的话,还是去找夏嫂子吧,她很喜欢说话。”

哪里是不喜欢聊天,是不喜欢听到她说师父,君小姐叹口气。

好吧,她也不习惯聊天,那就有话直说吧。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看看这个手札。”她说道,将手札再次拿出来。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师父,我也不会看你师父的东西。”妇人说道。

“婶子。”君小姐上前一步,“不管怎么样,师父是记挂你们的,他从来都没有忘记你们,要不然他也不会以嶂青山为姓名。”

张青山,嶂青山。

妇人身形停顿一刻,但下一刻还是抬脚走向屋内。

“我会在这里等到你看为止。”君小姐说道。

妇人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关上了屋门。

日光渐亮又流转倾斜,屋子里的女孩子站在窗边悄悄的用手扒开一道缝,看着院子里站着的君小姐。

快要一天了,她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妇人进进出出,纺织晾晒衣衫,她没有再上前,只是捧着那本手札安静的站着。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听话不服气

秋日的京城也是最美的时节,米粮瓜果,肉蛋鸟渔堆满了集市,到处繁华热闹。

对于位于城外的牧监司的马厂来说,也是一车车牧草饲料囤积的时候,只不过相比于往年的快速,这次的车队在马厂外排起了长队。

“怎么回事?”

“还没完吗?”

“牧草还要查吗?”

“以前不查呀。”

送货的人们互相询问着,秋日里虽然凉爽但日光还是很毒辣,再加上马厂里散发的臭气,令等候的人们变的焦虑恼火。

“到底怎么回事啊?干什么啊?是不是要收钱索贿啊?这都几天了,磨磨唧唧的没完没了。”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扯开衣裳,露出毛绒绒的胸膛喊道,“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在场的人都认得他是牧监司判官的亲戚,绰号万七,这里一多半的牧草都是他送来的。

以往他过来马场里的小吏们都会前来迎接,这一次却只有万七怒气冲冲的冲进去,众人忙探头目送,很快就听到马场里一阵嘈杂,旋即一声惨叫。

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小吏被打了,这万七小时候是泼皮,练的一身横肉。

念头闪过,就见有几个小吏扯着一人扔了出来,众人忙围上去,看清地上躺着的万七再次哗然。

万七早已不是刚才那凶狠的样子,脸上被打的红肿,两只眼都看不清了,更恶心的是被塞了一嘴的马粪。

谁啊这么狠?

有人推着空车从内出来,看到这一幕撇撇嘴缩缩头,带着几分后怕。

“都老实点吧。”他低声说道,“现在管事的可是成国公世子。”

成国公世子?

众人惊讶的对视一眼。

成国公世子不是被罚来养马,怎么成了管事的了?

啪的一声响。

一束草被摔在桌子上。

“我为什么要查你们这牧草?”

马场草房前搭着的棚子下,朱瓒坐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桌子上,让身子摇摇晃晃。

他腿长手长,让椅子只有两只脚挨地,随着摇晃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倒下,但偏偏又不倒下,让人心提着。

“我是奉旨来养马的。”他说道,“知道什么叫奉旨吗?”

奉旨他们的确知道,但是您老人家不是被罚来养马的吗?

这罚和奉旨是一个意思吗?

但这种疑问可没有人敢问,两边站着的一溜小吏纷纷点头赔笑应声是。

“我既然奉旨来养马,养不好马,不就是抗旨吗?”朱瓒甩着牧草说道,看着四周的人,“你们敢抗旨吗?”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抗旨了,但他们的确不敢!

四周的人纷纷摇头。

“所以,马怎么才能养好,关键是吃草。”朱瓒说道,将手里的牧草扔在桌子上,指着面前站着的一个商户,“这牧草,你拉回去先喂你家猪,别说喂半年,喂一个月你家的猪不死,你所有的牧草我就都要了。”

商户脸上一层汗,在适才看到朱瓒一拳打飞万七,又塞了他一嘴马粪后,他半点不满也不敢显露。

“是,是,小的错了。”他连声说道,“小的牧草不好,立刻去找好的来。”

朱瓒撇了他一眼。

“算你有自知之明。”他说道,“滚。”

这不客气的话却让商户如蒙大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