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你注意点啊。”他低声喝道。

君小姐站在他面前。

“我不注意又怎么样?你去你爹娘那里告状啊。”她眨着眼认真说道。

朱瓒居高临下看着只不过到自己肩头的女子,将牙齿咬的咯吱响。

“姓君的。”他说道,“你有种就不要仗着我爹娘。”

君小姐抬眼看着他。

“我没种啊。”她认真说道。

第五十一章 话好说心难言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朱瓒瞪眼。

君小姐仰头哈哈笑,擦过他的肩头向前晃晃悠悠而去。

“喂。”

身后朱瓒恼羞的声音喊道。

君小姐负手在背后抿嘴笑着前行没有理会。

朱瓒几步跟上来。

“喂。”他再次喊道。

“你叫谁?”君小姐嗯了声说道。

“姓君的。”朱瓒说道,“差不多行了啊。”

姓君的。

君小姐突然想到,他好像从来没有喊过自己的名字,九龄这个名字。

他,为什么…

她猛地转头看着朱瓒。

朱瓒也猛地后退一步。

“哈。”他神情紧张戒备,“你想干什么?你的眼神想吃人。”

君小姐没忍住噗嗤笑了,伸手按了按眼皮。

“我的心思这么明显吗?”她问道。

“你的心思从来都很明显。”朱瓒说道。

君小姐手挠了挠鼻头,看着他眼溜溜的转了转。

“你看你看。”朱瓒立刻说道,指着她后退一步,“就好像除了你还有一个人在看我。”

君小姐神情一僵。

是啊,这张皮囊之下,还有一个人在看着他。

他看到了啊?

或者说,从那日见到朱瓒在自己的坟前放了那朵花之后,她就一直用楚九龄看着他,从来没有想过刻意的掩饰。

“哎哎,你笑什么?你又怪笑什么?”

朱瓒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

君小姐嘴角的笑意顿时浓浓散开,她干脆仰头笑。

笑的有些鼻酸声涩。

“行了。”她又猛地收了笑,伸手要拍朱瓒一下。

朱瓒早防备着跳开了。

“朱瓒,你放心。”君小姐微笑说道,“我对你们一家没有什么心思。”

朱瓒也收起了夸张的嬉笑戒备,站直身子凝目看着她。

“舍了青山军,为他们争前程。”他说道,“君小姐,你这样大度,得到前程的人哪个能舍了你?”

君小姐笑了笑。

“这不是我算计的,这是公道,有个人曾经一句话概括过这个公道。”她说道,“他说,力,是相互的。”

什么人,这话一听就不是正经人。

朱瓒嗤声。

“这些人有如此大功,又如此能干,再加上他们是你托付的人,我父亲绝对会把他们视为心腹,给他们最好的位置,最好的待遇,也将让他们变的更强大。”他接着说道。

君小姐依旧含笑。

“力是相互的,这对你父亲来说不是坏事。”她说道。

朱瓒看着她。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问道。

“我没想要什么,我只是想做些事而已。”君小姐笑道,“而这些事对你们来说不是坏事。”

朱瓒还要说什么,君小姐先开口打断他。

“朱瓒,你想明白的这些,你父亲也想的到的。”她说道,“你父亲都不怕,你怕什么?”

朱瓒笑了笑,向前走过来几步,看着君小姐。

他神情平静不悲不喜不怒的时候,既有郁夫人的肃正,又有成国公的温和,这肃正让他显得威武,而温和又让他添了几分不可捉摸。

“君小姐,我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我知道你,你也很清楚我,我从来不怕别人要算计我什么。”他说道,“各取所需,公平公道。”

“所以那你还担心什么?”君小姐笑道。

朱瓒静静看着她。

“你很奇怪。”他说道,“你对我,对我们一家,都很奇怪。”

君小姐笑了,看着他点点头。

“是,我对你们家,是有不一样。”她说道。

“原因。”朱瓒说道。

君小姐想了想,摇摇头。

“我不能说。”她说道,又带着几分自嘲笑了,吐口气,“总之,我只是想做以及恰好能做这些事,朱瓒,你放心好了。”

说罢向前走去。

“喂。”朱瓒在后又喊道,连着喂喂几声。

君小姐只得停下脚。

“我有名字。”她说道。

“姓君的。”朱瓒说道,“力的确是相互的,但小心力大伤了你自己,我爹看起来风光,这风光里却是很危险的,跟我们一家扯上干系,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话音落,就见那女孩子猛地转过身,神情凝重。

“朱瓒。”她说道,带着几分严肃。

她想说什么?

那个原因吗?

朱瓒神情也几分郑重看着她。

却见这女孩子眉眼一弯。

“你是在担心我吗?所以不想让我跟你们扯上干系?”她眨着眼问道。

朱瓒面色一僵,旋即恼怒,君小姐已经哈哈大笑转身。

这个…不正经的…女人。

又被她耍了。

“瞧把你美的!”他喊道,“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君小姐仰头大笑着没有回头,将手负在身后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别让我再看到你。”

朱瓒在后恼怒的扔下一句,也大步走开了。

但遗憾的是,这句话扔下没多久,就被他自己捡起来了。

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朱瓒,正从屋内走出来的赵汗青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说道。

而朱瓒看到她也吓了一跳。

“你…”他神情惊讶的说道,看着赵汗青的脸。

赵汗青在院子里已经习惯不遮面,因为这些日子用药频繁,脸上不舒服。

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惊讶而不安。

而朱瓒也很快恢复平静。

“我怎么不能来这里,我是世子爷。”他绷着脸说道。

“汗青,该喝药了。”君小姐的声音从内传来。

赵汗青哦了声不再理会朱瓒抬脚进去了。

君小姐这才从内里走出来。

“被你娘赶出来的?”她笑嘻嘻问道。

既然说了依旧用世子未婚妻的名号,郁夫人肯定要求朱瓒做戏多来这边以示两情相悦。

“你别仗着我娘欠你的…”朱瓒沉声说道。

君小姐立刻打断他。

“朱瓒。”她柔声说道,“其实你不应该在意你爹娘欠我的,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呢?”

朱瓒面色一僵。

是的,他好像的确是欠着她一些…

“夫人和国公爷已经利索的把欠的还我了,我们也算是货物两讫了。”君小姐接着说道,声音柔和,神态认真,“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这帐还还是不还,不还的话,你打算怎么抵…”

朱瓒抬手打断她。

“不就是一棵草吗?”他说道,“我这就给你找去。”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君小姐轻吐一口气,转过身抚了抚手。

“好了,没事了,可以安静的做事了。”她说道,“汗青,笔墨伺候。”

内里赵汗青哦了声,响起了轻轻的研墨声。

第五十二章 问与不问都心急

正午皇城的值房里有些闷热。

门被推开,有几个官员急匆匆的走进来,带来一阵清风,打破了室内的凝滞,也让坐在桌前似乎昏昏而睡的黄诚睁开眼。

“大人,成国公的奏请军功的文书到了。”他们说道。

黄诚看着递过来的几本厚厚的文书笑了。

“这成国公胃口不小啊,写了这么多奏章,这得要多少功劳啊。”他说道。

“这只是一部分。”一个官员说道,面色亦是不满,“兵部那边还有呢。”

黄诚笑而不语伸手接过文书翻看。

“这青山军真成军了啊。”他看着文书说道。

“就凭那些神兵利器,成国公也不会放过的。”一个官员说道,“与其养着当私兵,不如收编入帐,那样才能更冠冕堂皇的扩充力量。”

成国公扩充力量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想见到的事。

“大人,这个折子送上去吗?”另一个官员低声问道。

黄诚笑了笑,将手里的文书扔在几案上。

“送。”他说道,“这些我也不看了,他要什么就给他呈上去,在大朝会的时候当众宣读。”

大朝会的时候吗?

黄诚又想到什么,倚着引枕伸手指着桌子上。

“这还不够热闹,你们也跟着,来勤王的,来支援的,因为金人入境而戒备的,大家都有功劳,都要要,都要抢。”

说着甩袖冷冷一笑。

“让大家都看看,这战事财多好发,战功能让人的胃口变的多大。”

坐着的几人明白了都点点头。

“没错,让大家都看看他成国公是多么的嚣张。”

“再说,这叫什么功劳,明明是抗命,折损那么多官兵才把他救回来,他得意什么?”

“他这样就要功赏,山西山东浙江路自然也可以要功赏,让大家看看他这样将军政带乱成什么样子。”

“陛下仁慈,虽然恼恨他祸国殃民,但还是为他活着归来而欢喜不已,不惜大肆犒赏,这是陛下的恩赐,不是他成国公就该得的。”

“给他,都给他,让民众们看看陛下是多么善待臣子,也让大家看看,成国公是怎么样的张狂无礼。”

听着下属们的议论,黄诚再次闭上眼,手指敲着桌面嘴角一丝浅笑。

今日你闹的越欢,爬的越高,来日就跌的越惨。

成国公,此趟进京,必要你风风光光而来,再风风光光而死。

黄诚猛地睁开眼,眼神没有半点的浑浊,透着阴寒,让议论的几人打个寒战噤声。

“都动作快点,别让这朱山又借着军功扯皮不进京来。”他沉声说道。

几个官员忙肃容应声是。

随着第一批天使背着皇帝召成国公回京的圣旨出了京城,成国公将要回京受封赏的消息也风一般传开了。

成国公可是有将近十年没有回京了,当年天子驾崩他也只是在北地缟素遥拜。

再加上这次北地战事,成国公一死又生牵动了民众们,人人都迫切激动的想要看看这位声名赫赫的国公爷。

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而与此同时各种文书急脚信也飞一般来去。

方承宇的面前摆满了书信账册,似乎来不及收拾也懒得收拾了,任凭胡乱堆放,还有些散落在脚边。

此时他一手还握着笔要写什么,一手又接过高掌柜刚拆开递来的信。

“…这是刚从定州过来的,随后应该还有…”高掌柜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得脚步声响,有人走进来。

能在方承宇的书房出入不经通报的,这方家只有两人。

高掌柜头也没抬,立刻就俯身施礼。

“太太。”他说道。

环佩轻响,裙角飞扬,方大太太从他身边径直走过,站到了方承宇的几案前。

“母亲…”方承宇抬头含笑。

刚开口,方大太太就伸手扯走了他手里的信,面色冰冷一语不发的低头看信。

方承宇也不急。

“母亲,坐下看吧。”他说道。

这边高掌柜已经将一个圆凳子搬过来。

“太太。”他也请道。

方大太太站着不动并不理会,只是看着手里的信。

方承宇对高掌柜点点头,高掌柜后退重新坐下来,室内陷入一阵安静。

直到唰的一声,方大太太将手里的信一收,重重的拍在几案上,看着方承宇。

方承宇看着她嘻嘻笑。

“当了几颗珍珠了?”方大太太说道,伸手抚着他头上戴着的簪子。

方承宇喜欢珍珠,用作配饰的都是天下一等一难求的好珠子。

“母亲。”方承宇哈哈笑了,“哪里到了这种要典当的地步了?”

方大太太半点笑意也没,哦了声。

“还没到啊?我这才看到家里空了一半了,你也不告诉我,我跟你祖母还吃喝玩乐穿金戴银的,等家里彻底的没钱了,搬光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当了金银,卸了绸缎,换上破布麻衣,拿着竹棍瓷碗,去讨饭求生。”她说道。

听着方大太太这一番夹枪带棒,高掌柜在后更深深的低头,按理说他适才就应该退出去的。

方承宇哈哈笑了。

“母亲,你真是看了不少戏,这词儿说的真好。”他说道。

方大太太冷眼看着他。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可不是你,别人一笑,你就能倾国倾城。”她说道。

方承宇收起笑神情肃重的应声是。

“我作为方家的媳妇,能不能问一问我家的钱到底花到哪里去了?”方大太太说道,伸手指着桌上的信,“看起来君小姐是办完事了,要回来了,我这问一问,不耽搁影响她了吧?”

方承宇点点头。

“母亲。”他说道,“她在北边做了两笔生意,花了些钱。”

“生意啊?”方大太太冷脸问道,“用去了我方家一半家财的生意,这次的生意肯定不小,不知道收益怎么样?”

“有收益,有收益。”一旁的高掌柜忙抬头说道,从地上散落的账册里抓出一本,“刚刚到账。”

方大太太撇了他一眼。

“四十万两。”高掌柜说道。

方大太太哈了声。

“四十万两!好多的钱啊!”她说道。

这话听起来惊喜,但方大太太的神情没有半点惊喜。

而且四十万两对于方大太太来说也没什么可惊的。

高掌柜干笑两声低下头。

“母亲,慢慢来嘛,做生意嘛总…”方承宇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被方大太太打断了。

“造铠甲,购兵器,济几十万逃民,蓄私兵,掌官军,赴金人之境杀敌。”她看着方承宇,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方承宇,她这生意做的是要顶了天吗?”

这个顶了天,可以理解为生意很大顶到天边了,也可以理解这个天指代天子,那这个顶字…

“…她是要取代皇帝…”方大太太接着说道。

这次话没说完,高掌柜和方承宇都跳起来。

“嘘嘘嘘嘘。”他们异口同声神情惊慌的喊道,围住了方大太太,“这话说不得这话说不得。”

第五十三章 当无惧

屋门被掩上,高掌柜也站到了屋外。

这时候走开也没有意义了,他也不敢走开,干脆警惕又戒备的守在门口。

“母亲,你吓死我了。”方承宇拍着胸口,白玉般的脸上惊恐未散,“这话可说不得。”

方大太太神情依旧,冷冷哼了声。

“这话有什么说不得?事都做了还怕说吗?”她说道。

方承宇笑了,摇着方大太太的胳膊。

“母亲,你怎么知道的?”他说道。

“方少爷,可能你忘了,在你掌管德盛昌之前,是我…”方大太太伸手指了指自己,冷脸说道,“…是我操持奔劳了十几年,你母亲待在家里看戏才看了不到一年,还没傻呢。”

方承宇笑的前仰后合,将头靠在方大太太肩头。

“母亲你真厉害。”他说道。

方大太太伸手将他推开。

“我也一直以为我厉害。”她看着方承宇说道,“但现看看你们,我才知道,真正厉害的是你们啊。”

方承宇嘻嘻一笑。

“承宇,别装疯卖傻,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方大太太凝神说道。

方承宇收了笑,认真的点点头。

“国难当头,自当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他说道,“总不能见死不救。”

方大太太冷笑。

“你不是说这是两笔生意吗?那这有力出力有钱出钱要换的什么啊?”她说道。

“凭心做事,不求回报。”方承宇说道。

“就别说这冠冕堂皇的话了。”方大太太说道,“给你治个病,还提前说好了条件,做好了交易呢,她这种贼不走空的人,怎么可能去做不求回报的事。”

方承宇再次哈哈笑了。

“母亲,九龄怎么是贼了。”他说道。

方大太太看着他。

“承宇,你也不傻,我也不傻,事到如今,她所图甚大啊。”她说道,看向门外,“高掌柜。”

高掌柜应声推开门探头进来。

“太太,我守着呢。”他低声说道。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君小姐,她向你打听什么吗?”方大太太说道。

高掌柜神情微微一怔。

方大太太这问当然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要他再重复一遍而已。

“她问京城,问怀王。”他低声说道。

方大太太看向方承宇。

“我也想这只是她随口无心闲问。”她说道,“但就怕别人不这么想。”

说到这里吐口气。

“现在很多人还不知道世子夫人是她,这些事都落在成国公身上,成国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人们不会多想,但当她身份展露于人前的时候呢?”

方承宇笑了。

“君小姐济世救民,能医人,还能医国。”他说道。

方大太太也笑了笑。

“承宇,她的手,伸的太长了。”她说道,“而且我们家也好,成国公家也好,都是朝廷里明里暗里关注戒备的,有钱,有权,有兵,又俘获如此大的人心,得到如此大的声望,我们三家三种人都牵涉在一起,想干什么?”

“母亲,这样不公平。”方承宇认真说道,“这些事不是只有九龄可以做,但是别人都不做,只有她去做了,冒着危险,耗费钱财,得到这些声望人心,是她该得的,不能这样揣测她。”

“能不能这样揣测她,不是我们做主的。”方大太太说道,看着方承宇,“怀璧其罪,你们好好想想吧。”

高掌柜忙将门推展开,对着方大太太施礼。

方大太太迈出门,看着明媚春光。

“她还真是要把整个方家拿走了。”她摇头苦笑。

看着方大太太离开,方承宇鼓着腮帮子吐口气

“接下来就按九龄的安排行事吧。”他说道,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方才的话题,又加重语气,“不管什么安排。”

高管事应声是。

“把那四十万两都花了吧。”方承宇又轻松随意的摆摆手。

高掌柜迟疑一下。

“用不了那么多。”他说道。

“钱这种东西,没人嫌弃多,多点好,俗话说嘘寒问暖,不如多给些钱嘛。”方承宇说道。

也是,高管事笑着应声是,但旋即又迟疑一下。

“那太太这边…”他低声问道。

“那是九龄的钱呀,不用跟太太说的。”方承宇说道。

这样也行啊,高掌柜看着方承宇神情佩服,躬身应声是告退。

院子里只剩下方承宇一人,他并没有转身进屋,而是站在廊下也看向天。

“顶了天。”他忽的说道。

不过此时说起这句话,脸上没有半点适才的惊慌。

“只要她想,顶就顶咯。”

三月末四月初,定州城外人山人海,经过半个月文书来往,三次诏书送达,终于到了成国公率兵进京觐见的日子了。

号角声接连响起,一队队官兵开始行进,长枪林立,彩旗招展,站在城墙上看去,强军压迫之势震慑。

城门下一阵骚动,城墙上的人忙看去,见成国公在河北路众多官将的拥簇下而来。

看到成国公到来,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呼喝。

除了激动还夹杂着不舍挽留。

“国公爷要回来啊。”

“国公爷不要走啊。”

更有无数百姓举起了手里的竹篮,其内是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行路干粮。

人群涌动让维持秩序的官兵们一阵忙碌才阻挡住。

成国公一向平静的神情也几分动容,他纵马前行几步,对着四周的民众拱手施礼。

这动作更是让人群掀起一阵喧闹。

看着这场面身后河北路的官将们神情有些复杂。

一来艳羡成国公的在民众中的威信,二来也感叹只怕这一去此景便不会再有了。

正胡思乱想间成国公转过身看向他们。

“前不久,你们中有人和我说过一句话。”他忽的说道。

官将们忙肃立整容,又带着几分好奇,说过什么话?他们自己也不记得了。

“说,只要国公爷你在,我们谁都不惧。”成国公说道。

这话不是有人说吧,每个人都会这样说,在场的官将们想道。

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这是不对的。”成国公说道,“不管我在不在,你们都要无惧,你们的无惧不是因为我站在前边,而应该是他们。”

他说着伸手环指四周,官将们随着成国公所指看去。

这四周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民众,有很多人是跋涉了好几天才赶来的,就为了这一眼的相送。

“因为他们站在你们身后。”成国公说道,“视你们为父母为天地,为人父母者当无惧。”

在场的官将们顿时齐声应是。

这话也同时被传了出去,围观的民众们更加激动,而行进的队列也爆发出齐声的应诺。

“无惧!”

“无惧!”

“无惧!”

定州城外顿时如水泼油锅的沸腾起来。

行走在队列中的雷中莲不由挺直了脊背,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抖。

“鼓动人心而已。”金十八的声音从一旁冷冷传来。

雷中莲看他一眼。

“人心能鼓动说明还是个人。”他说道,“总好过连心都没有的。”

金十八冷冷一笑不再理会他。

“你怎么不让你的锦衣卫们救你出去?”雷中莲说道。

在定州城这么久,金十八等人的身份也瞒不住,定州来的锦衣卫已经找上门了,但金十八并没有闹起来,而是依旧在青山军中。

“我的任务是跟着君小姐,我的任务一直很顺利,何谈让人救?”金十八说道。

雷中莲笑了笑。

“因为君小姐已经走了。”他说道。

金十八面色顿变,身形一动,雷中莲已经抬手用长枪抵住他,而四周随行的兵丁也瞬时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