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斟酌是打别人面子重要,还是自己得面子重要。

万事不过利益,没有绝对。

“陛下。”宁云钊又是一拜,“这是陛下的大功,当普天同庆,臣贺喜陛下恭喜陛下。“在他身后的官员们这一次没有再呆呆,跟着叩拜。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跟在了宁云钊身后,不管说贺还是不说,在大家眼里在皇帝眼里,他们也是跟宁云钊一派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他们干脆齐声喊道。

好歹这总是句好话。

没错,这是他的大功,如果此时他转身回来皇宫,那这北地的百姓们只会认成国公,只会感念成国公。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功,是他的,他得拿过来。

皇帝站直了身子,甩开了黄诚,手高高抬起。

“宣。”他朗声说道。

第七十五章 事了离人归

黄诚看着皇帝向前而去,四周文武百官鱼贯列队跟随。

皇帝的命令已经传达出去,鼓乐齐鸣,仪仗齐整,御街上民众已经纷纷下跪,一派花团锦簇。

在这一片花团锦簇中,黄诚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也毫不掩饰。

“大人,还是起来吧。”两个内侍小心的劝道。

“我不起来。”黄诚说道,“我怕什么,忠言逆耳,进言被驳斥,有什么丢人的?这是臣子之责。”

他说着果然干脆坐下来,一副不起身的模样。

小孩撒起泼来,打一顿就是了,老人撒泼起来,真是没有办法,打又打不得。

皇帝反正也不在乎,内侍们对视一眼摇摇头退开了。

踏踏的马蹄声盖过了民众的呼声。

当那布衣军阵出现在皇城前,在四周破衣烂衫的流民的拥簇下,虽然没有铠甲鲜明的兵将显得威武,但却带着别样的雄壮。

尤其是当看到皇帝出现,成国公上前高呼臣有罪,负陛下重托,兵士们下马单膝恭迎,北地万数流民下跪激动的痛哭叩拜,整个皇城前气氛悲壮又振奋。

皇帝再无迟疑,上前握着成国公的手流泪不止,又抚慰激动的流民们,百官齐跪,民众山呼万岁,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

皇城前成了热闹的中心,适才北地流民和成国公军阵的走过的街道则安静下来,这安静当然是相对的,街上的民众还在激动的谈论着适才的所见,而更多的人则涌向皇城。

站在临街酒楼的窗边,贤王啧啧两声。

“真是精彩,精彩,成国公的风采真是无人能挡。”他感叹道,想到什么又向后看去,“人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你这个当儿子真是比不上你老子,你老子出街万人空巷,你出街则鸡飞狗跳。”

这一是一间豪华的大房间,此时内里精美的席宴前却只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粗布衣衫,头发乱糟糟,一圈络腮胡,正盘坐着一手抓着酒壶一手抓着半只烧鸡啃着。

这样子就如同适才街上经过的北地流民,实在与这室内环境不符。

“你这是嫉妒。”他说道,将胡子扯下,露出干净英俊的面容,顺便用手一抚头抬起,“我什么时候出街不是万人空巷了?”

说着伸手一指外边。

“你信不信我现在出一个给你看?输了你给我多少钱?”

贤王哈哈笑了。

“咱们谈什么钱,谈钱多伤感情。”他说道。

似乎也知道在朱瓒面前口舌上讨不到好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指着外边。

“那些人这次真是气死了要。筹划这么久花了那么多钱闹得阵仗这么大,结果连成国公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冲散了。”

朱瓒冷笑一声,将酒壶的酒仰头倒在口中。

“他们也配。”他说道,“一群没脑子昧良心收了钱的跳梁小丑。”

贤王摇摇头。

“可是就是一群小丑也能让人出丑。”他说道,“如果不是北地流民们到来,你老子怎么也得出来见这些人。”

“没有如果。”朱瓒干净利索的说道。

贤人啧啧两声。

“看把你得意的,不就是你媳妇厉害嘛。”他说道。

朱瓒一瞪眼。

“你媳妇!”他说道。

“我媳妇在家呢,好几个呢,你找个哪个?”贤王也一瞪眼说道。

朱瓒呸了声。

“别瞪了,再瞪眼也不大。”他说道,伸手拿起筷子再次吃了口饭菜。

贤王挨着他坐下来。

“哎哎,你媳妇呢?这大戏都唱完了,她还不登场?”他好奇的问道。

朱瓒一胳膊推开他。

“说话注意点,别一口一个媳妇的,我还清清白白少年人一个呢。”他没好气的说道。

贤王呸了声。

“你可真白!”他哈哈笑道,一面拿起酒也痛快的仰头倒下去。

屋子里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气氛欢悦热闹,与不远处的皇城的热闹相应相称。

而再远处的城门口适才泱泱的人群早已经不见了,唯有当值的官兵们站着议论方才的事,城外一群人走过来,看到这群人官兵们不由互相使个眼色,站直了身子。

这是一群穿着儒衫带着四方巾的人,只不过比起往日的儒雅俊秀,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或者是因为衣衫的凌乱沾染了尘土,又或者是因为脸上颓败的神情。

而以往看到这些读书人而肃然起敬的守城兵丁们也没了往日的敬重,神情毫不掩饰讥诮。

“他功劳归功劳,我们又没有否认他的功劳。”一个书生带着几分羞恼说道,“他邀功要赏就是不对。”

身边的人还没有回答他,旁边响起一声嗤笑。

这书生扭头看去,见是城门兵。

“要按照秀才你这说法,我们这些人连饷银都不能要了?”他似笑非笑说道。

书生神情更添几分羞恼,因为自己的话被一个粗鄙的兵丁反驳。

“该得的自然该得,不该的自然不该。”他说道,“你们不要混淆了我们的意思,被那成国公蛊惑。”

兵丁要说什么,有重重的哼声先一步传来,同时脚步杂乱,众人闻声看去,见城中又走来一群读书人。

兵丁不由心生畏惧,说到底还是不敢跟读书人对抗,他刚要后退一步,就见那城中过来的读书人中为首一个长者站住脚,冲着这边的学子文士重重的啐了口。

“宋文才,你们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他厉声喝道。

哎?竟然是…兵丁神情变了变,视线在这两方读书人身上转。

城外来的这些读书人神情也变了变。

“周先生。”一个文士站出来,“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周文士,他成国公一介武将,太过于飞扬跋扈了,历来左武右文,哪来的文臣要为武将献俸禄的事。”

“没错,周先生,决不能允许武将如此跋扈,否则必然乱世。”他身后的不少人也纷纷跟着说道。

被称作周先生的长者看着他们再次冷笑。

“我眼里可看不到什么文臣武将,我只看到人。”他说道,“而你们,别说读书人了,连人都算不上。”

这话可重了,这些读书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待要分辨,周先生已经伸手指着其中一个。

“康亮臣。”他冷声说道,“你收了人多少钱?你在帽儿胡同的宅子是怎么得来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色愕然,纷纷看向一个人。

这是站在那群读书人中间的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此时神情惊恐,下意识的后退。

“我,我没有。”他结结巴巴说道。

周先生没有再质问,视线冷冷的扫过他们。

“你们以后休要在京城穿这身读书人的衣服,国子监也没你们这样的学生。”他冷声说道,拂袖转身大步而去。

跟随他的诸多学子文士也看着这些人摇头,一脸的鄙夷。

“有辱斯文。”

“真是斯文败类。”

他们纷纷说道,也拂袖而去。

这边的读书人陷入了混乱,不少人上前揪住被点名的男人,吵闹着。

守城的兵丁们乐了。

“哎哎。”他们抱着胳膊在身前,一副看热闹的嬉笑,“你们说说不过人家,不如打一架得了。”

“哎哎能动手就不要动口。”

城门附近的一家酒楼上也传来一声起哄。

看着城门下掩面奔走的读书人,陈七拍着窗户笑。

“先是丢了脸,如今又被周先生驱逐,这京城是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的。”他说道,恨恨的啐了口,“十年寒窗到此白费,活该。”

“做事就是这样,结果说不定,如果他们这次成了,活该的就是成国公了。”方锦绣说道。

陈七看着她一笑。

“你是没看到,京城外那两场拦路真是凶险。”他夸张的说道,“我让你跟我去城外,你偏不去。”

“反正还是会进城,我看结果就好。”方锦绣说道。

陈七嘻嘻笑了。

“你就这么笃定?”他问道。

方锦绣嗤声,却没有说话。

陈七笑着拍拍手。

“好了,如今结果落定,咱们回去吧。”他说道,一面就要向外走,方锦绣却在窗边坐着没动。

“怎么了?”陈七说道,“没有热闹看了,走吧。”

方锦绣听着远处皇城那边传来的喧闹,看着安静的城门外,握着茶碗的手微微攥紧。

她呢?

而在隔壁的房间里,宁炎也正摇头离开窗前。

“斯文扫地。”他说道。

宁十一从门外疾步进来。

“父亲,成国公已经进宫了,陛下今日赏宴,北地的流民们陛下也让各部妥善安置,迁入各个州府。”他说道。

“还好陛下没有继续被奸佞所蛊惑。”宁炎点点头说道,父子二人下楼。

宁十一听到这话笑了。

“父亲,其实陛下这么做也是被蛊惑了。”他说道,“当时陛下被黄诚抱着腿,就要入宫回避了。”

宁炎脚步一停看向他。

“十哥站出来请陛下留下的。”宁十一忍着笑说道。

云钊啊。

宁炎微微意外又觉得没什么意外的。

他的这个侄子,如此聪明,怎么可能真的甘当一个碌碌无为的附庸。

“云钊啊,这次真是吓死我们了。”

御街上的热闹还在继续,皇城前的仪仗已经撤去,所有人都向皇宫走去。

按次序在后的宁云钊被几个同僚围住低声说道。

宁云钊含笑目视前方。

“那现在你们感觉是死的还是活着?”他问道。

现在么…几个官员也向前看去,皇帝坐着轿子,身边有成国公朱山伴行。

今日这一幕深的皇帝欢心,比起劝回宫的,他们这些道贺的当然也就有功无过了。

这一次可是在皇帝眼里留下印象了。

“死去活来。”一个官员说道。

几人都笑起来,正说笑着,前方有内侍急匆匆走过来,对着宁云钊笑眯眯的施礼。

“小宁大人,且跟杂家来。”他说道。

这是皇帝要跟他说话了?

几个官员面露喜色,宁云钊神情平和,笑意浅浅的施礼应声是。

太监先一步而行,宁云钊却没有在同僚们的眼神祝贺下立刻迈步跟随,而是停下脚向后看了眼,带着几分期盼。

看什么?

等什么?

同僚们下意识的向后看去。

“热闹。”宁云钊说道。

热闹啊?

御街上此时民众还未散去,热闹依旧,不过也就这样了,看了半日也疲了。

“别看了,没热闹了。”一个同僚低声笑道。

宁云钊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收回视线对大家拱拱手,款步跟上那内侍向前而去。

同僚们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喜悦。

“同样是官袍,怎么小宁大人穿起来看上去就这么好看呢?”一个同僚乐滋滋的说道。

这话被同伴们取笑一番,因为太过热闹,引来一旁御史不悦的瞪眼警告,大家忙收整了仪容,排好队列鱼贯前行。

“果然跟着小宁大人行动不会有错。”一个官员行走中忽的喃喃一句,带着感叹又带着庆幸。

宁炎走下酒楼,城门前的喧闹已经随着书生们的离去而散去,街上没有了民众涌涌,显得很是安静。

“人少了不会堵了路,咱们可以很快到家了。”宁十一笑道,看着家丁赶着马车过来,话音刚落,有人从楼里跑出来。

“来了来了。”

来人喊着,风一般从宁十一身边穿过,宁十一差点被撞倒。

“干什么啊?”宁十一没好气的喊道,“什么人来了?急成这样?接菩萨啊?”

那人并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城门口跑去。

宁十一下意识的随之看去,见城门外的大路上,有一人骑马而来。

看不清面容,只看到身形娇俏,一身红衣如火,但又因为姿态娇柔,并不显得咄咄逼人,温雅飒爽风姿交融,引人注目却又不招摇。

这谁啊?

“君小姐!”

陈七高举着手大声的喊道。

君小姐?

哪个君小姐?

这喊声让街上不多的行人停下脚步,让城门的守兵站直身子,所有的视线都看过去。

那女子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城门前,遮挡风沙烈日的面纱已经散落飘在身前,露出亮丽的面容。

大街上似乎一阵凝滞,旋即爆发出喊声。

“君小姐!”

“君小姐回来了!”

“九龄堂的神医回来了!”

伴着这喊声街上突然涌出许多人,似乎从地下冒出来一般,更有酒楼茶肆食楼中的人也涌涌而出,顿时挤满了街道。

宁十一被挤得东倒西歪,小心的护住宁炎。

“这可真接菩萨呢。”他说道,看着挤满了人的街道,无奈又懊恼的跺脚,“完了,路又被堵上了,一时半时是出不去了。”

大街上掀起了新的热闹,御街前热闹正在散去,消息散开更多人从那边涌来,场面不亚于迎成国公入城。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成国公还没进京呢。”江千户说道。

此时他们就站在城门下阴暗的小房内,避开了日光也避开了人们的视线。

江千户看着身边负手看向外的陆云旗。

“果然如大人所料,君小姐今日真的也到了。”他恭维道。

陆云旗面无表情迈过了门槛,但并没有迈进日光下,依旧在城墙角的阴影下,以至于涌涌而来的只顾着看君小姐的民众没有发现他。

但有一束目光在他迈出的同时看过来。

因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

陆云旗微微抬头,木然相对。

视线里那红衣女子将马鞭在手里轻轻的敲了敲,嘴角微微一笑,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我回来了。

陆云旗看的懂她无声说出的话。

我回来了。

陆云旗只觉得日光陡然变的刺目,心跳一瞬间停下。

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的样子。

她回来了。

他的她,不是别人,这是他的她,回来了。

第七十六章 想起那个她

很久以前遇到的那个她。

那时候他龟缩在地上,被成国公世子一群人打的奄奄一息,想着也许就这样死了。

他这样杂草尘土一般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谁会在意?谁又敢阻拦?

没看到这城门安静如无人之境,那守城的兵丁都躲了起来,就好似他是瘟疫,多看一眼就能丧命。

其实他也不想活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迷迷糊糊中马蹄声起,伴着女子的呵斥,朱瓒这些人的骂声,城门前变的嘈杂喧闹。

他的眼已经肿胀成一条缝,勉强看过去,那个骑在马上的女孩子正将手里的马鞭挥动,看不清模样,却奇怪的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气势。

她如日光般明亮炫目。

这是他的一眼,然后人便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就是躺在自己的家中,还有大夫来敷药治伤。

“你可走了大运了。”送他回来的城门吏说道,将手里的玉牌晃了晃,“你知道这是谁救了你吗?”

他读书虽然不多,但认得那玉牌上的字,九龄。

九龄,这名字真好听。

“这可是皇太子殿下的幼女,九龄郡主,那可是金枝玉叶。”

“也只有她敢对成国公世子动手。”

那城门吏絮絮叨叨,却没有再多说这位九龄郡主的事。

一个城门吏,说起来比他地位高,但在皇亲国戚金枝玉叶面前,跟他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草芥一般,那高高在上的天家贵胄,他又能知道多少消息。

城门吏离开了,大夫留下药也离开了,他都不在意,只有那块玉牌,被拿走的时候他视线不舍,紧紧盯着。

“能给我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讨要,“我好了去道谢还她。”

城门吏啐了他一口。

“你算个什么物件,还想见郡主。”他说道,一副看穿他心思的样子,带着讥诮不屑,“小兔崽子,别想攀高枝,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

他真没有想攀高枝,他就是想亲口道谢,反之他很清楚这个城门吏才是想攀高枝的。

这城门吏一定会拿着玉牌去那位郡主面前邀功。

但又能如何,就如城门吏所说,他这种小兔崽子能做什么?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别提想要得到什么了。

他看着城门吏拿着玉牌扬长而去,有些后悔没有摸一摸那块玉牌,拿一拿摸一摸也好。

耳边的喧闹打断了他的出神。

依旧是城门,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人随意欺凌的小兔崽了。

他想要的也不会只是卑微的摸一摸玉牌。

他看着这个骑在马上的女子,负在身后的手抬起一摆。

“拿下。”他淡淡说道。

此时的城门前人潮涌涌笑语喧哗,远处还有人不断奔来,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陆云旗就说出这两个字,干脆利索直白。

不知道是因为放这女子出京、任这女子解决痘难,被这女子逃脱而积攒的怒意倾泻,还是重逢再见情绪倾泻。

不管是因为什么,不管这命令多么荒唐,江千户也没有丝毫的迟疑,拔出腰刀。

“拿下。”他喝道。

随着他的喝令,二十多个锦衣卫从城门的阴暗处冒出来,敲响了手中的绣春刀,向前围拢。

而周围的民众这也才发现锦衣卫冒出来,顿时吓的纷纷躲避。

城门前陷入一片混乱,在这混乱中锦衣卫们还是稳准快速的将君小姐围住。

他们的动作快,陈七的动作也不慢,和德盛昌的伙计们将君小姐挡在身后。

双方形成了对峙,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君小姐甚至还骑在马上没有下来。

喧闹的城门前陷入安静。

“你们想干什么?”陈七喊道,视线看向陆云旗。

陆云旗依旧站在城门的阴暗下,神情木然的只看着君小姐。

“拿人。”他淡淡说道。

“凭什么拿人?君小姐犯什么事了?”陈七怒声喝道。

周围的民众也响起低低的议论声,还有人大着胆子发出质问。

“是啊,君小姐犯什么事。”

“君小姐出去解决种痘的事,是有功呢。”

锦衣卫们置若未闻。

“什么事,拿下来,问问就知道了。”陆云旗说道。

这真是荒唐的回答,但也是锦衣卫的行事作风,理直气壮的不讲道理。

“你们敢!”陈七喝道,神情难掩焦急。

谁想到陆云旗会冒出来,好吧,他冒出来也没什么奇怪,没想到他竟然敢这样一句话不说直接拿人。

要命的是因为事先不知道君小姐行踪,他们的人手准备的也不足。

就现在这几个伙计,哪里是锦衣卫的对手。

至于百姓们…陈七眼角的余光看到他们惊恐的神情。

就算人多,也指望不上了。

对于陈七的喝问,陆云旗理都懒得理会,江千户抬手一挥。

“敢有阻拦者,杀无赦。”他冷冷说道。

锦衣卫说杀人可是真杀的,不管什么乱民还是普通百姓。

四周的民众再次惊惧的后退,陈七一咬牙就要上前。

君小姐下马制止他。

她看得出来,陆云旗眼里的疯狂,是真的人挡就要杀人。

应该是被她适才的神情眼神刺激到了。

是的,她这一次回来没有再掩饰属于楚九龄的姿态心境,就像曾经父母健在,她每年长途奔波归来京城。

这京城是她的家,她是大周的九龄郡主。

这京城她不是被赶走的,她只是暂时离开,她随时能回来,无所畏惧的回来。

她知道陆云旗肯定会出现,现在并不惧怕被陆云旗抓住,甚至她也可以趁机试试杀掉陆云旗,想必此时杀了陆云旗,她也能争得一条生路。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作为反抗者杀了施暴者,也是难免的。

君小姐握紧了手里的马鞭看向陆云旗。

“你要拿我,来啊。”她说道。

陆云旗看着她,嘴角弯了弯,抬脚迈步。

“大人。”江千户忍不住出声阻止。

这个女子他如今也不敢小瞧了。

陆云旗并不理会,只是看着君小姐,迎着她的视线,一步步的走过去,无惧前方刀山还是火海,也无惧她愤怒又闪烁隐晦的眼神。

他只要这个人,他一定要这个人,然后剥开她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世上会有两个她?

城门前陷入了诡异凝滞,这诡异是有静有动融合交汇,静止的锦衣卫,家丁,和君小姐,动的陆云旗。

“干什么?看什么看?”

一声清亮的喊声在一旁响起,瞬时打破了这凝滞。

同时破空声而来。

陆云旗似乎听而未闻,依旧迈步,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

“大人小心。”

陆云旗发疯,江千户可不敢也发疯,他只得扑上去,将陆云旗拦住向后退。

一柄匕首擦过江千户的耳边掠过,咚的一声扎在了城门上,几乎没入。

这也是真的下了杀手了。

江千户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那边人也已经奔过来,一阵风一般撞过来,撕开了围拢的锦衣卫。

江千户只觉得视线一花。

这眼花不仅是来人的速度快,还有来人身上穿的衣服。

这人身材高大,却穿着一件花团锦簇胖胖大大的衣袍,看上去很是古怪。

江千户一时差点没认出是谁,周围的民众却已经喊起来。

“是世子爷!”

“是成国公世子爷!”

“世子爷!”

“世子爷!”

犹如水入油锅,瞬时噼里啪啦的热闹来。

朱瓒带着几分得意洋洋展开手,环视四周,笑意才扬起就听得人群里又冒出一声喊。

“果然有君小姐的地方就一定有世子爷!”

朱瓒的脸顿时拉下来。

“哎哎。”他伸手指着说话的人群,瞪眼说道,“衣服可以乱穿,话可不能乱说。”

第七十七章 现在的我你不能抓

话乱说了吗?

人群并没有被他这警告吓到,反而响起一阵笑。

世子爷朱瓒虽然顽劣,但跟锦衣卫比起来简直就是平易近人了。

“没有乱说。”

“对呀,这是第几次了?”

“上次砸匾额,就是世子爷。”

“那次纳妾求娶,也是世子爷。”

“那次不是吧?那次不是宁状元吗?”

“状元也在,世子爷也在嘛,说起来,宁状元是不是也该来了?”

人群喧闹说笑议论纷纷,先前的阴沉窒息凝滞一扫而空,洋溢着欢悦。

朱瓒听得脸发黑,似乎也无法制止这些人说的热闹,只得带着几分恼怒看向君小姐。

“都是你,瞎逛什么?”他喝道,“让人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