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这边。”她干脆利索的说道,说完了见朱瓒看着自己,她将眼瞪圆,“你看我干什么?”

“还改吗?”朱瓒迟疑一下问道。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分明还在指责她先前不进城又进城的随意嘛,果然眼前的女子沉脸,一语不发越过他走开了。

有些话心里想也不能说出来啊,当然故意的除外,或者说如果是以前,他会兴高采烈的说出来,但关键现在不是以前啊。

朱瓒心里连连懊恼,牵着两匹马低眉顺眼的跟上,一面解释几句。

“现在怎么不是以前了?”君小姐问道,“我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她的声音平静如以前,但朱瓒可不会真以为她跟以前一样。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又说到当初了。

当初对她做的诸多蠢事,朱瓒是一点也不想想起,更不想让她也想起。

“没有啊我没说你啊。”他认真又严肃,没有半点调笑,“我说我自己呢,是我自己不一样了。”

“你怎么…”君小姐说道,“…吃饭吧。”

朱瓒正竖着耳朵听呢,觉得这一句话似乎不是一个意思。

“什么?”他问道,“怎么吃饭吧?”

此时他们已经进了客栈,小城镇里的客栈简陋,又位于闹市中,只见前堂后院人来人往贩夫走卒,跟街上一般热闹。

相迎的店伙计耳尖也听到了。

“客官要吃饭吗?”他热情的说道,将手里的毛巾往肩上一搭,指着一旁,“我们家就有。”

类似于行脚店的客栈里还提供饮食,此时前堂里坐着不少人,大碗的酒肉吃的热闹,乍一看没有多余的位置。

“不如去房间里吃。”朱瓒说道。

君小姐却已经摇头。

“就在这里吧,里面还有个地方。”她说道。

店伙计响亮的应声是,一面招呼着大堂里伸长腿脚的客人让一让,一面请他们往内走。

朱瓒没有迈步而是看着君小姐。

“我明白了。”他忽的说道。

君小姐静静的看着他,神情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微微攥了起来,指甲抵住手心。

“什么?”她说道。

“你今天就是跟我作对反着来。”朱瓒说道。

君小姐攥起的手松开,抿嘴一笑。

“为什么不是你非要跟我想的反着来?”她挑眉说道。

朱瓒看着她。

“你说的很有道理。”他点点头认真的说道。

第六章 且把慌乱暂安

虽然人多,这行脚店里的饭菜却是极快。

大盘大碗,冷热、荤素、甜咸、酸辣轮番端上又撤下如流水般畅快,而君小姐吃的也很畅快。

不知道是酸辣汤的缘故,还是四周坐的人太多拥挤喧腾,君小姐吃的满头大汗,油光满面,看上去好玩又好笑。

啪的一声轻响,君小姐放下手里的勺子,抬起头。

“你看着我干什么?”她有些恼火的说道,鼻尖上细汗滴落。

朱瓒哦了声。

“我有吗?”他问道,似乎才看向她,举着手里的筷子,“没有吧。”

君小姐低下头继续夹菜,才低头又猛地抬起,对上朱瓒的视线。

他正咬着筷子,见她看过来一笑。

“这个,这个不好吃,你尝尝那个。”他用筷子指着一碗焦炸丸说道。

君小姐皱眉看着他没有理会。

“你吃自己的,别看着我的。”她说道。

“我没看你。”朱瓒再次说道,有些无奈。

“我看到你看了,你坐在这里之后就一直这样。”君小姐低声说道,面色恼火,“你这样影响我吃饭的。”

朱瓒乐了。

“哪有,我以前也这样啊,你没说这个。”他低下头,声音放小又嘀咕一句,“你也没少吃。”

他以前就这样吗?

她怎么没注意过?君小姐捏着勺子微微出神。

真是奇怪,今天她总觉得他的视线一直粘在她身上,不管是在身前还是在身后,不管是做什么,只要抬眼过去就立刻能看到他的视线,令人着恼。

她突然觉得两个人这样独处很不自在,所以在说了露宿野外后,想到那是绝对的要独处,便立刻反悔要进城。

行走在城镇中人多热闹,视线纷乱,就不用被他的视线。

所以又选择了人多的客栈,又挤在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团坐吃饭。

但为什么他的视线还是抬头便见,坐在乱哄哄的人群中也似乎只有他们二人相对,如同身无外物,他的视线还是无处不在。

实在恼火的忍不住呵斥他,他反而一脸她故意挑事。

我以前就这样啊。

他以前这样,是自己没有注意,因为不在意?现在是因为知道了他的心思,所以就不一样了。

原来不是他变了,是她变了。

君小姐慢慢的夹起一只烫面饺,一点点的咬着。

就好像他得知自己是九龄公主之后,面对自己慌张无措,当时自己劝他要和以前一样,毕竟她没有变,变得只是他的心思。

那现在反过来了。

因为些许窥到朱瓒的心意,她就慌了无措了,所以那些以前不在意的也就变得格外的在意,如果说是他时时看着她,那她岂不是也是时时看着他。

君小姐抿嘴笑了,有些羞恼又有些好笑。

她这算是自扰了,他态度没变,她变了。

其实这有什么啊,看就看咯…

念头闪过她下意识的抬眼,便又对上了朱瓒的视线。

他似乎吓了一跳。

“嗳,我是看你咬着筷子了想要提醒一下。”他忙说道,“不是故意看你的啊。”

故意的,又如何?她难道怕他看吗?君小姐看他一眼,笑了笑。

“把那碗浆面条给我。”她说道。

朱瓒哦了声,伸手给她拿过来,又看着她。

君小姐没有再恼火,也没有理会他,自己盛了饭菜认真专注的吃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变得心情好了,但他也知道这种时候只要安心享受就行,去询问去刨根问底那是愚蠢的自找麻烦。

朱瓒挑挑眉头也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吃起来。

“他们过了新安。”江千户说道,跟上向宫内走去的陆云旗。

这边的宫殿的廊宇下肃立着锦衣卫,见到陆云旗过来纷纷施礼。

陆云旗径直穿行。

“那就快要回来了。”他说道。

江千户应声是。

“大人,要不要进城的时候…”他想了想问道。

陆云旗摇头,江千户便应声是便不再说了,二人很快穿过走廊来到皇帝所在的勤政殿。

“陆大人来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的响起。

这声音不悦耳,语调更不悦耳带着几分轻佻。

在这宫里还没人敢这样跟陆云旗说话呢,江千户皱眉看起,见面前的宫殿廊下的锦衣卫中站立着一群太监。

这群内侍与其他内侍不同,穿的衣服有些古怪,奴婢不像奴婢,官员不像官员。

不过现在江千户等人也不陌生,这就是皇帝让司礼监新设置的缉事监的太监们,也就是袁宝为监丞的地方。

跟锦衣卫差不多,奉命刺探监察,名义上是协助北镇抚司行事,但实际上并不如此。

“陆大人,陛下正与袁公公说话,您请稍等。”为首的太监似笑非笑说道。

皇帝传陆云旗来又让他稍候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江千户的面色微微恼怒。

陆云旗神情木然无波,一语不发转过身便如同其他锦衣卫一般侍立在廊下。

江千户冷冷看了那内侍一眼,也跟着站过去。

见他们这样,那内侍反而有些无趣,撇撇嘴也不再说话了。

内里的袁宝正小心翼翼的将密信展开给皇帝看。

“分了三股。”他说道,“那方家少爷为大,七十二家票号得五十,且选的都是繁盛之地,三个小姐,大小姐二小姐合股分得十六家,三小姐方锦绣最少,只有六家,不过选的是靠近京城的。”

皇帝看着信纸,神情不虞的哼了声。

“这都是朕的。”他说道,“如果没有朕,哪有他们如今这些。”

袁宝赔笑应声是。

“可不是嘛。”他说道,伸手指着信上,“是真的分了德盛昌,大小姐二小姐的票号改名为东丰源,三小姐这个改作了大恒昌,这改了名字,对于票号来说就真的井水不犯河水了,好好的德胜昌就拆的七零八落了。”

“真是败家子。”皇帝说道,将信纸拍在桌子上,“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不孝子孙。”

袁宝笑嘻嘻的应是。

“那趁着还没被他们败喽,奴婢给陛下拿回来?”他问道。

皇帝思忖一刻。

“做的稳妥点。”他说道,又想了想,“先捡着大的来,几个女孩子的过家家似的不用不理会,等大的倒了,她们那些一阵风能刮倒。”

袁宝欢喜的应声是,又抬起头带着愧疚。

“陛下,奴婢没办好差事,陛下还这样宽恕信任奴婢…”他哽咽说道,用袖子抹泪,“要不,这件事让陆大人跟奴婢一起来做吧,免得奴婢无能…”

“行了。”皇帝不耐烦的打断他,“你有你的事,他有他的事,混在一起怎么做?你做不好,朕罚你就是,不用担心。”

袁宝乐呵呵的噗通跪下叩头。

“谢陛下。”他说道。

袁宝走出殿外,挺直了腰背,内侍们也立刻涌来围住他恭维的说话。

“哟,陆大人来了。”袁宝似乎才看到陆云旗,忙抬手施礼,堆起笑,“您快请进,陛下正问您。”

说得好像陛下让陆云旗进去还得通过他似的,江千户神情更冷了几分,陆云旗似乎没听到也没看到他,已经越过他径直进去了。

袁宝些许无趣,干笑几声带着内侍们扬长而去。

殿内皇帝将手中的奏章放下,看着陆云旗。

“朱山往北地送了什么密信?”他问道。

第七章 有你的周全

皇帝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直呼朱山的名字。

陆云旗应声是,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拿出一封信。

竟然不只是窥探了内容,连信也能复刻出来,皇帝神情满意。

“看来朱山的信使已经被你拿下了。”他说道。

“他的妻子刚有了身孕,要当爹的人,总是愿意为子女们多考虑。”陆云旗说道。

他的声音木讷醇和,听起来很是真诚。

然而配上他的面容以及再细想他所说的意思,就让人不寒而栗。

皇帝没有不寒而栗,而是笑意更浓,打开信一目扫过,然后冷笑一声将信拍在桌子上。

“既然那么喜欢对北地政务指手画脚,干什么还不上书请回。”他说道,“就等着朕请他吗?让大家看看他是多么劳苦,让大家看看是朕离不开他?”

陆云旗沉默不语。

这种问题皇帝不用他回答。

皇帝牢骚几句就停下来。

“清河伯不会让朕失望吧?”他问道。

陆云旗俯身。

“陛下很快就能看到了。”陆云旗说道。

皇帝看着他一挑眉。

“对朕保密?”他说道,并没有生气而是笑了,“好啊,朕就等着看。”

陆云旗俯身施礼,沉默而安静,但站在那里却并不会让人忽视而是分外的安心。

“还是你办事让人放心。”皇帝忍不住感叹道,“不多言不多说,但不管朕想到还是没想到的,你事事都能办好。”

“人总要有用的。”陆云旗说道,“要不然凭什么要求陛下的恩宠。”

皇帝哈哈笑了。

“说得对啊。”他又带着几分感慨,“你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人都能这样想,那些读过书的官员们却很多都不知道,一个个的只想着朕欠他们的,摆出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姿态,也不想想,他们能有今天,都是朕给的。”

他看着陆云旗欣慰的点头。

“还好这满朝文武有你,朕也能睡的安稳了。”

陆云旗俯身施礼。

“黄大人又送了臣一罐金沙。”他说道。

“这老狗真有钱。”皇帝骂了一声,“多要点,不要白不要。”

陆云旗应声是。

“看这老狗撕咬朱山蛮好玩的。”皇帝笑道,带着几分玩味,“朕早就说过,一物降一物,所以你看,当初留下万大春家一条血脉有用吧,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谁肯跟谁拼命啊,这些官员,朕看透了,只有涉及到他们自身,才会尽心尽力。”

“陛下圣明。”陆云旗说道。

看着陆云旗退了出去,皇帝再次挑挑眉。

“你也一样。”他自言自语说道,“如果不是为了那一家子,你怎么肯这么卖命,大家各取所需吧。”

说到这里看到几案上厚厚的奏章,顿觉得烦闷,但又想到这几案上除了批阅奏章还能做别的事,不由又激动起来。

“来人来人。”他喊道。

门外内侍急急的进来应声。

“去召梁美人来。”皇帝说道。

内侍却没有领命,神情有些不安。

“陛下,梁美人被太后召去了。”他小心翼翼说道,“说要听琴,这几日就留在太后宫里了。”

皇帝大怒。

什么听琴,分明是知道上次自己在勤政殿和这梁美人的事了,故意惩治呢。

这个老不死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了。

皇帝扶着几案面色青青白白一刻。

“朕知道了。”他说道,没有发怒,还有微微的羞愧。

内侍松口气,就知道陛下脾气好。

日光渐亮的时候,朱瓒看到走出屋子的女孩子脸上带着笑。

看来今天心情不错。

“早饭我安排好了。”朱瓒如同刚看到她一般招招手,又冲外边指了指。

君小姐哦了声。

“带着干粮路上吃吧。”她说道,“赶路要紧。”

“不要紧啊。”朱瓒说道,“再歇息两日吧。”

君小姐有些不解的看他。

“为什么?”她问道。

朱瓒看着她眨眼。

“不为什么。”他说道,“歇息下比较好。”

他想歇息了?累了?身体不舒服了?君小姐看着他,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啊,不过陪着自己来回奔波这么久,难免会累。

不让他来非要来,怪谁。

君小姐心里想道,又些许不自在。

很显然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跟来了,除了那些我母亲的逼迫我家欠你的情之类的理由以外。

不过是想喊这个名字,想跟着这个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莫名其妙,但喜欢总归是善意的,是善意就该温柔相待。

“那好吧。”君小姐说道,声音轻柔,“我也正想歇息一下。”

朱瓒笑容溢散。

看吧,果然这样安排贴心些没错,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般神情。

大清早的大堂里客人没有昨晚那么多。

“你先坐。”朱瓒说道,“我去看看饭菜。”

说罢不待君小姐说话就走开了。

送菜的妇人已经从厨房走过来,看到朱瓒立刻眉开眼笑。

“朱公子。”她热情的说道。

朱瓒看着她拎着的食盒。

“是按我说的准备的吧?”他问道。

“公子你放心吧。”妇人说道,“姚婆子我做了一辈子饭了,什么人没伺候过。”

朱瓒点点头,和她一起走进大堂。

一碗一盘的饭菜从食盒里摆放到桌子上,伴着妇人的说笑。

“小娘子你放心用。”她说道,“这都是我亲手做的,绝对干净。”

看到这妇人和朱瓒一起走进来,君小姐就知道这饭菜是他特意安排的,这也没什么,但看着摆出来的饭菜,她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

“这些让我吃的?”她问道,看向妇人。

妇人点点头,笑的热情又挪揄。

“小娘子真是好福气。”她笑道,“这些都是好东西。”

君小姐点点头。

“我知道这是好东西。”她说道,神情平静,“然而我不需要保胎。”

正低着头捏着筷子的朱瓒闻言一怔,旋即腾的红了脸。

保胎?

他知道这女子是神医,药膳的作用肯定比谁都清楚,这话肯定没错。

“哎你准备的什么啊。”他对那妇人瞪眼急道,“我不是让你准备那个吗?你怎么…”

妇人亦是不解。

“不是公子你说小娘子身子不方便?不便行路什么的。”她说道,手在围裙上搓着,“那除了有身孕…”

“我是说她来那个了,所以身子不方便不舒服要补一补。”朱瓒一拍桌子说道。

妇人被喊得一怔,这才回过神。

“啊,这样啊。”她又讪讪,想着收到手的银子实在不想退回,忙又堆起笑看向君小姐,“小娘子也别急,怀孩子这种事急不得,我这些药膳对调理身子也管用的…”

朱瓒呸了声,拎起妇人将她赶出去,再一转就见君小姐站到了面前,吓得他后退几步。

君小姐神情没有恼怒,平静的看着他。

“朱瓒。”她说道,“你是不是傻?”

第八章 由一件小事的说起

马儿在大路上疾驰,但这并不影响骑马的人说话。

“这怎么能说是我傻。”朱瓒在马上摊手说道,身姿稳稳。

君小姐回头看他。

“哦,那我还得夸你聪明咯?”她竖眉说道。

反正已经丢人丢到家了,还怕什么,朱瓒眼不眨心不跳。

“这可以说是我聪明。”他说道,“至少我看出你情绪古怪了吧?”

“你才情绪古怪呢。”君小姐瞪眼说道。

“你看看,这就是古怪。”朱瓒说道,“你以前可从不这样,有什么说什么,是什么就承认什么,你拍着良心说说,你是不是口是心非?”

君小姐看着他似乎有些张口结舌。

朱瓒还没完,咦了声伸手指着她的耳朵。

“你看,耳朵红了。”他喊道。

君小姐的整张脸都红了,气的。

“我以前都是这样,是你以前根本就不看。”她竖眉冷笑,“你现在觉得古怪了?你拍拍良心说是谁的问题。”

怕什么来什么,朱瓒顿时脑子轰的一声,早知道就不该提以前。

而且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说什么以前都过去了,习惯现在向前看,根本就是骗鬼的,你看她还是记着呢。

她以前就这样吗?他以前还真没注意,这一点的确无可辩驳。

朱瓒涨红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君小姐哼了声,转过身催马前行,这才觉得几分小得意,想到这家伙竟然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有些紧张,但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的失态认为是身体不适,亏他想得出来。

傻不傻啊。

她咬住下唇忍着笑,朱瓒闷声不语跟在后边也不怕被他发现。

“好,现在是我的问题。”

朱瓒忽的喊道,催马又跟上来。

君小姐忙收整神情,目不斜视。

“知道就好。”她说道,“有问题别在别人身上找,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该想想你为什么觉得不同。”

“那很简单。”朱瓒说道。“因为我喜欢楚九龄,我自然就多在意了,你以前又不是,我自然就不在意了。”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话,君小姐哦了声,举得很奇怪。

“你为什么喜欢楚九龄?”既然觉得奇怪,她就忍不住问道,“你们也不熟吧?”

竟然问到了楚九龄吗?朱瓒有些慌乱,他实在不想与人谈论这个。

“喜欢就喜欢了,哪有为什么。”于是他立刻答道,以快速的结束这个问题。

“你跟她又不熟。”君小姐却越觉得好奇,话头起来再继续就容易的多。

“这种事跟熟不熟有什么关系!”朱瓒瞪眼说道,“我熟的人多了,以前跟你不熟吗?难道我就该喜欢你。”

君小姐哦了声,点点头。

好像也对,他跟她算是从汝南就开始打交道,后来又多次牵绊纠缠来来往往,的确是很熟悉,但那时候的确不喜欢自己,还很嫌弃刻意的疏远。

二人视线相对。

不对!

如同空中划过一道滚雷,震得二人都打个激灵。

楚九龄就是君九龄啊,这不是两个人,这是一个人啊。

“我明白了,你喜欢的其实是个名字。”君小姐急急的说道,似乎再慢一刻就有什么麻烦的事发生。

“你明白个屁。”朱瓒涨红脸急道,“我喜欢的是人,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认得出,你要是一开始就说你是楚九龄,你看我喜欢不喜欢你。”

他还有理,君小姐忍不住也瞪眼。

“我一开始说,你信吗?”她说道。

朱瓒一噎。

“不信。”他闷声说道。

算他没睁眼说瞎话,君小姐哼了声。

“你都差点掐死我了。”她说道,伸手指着自己的脖子。

这说的自然是在汝南她突然叫出他名字的时候。

朱瓒低下头想要拧一下脚尖,却发现自己骑在马上。

“你也得讲道理不是。”他闷声说道,“那种时候,换做你,你不会这样做吗?”

如果那时候突然有人叫她楚九龄,她一定会立刻毒死他,君小姐认真的想了想。

“当然不会。”她哼声说道。

朱瓒看她一眼。

“我还能说什么。”他摊手说道。

女人要是不讲道理,又能怎么办?

“那这件事是你错了对不对。”君小姐说道。

朱瓒哦了声,忽的又有些奇怪。

“哪件事?”他问道,然后心里就更觉得奇怪,“我们在说什么事?”

他看着君小姐,君小姐也看着他。

对啊,他们在说什么事?

好像是说他喜欢楚九龄的事。

晴空中似乎又一道雷滚过,炸的朱瓒觉得浑身冒烟。

“我,我说了吗?”他结结巴巴说道。

“你没说。”君小姐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又伸手指了指前方,“再走不远有个驿站,你不是一直惦记北地的消息,到那里去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朱瓒哦了声看向前方,说起来北地的消息有些日子没有接到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凝起眉头。

君小姐催马向前快行,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心情,马儿脚步变得轻轻,马蹄声都几乎听不到了,唯恐惊扰了什么。

北地没有什么大事,自从议和之后一片安宁,尤其是临近保州雄州霸州的地方。

金人已经迁入,并没有大肆侵扰边境,且留在这三地没有来得及逃出的周民也被妥善的安置,并没有被欺辱奴役,日子太平的让人觉得前一段的对战残杀都是梦境。

然而毕竟是太过于接近的州府边境,跟以往有拒马河有百年征战而自动空出的相隔不同,一步就能跨过,所以还是有些小事发生。

祁州安国府东北的一处屯堡上,十几个周兵握紧手中的弓弩,神情紧张的看着屯堡外。

屯堡外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军马,只有两个穿着皮袍明显是金人装扮的老者。

他们没有刀枪也没有凶神恶煞,反而正抬手擦着眼泪似乎在哭,又冲这边屯堡连连施礼。

“快走开!”为首的将官再次大声喝道,对着他们挥手,一面扬起手里的弓弩,“越境者杀无赦。”

两个金人又呜咽了一通听不懂的胡语,最终畏惧屯堡上闪着寒光的弓弩,无奈的摇头走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里,屯堡上的人才松口气。

“张知城,他们干什么的?”闻讯赶来的李都监问道。

张知城带着几分不在意。

“两个金人牧民,说丢了几只羊,看到跑到咱们城里来了,想进来找找。”他说道。

第九章 两只羊

羊群跑到这边来,并不是稀罕事。

祁州和保州边境紧密相连,甚至有几个村子一半在祁州一半在保州,日常大家也不分你我,但现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