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发了调令的援兵,不管是听从的还是报来说跑了的,此时此刻他们的旗帜都在其中。

清河伯的视线也看着那些旗帜,突然有些热泪盈眶,又豪情万丈。

这北地,看来,也可以是他的。

那么关于对成国公亲信的清洗就到此为止,先前不听调令的罪,他邹江也不过问了,至于功赏…嗯这个嘛,再斟酌斟酌吧。

对于兵士们来说,也不能过于骄纵。

他捻须思索着,耳边是欢呼声,视线里如云的兵马越来越近,忽的他的神情一怔。

那是什么旗帜?

清河伯瞪大眼。

身边的将官也看到了,渐渐的城墙上的兵丁们也都看到了,他们停下欢呼看着那杆大旗。

毕竟在这五彩如云的旗帜中,那杆旗最大最高最亮眼。

能成为最高最大旗帜的只有帅旗。

帅旗随主,什么样的主人有什么样的帅旗,比如他清河伯的帅旗蓝心黑边沉稳又雅致,比如成国公朱山的大旗黑底红字招摇又恶俗。

清河伯这辈子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杆大旗。

但现在偏偏它又出现在视线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清河伯的脸变得如同头发一样白。

城门已经打开,清河伯站在门前,身形挺拔的看着走近的男人。

那男人骑在马上,没有下马的意思。

“伯爷,许久未见风采依旧啊。”他看着清河伯,面上浮现温和的笑,“当帅领兵不行,被围困撑守之坚无人能比啊。”

清河伯大怒。

骂人不带脏字,说的就是成国公这种无耻之徒。

第四十章 昔日重来

“你以为你这样可以戴罪立功吗?”

清河伯负手看着成国公,神情漠然的说道。し

“你调走北地官兵,置我等于危难,冷眼旁观将士们与金人鏖战,待双方耗损殆尽,然后再从天而降,这就是你朱山英雄之名所来?”

先前的欢呼狂喜已经消散,城门前两边对立,清河伯这边残存的兵将看着将他们救出生天的援兵,也没有了感激,只有悲愤。

清河伯这句话问出来,有人先一步站出来。

“伯爷,不是这样的。”那胡子将官已经负伤,手臂还没来得及包扎,血染透了半边身子,“国公爷调走我们不是为了为难你们,是因为知道金人的阴谋,已经对援军设下陷阱,所以让我们带兵先去松山夺了金人的粮草。”

其他那些被认为逃走不听调令的将官也都站出来纷纷点头。

“…国公爷让我在北翼截击金人援兵。”

“…我做的简单,抢占了六路敦,负责侧面夹击金贼。”

而其他清河伯的亲信援兵也站出来。

“伯爷,我们被金人阻击在外,进退不得,是成国公解救我们的。”

“伯爷,属下无能,怯战不敢近前,率兵退三十里,是成国公呵斥末将责令带兵前来的。”

听到这些解释,清河伯这边的兵将恍然,原来不是冷眼旁观,而是另有筹谋。

清河伯神情依旧冷冷。

“你知道金人的阴谋。”他说道,看着成国公,“那我这中了金人的埋伏,你也早知道了?”

兵将们的神情再次复杂起来。

如果早知道,却不提醒他们,因为跟清河伯不和或者报复他,而故意看着他们深陷重围,耗损这么多同袍,那这作为岂不是助纣为虐?

成国公笑了笑,这次制止了身边将官们的开口。

“我所说我知道金人阴谋,是我知晓金兵秉性奸诈,并不是说我知道他们的筹划安排。”他说道,看着清河伯忽的又点点头,“不过你中埋伏我的确早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一向刚愎自用,有勇无谋。”成国公说道。

清河伯气的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旁边的将官们听得也很尴尬。

虽然两人宿怨,但清河伯这次这么惨了,就稍微言语上客气一点不好吗?

清河伯这么大年纪,又熬战了这么久,别最后没死在金人手里,反而被成国公气死了。

“好,好。”清河伯提起一口气,咬牙看着成国公,“就算我蠢,你厉害,你什么都看透了,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死了无所谓,你看着这么多将士送死忍心吗?”

成国公看着他。

“我提醒,你信吗?”他说道。

清河伯一僵。

他,当然不信…

“如果我说的话,人人都信的话。”成国公接着说道,看着清河伯,“你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清河伯之所以来北地,说的是暂时替代回京的成国公,但回京之后成国公却被皇帝留下,又接着被很多人弹劾,最后更被亲信举高谋反大罪,不得不逃亡。

而清河伯也才有机会成为北地的将帅。

如果成国公说自己没有罪,朝廷相信的话,此时此刻他应该在北地继续做将帅,而清河伯自然也会离开。

清河伯面色僵硬。

“你谋反不谋反不是现在要说的事,也不用跟我说。”他说道,“这次我中埋伏的事,你必须给个交代。”

成国公点点头。

“是,我的事现在不是最重要的事,但你的事也不是重要的事。”他说道,神情沉沉,“现在最重要的是,金人是不是已经打到京城了。”

什么?

金人打到京城?

清河伯以及在场的将官们神情惊讶。

这说什么胡话呢,金人怎么能打到京城去?

日光大亮,晨雾散去,但高高的墩台风更大更冷,这冷冽让人的精神都紧张了几分。

吸溜吸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攥着长枪戒备的看着四野的一个兵丁回头,见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兵丁蹲在地上捧着大碗吃面。

一碗猪油炒白菜的汤面捧在手里,随着风散发着热气,兵丁捧着碗的手里还攥着一根大葱,吃一口面条,咬一口大葱,嘴里还抽空哼着小曲。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兵丁抬脚踹他的屁股骂道。

吃面的兵丁不待他踢到就地蹲着往旁边跳了一步,难得碗里的汤一点也没洒出来。

“老杨头给黄大人做的,黄大人心情不好不吃,这种好事千载难逢,可不敢糟蹋了。”他含糊说道,一面举着筷子往嘴里扒拉面条,一面又带着几分不舍看这兵丁,“韩四哥你也尝尝?”

韩四哥呸了声。

“还吃还吃,看你吃的胖的像头猪,到时候金贼来了,你跑都跑不动,别说杀敌了。”他说道。

吃面小兵嘿嘿笑了,咬了一口大葱吸溜一大口面条,几乎是囫囵就咽了下去。

“四哥,金人都在北地跟跟清河伯打呢,咱们可是京东路。”他抻着脖子往南点了点,“过了这条河就要到京城了,金人可来不了这里。”

韩四哥将长枪夹在腋下,揣着手也蹲下来避避风头。

“说起来,这次调动的援军可不少,且抽走的粮草物资更多。”他说道,“咱们大人心情不好就是因为这个呢。”

“他大人就是瞎心疼,等打了胜仗,伯爷高兴了,他去要什么要不来。”吃面小兵嚼着大葱咔吱咔吱说道,“缺点吃喝兵器怕啥,难不成金人还能打到咱们这里来?”

不知道怎么的,韩四哥听他两次提到金人,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吃你的面别说…”他皱眉说道,一面站起身来,习惯的眯起眼向旷野看去,忽的张大了嘴,“…狼…狼…”

吃面的兵丁用袖子擦了下鼻子抬头。

“狼?咱们这地界哪里来的狼?”他说道,但下一刻他手里的碗啪嗒落地,汤水面条洒落,声音变得颤颤,“狼烟…”

旷野的西北方向,远远的有一束狼烟腾起,随着狂风摇曳扩散,就如同一只怪物的魔爪张开。

不止一束,在更远处,在西北东北都接连有狼烟腾起,一时间半天的天空都如同乌云遮住。

两个兵丁站在十几米高的墩台上头皮发麻。

京东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狼烟四起了。

“上一次狼烟四起的时候,还是金人打到旧都开封…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胖兵丁喃喃说道,话出口他打个寒战,面色惨白的转头看向身后的南方。

那这一次…

京都…

第四十一章 远,不可及

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皇宫的肃重安静,几个官员几乎是一溜小跑,没有人指责他们的失仪。小说し“什么时候就打到这里了?”

“沿途的官府兵备都是死的吗?”

“他们乔装打扮,趁夜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屠灭。”

“让京东路都罚罪。”

勤政殿更是一片嘈杂。

“现在问什么罪!”皇帝啪啪的拍着几案喊道,“现在就是把他们都杀了,能挡得住金人吗?”

殿内安静下来。

“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皇帝愤怒的说道,伸手指着殿内诸人,“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金人都打到眼皮底下了。”

众官员齐齐跪倒。

“臣有罪。”

“陛下,已经探明这是一小股金人散兵。”一个官员抬起头急忙忙说道,“人数不多,只有不到三百人,乔装掩盖行踪痕迹,才一路突袭到了京东路。”

“是是,陛下,京东路已经截杀他们。”另一个官员也忙说道。

正说着话外边有官员急急的跑进来。

“陛下,陛下,拦住了,拦住了。”他喊道,“京东路已经将金兵斩杀一百零八人,活三十四人,余者逃窜,全境正在围剿。”

此言一出殿内的诸人都松口气,皇帝也在龙椅上坐下来。

“一个不留。”他又说道,脸上惊悸未平,“让京东京西都要戒严,这种情况不能再出现了。”

在场的官员齐声应是,皇帝疲惫的摆手,众官员忙施礼退出,黄诚被叫住。

“金人到底想怎么样?他们可有回话?”皇帝带着几分焦急问道。

黄诚神情平静。

“还是要钱要物。”他说道,“说熬过冬开春难,臣正在谈…”

“还谈什么谈,不就是钱和物,快点给他们打发他们滚蛋。”皇帝没好气的打断他。

黄诚忙应声是。

“臣亲自去见他们。”他抬起头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皇帝懒得理会的摆手。

“去吧去吧,快去快去。”他说道。

黄诚躬身应是。

京城的街道上聚满了神情惊慌的人群,到处都在议论打听。

“金人真的打过来了?”

“太可怕了!”

“那京城岂不是危险了。”

“快跑吧!往南跑。”

说起跑哪有那么容易,民众们神情惊惧焦急不安,但很快也有人传达最新的消息。

“是一股散兵,已经被剿灭了。”

“就说嘛怎么可能打过来。”

“金人最擅于这种匪贼做派,在北地的时候就常常一群人突然劫掠一把就跑。”

“京东路有十万兵马呢。”

这话多少抚平了民众的惊惧。

“再看看吧,毕竟有皇帝在呢。”

“谁有关系打探最新的消息?”

聚集的人群将街上堵住,一队护卫不得不呵斥让他们让开。

看到这队护卫不少民众认出这是黄老大人的车驾,虽然忙都让开路,但还是有不少人忍不住出声询问。

“黄老大人,金人真的打过来了吗?”

黄诚自然不会回答这问题,但也并没有一声不吭的穿过,跟随在车边的管事对民众们抬手示意。

“不要传谣造势。”他说道,“金人没有打过来,只是一小股散兵,已经被剿灭了。”

黄诚可是朝廷里的大官,听到他的人这样说,民众们都心里松口气,更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管事这次没有再回答,只是摆手。

“军政大事不可妄议。”他说道,在护卫的拥簇下跟随车马向前。

民众们被阻拦停下,看着黄诚的车驾向前忽的有人发现方向不对。

“黄大人怎么是向城外去?”有人问道。

这种时候很多人都斟酌要不要跑,黄大人难道也这般打算?

如果当官的都要跑了,那…

“黄大人去见金人的使者。”有消息灵通的人撇撇嘴说道,又带着一脸的欢喜,“这下好了,能谈就不用打仗了。”

原来如此啊,四周的民众顿时也都松口气。

“是啊是啊,金人无非是贪图钱物,给他们就是了。”

“咱们又不缺这些东西,快点打发他们走吧。”

街上的气氛比先前轻松了很多,无数期待的视线目送黄诚车马远去。

直到出了城门,管事依旧觉得背上炙热,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

“大人,我们真去找金人?”他钻进车里低声问道。

“去哪里找?”黄诚闭着眼漠然说道,“阎王殿吗?还是你去北地?”

原本郁迟海的留在京城的人,已经被他们杀死了,而现在去北地,那也无非是找死,都是阎王殿。

管事讪讪,但更不解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一直骗皇帝还在跟金人谈?现在更是说要亲自去谈?

黄诚睁开眼。

“你是不是傻啊?”他说道,“这时候当然是跑路啊,金人都打过来,还不跑,等着去跟仁孝皇帝作伴吗?”

啊?竟然是跑?金人真的打过来了?仁孝皇帝的旧事又要重演了?

管事瞪眼一脸震惊。

急促的脚步声在北镇抚司响起。

“大人来了。”

看到陆云旗过来,涌来的一群人忙避让,露出其后抬着的一个担子。

其上躺着一个人,满是血迹。

陆云旗站过去低头看。

原来是金十八。

他的面色惨白如金纸,显然伤极重。

似乎察觉到身边的陆云旗,他慢慢的睁开眼。

“陆大人。”他气息微弱的喊道,似乎在做确认。

陆云旗点点头。

“是我。”他说道,“你可以说了。”

金十八用力的抬手,抓住了陆云旗的垂在身侧的衣袖。

“大人,金人,来了。”他用尽力气说道,“京东西路不敌已…”

他的话说到这里最后一口气耗尽,手无力的垂下不动了,双目还爆瞪。

在场的锦衣卫们皆色变,陆云旗神情依旧木然,抬手抚上金十八的眼。

旷野上尘土飞扬,伴着嗷嗷的叫骂声。

“狗贼,不是很厉害吗?跑什么?”

“来跟爷爷打啊。”

嬉笑,“你这么胖,跑不动,追不上的。”

胖兵丁气喘吁吁,忍不住用手拄着膝盖停下来。

“韩四哥,你说的话真不准。”他说道,看着身旁的兵丁,“你说我胖,到时候遇到金兵跑不动被杀掉,没想到我金兵是遇到了,但跑不动不是被金兵杀,而是去杀金兵。”

韩四哥哈哈笑了,看着前方两个金兵向山口逃去。

“快点快点,他们要逃了。”胖兵丁急道,“他们的脑袋可是值一个总旗的。”

其他人也都要追,韩四哥不急不躁。

“不用担心,他们跑不了,老安他们在那边堵着呢,等着吧这两个小崽子一会儿就得回来。”他说道,将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顿,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

这倒是蛮好玩的,其他人也都笑着如此,只有胖兵丁一脸不乐意。

“老安他们笨的很,说不定拦不住呢。”他说道,一面撒脚向前继续跑,“我得去看看。”

跑了两步到底是跑不动再次手撑着膝盖低下头喘气。

身后的韩四哥等人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胖兵丁没好气的回头看着他们,“我虽然跑的慢,但我枪法好,你们等着吧,一会儿我一个人干掉他们两个…”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到原本笑着的韩四哥等人脸僵住了。

“胖子,跑。”韩四哥猛地喊道。

跑?胖兵丁哼哼两声。

“我就不跑。”他说道。

话音未落,见韩四哥等人开始向后退去。

“胖子,快跑。”他们都嘶声喊道,随着喊声纷纷向后跑去。

胖兵丁愣了下,下意识的回头看去,顿时面色惊骇。

那适才逃走的两个金兵已经回来了,没有丝毫先前的惶惶,带着狰狞的笑,而在他们身后出现一队骑兵。

为首一排五人,皆是一人双马,铠甲铜盔,镰刀弓弩长枪,身后还背着一根色旗。

怎么又有金兵来了?

而且还是这般精悍的骑兵?

不止五人,他们慢慢的向这边逼近,而在他们身后,一队又一队的骑兵接连出现,那窄狭的山口似乎变成了口袋,不断的往外吐着,似乎永无止尽。

“胖子,快跑。”

韩四哥声嘶力竭的喊声传来。

快跑,是,快跑,胖兵丁用力的甩动胳膊腿。

似乎他跑动的样子很可笑,身后传来金兵的大笑,还用胡语说着什么,有马蹄声在后响起,向他逼近,但又迟迟不靠近,就如同猫儿戏耍老鼠一样。

“胖子,胖子,快跑。”

韩四哥回头带着哭意喊道,却见胖兵丁停下脚。

“操他姥姥的。”他猛地喊道,“老子跑不动,不跑了。”

他握住长枪转身向后冲金兵奔去。

一个就近的金兵毫不犹豫的对着他挥动镰刀,居高临下一刀劈断胖兵丁的长枪,直落在他的头上。

一声惨叫,带起一蓬血雨。

韩四哥红了眼,一咬牙转身向后。

“老子跟你们拼了。”他喊道。

反正也跑不了,与其被戏耍的杀死,还不如试一试拉个垫背的。

其他的兵丁也转过身,握紧长枪嘶吼着向金兵冲去。

高高的墩台上一个将官面色发白的看着前方。

“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说…只有三百散兵吗?这哪里是三百…”

旷野里视线所及密密麻麻的金兵正向这边踏踏而来,如云遮天蔽日。

三百?这三万也多了去了…

“挡不住了…京城…”将官喃喃说道,又带着几分悲壮,“迎敌…”

“这不可能!金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兵马攻进京城?”

清河伯喝道。

“朱山,你少危言耸听,你现在是钦犯,我是不会让你将帅北地的。”

成国公看着他。

“你不觉得整件事都不对吗?”他说道,“从金人突然议和开始。”

不对吗?

打不过了当然要议和…

成国公又点点头。

“嗯,以你的脑子,当然是不觉得。”他说道。

清河伯再次大怒。

“朱山,你…”他喝道。

成国公抬手制止他。

“伯爷,现在不是你我争论的时候。”他说道,他的话音落,有将官面色惨白的从外边进来。

“伯爷。”他噗通就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哨探来报,金人到了京东路了。”

果然!

清河伯猛地站起来。

“多少?”他颤声问道。

金人突破北地侵入京东路也不是不可能,金人轻骑擅于突袭,但一般都是几十几百的小队,侵扰一番要么跑了要么被绞杀。

将官咽了口口水,似乎是不敢看清河伯。

“暂时不清楚,大约有…”他似乎撑不住俯身趴在地上,声音闷闷,“四万…”

四万,在战场上不算什么大数目,京东路的驻军也远远超过这个数目,但那是以前,现在,为了支援北地,京东路的驻军被调走一半。

怪不得金人能这么多兵马突袭…

怪不得金人设计让他中了埋伏…

怪不得金人和谈坚持要北地三郡,以便深入腹地,调兵容易…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北地,而是京城…

清河伯抬脚就要向外冲去。

“来人,来人,召集…”他喊道。

成国公一把抓住他。

“召集然后呢?你想去追击吗?”他说道。

这时候根本就追不上了。

清河伯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那京城…那京城…

当年开封旧事又要重演了吗?

“在你调兵援军的时候,我让肃宁关的兵马往京城去了。”成国公说道。

清河伯一个机灵,眼底迸发光彩。

以那个时间算起来,倒是有些希望…

成国公却摇摇头。

“我说过,我知道的只是金人奸诈,我不是神仙,不知道他们具体做什么什么时候做,所以,只怕还是时间不够。”他说道。

“最关键的是,京城附近,挡不住…”清河伯接着说道。

哪怕肃宁关的青山军紧追,但到底不是前方拦截,只要给了金人一天机会,越过了京东路防线的京城,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豆腐一般…

“希望京城能守住城,只要能守住,等援军赶上…”他喃喃说道,攥紧了手,面色却是一片死灰。

京城,不可能的,对于哪里的人来说,根本就没经历过战争的残酷,那些禁军且不说有没有对战的胆气,就算迎战,战斗力也…

完了。

清河伯眼一黑,跌坐在椅子上。

“不过,我虽然不是神仙。”

成国公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这世上倒也不是没有神奇之事,以及神奇之人。”

清河伯不解的看向他。

“什么意思?”他问道。

成国公看向京城所在的方向,神情温和又沉静。

“那个人在,还有一丝希望。”他说道。

那个人?

哪个人?

清河伯皱眉。

咔哒一声轻响,坐在床上的君小姐将手放在膝头,转头向后看去。

光亮从上投落,旋即又被阴影遮住,脚步声响,陆云旗走了进来。

“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说。”君小姐看着他说道。

第四十二章 近,在眼前

君小姐有两日没有见到陆云旗了。

听到她的话,陆云旗木然的面容上浮现笑容。

“知道我没回来。”他说道。

如果他回来的话,一定会来她这里的,而不是人在家里却不出现。

这是他必然的,而她也是很笃定的。

笃定何尝不是一种了解。

而了解只有在熟悉的人之间才会存在。

所以她到底也是熟悉他的。

“熟悉有很多种的。”君小姐漠然说道。

“都一样,无所谓。”陆云旗说道,在她面前坐下来,并不纠结这个问题,“什么事?”

“我想好了,你以前说的选择。”君小姐说道,“带我去见九黎吧。”

她现在提出这个要求,不管是在这里熬不下去了,还是另有其他的筹划,陆云旗都摇了摇头。

“现在不行了。”他说道,“九龄,我现在要带你出京。”

出京?

“为什么?”君小姐问道。

陆云旗看着她。

“金人打到京城了。”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