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宇也笑了,看着君小姐。

“且不比谁厉害。”他说道,“我觉得我更幸运一点。”

君小姐哦了声看着他。

“我没有死,就得到了新生。”方承宇说道,“但有的人死了却还是没有新生。”

君小姐看着他没有说话。

有的人,是指楚九龄吧。

楚九龄死了,用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活了,然而她还是楚九龄,背负着楚九龄的仇恨,担负着楚九龄未尽的责任,过着楚九龄的生活。

“我希望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能活出新样子。”方承宇认真的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点点头。

“一定会的。”她微微一笑,又认真的点点头,“必须的。”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说,更没有问方承宇看出她的身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没有说的必要。

初夏的风吹起尘土,旋即归于平静。

路上没有人来人往,路旁大树下也没有茶棚,也没有人歇凉。

天地之间一片安静,直到两三骑护着一辆车马驶来,溅起尘土飞扬。

“老爷,前边有个村子。”马上的一个家丁大声说道。

马车里的咳嗽声暂停。

“那就去讨碗水喝吧。”车里有苍老的声音说道。

这村落原本应该很繁华,从四周遍布的良田就可以看出,此时田里庄稼倒是长满,但却东倒西歪,带着无人打理的疯长。

放眼望去田间没有劳作的人,前方的村落也是安静如无人之地。

但当他们的车马刚走上通往村落的小路时,庄稼地里猛地跳出两个人,手里握着锄头。

“干什么的?”他们喊道。

这边的人马吓了一跳,待看清这两人村人打扮才松口气。

“我们过路的,讨碗水喝。”他们忙说道。

那两个村人审视他们,并没有放下手里的锄头也没有放他们过去的意思。

“你们不是我们这里的口音。”一个村人警惕的说道。

“老乡,我们庐州的。”家丁忙说道,“这不是遭了金贼灾,逃出来了。”

庐州是京城附近的,村人收起了戒备。

“那你们命还挺大,能跑到我们山东这里来了。”一个村人说道。

“瞎跑瞎跑,都不知道往里跑,到处是金贼。”家丁叹气说道,脸上浮现惊恐,可见一路来受的惊吓,“我们能到这里真是不容易。”

带的人不是跑散了就是遇到金人被打死了,带现在只剩下他们这些人了。

“不过我们村子不让外人进。”另一个村人打断了他们的寒暄,粗声粗气说道。

马车掀起,一个老者一手掩着口鼻,一手递出来一个钱袋。

“老乡,给你们些钱,行个方便,就是喝碗干净的热水,歇个脚就走。”他说道,一面连声咳嗽。

两个村人看过来,那老者似乎怕被人看到一遍扭开头,咳嗽的更厉害。

或许是病了吧?

“这时候,谁还在乎钱啊…”一个村人说道。

“那好吧,你在这里等着。”另一个村人不忍看这老人咳嗽的样子,说道,“我去给从村子里拿点水来。”

说着摆手。

“不要你的钱,钱又当不得命。”

他说着转身向村内奔去。

老者也没有再客气,直接将钱袋收回去。

“老爷,歇过这一次,我们就能到家了。”家丁低声说道,与其说是安慰这老者,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

这一路太难熬了,超过了他的想象。

没想到金人那么凶残,没想到金人军马如同蝗虫一遍,没想到他们自以为众多的人马在这些嗜杀的豺狼面前不堪一击。

真是可怕,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金人面前,成国公竟然这么多年死不了。

“到了家就好了,等日子太平了,咱们再回京城去。”

耳边老者的声音响起。

可是,京城还回的去吗?家丁神情不安,毕竟他们骗了陛下跑了…

“只要陛下在就回得去。”老者掩着口鼻说道,虽然面容憔悴,但眼神笃定。

他们低声的交谈,一旁的村人不由警惕,竖起耳朵听到陛下二字。

“京城有陛下在,金贼一定能打败。”村人大声说道。

话音落,就听得村中响起尖叫声,紧接着马蹄急响。

“金贼来了金贼来了。”

这动静然这边路上的人马大惊。

“这里怎么也有金人了?”家丁失声喊道。

视线里已经出现一队疾驰的十几人的金兵,他们从村中而来,身后烟尘沸腾,人喊马嘶。

“快跑。”家丁们立刻护着马车掉头。

但那边的村人则蹭的一下跳进了田地里向密密麻麻的庄稼深处跑去。

“你们别怕是被追逃的金兵,快让开路,往两边跑就没事…”他不忘回头喊道。

但那几个家丁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话,护着马车急急在大路上奔跑。

他们的车马哪里跑的过金兵,很快就被追上来。

听着身后响起野兽般的怪叫,那是他们听不懂的胡语,家丁们面色发白,刚要举起手中的刀枪,身后巨大的冲击已经到来。

几个家丁如同被洪水吞没一般瞬时翻倒在地,马车也未能幸免掀翻在地。

天翻地覆让老者眩晕,看着头顶上似乎天被遮住,他下意识的伸手。

“我是黄诚,我认识你们郁大人…”他喊道。

他说的是胡语,但还是晚了一步,长镰刀已经落下,他整个人被挑了起来,滑过一道弧线又落在路边,他的家丁们也如同这般,被三下两下的刺中挑起甩开。

“我好像听到这人说咱们的话…”一个金兵说道,看着被扔到一边的老者,神情有些迟疑。

“别管了,快逃命要紧。”另一个金兵喊道,催马嗷嗷的向前疾驰。

那金兵便不再迟疑,回头看了眼,先前镰刀砍人不眨眼的凶恶褪去,面容蒙上一层畏惧。

一众人马带着几分仓皇向前奔去。

片刻之后其后烟尘滚滚人喊马嘶,又一队披挂严整的兵马而来,但看到这些兵马,躲到田地里的村人并没有再跑,而是欢喜的跑回来。

“老乡你受惊了。”为首的将官喊道。

“我们倒还平安。”那村人喊道,神情凄然的指着路边,“倒是这几个过路人…”

周兵随着他所指看去,见路边躺着四五人,一个还在抽搐,其他的则一动不动,身下都血迹涌涌。

“说是一路逃难过来的。”村人悲戚的摇头,“没想到…”

“看到没有。”将官神情肃穆,对着身后的兵丁,“我们为什么要坚持不懈的追击这些金兵,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祸害百姓,如果不清剿这些残余,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兵丁们齐声应是。

将官要翻身下马来查看死者,忽的前方一阵喧闹,众人抬眼望去,但见天边有旗如云。

“大人,你看,是北地援军到了。”一个官兵惊喜的喊道。

“大人,是成国公的人马。”另一个则看着涌涌而来的旗帜喊道。

听到成国公三字,别说官兵们激动,整个村落都沸腾起来,原本空无一人般的村子里瞬时涌出无数男女老少。

“成国公来了!”

“咱们不用怕了!”

“快去迎接成国公!”

看着欢腾的村民,官兵们也不再停留。

“先把这尸首遮盖下。”将官上马,不忘说道,看了眼趴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的死者,“一把年纪了,你们到时候好好安葬一下吧。”

村人当然没有异议,当下便有人扯了席子给这几人盖上,做完这些才向成国公所来的方向迎去。

喧闹远去,路边横着的几个尸首看上去格外的凄凉。

有走的慢的村人从旁边经过忍不住叹息。

“罪孽啊。”他说道,又带着恨恨,“这都是金贼的罪孽啊。”

沿路听到成国公威名的百姓官府都欢喜不已,但京城的百姓尤其是朝廷的官员除了欢喜之外,还有些尴尬。

毕竟成国公是怎么离开的大家还没忘记。

谋反逆贼逃匿。

这可不是小罪,必须要有个说法。

有官员提出戴罪立功这种说法,但却被成国公否定了。

“我不是戴罪立功。”

许久不见,但依旧风姿儒雅的成国公慢慢的在大殿前站定,视线看向面前的众官员。

“这是陛下深谋远虑。”

什么?

这又怎么跟陛下有关了?

怎么又成了深谋远虑?

深什么谋?远什么虑?

众官员皱眉看向成国公。

最近发生的事听到话越来越稀奇古怪匪夷所思了,大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第七十六章 以理服人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

成国公说道看着众官员。

“我所谓的谋反逃匿是陛下的安排。”

陛下的安排?

又来这样。

众官员看着成国公神情有些无奈。

这说起来真的没办法让人信啊,跟攥着诏书的宁云钊一样,一口咬定这是皇帝的安排,有疑问你们去问陛下。

你们这是看着皇帝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就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吧?

这么天大的事,只有你和皇帝两个人知道?这是皇帝把朝政当儿戏还是把满朝文武不放在眼里?

“当时的事太过于突然,而且陛下怀疑朝中有内奸,所以才隐瞒。”成国公神情温和说道。

内奸?

这话让在场的官员们神情微变。

怎么?这是不光是要趁着皇帝不能说话为自己洗罪,还要趁机打击报复异己给人安罪了?

话题可不能让他扯远了。

“成国公,什么事过于突然?”一个官员忙皱眉问道,截断了话头。

“当时是战事正酣,金人却突然提出议和。”成国公说道。

这有什么突然的?

金人因为战局不利,主动议和不是很正常的吗?

要说古怪也应该说皇帝陛下在战局得胜的时候同意议和吧。

当时朝堂就是因为这个争论起来,宁炎还为此辞官。

成国公当时也是抗旨不退。

“不,当时金人战局并没有不利。”成国公说道,“除了先前的金兵,金人国内又集结将近五万大军,如果真要战,谁胜谁负还说不定。”

众官员看成国公的眼神更复杂。

没想到成国公也有这么谦虚的时候。

“总之,金人议和陛下认为是很反常古怪的事。”成国公没有在意众人的眼神,继续温和的说道,“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就是想看看金人到底打什么主意。”

“那打什么主意?”有官员问道。

成国公看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离间,陷害,除掉我。”他说道,又伸手指了指这皇城,“偷袭京城。”

这是皇帝陛下看出来的?

皇帝陛下这样英明神武?

“陛下英明神武。”成国公没有停下,继续说道,冲着皇帝的所在施礼,“第一时间就察觉金人意图,所以将计就计,将我定罪,金人果然出兵,而我已经回到北地暗地调动兵马,这才及时的破了金人奸计。”

清河伯在北地被金人围攻,当时形势危急在场的官员都知道,是成国公突然出现率领兵马解围击退了金人,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而且援军也及时赶到击退了围攻京城的金兵。

这样听来的确是早有安排。

但…

这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就是胡说八道啊!

“既然早就知晓金人有不轨之心,那当初就该一举击破。”一个官员竖眉说道,“怎么会给金人机会?”

是啊,别的且不说,就说围攻京城,造成多大的死伤损失。

这是明知是虎,偏要把胳膊递进虎口为了证明老虎就是咬人?

“因为只有这样也才能一举击垮金人。”成国公看着他说道,“这就是壮士断腕。”

壮士断腕?

“我先前说过,金人当时聚集全国兵力,那时候说议和,一是迷惑金人,也让他们的气势暂散,当时如果不议和硬战,我们付出的代价更大,而且也不一定能伤到金人的元气。”成国公接着说道,视线看向众人,“现在让金人咬住了胳膊,以为奸计得逞,他们便拼尽全力,这时候给他们的一击就足以致命。”

朝堂上响起低低的议论。

“还有。”成国公说道。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但立刻让议论声停下,大家都看过来。

“金人大军倾巢南下,我们的人成功突袭金国都城。”成国公说道,微微一笑,“就在三天前,消息最终确认。”

确认什么?

“金国皇帝拓跋宗重伤不治而亡。”成国公说道。

什么?

金国皇帝死了!

朝堂上顿时哗然。

“怪不得金人突然退兵。”宁炎说道。

因为京城围城,又遇上皇帝生病,朝堂一片纷乱,只确认北地金兵退去,并不知道原来是因为金国皇帝死了。

“太好了。”一个朝官忍不住击掌,神情激动,“金国的皇子众多,王爷们也是拥兵自重,现在皇帝死了,可想而知必然内乱。”

先有大军在北地被消耗,紧接着国内陷入内乱,金国这次元气大伤是必然的。

众朝官看向成国公,神情复杂,再没有先前的质疑。

如果这真的是一开始就筹划好的,那还真是…

“陛下圣明!”

一个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大家都很熟悉。

宁云钊已经向殿内皇帝的宝座跪倒。

宝座上空空,但宝座垂帘后却坐着人。

那是皇后在垂帘,但也不是皇后一人,皇后身边安置这一张床,床上躺着皇帝。

虽然皇帝不能说话不能动,但因为说意识还清醒,大家最终决定还是让皇帝上朝,听着大家议论朝政。

似乎这样,大家做的决定能理直气壮。

“陛下,圣明。”宁云钊抬起头,神情比往日更多悲壮,再次重重叩拜。

“陛下圣明。”成国公紧跟着跪倒,垂头叩拜。

其他的官员们再无迟疑,忙都跟着叩拜。

“陛下圣明!”

一时间殿内声如洪钟齐响。

看着这些朝臣的动作听着这赞誉,皇后也忍不住拭泪。

“陛下真是圣明之君。”她哽咽说道。

只是怎么偏偏就得了这种病。

她看向皇帝,见皇帝的眼角泪水流的更厉害了。

这些日子皇帝的眼泪都没停过。

一开始大家认为是因为犯病皇帝心里难过,但时间久了,不知道哪个太医说了句因为没有别的可以表达心情,只有流眼泪。

那是不是意味着难过流眼泪,高兴也可是流眼泪?

现在在陛下的筹划下,金国皇帝死亡,金国内乱元气大伤,得知这个陛下一定也很高兴吧。

“陛下也很高兴。”皇后伸手为皇帝拭泪,一面对外颤声说道,“众卿平身。”

很多官员叩谢起身。

但成国公跪着没有动。

“听说如今朝堂还未册封皇太子?”他忽的说道。

在场的官员心中一跳。

来了!

果然成国公绝对要在皇太子一事上插手。

“成国公此话差矣!”宁云钊的声音响起,神情几分肃重,手中举起诏书,“陛下已经册封了皇太子。”

“不!”皇后的声音立刻在垂帘后响起,颤声而尖利,“这不是陛下的诏书!”

听到这声音,在场的官员们都轻叹一口气。

又开始了。

这些日子朝堂纷乱,刑部大牢里关满了太监和锦衣卫,而随着审讯拷问,不断的有人被抓进去,京城之中闹的人仰马翻人心惶惶,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其实朝堂这段最主要的事就一件,就是关于皇太子的人选。

宁云钊每日抱着诏书,坚定的要怀王为皇太子,同时他的身边也围绕了一群官员,但皇后这边自然不允许,坚持要自己的皇长子为皇太子,她的身边也有一群官员拥护。

另外还有其他的皇子也在私下运作,另有官员保持中立看热闹,一时间混乱不堪。

每次的朝会都以皇太子人选争执为开始,再以此为结束。

吵闹至今各方角力旗鼓相当没有结果。

现在成国公也回来了,也开始参与其中了。

“陛下的诏书是只有宁小大人你一个人见到拿到的。”成国公看向宁云钊,“也无怪乎大家质疑,这种事还是要以理服人的。”

坐在垂帘后的皇后眼睛一亮。

这么说成国公也是不信这个诏书的。

宁云钊神情平静。

“对于宁某来说,陛下就是天理。”他说道。

成国公温和一笑。

“你说你有理,他说他有理。”他说道,“理不辨不明。”

“成国公你的意思是?”皇后在内忍不住问道。

成国公对皇后的所在施礼。

“臣以为,诏书的事就不要说了。”他说道。

太好了!

皇后几乎忍不住掀起帘子走出来。

成国公微微一笑。

“陛下如此圣明,不是早有安排吗?”他接着说道。

早有安排?

在场的人都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难道大家都忘了?”成国公也看向众人,“当初君小姐提请陛下立怀王为皇太子,陛下不是说让大家商议吗?”

当初君小姐是在帝陵外说出的这句话,人人皆知,而随后皇帝并没有明确回答,而是让朝臣商议,这也是人人皆知的事。

“那,大家就遵从陛下的吩咐,好好的商议立怀王为皇太子是否可行。”成国公说道,“这不是遵从圣命吗?”

朝堂里一阵安静。

这样遵从圣命吗?

“这种圣命,就不是宁大人一人知道的,而是我们大家都亲耳听到看到的。”成国公接着说道,“那这样明辨出结果,就能以理服人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吧。

这样的话好像也不错。

朝堂微微的一阵骚动,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不过这跟现在这样纷乱又有什么结果?反而宁云钊这边势更微,毕竟他依仗的是皇帝的诏书。

成国公看着众人站直了身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表明我的意见。”他说道。

这话让朝堂再次安静,所有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我觉得,怀王很好。”成国公说道。

皇后噗通一声坐回龙床上。

完了。

“成国公让大家朝议,说要以理服人,但是呢。”

陈七说道,说到这里似乎忍不住笑起来,话也说不下去。

风尘仆仆,正解下斗篷的君小姐看着他。

“但是呢?”她问道。

“但是成国公带了三万兵马,就守在京城外,拒绝去京郊大营,说是要守护京城守护皇城安稳。”陈七笑道,一面挤眉弄眼,“说待皇太子册立了,朝政安稳了才走,免得金贼趁机生事。”

他说着哈哈笑了。

“我看他这分明是威胁大家不要生事。”

在很多时候,握有兵权的武将在帝位更迭上能起到关键作用的。

更何况此时战乱才平,成国公威风更甚,且表明了支持怀王,那这朝堂中很多官员都要好好的考虑一下怎么做选择了。

君小姐捏着衣领微微出神。

那这件事…

“成了!”

有人猛地掀起帘子冲进来,声音颤抖说道。

君小姐扭头看去,见是柳掌柜。

他的面色激动。

“就在适才,宫里宣召了,册封怀王皇太子。”他颤声说道。

册封皇太子也有仪式。

首先要做皇太子的礼服,原先皇帝可没打算立年幼的儿子为皇太子,所以宫中没有准备怀王这般年纪传的礼服。

一时间忙的制作,另外还有很多礼仪要教导,怀王府再不似先前大门紧闭无人敢靠近,而是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除了皇太子的礼服,皇帝的礼服也开始准备了。”成国公说道,“毕竟陛下龙体欠安,待皇太子册封完毕,大家会商议禅让事宜,好让陛下静心养病。”

君小姐点点头。

“朱瓒这次没回来?”她问道。

并没有在意内禅的事,而是问朱瓒。

成国公温和一笑。

“北地那边还要戒备。”他说道,“等过一段就让他回来。”

君小姐点点头,看着人来人往奔忙的怀王府。

“你要去见见殿下吗?”成国公问道。

怀王已经不是先前的怀王了,以君小姐的身份,此时见怀王并不容易。

不过当然这只是规矩而已,如果想见也不过是成国公一句话。

“我想,见见太后。”君小姐想了想,看着成国公说道。

厚重的殿门被太监们推开,日光倾照进来,让屋子里变得明亮。

但旋即门就被拉上。

“太医说,太后不见光的话对恢复更好。”一个内侍小心翼翼的说道。

身边的女子只是穿着县主品级的礼服,对于见惯皇后公主的内侍来说,这种人实在不入眼。

但面对这个女子,他却摆出了比面对皇后公主还要卑微的姿态。

因为这个女子的地位可不仅仅是神医,是解救了京城百姓的英雄,而是因为此时在前朝正举行的皇太子册封仪式。

虽然这个皇太子是朝堂商议决定的,但谁也不会忘记,第一个提出怀王当太子的人是她。

皇太子也不仅仅是皇太子,用不了多久就将君临天下成为新的皇帝,这个皇宫的主人。

而她就是这个皇宫主人的最大恩人。

这个女子不仅救了新皇帝的病,治好了他的痘疮,还救了他的命,从一个原本紧闭一生默默死去的亲王变成了人人敬畏的天子。

虽然,他原本的命就是天子。

君小姐停下脚。

两个内侍忙拉起幕帘,露出床上躺着的太后。

太后至今昏迷不醒,太医们束手无策,说是受惊太大伤了心神,至于什么时候醒来也说不准,只能用汤药养着。

君小姐走过去,内侍们放下帘子,遮住了身影。

引路的内侍摆摆手,带着人退了出去,太后的寝宫内便只剩下君小姐一人。

如果是以前,绝对没有内侍敢让君小姐独自面对太后的。

但现在,不是以前了。

君小姐坐下来,看着似乎沉睡的太后,认真的看了很久,然后伸手抚上太后的头,慢慢的抚摸一刻,抬起,手中多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随着这个银针的出现,太后如同噩梦惊醒一般喘口气,猛地睁开眼。

她的眼神一瞬间迷茫,旋即凝聚,看着眼前的君小姐,面色青紫,人也猛地挣扎起身。

“你,你现在敢把我弄醒了!”她哑声喊道,“你就不怕我说出真相了吗?”

她说着眼神狠狠。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说出真相。”

君小姐笑了笑。

“现在没有人在意你的真相了。”她说道,“有更多的人不会让你说出真相的。”

因为大局已定。

就像当初齐王成为皇太子那样。

那些龌龊的真相不需要再被翻起,大家希望看到的只是光鲜亮丽。

太后狠狠的瞪着她。

“你是来炫耀的吗?”她哑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