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里·尼文(Larry Niven,1938~),原名劳伦斯·范·科特·尼文(Laurence van Cott Niven),美国著名科幻作家。生于加州,毕业于沃什伯恩大学数学系。1964年《最冷的地方》刚一发表便引起人们注意。此后专事写作。主要作品包括《地狱》(1975)、《鲁西弗的锤子》(1977)、《足球》(1985)、《希厄罗特的传奇》(1987)和《堕落的天使》(1991)等。《环形世界》(1970)是尼文系列作品“已知空间的故事”的顶峰,也是他迄今所有作品中最好的作品之一,1971年获星云奖。在这部小说里,他展现出硬科幻小说的希望,对80年代硬科幻小说的兴旺产生了重大影响。作品结构复杂,与未来的历史相结合;基调是乐观主义的幻想,但充满了偏爱技术的细致描写;小说提供一种解释性的结构,使人类向宇宙空间扩展。它描写对一个奇异世界的探险,想象出许多新型的技术发明创造,通过对新技术的运用,人类最终获得胜利。作者在小说中描写的新人类“双头人”后来成了青少年的宠物。
乔·霍尔德曼(J.e Halderman,1943~)既写科幻小说又教科幻课。他在大学时曾学习天文物理,后应征入伍参加越南战争,在战争中受重伤。这些经历使他的作品不仅有细致的科学技术描写,而且表现了个人痛苦的感受,充满了人文关怀。《千年战士》初版于1974年,获雨果和星云双奖。作品描写星际旅行和星际间的战争,但有些像单向的“时间旅行”。在小说里,战士被从一个星球派到另一个星球,总是处于陌生和异化的状态,以隐喻的方式反映出入类不同阶段的心态。小说对不同星球的描写充满想象,对未来战争的描绘生动有趣。霍尔德曼的其他主要作品还有《思想桥》(1976)、《永记我的罪孽》(1977)、《分裂的世界》(1983)、《贸易工具》(1987)和《海明威骗局》(1990)等。
但是,在阅读这些小说时,我们必须摆脱传统的阅读方式,充分驰骋自己的想像力,因为科幻小说本身是与现实拉开距离的“陌生化”的作品,而西方的现实又是我们感到陌生的现实。换句话说,西方当代科幻小说是与我们拉开双重距离的作品,以传统的方式想象,很难理解其真正的妙处和意义。
在20世纪后期的西方社会里,劳动分工因技术知识水平形成越来越多的层次,科学知识正系统地迅速离开教育的轨道,进入私有资本,变成商业化或商品化的东西。因此许多作家对科学采取批判的态度,根据人们生存环境的实际经验来进行想象和创作。这也许是阅读西方科幻小说需要了解的背景。
这里所选的作品,其目的不仅是为读者提供一些有趣的故事,更重要的是想通过这些作品使读者了解西方的科幻小说,了解它如何反映社会现实以及它与科学技术的内在逻辑,因为科学技术正在渗透到社会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
当然,正如一切事物有好有坏一样,科幻小说也有好坏之分。
这里编选的获奖作品皆为名家之名篇,但真正的理解与欣赏,却要靠读者自己。但愿从这些作品的阅读中,每个读者都能获得自己的乐趣,形成自己的认识。

  本书主要角色

  路易·吴——年已双百的地球人。厌倦生活的乏味,总是寻求刺激,敢于并且能够面对挑战。
乃苏——胆小谨慎的耍木偶人。生活的信条就是逃避危险。但这乃苏却是疯不可及……
泰莉·布朗——年方二十的地球人。没有任何防人之心,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任何能力。她惟一拥有的就是一成不变的幸运。
百兽议长——凶猛的克孜人。身形庞大,满身棕毛,喜食肉类动物。银河系里最为凶猛的生灵之一。

 


《环形世界》作者:[美] 拉里·尼文

 

 

 


本书介绍

这是一部探寻外太空星辰的科幻小说。年逾双百的地球人路易·吴带着深爱他的泰莉,与另外两名访客一道,乘飞轮驶向星空。他们通过时光转换亭,拔个号码就穿过时光隧道,从一座城市旅行到男一座城市,踏上飞碟,三步跨过一个街区。城市梦一般飞驰而过,海洋在四轮圆月的映照下流淌。
途中外星人对路易和泰莉说:我们喜欢你们,“因此设法改变你们的生育规律,使你们虽然历经灾难,但每次都能一一逃脱。什么原子弹、工业废物污染、流星陨落、银河系大爆炸等等,都没能毁灭你们,这就是你们的运气。结果路易带着泰莉飞向星空,她却在星空爱上了其他生物。而路易返回时,遇上了深爱他的太空女人。那女人相貌吓人,但深谙性术。
本书为拉里·尼文的代表作品,获1970年星云奖。

 


《环形世界》作者:[美] 拉里·尼文

 

 

 


第一章 路易·吴

夜幕笼罩着贝鲁特城。城市中心灯火通明,一排全息空间转换亭人来人往很是忙碌。就在这片嘈杂之中,路易·吴悠然走出其中的一间亭子。
瞧他皮肤呈现出铬黄色,头顶有点秃,脑后却垂着一尺多长的辫子,自得像人工雪一样晶莹闪亮。一身青袍绣着呼风唤雨的金龙,显得高贵优雅。眼膜犹如涂了一抹金色;咧嘴一笑,露出一颗颗珍珠般洁净无瑕的牙齿。此刻,他笑容可掬,似是冲别人招手致意。但这神采只是转眼的事儿。笑容一旦消失,脸皮便松弛下来,如同融化后的橡胶面具——只有此刻,路易·吴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好一阵子,路易·吴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溪流般的人群。这些人不知来自什么地方,闪现在转换亭中,又匆匆走过他的身旁。滑动道恐怕早就停开了。钟已敲响了二十三点。路易·吴稳稳神,耸耸肩,漫步融人这忙碌的世界。
此刻,热什已是凌晨(贝鲁特比热什早一小时)。路易·吴来到一家温馨的户外餐馆前坐下,心里想:热什该是第二天的凌晨了,他的生日宴会想必仍然进行得热闹非常吧。他请眼前在座的人喝了几杯葡萄酒,鼓动别人用阿拉伯语和星际语唱了几首歌。午夜不到,他又起身去布达佩斯。
那些朋友会不会意识到路易在自己的晚会上出走呢?他们想必认定路易只是携位女士外出逛逛,不消两小时后便能回来。谁也料不到他会独自一人,越过午夜线,把新的一天远远地撇在后面。毕竟二十四小时相对他二百岁的生日太为短暂!
不过,即使路易不在,他的朋友照样玩得痛快。那伙人懂得怎样爱惜自己,在这一点上,路易始终相信不疑。
布达佩斯一片花天酒地,舞乐蹁跹。路易敞开肚子喝,使着性子跳。当地人觉得这是有钱的主,不在乎他;游客呢,认为他是富有的本地人,不敢碰。就这样跳呀、喝呀,半夜不到他又离开这座城。
他走在慕尼黑的街头。
煦暖的空气清新爽神,使他的酒劲消了不少。他迈步踏上亮堂堂的移动道,紧赶着每小时十英里的速度。这使他突然记起世界上每个城市中都有移动道,而且速度都是每小时十英里!想到这儿,路易顿时觉得什么都没劲。世界中再没有新奇可言,一切乏味得让人无法忍受。慕尼黑和开罗、热什完全没啥两样……还有旧金山、特巴克、伦敦、阿姆斯特丹,全都如出一辙。移动街道的两旁商店林立,可出售的东西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里都能见得到。再瞧瞧今晚这些公民,长得一样,穿得一样,不是美国人,不是德国人,也不是埃及人,全是清一色的平地人。
三个半世纪以来,空间转换亭把地球折腾成了这种局面。它们联成一个网络,覆盖整个世界。这样,人便能一瞬千里。莫斯科到悉尼恰似咫尺之遥,横穿过去仅是举手之劳。这样,在过去的数百年中,城市的融合不可避免。现在所有的地名充其量只是对已往陈迹的一种标识。

  旧金山和圣地亚哥不过是一个海滨城市延伸的南北两端,多少人能分清哪端是哪端呢?这年头,清醒的人真他妈太少!
二百岁生日的时候想这些,不是太有点悲观了吗。
但城市的融合却是实打实的,路易亲眼目睹了一切。所有时间的差异、地域的不同、风俗的弊端通通被消除。全球化的大都市像一摊灰不拉叽的浆糊贴在地球上。今天谁还说德语、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全都讲星际语。
莫非又该退隐了?独乘一舟,到那莫名的宇宙里游弋……皮肤、眼睛、毛发,还有胡子,任它们疯长,没有任何顾忌……
“混虫!”路易低声咒了一句,“我不是刚刚退隐归来吗?”但那已是二十年前。
时间一点一点接近午夜。路易·吴走进一间转换亭,插上信用卡,拨往塞维拉。
刹那间,他已出现在一间阳光灿烂的屋子里。
“怎么回事?”他眨着眼睛,一脸疑惑的表情。莫非转换亭出了差错?塞维拉此时根本不该有阳光。路易·吴又拨了一次,转过身来,不禁呆呆发愣。
眼前是一间陌生的屋子,里面的布置实在是平淡无奇,这反而更让人觉得诡秘诧异。
再往屋子中间看,只见蹲着一个非人非兽、三条腿的怪物,细长灵活的脖子顶着扁平的脑袋,正从两个方位打量着他。这架势可够吓人的了。瞧那白色的皮肤就像手套般柔软,乱糟糟的棕色鬃毛一直长到脊柱的尾部,遮住了两个脖子之间的空档,盖住了那看上去很是复杂的臀部。他两根前腿又开,后腿拄地,带爪的蹄子恰好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东西看来是外星球的怪物,路易心里琢磨,那扁平的脑袋绝对盛不下大脑。不过,脖颈之间却突出一个大包,鬃毛形成一个厚厚的保护层……说不准身后一百八十光年处还悬浮着信息贮藏器呢。
这是一个耍木偶人,皮尔森的玩主,头颅和大脑就在那大包中。他不是什么动物,也不是人,但至少和人一样聪明。瞧他的眼睛,分布在两个脑袋上,深陷在眼眶里,从两个方位盯住路易·吴。
路易心里发毛,推了推门。门锁死了。
但他却被锁在门外头,不是屋里面。他完全能够重新拨号,溜之大吉,但当时却没想起来。毕竟不是每天都能碰上皮尔森的耍木偶人。早在路易·吴出生之前,这一物种就在已知太空销声匿迹了。
路易搭讪说:“我能帮忙吗?”
“你能。”那怪物答道。声音美妙得足以使年轻人想人非非。假如让路易设想一下谁能配得上这声音,恐怕惟有埃及艳后、特洛伊的海伦、玛丽莲·梦露,以及列热蕾·亨兹四人的糅合体!
“他娘的!”这一骂看来是再合适不过。真个没有公正可言,谁会料到这等美妙声音竟会来自一个两个脑袋、性别不定的外星怪物!
“用不着害怕,”那怪物接着说,“有什么事的话,你逃得掉,这你很清楚。”
“记得大学里见过像你这样的图片。不过,你们早就离开了……或许只是我们这样认为。”
“我们那一族离开已知太空时,我没跟着走。”他回答,“我留下来,因为我们的人需要我呆在这儿。”
“你一直藏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这你就别太操心,不关你的事。你是叫路易斯·吴 MM—GREWPLH吗?”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存心跟踪我?”
“不错。我发现控制这全球化的空间转换亭系统不是没可能。”
的确如此,路易斯心里嘀咕。要是花上一笔款子贿赂贿赂,准能成。但是……
“为什么跟踪我?”
“说来话长。”
“难道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听听?”
那玩主考虑再三,说道:“看来你得进来。但是你要明白,我可有保护——如果你想偷袭我,我的武器可不会留情。”
路易·吴不屑地一哼:“我为什么要偷袭你呢?”
那怪物一时语塞。
“哦,想起来了。你们全是胆小鬼。你们的整个伦理体系都是以怯懦作为核心。”
“你的表述不是很准确,但倒切中了我们体系的核心。”
“哦,那可真是太糟糕了。”路易不得不承认:任何有灵性的物种都有怪癖。当然,比起那些极度疯狂的特里诺人,那嗜杀成性的克孜人,还有那些长了须的跳蛙——这些耍木偶人终归要容易对付得多。
路易面对着这怪物,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许许多多尘封在内心里的记忆。他想起了耍木偶人和他们的商业帝国,想起了他们同人类的交往和让人惊奇的销声匿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抽烟草的味道,想起了生疏的手指笨拙地敲击键盘的声音,想起了英语的印象和品位,想起了年轻时代的彷徨和窘迫……种种念头纠缠在一起,仿佛就发生在不久前!他记起上大学时有门历史课,自己曾经仔细研究过耍木偶这一族的人,但接下来的一百八十年中,他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谁知此刻一切又都重新展现在眼前!真是难以置信——人类的心灵竞能贮藏这么多东西!
“我呆在这儿好啦。”他告诉那怪物,“我进去会让你不安心。”
“不会。我们必须会会面。”
那怪物晃动身子,肌肉在奶油般的皮肤下跳跃扭动。门砰的一声开了,路易缓步走了进去。那怪物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为了让他放心,路易坐到椅子上,这样显得毫无害人之意。
椅子是那种可以自己调整的按摩椅,做得挺标准——严格来说,很适合人坐。一股微弱的香气飘来,这使路易回想起放香料的架子和做实验用的工具,不由一阵欣喜。
那耍木偶人倚在那弯曲的后腿上,说道:“想知道为什么我带你到这儿吧,这需要一番口舌。不过,你到底了解我们这一族多少东西呢?”
“那可要从上大学开始算起了。你们过去曾经拥有一个商业帝国,是不是?我们都喜欢叫的‘已知太空’只是你们帝国的一部分9现在,我们知道你们老早就把它卖给了特里诺人。只是二十年前,我们才遇到特里诺人。”
“我们是和特里诺人做过交易。不过,当时交易的主要是机器人。”
“你们拥有几千年之久的商业帝国,光跨度也得数十光年吧。可是,你们却弃之不顾,全都跑得没了踪影,到底为了什么?”
“难道这件事给人忘了?银河系核心大爆炸!”
“这事儿我知道。”路易模模糊糊记得外星人是发现了银河系爆炸所引起的连锁反应,“那怎么现在就跑呢?新星一万年前就已经分裂出来了,而相伴的光辐射到达这里至少还得需另外两万年呢!”
“人类不应该掉以轻心,”那耍木偶人说道,“这样的话,只会害了你们自己。难道你们就看不到危险吗?光波的辐射会使银河系整个区域无法居住!”
“两万年可不是那么一眨眼的工夫。”
“可两万年后的灭绝也不会就此住手吧。反正我们的人都迁往麦加伦星云方向。其中一些人留了下来,以免迁移过程中遇到什么危险。果然不出所料——”
“哦,哪种危险?”
“现在我不便回答,但你可以瞧瞧这个。”那怪物伸手去够桌子上的东西。
路易早就开始琢磨那家伙的手放在哪儿。谁知他的嘴竟还是手!
看那怪物小心翼翼地把一张星云图递过来,路易心里想,这手真是绝了!松弛的橡胶唇比牙齿往前突出好几寸,唇沿上长着像手指样的肉凸,而且和人的手一样干燥。那肉凸呈方块状,适合咬磨各种植物。路易注意到他的舌头在里面翻来覆去不停地搅动。
路易接过星云图,仔细端详。
一打眼,真是看不出门道儿。瞧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理出个头绪。
图中是一个小型的白炽圆盘,很可能是恒星GO或者K9、K8,只是圆盘被切去一部分,留下一条直直的黑边和浅浅的弦。但这白炽的东西又不可能是恒星,因为在它的后面,还悬着一条蓝带,映衬着黑漆漆无垠的天空。那蓝带要比圆盘宽,边线突出,结实平直,好像是人工做成的。
“像恒星套了个环,”路易问道,“是什么?”
“如果乐意的话,你可以拿着研究一下。现在我可以告诉带你到这儿的原因了。我准备组成一个四人的探索队,包括你我。”
“去探什么?”
“目前不便多说。”
“哦,别卖关子了。我宁可掉脑袋也不愿瞎闯瞎撞!”
“那就祝你二百岁生日快乐喽!”那怪物道。
“多谢。”路易有点疑惑,他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你为什么离开自己的生日晚会?”
“这也不干你的事儿。”
“可不是不干我的事儿。路易,说给我听——你为什么离开呢?”
“我只是觉得二十四小时对于我二百岁的生日有点微不足道。我出来,穿过午夜线就是想延长一下我的生日。你们外星人不会懂——”
“那么,事情好到什么程度你才会满意呢?”
“不是,并非如此。哪里……”
路易觉得当时心里是有点不满意,不如设想的那么好,虽说晚会很顺利。
生日那天的凌晨,刚过午夜线一分钟,宴会就开始了。为什么不呢?他的朋友来自各个时区,没理由让人家浪费这好日子的每一分钟。屋里布满了各种睡觉用品,谁打盹谁就去睡。不想去睡的呢,可以吃些清醒药——有些药会产生奇妙的副作用,有些却没有任何不好的感觉。
客人当中,有些路易一百多年没见面了,有些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甚至有些很早以前还是路易的死敌。很多女人都记不起来了,这使他自个儿也纳闷儿:怎么我的品味转变得如此之快呢?
他早就料到,生日宴会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寒暄介绍上。想想那些提前要记的人名单,头就炸了!太多的朋友又都成了陌生人J
于是午夜前的几分钟,路易走进了空间转换亭,拨了号,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要是烦透了,”路易抱怨说,“没什么别的可谈,人们见面就说:‘路易,讲讲你最近的隐居吧,你怎么能忍受得住那种孤独?’‘路易,你真是太聪明了,竟能邀请特里诺的大使。咱们很长时间没见了吧。’要么就是:‘嗨,路易,为什么非得三个金仙人涂刷摩天大楼?”’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金仙人。”
“哦——一个人拿着油漆喷管,另两个上下来回摇大楼。这故事我是在幼儿园时听的。想想那群无用的家伙,再想想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真让人实在无法忍受!
“路易,你是个极不安分的人。你的隐居——是不是你开的这个先河?”
“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挺有趣。现在我的朋友大多都这样干。”
“恐怕谁都没你频繁吧。每隔大约四十年,你厌倦了与人为伍,就离开这个世界,到已知太空鲜为人知的边缘地带去隐居。独乘一舟,遗世独立,倒也逍遥自在。想要伴儿呢,你就回来。如果没说错的话,你上一次隐居——第四次——应该是二十年前了。
“你不安分,路易,没说错吧。人类太空的每个世界你都了如指掌,资格颇深。今晚你又离开自己的生日宴会——是不是又想遗世独立?”
“这是我个人的问题,对不对?”
“那是。我的问题是挑选人员,不得不说。我觉得你是我的最佳人选。你敢于冒险,但思虑在先。你甘于寂寞,可又不为所惧。你智力超群,谨慎有加,所以二百年后仍然精力充沛。冲你的体形,你不过刚刚二十出头。看来你从未忽略药物的作用。最后一点恐怕更为重要,那就是:你看上去倒挺喜欢跟外星人呆在一块。”
“这倒不假。”路易的确认识几个外星人,心眼里却把他们全当作傻瓜。老和人打交道,生活乏味透顶!
“我知道你不会盲目地做决定,路易。你想想,我,一个耍木偶人,跟你呆在一块,你担心什么?别忘了,我们的人是以谨慎行事出名。要是探险中你有什么害怕,那我不就更害怕么?”
“倒也是。”路易一时心有点动。他好奇心强,个性又爱冒险,加上与外星人相处,不由去意已定。
但是他还想多了解一点。
此刻,正是路易讨价还价的好时机。外星人不会平白无故地住在这间屋子里。让地球人来看,这屋子很寻常,但这怪物肯定为挑选探险队员做了些装置。
“你不告诉我你打算去探什么险,”路易问道,“起码,你得告诉我去哪儿吧。”
“离此地二百光年——荣塞星云方向!”
“即便是以巨型飞行器的速度算的话,那也需要两年时间呐。”
“不会的。我们的飞船比常规的巨型飞行器快得多。一光年只需四分之五分钟!”
路易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一光年——四分之五分钟?
“你不应该感到吃惊,路易·吴。要不然的话,我们怎么能派人去银河系的核心呢?怎么会知道新星所产生的连锁反应呢?你应该能推断出有这种船的存在。如果冒险成功,我计划把这艘船移交给成员,并且奉送图纸,这样,飞船可以造得更多。
“这艘船,那么,就是……你的费用,薪水,归你所有。一旦加入到耍木偶人的迁移中,你便能贴切地观察一下它的飞行特点,你也就会清楚我们要去探索什么了。”
加入到耍木偶人的迁移中……“算我一个!”路易迫不及待。
难得有机会亲眼目睹整个有灵性的物种星空大转移!巨型的飞船上挤满了成千上万的耍木偶人,整个生态系统……
“棒极了!”那怪物立了起来,“我们共需四名成员。现在我们去找第三名。”他健步跨进了转换亭。
路易急忙把星云图揣到怀里,跟了进去。他想看看那家伙拨的号码,这样就清楚自己在哪儿了。谁知他拨得太快了,没等眨眼,人已在半空中。

  路易跟着那耍木偶人走进一家灯光昏暗、装饰华丽的饭店。他留心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黑漆漆的转换亭呈马蹄状,占据的空间很大,而且装饰着金块。一切明了——这里是纽约的克鲁什科饭店。
两人进去时,周围响起了一阵窃窃的私语声。领班是人,却像个机器人一样不知道害怕,领着他们到了一张桌子前。一把椅子已被挪开,换成一个体积较大的方枕。那怪物把它夹在后腿与臀部之间,算是坐下了。
“他们早知道你来吧。”路易觉得奇怪。
“是的。我提前打了招呼。克鲁什科饭店惯于招待外星人。”
直到此刻,路易才注意到其他就餐的人:四个克孜人坐在邻桌,一个柯达特诺人离得稍远一点。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联合国大厦就在附近。路易点了一杯特奎拉酒,送来后便喝上了。“这可是好主意,我快饿死了。”
“咱们可不是来吃饭的——咱是来选第三名成员。”
“是么?在饭店里?”
谁知这耍木偶人竟然提高了嗓门,而且答非所问:“你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克孜吧?库瑞特,我帮可爱的小宠物!”
耍木偶人背后是四个克孜人,坐在那儿简直是四堵墙上长满了橘红色的毛。听到这怪物的话,他们全都露出针般尖利的牙齿。这虽然瞧上去像笑容,但对于克孜人却不是开玩笑。
要知道,凡是带有瑞科字样的人都是属于帕瑞科克孜家族。路易喝掉剩下的酒,心想不会有什么事吧。刚才这怪物的话足以置他于死地——他只能死上一回,那边却有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