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舰队》作者:[美]约翰·斯卡尔齐/译者:姚向辉【完结】
出 版 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9-1
二十一世纪最好看的军事科幻!美国时下最当红的科幻作家,星云奖、雨果奖得主约翰?斯卡尔齐经典之作!
内容介绍:
随着人类向外星球的扩张殖民,宇宙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三个种族的外星人正准备结盟对付人类,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幽灵旅——殖民防卫军的特种部队,是人类最强的防卫力量,他们由死去之人的DNA克隆而成,身体强壮、反应敏捷,生来就是战士。
雅列·狄拉克,一名特别的“幽灵旅”战士,他诞生的目的,就是充当叛徒查尔斯·布廷的记忆容器,找到他背叛的理由。谁知传送的过程竟然出了差错,雅列产生了自己的意识。而布廷的记忆也随着战争的激化渐渐苏醒,一善一恶两个灵魂在他的体内不断交战,威胁人类的巨大阴谋也渐渐浮出水面。
就在这人类存亡的危急关头,面对难以战胜的强大敌人,即使是“幽灵”,也无法违逆人性的呼唤……
编辑推荐
美国时下最当红的科幻作家、雨果奖得主、美国科幻作家协会主席、《纽约时报》畅销书作者约翰·斯卡尔齐经典之作。
战争中的人性,人性中的战争,科技与伦理的激烈碰撞。
一场人类与三个种族的宇宙战争,一场生与死的心灵考验。
一个人的身体里,挤进一善一恶两个灵魂,你死我活的斗争,就从星际战场,蔓延至内心深处……
无删节全新译本。
“如果史蒂芬·金也写科幻小说,他能写到像斯卡尔齐一半那么好的话,就算是不错了。”——《达拉斯早报》


献给莎拉·佐尔,为了友情及一切。

献给克里斯蒂和雅典娜,为了耐心和爱。

第一部

1

谁也没注意到那块岩石。

原因非常简单,那块岩石毫无特色,混在数百万的岩石和冰块之中,漂浮在某个已经没有了彗星的空轨道上,再怎么看都只是那颗彗星的一片残骸。这块岩石比有些碎片小,比有些碎片大,但就分布标度而言,没有任何特征能将它与其他碎片区分开。尽管可能性小得可怜,但就算行星防御网络探测到了这块岩石,粗略检查也只会显示出它的成分是硅酸盐和些许金属矿物。言下之意,一块岩石,尺寸远没有大到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

不过对于恰好拦住这块岩石及其数千兄弟去路的这颗行星来说,这只是个学术假设而已,因为它并不拥有行星防御网络,倒是毫无例外地有个引力势阱。那块岩石和许多同胞就这么掉了进去——它们将形成一场流星雨,这颗行星每公转一圈与彗星轨道相交一次,每次都会有许多岩石和冰块化为灰烬。岩石与空气摩擦产生过多热量,细小的彗星碎片在大气层中燃烧,可惜没有智慧生物站在这颗苦寒行星的表面,否则一抬头就能看见美丽的满天火雨。

绝大多数新产生的流星将在大气层中气化;它们凹凸不平的固态表面在炽热的坠落过程中,变成细小颗粒构成的漫长尾迹。这些细小颗粒悬浮在大气层中,以后会成为水滴的凝结核,被水滴的重量拖向地面,形成雨水(就这颗行星的自然条件而言,更有可能是雪花)。

但这块岩石的质量却占了上风。风压在石块上撕开发丝般的细缝,密度越来越大的大气层使得石块暴露出了结构上的缺陷和弱点,大气层继而发动猛烈的攻击。碎块剥落,火光一闪而逝,在空中燃尽。岩石穿越大气层走到旅途尽头,剩下的质量足以对行星表面造成冲击,狠狠砸在一片被狂风扫净了冰雪的石质平原上。

撞击气化了这块岩石和不大不小的一片平原,制造出同样不大不小的一个陨石坑。这片石质平原在行星表面之上和之下的绵延距离都颇为可观,撞击让平原像铃铛似的响了起来,但谐波比大多数已知智慧生物的听觉范围都低了几个八度。

大地颤抖。

行星表面之下的深处,终于有人注意到了那块石头。

“地震。”莎兰盯着监视器说。

几秒钟后,又是一阵颤动。

“地震。”莎兰说。

凯南隔着自己的监视器望向助手,问:“你打算震一次说一次?”

“想让你随时知道发生了什么。”莎兰说。

“好意我心领了,”凯南说,“但真的没必要震一次说一次。我是科学家,明白大地抖动说明我们在经历地震。第一次宣布挺有用,但重复个五六次就单调了。”

又是一阵隆隆声。“地震,”莎兰说,“第七次了。另外,你不是地质构造学家。你擅长的领域虽然多,但地震不在其中。”尽管莎兰说话时还是老样子板着脸,但讽刺意味却不难察觉。

要是凯南没有在和这位助手睡觉,他说不定会被激怒;可惜事实相反,他只好逼着自己宽宏大量地笑了笑,说:“我怎么不记得你是构造地质学专家?”

“爱好而已。”莎兰答道。

凯南张嘴正要说话,地面忽然猛地扑向了他。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是地面突起扑向他,而是他突然被掀翻在地。此刻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砖上,身边是原本摆在工作台上的半数物件,高脚凳倒在右手边一人远的地方,还在不停摇动。

他望向莎兰。莎兰总算从监视器上挪开视线,部分原因是监视器掉在地上撞碎了,散落在摔倒的莎兰身边。

“怎么回事?”凯南问。

“地震?”莎兰带着希望猜测道,实验室又开始剧烈抖动,吓得她尖叫起来。灯具和隔音板从天花板上掉落;凯南和莎兰挣扎着爬进工作台底下,他们蜷缩起身体,周围的一切都在向内坍塌。

震动不久停止。凯南借着还没熄灭的闪烁灯光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实验室差不多都落在了地上,大半个天花板和部分墙壁也包括在内。实验室平时满是工人和凯南的其他助手,但今天只有他和莎兰半夜回来给测序工作收尾。团队人员都回基地兵营了,多半在睡觉——好吧,现在应该醒了。

通往实验室的走廊里回荡起凄厉的噪音。

“你听见了?”莎兰问。

凯南一点头表示肯定。“战斗岗位的警笛。”

“我们被袭击了?”莎兰问,“还以为这个基地有护盾呢。”

“确实有,”凯南答道,“好吧,曾经有。至少应该有。”

“唔,不得不说,护得不错。”莎兰说。

凯南终于被惹火了,怒道:“没有十全十美这回事,莎兰。”

“抱歉。”面对老板突如其来的怒火,莎兰连忙安抚他。凯南哼了一声,从工作台底下爬出来,走向一个倒下的储物柜。“过来帮帮我。”他对莎兰说。两人把储物柜转到凯南能推开柜门的角度,里面是一柄小型射弹枪和一个弹夹。

“从哪儿搞来的?”莎兰问。

“这是军事基地啊,莎兰,”凯南答道,“当然有武器。我有两把枪。这儿一把,军营一把。觉得碰到这种局面也许会有用。”

“咱们又不是军人。”莎兰说。

“记得问袭击者咱们是不是军人有啥区别,”凯南把枪递给莎兰,“拿着。”

“别给我,”莎兰说,“我不会用。你拿着吧。”

“确定?”凯南问。

“确定,”莎兰说,“我拿着的结果多半是打中自己的腿。”

“好吧,”凯南说着把弹夹插进手枪,把枪揣进衣袋,“咱们去兵营。我们的人在那儿。要是出了事情,咱们应该和他们在一起。”莎兰没有出声,点头赞同,平时喜欢冷嘲热讽的个性荡然无存,她面色惨白,胆战心惊。凯南飞快地捏了捏她的胳膊。

“走吧,莎兰,”他说,“不会有事的。咱们先试着回兵营。”

两人穿行于走廊的瓦砾之间,忽然听见地下楼梯间的门隆隆滑开。凯南在尘埃和昏暗的光线中勉强辨认出两个硕大的人影走进门,他转身沿原路返回实验室,莎兰的想法和老板相同,但动作更快,已经跑到了实验室门口。离开这一层只能搭电梯,可电梯在楼梯间的另一头。他们被困住了。凯南边退边拍拍衣袋,他对枪械的经验并不比莎兰更丰富,很难相信自己能击中远处的一个目标,更别说两个了,而且两个恐怕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凯南主管。”一个人影说。

“什么?”凯南不由自主地答道,马上后悔这么轻易暴露了自己。

“凯南主管,”人影又说,“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在这儿不安全。”人影走到一簇光线下,变成了亚滕·兰特,基地的指挥官之一。凯南其实是根据证章和他甲壳上的家徽认出他的。亚滕·兰特是艾尼沙人,凯南不得不有点羞愧地承认,尽管在基地待了这么久,艾尼沙人在他看来还都是一模一样。

“谁在袭击我们?”凯南问,“他们是怎么找到基地的?”

“无法确定袭击者的身份和袭击原因。”亚滕·兰特答道。

挂在他脖子上的小型仪器将口器发出的咔哒声翻译成凯南能听懂的话。亚滕·兰特不需要仪器就能听懂凯南说的话,但需要仪器与凯南交谈。“轰击来自行星轨道,目前只找到了敌方的登陆舰艇。”亚滕·兰特走向凯南,凯南尽量按捺住闪避的冲动。尽管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双方也保持着良好的工作关系,但接近这个巨型昆虫种族还是让他提心吊胆。“凯南主管,不能被他们发现你在这里。我们必须在基地被攻破前转移你。”

“好吧。”凯南说。他示意莎兰过来。

“她不行,”亚滕·兰特说,“只有你。”

凯南停下脚步,说:“她是我的助手,我需要她。”

又一次轰击震得基地颤动不已。凯南被摔在墙上,瘫倒在地。他注意到亚滕·兰特和另一名艾尼沙士兵都纹丝未动。

“主管,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亚滕·兰特说。翻译器的单调语气给这句话增添了挖苦的味道。

凯南还想争辩,但莎兰轻轻抓住他的手臂。“凯南,他说得对,”她说,“你必须离开。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尤其是你,如果你被发现,那就是一场灾难。”

“我不能撇下你啊。”凯南说。

“凯南,”莎兰指着漠然旁观的亚滕·兰特说,“他是基地军衔最高的长官之一。我们正在遭受袭击。上头不会因为区区小事派他来找你。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快走吧。我能找到办法回兵营。我们在这儿已经住了不少时间,对吧?所以我记得怎么回去。”

凯南盯着莎兰看了足足一分钟,指着亚滕·兰特背后的艾尼沙士兵说:“你,护送她回兵营。”

“我需要他在我身边,主管。”亚滕·兰特说。

“你一个人就能搞定我,”凯南说,“要是他不护送她,那就我自己去。”

亚滕·兰特遮住翻译器,示意士兵过来,他们凑得很近,咔哒咔哒地小声交谈——其实没有必要,因为凯南完全不懂艾尼沙语。两人随即分开,士兵走过去站在莎兰身边。

“他会带她回兵营,”亚滕·兰特说,“你别再提要求了。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快跟我走,主管。”他伸出手,抓住凯南的胳膊,拉着他走向楼梯间的连通门。凯南扭头张望,看见莎兰害怕地抬头打量巨大的艾尼沙士兵。亚滕·兰特把他推进门,助手爱人最后的身影消失了。

“很痛啊。”凯南说。

“安静。”亚滕·兰特说,推着凯南上了楼梯。他们开始向上爬,艾尼沙人短得惊人但非常灵巧的后附肢恰好配合上了凯南的步伐。“找你花的时间就够长了,劝你走又耽搁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在营房里?”

“我们正在做一些收尾工作,”凯南说,“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可做。现在去哪儿?”

“向上,”亚滕·兰特说,“去地下维修铁道。”

凯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亚滕·兰特,尽管落后了几级台阶,但亚滕·兰特还是几乎和他一般高。“那条铁道通往水耕农场。”凯南说。凯南、莎兰和团队的其他成员有时会去基地广阔的地下水耕农场欣赏绿叶——除非你格外喜欢体温过低的感觉,否则这颗行星的地表可不怎么招人喜欢。水耕农场是这儿最近似于大自然的地方。

“水耕农场是个天然洞窟,”亚滕·兰特推着凯南继续向前走,“底下是个封闭区域,有条地下河汇入地下湖。那儿隐藏着一个供你居住的小型生活舱。”

“你怎么没告诉过我?”凯南说。

“没想到有这个必要。”亚滕·兰特说。

“得游过去吗?”凯南问。

“有个小潜艇,”亚滕·兰特说,“即使对你来说也很狭小,已经按照生活舱的位置设置好了路线。”

“我要在那儿待多久?”

“最好一秒钟也别待,”亚滕·兰特说,“否则就会是很长一段时间。还有两段楼梯,主管。”

又爬了两段楼梯,两人停下脚步,凯南气喘吁吁,亚滕·兰特对着通讯器咔哒咔哒说话。战斗的声音隔着石质地面和混凝土墙壁从几层楼之上传下来。“敌人已经攻到基地,但被我们暂时拦在了地面,”亚滕·兰特对凯南说,他放下通讯器,“敌人还没有打到这一层。还是先让你安全藏好吧。请跟紧我,主管,别落下。听懂了吗?”

“听懂了。”凯南说。

“那就出发。”亚滕·兰特说。他收起颇为吓人的武器,打开门,大踏步走进走廊。亚滕·兰特继续前进,凯南注意到艾尼沙人的后附肢从甲壳内多伸出了一个关节。这个构造类似于弹簧,让艾尼沙人能在战斗时发挥出可怕的速度和敏捷性,凯南不由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各种爬行昆虫。他按捺住反感和战栗,跑步跟上,奔向这层另一头的小地铁站,走廊里遍地瓦砾,他走得磕磕绊绊,怎么也快不起来。

凯南喘着粗气跑到小地铁前,亚滕·兰特正在检查车头的控制系统,地铁的乘客车厢是敞篷的。亚滕·兰特已经松开了车头和车厢之间的连接装置,他说:“叫你跟紧我的。”

“咱俩中有个老人,再说我的腿也不会变成两倍长,”凯南指着车头说,“要我上去吗?”

“我们应该走路的。”亚滕·兰特说,凯南听得腿肚子已经开始抽筋了。“但我认为你跑不完整段路,而且就快没时间了。我们只能冒险开车,上去。”凯南满怀感激地爬进车头的乘客区——空间很大,因为是给两个艾尼沙人准备的。亚滕·兰特把小车头开到最高速度,大约两倍于艾尼沙人的跃步速度,在逼仄的隧道里快得令人很不舒服。接着,亚滕·兰特转过身,举起武器,在背后的隧道中寻找目标。

“基地如果被攻破,我该怎么办?”凯南问。

“你在生活舱里很安全。”亚滕·兰特说。

“对,但如果基地被攻破,谁来救我呢?”凯南问,“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生活舱里吧?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无论生活舱准备得多么充分,给养迟早会耗尽。更别提空气了。”

“生活舱能分离出水中溶解的氧气,”亚滕·兰特说,“你不会窒息而死。”

“太棒了,但还有饿死的问题呢?”凯南说。

“地下湖有个出口——”亚滕·兰特只说到这里,车头就猛地一晃脱轨了。隧道坍塌的声音淹没了其他所有响动。凯南和亚滕·兰特感到脚下一顿,接着便飞离了车厢,跌进烟雾腾腾的无边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凯南发觉自己被亚滕·兰特戳醒了。“快醒来,主管。”亚滕·兰特说。

“我看不见。”凯南说。亚滕·兰特闻言打开武器上的照明灯。“谢谢。”凯南说。

“你还好吧?”亚滕·兰特问。

“我没事,”凯南说,“但只要可能,我希望今天别再摔在地上了。”亚滕·兰特咔哒两声表示同意,转动光束,查看困住他们的崩塌落石。凯南爬起身,踩着碎石有点立足不稳。

亚滕·兰特把光束转回到凯南身上,说:“留在这里,主管,比较安全。”光束落向铁轨。“也许还有电流。”光束再次转开,照向新监狱的墙壁。不知出于偶然还是有人安排,轰击使得铁轨将凯南和亚滕·兰特围了起来,碎石垒成的墙壁上没有任何缺口。凯南心想这下子窒息成了真正的问题。亚滕·兰特继续勘察周界,不时试着对通讯器说话,通讯器似乎不工作了。凯南坐下,尽量不深呼吸。

过了一段时间,已经放弃勘察、关灯休息的亚滕·兰特忽然打开灯,把光束投向最接近基地的碎石墙壁。

“怎么啦?”凯南问。

“安静。”亚滕·兰特说着走近碎石墙壁,像是在听什么。几秒钟过后,凯南也听见了,有可能是说话声,但不是本星球的人,也不带善意。爆破声随即传来。碎石墙壁另一边的人决定要进来了。

亚滕·兰特快步从碎石墙壁走向凯南,举着武器,光束照得凯南什么也看不见。“非常抱歉,主管。”亚滕·兰特说,这时凯南意识到亚滕·兰特得到的安全护送命令恐怕到此为止了,他不假思索地一扭身,避开光束;原本射向身体中央的子弹打在胳膊上,带着他转了半圈,他再次摔在地上。凯南挣扎着跪起来,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面前,因为亚滕·兰特的光束落在了他背上。

“等一等,”凯南对着影子说,“别从背后开枪。我知道你必须这么做。但别从背后开枪。求你了。”

一阵沉默,其间点缀着爆破碎石的声响。“转过来,主管。”亚滕·兰特说。

凯南缓缓转身,膝盖碾着碎石,手放在上衣口袋里——口袋像是铐住了他的手。亚滕·兰特开始瞄准,不慌不忙地把枪口对准凯南的大脑。

“准备好了吗,主管?”亚滕·兰特说。

“好了。”凯南说完,在衣袋里把枪口对着光束,向着亚滕·兰特开火。

凯南的枪声正好和碎石墙壁另一侧的爆炸声同时响起。亚滕·兰特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打中了,直到鲜血淌出甲壳上的伤口。光束下的凯南几乎看不清那道伤口,他只看见亚滕·兰特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盯着看了几秒钟,又抬头望向凯南,一脸困惑。这时候凯南已经掏出了衣袋里的枪,对着亚滕·兰特连开三枪,在艾尼沙人身上将弹夹打空。亚滕·兰特倚着前腿微微俯身,接着又向后移动了同等距离,各条腿以不同的角度张开,巨大的身躯落在地上。

“抱歉。”凯南对尸体说。

封闭空间内充满尘土,碎石墙壁终于被炸开,光线洒了进来,武器上带着照明灯的生物紧随其后。其中之一看见凯南,吼了一声,几束灯光突然集中在他身上。凯南丢下枪,举起没受伤的胳膊投降,从亚滕·兰特的尸体旁走开。要是入侵者决定给他开几个窟窿,为了保命而杀死亚滕·兰特就毫无意义了。一名入侵者穿过光束走向凯南,嘴里用它自己的语言嘟囔着什么,凯南终于看清了对方是什么种族。

他受过的外星生物学教育起了作用,帮他细数这个物种的表型特性。左右对称,两足,因此有手臂和腿的肢体区分;膝盖的弯曲方向与他不同;体型和正视图与他相差无几,这点不足为奇,因为无数所谓“智慧种族”都是左右对称的双足生物,而且体型和体重近乎相同。这正是宇宙这个角落的物种间屡有争端的原因之一:可用的土地那么少,有相同需求的物种却那么多。

那生物又朝他吼了一嗓子,凯南心想,这下看出区别来了,对方的躯干更宽阔,有扁平的腹部,骨架和肌肉总体而言很不灵巧。双脚如树桩,双手如木棍。性别差异明显(要是没记错,面前这个是雌性)。感觉器官低劣,只有两个小小的视觉和听觉输入口,不像凯南,绕头一周都是视觉和听觉带。头上是角蛋白细丝,而不是供散热的皮肤褶皱。凯南不是第一次想道,就身体而言,演化可没有特别优待这个种族。

演化只让他们更有侵略性,更加危险,而且他妈的很难从星球表面铲除干净。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凯南面前的生物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掏出一个模样难看的短小物件。凯南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视觉输入器官。

“操你妈的人类。”他说。

生物抡起手里的东西砸向凯南,凯南一阵天旋地转,各种颜色在眼前乱舞,他当天最后一次栽倒在地。

凯南被带进房间,桌前的人类说:“记得我是谁吗?”俘获凯南的人给了他一把椅子,适应他那(对人类而言)向反方向弯曲的膝盖。人类开口说话,桌上的扬声器放出翻译后的结果。桌上仅有的另一件东西是个注射器,装满了透明液体。

“你是打晕我的那个士兵。”凯南说。扬声器没有翻译他的话,说明士兵在什么地方还藏了一个翻译装置。

“说得对,”人类说,“我是简·萨根中尉,”她指指高脚凳,“请坐。”

凯南坐了下去。“没必要打晕我的,”他说,“我会心甘情愿跟你走。”

“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理由要打晕你,”萨根说。她对凯南被亚滕·兰特打伤的胳膊打个手势,问:“胳膊怎么样了?”

“感觉挺好。”凯南说。

“我们没法完全修复它,”萨根说,“我们的医学技术能迅速治愈我们受的伤,但你是勒雷伊人,不是人类。我们的医疗方式并不特别奏效。不过我们已经尽力了。”

“谢谢。”凯南说。

“我猜打伤你的是我们发现和你在一起的艾尼沙人,”萨根说,“也就是被你打死的那位。”

“对。”凯南说。

“我很好奇,你们怎么会互相开枪?”萨根问。

“他要杀我,我不想死。”凯南说。

“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位艾尼沙人为什么要杀你?”萨根说。

“我是他的囚犯,”凯南说,“估计他收到的命令是不能让我活着被俘,必要时就杀了我。”

“你是他的囚犯,”萨根重复道,“但你却有武器。”

“我找到的。”凯南说。

“真的?”萨根说,“这个艾尼沙基地的保安措施太糟糕了。不像他们的风格。”

“唉,人无完人嘛。”凯南说。

“我们在基地发现的其他勒雷伊人呢?”萨根问,“他们也是囚犯?”

“是啊。”凯南心头泛起对莎兰和团队其他成员的关切之情。

“你们都是怎么成为艾尼沙人的囚犯的?”萨根问。

“我们搭勒雷伊飞船去一个殖民地替换当地的医疗队,”凯南说,“艾尼沙人袭击了我们的飞船。他们登船俘虏了我们,把我们送到这里来。”

“多久以前的事情?”萨根问。

“有段时间了,”凯南答道,“我也不确定具体多久。这儿按照艾尼沙人的时间作息,我不熟悉他们的时间单位。另外,这颗行星有自己的自转周期,一天的时间很短,所以就更让人糊涂了。再说我也不懂人类的计时方法,所以我没法精确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