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师1:楚辞密码》作者:百里途

出版社:中国工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07

简介:
深夜,幽灵酒吧内,大学中文系教授聂尚与友人欢聚后,一场连环杀人案降临上海,七名友人相继遇害,每一桩命案都是一场诡异的迷局。精神崩溃的聂尚联想到两年前妻子在浴室中的离奇自杀,誓要抓住死神之手,结束这场杀戮游戏。在催眠师的帮助下,聂尚在梦境中越来越接近杀人密码的核心,所有人的死,都与“千古万古至奇之书”楚辞《天问》有关,包括屈原。而最终他发现死神面具之下的那张脸竟然是……

作者简介
百里途,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现居于贵州贵阳。白天他是往来于写字楼办公区的无名律师兼企业法务,黑夜他是穿梭在潜意识科学与人类文明史的冷静催眠师,用他的头脑与笔尖,重新分解你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历史疑团。其作品《催眠师1:楚辞密码》(原名《深度催眠之天问》)获得2015年中国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并荣登2015年第四季度中国网络小说排行榜精品榜和2015年上海市文学年度精品榜。

 

引文
1 催眠师的话
朋友:
准备好了吗?我们即将开始一段催眠的旅途,不过,你得先听听我的忠告。
首先,我不会在此承诺说我的故事有多么精彩多么好看,因为每个人的喜好不同,一个人眼中的经典之作很可能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白烂文章。
其次,我能肯定的只有三点:
第一,读完我的每一个故事,你都会学习到丰富的心理学知识,这可以作为你的第一本心理学习书。
第二,读完我的每一个故事,你都会惊叹“怎么会是这样?”
第三,读完我的每一个故事,你都会对自己心里的那个世界感到敬畏。
是的,那是蛰伏在我们每一个人内心的秘密……
也是永恒的谜。
当然,出于催眠师的从业道德,我不得不建议你的是,除了我引用的心理学和催眠学理论之外,切莫把我在这里告诉你的一切当真,否则,很遗憾,后果自负。
最后,将有关于“涅槃”的经历公然发表,我已违反了《国际催眠法规》,虽然先前我已无数次的违反了该法规,但我希望你能为我保密。
“嘘!在这里看到的一切秘密,对谁也不能说!”
——百里途
2 催眠法则
催眠法则一:任何具备心理活动功能的人都能够被催眠。
催眠法则二:当受试者的意识状态为梦态时,催眠师发出的暗示可越过受试者的显意识,直接进入其潜意识,这是催眠的原理。
催眠法则三:催眠师能够引导受试者梦行于自身的潜意识世界,潜意识世界里储存有受试者在其经历过的时空中所感知的一切信息,即使受试者的显意识已经无法记起。
催眠法则四:深层潜意识世界中隐藏了一个巨大的心理空间,可称之为“涅槃”。
——摘自《催眠论》(奥)赫宁.舒尔诺.塞勒涅(1857-1946)著
《国际催眠法规》第一条:“涅槃”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心灵领域,任何催眠师不得在深度催眠过程中触及受试者潜意识中的“涅槃”。
《国际催眠法规》第二条:任何曾涉足“涅槃”空间的人不得将“涅槃”的存在以任何方式公开。
——摘自《国际催眠法规》(1932年由塞勒涅心灵会颁布生效)
3 关于屈原
屈原(约公元前340-前278),我国古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名平,字原,又自云名正则,号灵均,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后代。战国时期楚国贵族出身,任三闾大夫、左徒,兼管内政外交。因遭贵族排挤,被流放沅、湘流域,后因楚国灭国,投江而逝。屈原一生写下许多不朽诗篇,是我国古代浪漫主义诗歌的奠基者,在楚国民歌的基础上创造了新的诗歌体裁——“楚辞”,主要作品有《离骚》、《九章》、《九歌》、《天问》等。屈原创造的“楚辞”文体在中国文学史上独树一帜,与《诗经》并称“风骚”二体,对后世诗歌文学创作产生深远影响。1953年,世界和平理事会通过决议确定屈原、拉伯雷、哥白尼、莎士比亚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
4 关于《天问》
《天问》,屈原的代表作之一,收录于西汉刘向编辑的《楚辞》,在屈原的作品中其文学地位等同于《离骚》。《天问》全诗共373句,1560字,多为四言,兼有三言、五言、六言、七言,偶有八言,起伏跌宕,错落有致。该作品全文自始至终完全以问句构成,一口气对天、地、自然、社会、历史、人生提出173个问题。清初学者刘献庭将其誉为“千古万古至奇之作”。
5
时间是上午九点。地点是中国重庆,叶宁街11号。人物只有催眠师和他的受试者,一个透着书卷气的男人。
“嗯,听过这个说法,”男人坐在柔软的催眠躺椅上,边回忆边说,“前些年,一个很有名气的学者提出,屈原的真实死因是遭遇暗杀,此言引起不小的轰动。想必你也知道,屈原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他的死在当时又一次成为学界内研讨的热点。”
催眠师就在距男人五步远的地方,与他面对面坐着,催眠躺椅一般较矮,保持这样的距离不会让受试者感到压迫或者疏离,有利于建立信赖关系,这是催眠成功的关键。
“能具体说说关于屈原的死吗?比如历史背景什么的。”催眠师道。
“没问题,”说到与自己专业有关的话题,男人脸上露出兴奋的神采,“公元前278年,秦国大将白起举兵南下,一举攻破楚国国都,被流放江南的屈原得知山河破灭,怀恨投江,留下一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绝唱被司马迁写在《史记》里,留给后世感概。关于屈原之死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殉国,有人说是死谏,还有刚才你提到的暗杀一说,但无论哪种说法,真相早已被历史的尘埃覆盖,成为一个千古谜影。”
“屈原创作的《天问》,你一定很了解吧?”催眠师又问。
“《天问》是篇非常有名的楚辞,我专门做过关于《天问》的研究,”男人面带得色,“屈原是楚辞的开山鼻祖,《天问》在他留下的辉煌诗作中独一无二,全篇只以问句构成,没有一句予以解答,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今也没人说得清屈原作此奇文的用意何在,《天问》和屈原的死因一样,是笼罩在历史长河上空的疑云。”
“关于屈原和《天问》,你还记得什么?除了学术方面,”谈话已行进至此,催眠师决定进入重点,“之前那件与《天问》有关的连环杀人案,以及周庄的著作《天问今解》,你记得多少内容?”
面对丧失部分记忆的受试者,直接挑明对其造成重大精神创伤并导致其失忆的事实一定是步险棋,说不准就会毁掉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但这场命案是整个催眠的靶心,现在必须朝这个目标射出第一支箭,接下来还有机会安抚受试者。
除了双手握成拳,男人的情绪没有出现较大波动,他沉吟了五秒后回答:“去玉笥山以前的事有些记得,有些很模糊,去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全都忘了,”他又迅速反问道,“这就是那些警察带我来这里的原因,对吧?”
催眠师的目光定在男人脸上,故意放慢了语速回答:“是的,你是唯一一个经历过整个事件的幸存者,我们想通过催眠在你的记忆里找出杀人真凶。”
男人:“可是我失忆了。”
催眠师:“除非大脑遭受严重损伤,人类的记忆是不会失去的。你的记忆只是因为心理原因而深藏于潜意识内,所以需要我用催眠来让你直接面对潜意识,把记忆找回来。”
男人迎接催眠师的对视,忽然道:“一进门我就认出你来了,百里途先生,一年前秦澈警官介绍你给我做了个很不一样的心理咨询,是你教会我怎样自我催眠,还别说,这方法挺好用,没过多久那些症状都好了。”
催眠师百里途笑了,好在男人对自己印象深刻,一年前的交谈已经在他的心里建立了足够牢固的信任。
“很高兴我们再次见面,聂尚先生,希望这次合作能像上一次一样成功。”
聂尚靠在躺椅上问:“这次应该是与一年前那次极浅度催眠不同的深度催眠吧?”
“不是的,”处于这个节点,百里途选择让聂尚知道理论上的实情,“我们把深度催眠严格定义为进入深层潜意识的状态,而我现在只是先带你进入较浅的潜意识层面,暂时用不到深催眠。”
聂尚似懂非懂地问道:“那是不是要一直到我找回失去的记忆,催眠才会结束?”
百里途走到他身边,“那件命案的现实时间跨度很长,所以完整催眠持续的时间也会很久,为了避免你的精神能量被过度损耗,我准备用分阶段催眠让你从头经历整件事,这个过程中我会把你唤醒几次,由你自己决定催眠的进度,我照你的意愿给你引导。”
聂尚:“我能知道催眠中的我说了些什么吗?”
百里途指了指躺椅正上方的吊灯,“那里面装了一台摄像机,整个过程都会被录下来。”
“那好,就按你说的来,”聂尚闭上眼道,“先告诉我,被催眠是什么感觉?”
“像在做一个真实的梦,”百里途把灯光调到一个恰到好处的亮度,说道,“做一个由我和你的潜意识一起创造的梦。”
“听起来你像是梦的上帝”聂尚轻松地笑道。
“可以这么说。”
“第一次催眠你准备让我梦到什么?”
百里途把一个黑色牛皮封面的记事本递过来,聂尚随手翻到第一页,上面只有一行数字:40.818公里。
“照你在这本子里写的案件记录,我们从头开始,”百里途说,“我先替你决定第一次催眠的内容,这次你会先做三个梦,从一年前我和你的谈话片段,到你最悲痛的丧妻回忆,最后到你和朋友们的游戏,让你再次认识死去的七个朋友。你可能会在催眠中感到不适,必要的时候我会让你醒来。”
聂尚面无表情道:“好,那就开始吧。”
百里途对他做了最后的安抚暗示,选择了凝视诱导法,“注视天花板上的吊灯,不要移开视线……你的身体越来越放松,开始犯困……”
跟随诱导,聂尚全身肌肉松弛下来。
“眼睑越来越沉,感觉非常困……深呼吸,心情越来越放松……”
他双眼阖上,呼吸越来越沉。
“你现在走在一条黑暗的隧道里,前方就是出口……再走十步你就会进入催眠状态……一,二,三……”


第1章 第一次催眠:初识
1
“两年前,你的妻子死了,她的最后一期节目是主讲楚辞《天问》,对吗?”催眠师忽然问我,来时路上秦澈说过他复姓百里,单名一个“途”。
我看了看被他扔到墙脚的档案薄,回道:“不是说好只给我上心理学课,不谈我的问题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住我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下我无言以对,只好如实回答:“是,那期节目播出时林鸢就自杀了。”
百里途:“至今你都没弄明白她为什么要死。”
我:“两年了都没找到答案。”
百里途:“近段时间来你手上只要有锋利的工具,你就会去割自己的手腕,对吗?”
我抬起两只手,左手腕上是昨天在医院才缠上的纱布,右手腕上布满结痂的伤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手里有刀、玻璃片什么的,只要稍不注意我的手就会拿着去割手腕,这双手像是被另一个人控制,不属于我了。”
百里途:“你的妻子是割腕自尽的?”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百里途静了几秒,又问:“另外,这两年来你一直能听见亡妻在耳边对你说话,她在说什么?”
我捂住耳朵,“是的,只要安静下来我就能听见,林鸢在我耳边反复说她生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在说:晨,是白昼的开始……我等你……晨是白昼的开始……晨……”
2
2007年,上海,冬天来得很早,仅十月底寒风就变得锐利起来,扑在身后巨大的落地窗上,像巨兽般发出呼呼的嘶吼。
我又一次站在书房的门前,手搭在门把上,只要稍用力下压就可以把这道门打开。门把上的丝丝冰凉渗入皮肤,如针一般尖锐。我知道这间书房里有无数回忆,如果走进去,我将撕开心上未愈的伤口,直到血肉模糊。
“她真的离开了吗?她还住在书房里吗?”我在心底不停地问自己,意识里有个角落传来回应,心痛感淡了些。
我叫聂尚,在上海一所知名大学里教中国文学史,很多人说我年轻有为,我也时常会这么想。35岁的我早已被公认为学术界里的文学史研究泰斗,是该被称作“年轻有为”了。
只是,没人知道,在脱下所有光鲜体面的衣饰和身份之后,一无所有的我竟如摔断了翅膀的雏鹰,狼狈而脆弱。
一个人,被这苦痛,折磨了两年。
最终我还是没有走进书房,从门前退到客厅,侧卧在沙发里,目光在这寻不到温暖的房子里游走。墙边的大座钟显示现在是四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赴朋友们的约了。高中时期就交情颇深的老朋友是少数几个理解我悲痛处境的人,他们每个月都会约我出去热闹热闹,希望借此冲淡我心头的一些苦楚,我很感谢他们。
迷离的目光徘徊在座钟左右来回的钟摆上,然后缓缓向左边移去。我想收回目光,却像被催眠般无法控制自己,下一刻,目光在墙正中那张黑白照片上停了下来,久久不肯离去。
苦修带在我的心上收紧,倒刺扯破了心头血肉,血流成一片嫣红。
林鸢,我魂牵梦绕的妻,在她的遗照里笑得温柔却空洞。
两年的时间,丝毫无法让这道血淋淋的伤口痊愈,林鸢原因不明的离世,让我的生活变得毫无意义。
客厅里蒙了一层灰色的光,我沉默地盯着林鸢的遗照,意识突然恍惚起来,我滑进了那个无法忘记的下午。
2005年6月27日,晴,夏日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我开车出了大学校门,驶上机动车道,准备去市广播电台接林鸢。手表上显示四点还差十来分钟,这个时候离下班高峰期还早,应该碰不到大堵车,否则高架道上那便秘似的堵车长龙可是非常挑战人类忍耐极限的。
迎着有些眩目的阳光,车也开得很顺畅,想着马上要见面的小娇妻,我的心情很好。
林鸢的专业是广播播音,我们大二的时候在一起,经过十年的爱情长跑,终于拼来一个家,这十年来的艰辛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不过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身上有股打不死的劲,对于认准的事死也不放弃,所以和林鸢的恋爱一谈就是十年。如今收获了幸福,我们都很珍惜,婚后这半年,拌一次嘴都会让我们后怕,怕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突然就无影无踪了。
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我把车停下,顺手打开车载播放器,调到熟悉的电台频段,从中传出林鸢清澈如水的声音。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罗江畔那瘦弱却坚定的身影带给我们说不尽的感动,那是中华的民族之魂。”
大学毕业后,林鸢一直在市广播电台工作,现在她是一档名为《中华诗话》的金牌节目的监制兼主持人。
在我和林鸢的努力下,《中华诗话》连续三年当选上海市年度最佳广播节目,记得对文学一向不感冒的林鸢刚刚接手这档节目时就开始找我补修古典诗词,当时我还在北京读博,每次我都会提前一周把要播的内容写好交给林鸢,林鸢在主持前会把稿子研读个两三遍,那些半学术性的讲稿内容先理解透了才正式向听众播出。借着电波,林鸢用她干净清澈的声音把古典诗词娓娓道来,把秦汉风唐宋雨带给上海这座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节目的收听率和广告投入常年稳居第一。
绿灯亮起,驶过十字路口,距离电台已经不远了,我的脸上带着笑意。林鸢开始在广播中向听众们道别——“关于《天问》的探讨我们在本周就进入了尾声,下周我们将进入一个全新的篇章,欢迎准时收听,这里是《中华诗话》,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林鸢,听众朋友们,下周再见。”
我在犹豫是不是打个电话告诉林鸢我在来接她的路上,想想还是算了,一个小小的惊喜会让她很开心的。
把车停在广播大厦的停车场,我吹起口哨向大厦正门走去。搭电梯来到“中华诗话”节目的工作楼层,我决定进去帮林鸢收拾一下,一会儿开车去城隍庙吃个便饭,如果时间来得及还能去看场电影。
林鸢单位的前台坐着一个陌生女孩,我没有见过,看样子是新来的。许久不曾做来访登记的我被她拦下,她问我:“您找谁?”
“林鸢。”我回答。
“哦?林姐今天没来上班。”
“那刚刚播出的《中华诗话》是……”我有些吃惊。
“那是录播,林姐上周就录好了的,请问您是……”
“我是林鸢的丈夫。”虽然有些诧异,我倒不怎么慌张,一个正常的大活人还能发生什么不测?只是这不符合林鸢的行为方式,如果有其他安排,她不会对我只字不提。我很奇怪向来坚持直播的她这次选择录播,还是在一周前把播音录好,这一周的时间她都没有跟我说起过什么。
我随口向娃娃脸女孩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来吗?”
女孩摇摇头,说:“这就不清楚了。”
向她道了谢,走出广播大厦,我掏出手机打给林鸢,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丝紧张终于漫上心头,又接连拨打了两次家里的固定电话,“嘟嘟”声响了半天也没人接,我快速向停车场走去,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又急忙拨通了沈紫冰和段璇的电话,她们是林鸢最好的闺蜜,林鸢如果有什么不便跟我说的私事就时常会去找她们倾诉。
然而这次我在她们那儿得到的答复都是“小鸢?没在我这儿啊!”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我们之间更没有闹什么矛盾,性格稳重的林鸢绝不会平白无故的玩这种突然失踪的把戏,紧张感越来越明显,我有点慌了。
我紧咬着下唇发动汽车,向林鸢常去的超市、餐厅、商场急驰而去,一路上握着手机不停地拨打她的号码,听到的始终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转了几个林鸢常去的地方,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我已经可以肯定,真的出事了。
紫冰和段璇打进电话来,听她们的口气也有些着急,“小鸢怎么了?找到她了吗?”
我紧皱眉头,回答说还没找到,并要她们一有林鸢的消息马上通知我。
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半,上海式堵车准时揭幕,夹在潮水似的车流中,鸣笛声在耳边此起彼伏,我整个人焦急得几乎要燃烧了。好不容易脱离了堵车大潮,我驾车急忙向林鸢可能会去的最后一个地方驶去。
那是位于外滩的玛蒂夫人西餐厅,是我向林鸢求婚的地方。
车开得飞快,不一会儿我就赶到西餐厅门口,冲上前推开玻璃门,顾不得服务生异样的眼光就开始四下里寻找。
玛蒂夫人西餐厅也不大,这里所有的人一眼望去尽收眼底。
林鸢没在,还是没在。
轻如微风的力量此时也能让我跌入崩溃的深渊,骆驼无需稻草也一样会倒下。林鸢是我的命门。
七点,疲惫的我回到南郊的万云小区,打算回家等等看,如果再过两个小时还没有林鸢的消息,我就准备报警了。
糊里糊涂的把车停好,满脑子都在担忧失踪的林鸢。走到家门口,心不在焉的我都不知道该把钥匙往哪边扭。
然而,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我醒了,这清醒也只是刹那。
血腥的气味,盈满房内所有空间。我手脚冰凉,脑中一片空白,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两个字——“林鸢”!
我向浴室奔去,那是血腥气味的源头。
“小鸢,小鸢。”我轻声念,心里隐约猜到了接下来将要见到的场面,泪水在不知觉中漫上眼眶。
浴室的门从里面上了锁,磨砂玻璃门上显现里面有个黑影躺在地上。我抡起放在一旁的逃生榔头,砸碎了门上的玻璃。
我的眼前是满地的鲜血,林鸢身着素白长裙,双手摊开,躺在血泊正中,她手腕上的那道伤口中已不再流出血,暗红色的血液变成了胶状的东西把林鸢和地板粘合在一起。似乎我每次呼吸,都能让血液表皮上那层膜律动般的翕动着。
血色染上林鸢的白裙,宛如致命的毒玫瑰疯狂盛放,灿烂若艳阳的笑容凝在她的脸上,我的爱人在去往天国的路上渐行渐远。
天旋地转,我昏倒在没了生气的林鸢面前。
……
挂钟响过五声。我神经紧绷,内心变的极其敏感,行动却愚钝至极,这钟声敲碎了我的林鸢,似乎也预示了灾难的发端。身旁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我低头看去,是乔纳阳打来的。
“喂,聂尚啊,我说你小子怎么还没出门?我们在观月山庄等你,开车开快点,十分钟之内不到的话今晚由你送沈胖妞回家!”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沈紫冰和乔纳阳开打的声音,其间夹着纳阳的“嗷嗷”怪叫和紫冰“我哪里胖了”的怒喝。
我扬扬嘴角,笑得有些无奈,也有些欢愉。不管怎么说,还能拥有这样一些朋友,总是幸运的。
可再一次看向林鸢的黑白遗照时,苦涩又再一次泛滥成吞没一切的洪水。
“她是真的离开了吗?她还住在书房里对不对?”我问自己,起身出门。
踏出玄关的一瞬,眼前浮出在我脑海里徘徊了两年的幻觉,那是2005年6月27日早晨,我和林鸢的最后一次对话。
“宝贝儿,我去学校了,你下午才去电台的话就多睡会儿吧。”
“不了,起来透透气。晨,是白昼的开始,我很喜欢这个时候。”
“那我出门咯,中午给你电话。”
“嗯,我等你……”
3
一片黑暗,虚空中只有一点青光闪烁不定,映在眼前几张苍白的脸上,显得狰狞可怕,虽然他们的眼睛都紧紧闭着,如同沉睡在梦中,但我仍然担心他们会露出血红的獠牙,猛扑过来咬断我的喉咙。
算上我,共八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守着桌上一盏形似转经筒的青铜古灯,默然不语。
“杀人吧,杀掉他们,死去吧,全都死去。”一个空灵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激起我一阵寒颤。
我抬手,轻轻拨动古灯,灯上的活动灯罩开始转动,哗啦啦啦,如同前朝古棺被拉开的声响。鬼脸在灯罩上反复出现,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袭来。
鬼脸停下,它暗红色的双眼直望向我对面那张英俊的脸庞,霎时间,那张脸上浮现出一片血色。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双拳,闭上眼睛等待黎明的降临。
“决定了?好吧,睁开眼,天亮了。”
黑暗的潮水退去,鹅黄色的柔光从头顶撒下。
“怎么又是我最先死,我招谁惹谁了?”一声怪叫响起,乔纳阳瞪着眼前那张逼真的恶魔鬼脸,有些恼火,“你们总是对我下手,让不让我玩了?”
此时此刻,上海衡山路,幽灵酒吧内第三个游戏包间,我们几个关系最好的老朋友,正围着桌子玩时下最流行的休闲游戏——天黑请闭眼。
“天黑请闭眼”又叫杀人游戏,起源于美国佛蒙特,规则不难:通过抽身份牌随机选出一个杀手,其他人都是平民,在“天黑”平民们都闭眼后杀手可以睁开眼选择他要暗杀的对象,天亮时被杀的“死者”要发表遗言猜测谁是真凶,然后其余“幸存者”轮流来说自己的想法,杀手在这个过程中要伪装成平民,把杀人嫌疑推给别人。每个人都说完后进行审判,大家对幸存者分别投票,得票多者被送上断头台,这时死的如果是杀手,游戏结束,平民们获胜,如果是另一个平民无辜而死,游戏就继续,直到找出杀手,或是杀手杀光所有人,赢得胜利。